她一哆嗦,扔下手中的树枝,飞快躲在展飞身后,瑟瑟发抖。

展飞看了看,忽然嘿嘿笑道:“怕什么,不过是不会说话的畜生而已,你连人都敢砍,怎么会怕它们?”

“胡…胡说!”欧阳箬想辩解,却发现自己的话都不成调了。“人与狼怎么能混为一谈,…再说…再说当时是情急之下。”

“嘿嘿,人可比狼凶狠多了。”展飞咧了咧嘴笑了一声,雪白的牙齿在火光下,似还闪着寒光,看得欧阳箬又缩了缩,直怀疑他便是那狼群的鼻祖。

夜风吹起,那点点绿光又近了几分。而展飞收敛了笑,冷静地注视这四周。

他从包袱里掏出一架小小的机弩,不到一尺长的小箭放了进去,机括扳上,慢慢瞄准四周晃动的绿火。

“呜!…”一声长嚎,狼群开始要攻击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京郊险(四)

欧阳箬躲在展飞身后,紧紧捏着他衣裳的下摆。四下的狼已经蹿了出来,一只只围着火外围打着转。

“快快…快将它们赶走。”欧阳箬牙齿打着颤道。

“闭嘴!狼不能轻易杀的,它们报复心十分重,若杀了一头,还会前仆后继过来。要等它们自己退了,实在万不得已,才能开杀戒。”展飞不回头,紧盯着四周徘徊的狼。

他粗略一数,这狼群起码有十几只,看来还真不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在楚京郊外出现。按道理应该在深山老林里才是,难道是谁将他们赶了出来?

展飞按下心中的疑惑,凝神以对。

篝火燃得旺,一时间它们都不敢上前,只是在外围不停的打着转,绿油油的眼睛看得人心寒。

欧阳箬使劲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惊叫。

时间一刻刻过去,篝火渐渐微弱,最后慢慢熄灭。

狼的耐性也被磨光,欧阳箬眼见得黑影一闪,直扑展飞而来,展飞手一扬,手中机栝扳动,嗖地一声,那跳起的狼还未落地,就哀嚎着掉在地上,一命呜呼。

在它的心口插着一枝小箭,

四周的狼都纷纷低吼示威,几头大如小牛犊的野狼绕了一圈,从后边扑上来。展飞手中不停,嗖嗖之声不绝,欧阳箬只看得眼花缭乱,四周的狼纷纷哀叫着倒下。

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还在周围徘徊不前的狼,它们纷纷一起扑上来。欧阳箬觉得鼻间腥臭之味浓重,而马车里熟睡的宛蕙与林氏也听到了声响,正惊疑不定的问道:“是什么声音?”

展飞的机弩来不及再装箭枝,手中一翻,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左手搂住欧阳箬的纤腰,身子一侧,寒光一闪,朴地一声,手起血溅,一头狼余势未尽,向前跑了三四步才滚在地上。

欧阳箬忍不住尖叫一声,抓紧了他的衣裳。马车内的林氏与宛蕙也听到声音,吓得不敢做声。

展飞高喝道:“你们待在里面别动!”说着身形微分,又一头狼立毙他的刀下。

欧阳箬再也不敢看。只簌簌发抖地窝在他的肩膀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欧阳箬紧抓着他的衣袖的手渐渐发软,不知道他杀了多少条狼,也不知道身上喷上多少狼血。

直到展飞松了口气道:“好了,它们退了。”欧阳箬睁开眼睛,四下一看,软倒在地。

而天边的曙光慢慢露出云层。

天亮了。

往楚霍天的西北大营要走上一天的路程,展飞掏出自己的干粮与众人分吃了,欧阳箬出来的时候也带了清水与糕点,大家将就着吃了。

林氏倒镇定许多,不再惊慌不定,是只看着欧阳箬的一身是血,忙拿了自己包里的衣服叫她换了,又大着胆子坐在了车沿,让欧阳箬靠在车内休息。

欧阳箬被惊吓了一夜,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苏颜青,只得靠着歇息了。

她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只感觉车子摇摇晃晃,像回到了那刚离了华地去往楚京的那些日子,一晃一晃,驶向不可测的未来…

过了许久,欧阳箬被人摇醒,张开眼睛,却是展飞。

他有些古怪地看着她,低声道:“我要走了。”

欧阳箬还未完全清醒,只觉得头痛欲裂,她皱着秀眉问道:“你要去哪里?”

展飞低头笑了笑,拉拉她示意出去外边说话。欧阳箬这才发现到了一处地势平坦的官道。而日头已经到了正午。

她看了一眼还未醒来的苏颜青,疑惑道:“怎么苏将军还未醒来?”

展飞嘿嘿笑道:“我让他多睡了一会。不然他早就该醒了。你放心,过小半刻他便该醒了。”

欧阳箬顿时气结。

展飞望着她直喷怒火的美目,突然一叹:“今日就此别过,不知他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那封信你看了能帮张子明便帮帮他,不能便算了。他是斗不过楚霍天的。联合谁都没有用。所以这次我趁乱离开楚京,也是…也是不想淌这趟浑水…”

他一贯的笑容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勉强,浪荡不羁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欧阳箬顿时无语,昏沉的神志开始恢复过来。她看着他。

“他难道会失败么?”欧阳箬小声的问。

“是。与虎谋皮能有好结果么?子明太心急,有点孤注一掷的味道。成王败寇,更何况,他从来都没成功过。”展飞苦笑道。

他双手一拍,作势轻松道:“好了,相识一场,你救过我,我救过你,我展飞生来来去自由,从不欠人人情。我在江湖,你在侯门,以后也许不再相见。所以,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欧阳箬听了眼中泛起湿意。展飞却哈哈一笑,背起自己的包袱转身便走,他俊挺的身姿在灿烂的阳光下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欧阳箬看了许久,直到身边走来刚苏醒的苏颜青。

他望着那条蜿蜒的官道,叹道:“没想到他竟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欧阳箬回过头来,遥望着还未看得见的西北大营,幽然道:“苏将军,我们该起程了吧。”

马车扬起黄色的尘土,迷蒙了来路,远处,西北大营渐渐显在了白日的轮廓之下,像一只巨大的卧虎,懒懒地躺在日头下歇息。

马车行了一会,远远地有一骑烟尘滚滚而来。苏颜青面上一喜:“有人来迎了!”车内一行人都兴奋不已。

第一百三十章 逼宫(一)

一行人被接到了西北大营里,甫一下车,林氏便拉着欧阳箬要去找楚霍天,但是被赶来的李靖才给拦了下来。

他半忧半喜道:“谢天谢地,还好二位夫人无恙,侯爷可挂心了,早早便请了苏将军去接两位夫人,唉…这下可放心了。”

林氏听他说了半天,忍不住问:“侯爷呢?”

李靖才面露尴尬:“这个,这个…侯爷去练兵了嘛。”

林氏闻言色变,正要发作,欧阳箬忙扯了她笑道:“李公公帮忙安排下食宿可好?还有苏将军受了伤,都要整理包扎呢。”

李靖才赶忙接口道:“是是是,请二位夫人随奴婢来。”

李靖才一路领着她们去简陋的客房里安顿好了,一边又安排清水菜肴,欧阳箬倒没说什么,只是林氏面色依然难看。

等李靖才退下,林氏忍不住红了眼,拉了欧阳箬轻声泣道:“欧阳妹妹,你看看侯爷的心是不铁做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去京中接我们也就算了。怎么的还有心思去练兵呢。我这还怀着侯爷的骨肉呢…我的心都凉透了。”

欧阳箬扯了条帕子帮她拭了泪,笑道:“林姐姐是想念侯爷想念得紧了吧。别担心,明日侯爷一准过来,林姐姐就宽宽心,你一难过,肚子里的孩子就该跟着伤心了,按我说,林姐姐什么都不要想,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吃得好,睡得好,以后生出个大胖小子,侯爷也要对姐姐另眼相看了。”

欧阳箬说了许久,林氏才露了笑,临走之时叹道:“什么时候我有欧阳妹妹一半心思也就好了,什么事都看得远远的,什么事也不怕。”

林氏走了后,欧阳箬才面露倦色,斜依在炕上,看着宛蕙在一旁梳理霖湘的头发。

宛蕙见欧阳箬神色倦倦,开口道:“夫人累了吧,赶紧吃个饭就歇息吧,这里没丫鬟,夫人就委屈下吧。林夫人也真是水做的人,泪水都不断的。”

欧阳箬看着霖湘又恢复活泼之色,心下稍觉欣慰道:“她哪里懂得那么多,她心里就侯爷一个人,可看不懂外间的世道。这两日姑姑也累了,等等用过饭便去歇息吧。我自己弄得来。”

宛蕙应了,抱了霖湘自下去不提。

时近傍晚,暮色四合,欧阳箬换了件干爽衣物便早早散了发髻,躺在炕上。

远远地传来士兵们收令回营的号角,间杂着马匹的嘶叫声,如一锅沸粥一般。欧阳箬闻着床上微微散发出的木头味道,只觉得这一日一夜简直如梦一般。

累过劲反而睡不着了。欧阳箬躺在床上,放任自己的思绪蔓延,不知不觉,竟月已上了中天,她才有些睡意。

正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忽然门被人急急打开,她还来不及睁眼,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欧阳箬眼未睁,却听得耳边低低地唤道:“箬儿…”

只一声,欧阳箬的眼泪便流了下来。她反手搂住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叹道:“霍郎…”

他的身上有着马革刺鼻的味道,还有青草与汗混合的味道。可是欧阳箬一颗恍惚的心就从此定了下来。

借着月光,她看见他满面的疲倦,青色的胡渣布满了下颌。

他的眼依然深沉如海。可是在月色的映衬下,却有了波澜。

“你来了就好。…”他叹息道。下一刻,他的唇就覆了上去,婉转碾压着她,从她的口中汲取芬芳。

他的动作是沉默而坚决的,她的呻吟被他激烈的吻分割得支离破碎,一路向下,他的手掌抚摩着她柔软而洁白的身躯,一点一点,急迫而带着无尽的热力。

很快的,他进入她的。欧阳箬只觉得自己身子似被他生生扯开,急切地进入让她不由地痛吟一声。

他顿了顿,喘息着搂紧了她:“对不起,我太急了。”他的汗滴在她的身上,欧阳箬不语,只亲吻着他的胸膛,更燃起点点火焰。楚霍天低声似叹,抱紧了她…

月色如银,覆在交缠的二人身上,旖旎而倍觉感伤。

她长如海藻的发纠缠在他的身上,似藤一般攀绕。

若身离了他,她又将去向何方?

恍惚中,展飞咧着口白牙,笑着:“跟我走吧…天涯海角,我们自由自在。岂不快活?”

若心离了他,她又情归何处?

银色的月光,似那方洁白的玉佩在泛着莹润的光,一层一层的素色帕子,掩了多少不欲人知的心事。

长夜寂寥,他在她的体内冲刺,似满腔郁郁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口,一次又一次,在她身上寻找着最原始的慰藉。

月色偏西,二人却没了睡意,楚霍天披衣起身,燃了红烛,坐在桌前。欧阳箬也起身,幽幽道:“侯爷早些歇息吧,再急也得合个眼。”

楚霍天搂过她,坐在桌前,叹息道:“哪里睡得着,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是这一发,却是动全身。一个不好…”

欧阳箬捂了他的嘴,昏黄的烛光下,她的容颜美得像夜间的精灵,更似偷下凡尘的仙子:“没有什么好与不好,霍郎如今可还有一丝退路?”

她的微笑清淡如水,可是那妃色的唇吐出的话却深深地打入了他的心里。

楚霍天凝目看着她,手却渐渐将她的冰凉的手包紧。

退路?他何尝有过退路,又何时想过退路?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逼宫(二)

楚霍天的眼微微眯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神色,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知己的欣喜:“你说得极对,没有退路了。”

他找来笔墨,细细画了草图给她看,高山,营地,都在图上标了小小的记号。他运笔十分快,只一会,便画得十分清楚明了。

欧阳箬看了一眼,笑道:“侯爷怎么这个给妾身看。这可是军国大事,按道理妾身是不能看的。侯爷应该去找赵先生或者其他几位先生谋划才是。”

楚霍天捏了她的鼻子笑道:“给你看又怎么了,你资质聪慧,正好可以帮我理下思路。再说你我夫妻,又有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

欧阳箬心中一动,烛光下他的神色肃然,不像是随口玩笑,于是便认真听着他细细讲解,哪里是他布下的兵马,哪里又是他势力不能及的地方。欧阳箬越看越是心惊,这楚京四周的绵延百里,都被楚霍天暗暗藏了好几支劲旅,若是京城有变,半日不到,便可进京,擒王清君侧。

难怪一路上看到有狼,原来这看似深山老林中竟暗伏下如此多的人马。

“赵先生为了在林中寻捷径,几次出入这周围的山林,终于被他找出了好几个可以屯兵的所在。所以西北大营看似离京城只有一路程,不到一万人马,但是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兵马便暗暗布下了。总数也比他们想象中的多得多。”楚霍天冷笑道:“赵先生早就说过本侯功高盖主,总有一日不是被人获罪囚刑,便是被人逼宫谋反。”

“可是如今看来,倒是那些人急不可耐地想登了那个位置,一旦他们得了势,便没有本侯的容身之所了。”楚霍天的鹰目中满是阴鹜。

“而皇上,现在也握在他们手中了罢。”楚霍天看了看桌上的图,皱眉道。

而画中的楚京,却是一块看似啃不动的硬骨头。

欧阳箬忽然问道:“他们如今手中有大臣的内眷,又有皇上在手,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天时,人和都在他们手中,侯爷仅占地利一项而已。若一道矫诏书而下,侯爷还是不得不进京,可如今,京城中都是他们的人马,且不说京畿护卫军就有一万余人,还有御林军…侯爷布下的这些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楚霍天点点头,笑道:“你说得不错。若本侯想得没错,大概明日便有圣旨下来了。他们按耐不了那么久的。”

欧阳箬面上疑惑道:“那侯爷要进京么?”

楚霍天将桌上的地图细折了起来,放在烛上烧了,跳跃的火焰映出他波澜不惊的神色:“去,若无万无一失的布置,本侯怎么会那么傻去送死。再说我也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摆弄这楚国江山的。”

欧阳箬见那纸渐渐燃尽,灰烬飘然落地,忽然开口道:“京中侯爷也需再防上几个人。比如谨王,比如景王…”

楚霍天眼中眸光一闪,深深地看着她。欧阳箬抬起头来,两两相望,她清澈的眼中带着坚毅的神色。

他了然一笑,叹息地搂了她。

“我本不愿意你知晓这些,没想到,你竟都知道了。”

“侯爷不怀疑妾身便是天大的宽宏大量了,妾身与侯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欧阳箬把头靠在他胸前慢慢的道。

“我明白,那日你在华宫中说过,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我都放在心里。”楚霍天抬起她的面容,一字一句道。

欧阳箬心中一震,那日,她是发下了类似誓言的话,可是,没想到他竟记着,都记在心里。

红烛摇曳,最后明灭几下,便流干了蜡泪,一室又复恢复了黑暗。

而天边,正隐隐露出东方白了。

果然,第二日正午,楚霍天便接到了京中的圣旨,不出所料,圣旨中称,二皇子才德兼备,孝恭谦和,为皇太子。

楚霍天身在京郊西北,自然不知道楚京中上上下下得此消息的大臣们是如何反应,不过可想而知,定是一派欢呼,一派敢怒不敢言,如今皇后一党得了势,自然对清流一派大加打压,圣旨中又贬了几位清流党一派官员,说他们私开言论之河,蛊惑民众等。楚霍天听了只是在心中冷笑。

传话的太监又笑言道:“如今二皇子初及太子位,请侯爷务必要回京一趟观礼才是。”

楚霍天也笑道:“那是当然,请问下公公,皇上最近龙体如何?本侯在此整顿军务实在是忧心如焚。”

那公公面色不改,拱手答道:“圣上龙体渐渐好转,只不过是被屑小惊了一下,休息几日便好了。请侯爷不必挂心。”

楚霍天点点头,恭送他出去了。

赵清翎从后面屏风处转出,摇了纸扇笑道:“还真忍不住,如今大皇子在京中形同软禁,贤妃还被困在‘静国寺’中,清流一党本来就成不了气候,如今只剩侯爷了。”

楚霍天看了看手中的圣旨,随手一丢,拍了拍手道:“子玄那边怎么样?昨日见他伤得不轻,却还是命他出去了。那边还是要他看着才行,换别人本侯都不放心。”

赵清翎斜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是啊,我看苏将军真是劳碌命之人,接两位夫人也要他亲自去,这军机大事也要他亲自去。”

楚霍天听得他又扯上欧阳箬,不由尴尬几分,整整面色道:“这叫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赵清翎哈哈一笑,摊开地图道:“再看看放心些,这与秦国那黄毛小儿第一次合作实在马虎不得。”

楚霍天收敛了面上的笑,也低头一起细看。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逼宫(三)

楚乾德三年阴历八月末,楚帝下诏立二皇子楚涵真为皇太子,是日,楚定侯仅带了百余随从,入了楚京,翌日,随即进宫见圣。

楚乾德三年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年份,先是楚霍天得胜回朝,接着边是无止尽的党派斗争,争储风波。

如今一道圣旨下,不知道封住了多少人的悠悠之口,又不知道让多少人心怀愤恨。

朝堂之上,楚霍天一改往日的紫麒麟朝服,改穿武官红色官服,却是着实让了不少人侧目不已。

他放眼望去,底下的大臣们神色得意者有之,沮丧者有之,神思不属者也有之。百官百态,若要说神情不变,只有那几人了。

楚霍天看向右边的国丈,他倒是面色不变,下首的皇亲族中,景王与谨王亦是波澜不惊。

沉寂的朝堂之上言者寥寥,楚霍天也不急噪,若他算得没错,再等上一等…

金殿之上,楚帝面色苍白,已然不能端坐在龙椅上。

他睁开半闭的眼睛,扫了一眼下首,无力地挥了挥手,一旁的太监正当要宣布退朝,忽然殿外长鸣号角,大殿里准备退朝的众臣们俱是大惊失色。

楚国以武力立国,百年来若有边关危急,便以烽火为号,号角警示。

如今百年过去,这开国立下的规矩都未改变过,只是楚国日盛,甚少有他国来犯,天长日久,几乎有人忘了有这么一个规矩了。

如今在这死气沉沉的朝堂之上,竟听闻了如此振聋发聩的声音,连昏沉沉的楚帝都惊得立起了身子,昏花的老眼凝视着千层玉阶。

底下的文武百官一片哗然,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国丈面色微变,景王与谨王亦是面面相觑,楚霍天面色不变,只是望着那长号传来处。

国丈终于忍不住,幽幽问道:“侯爷可知晓此次千里传烽火,是边关哪个地方危急了?”

楚霍天回头看他,微微笑道:“国丈问得真稀奇,本侯日日在京师,最远也不过到了西北大营整顿军务,哪知道到底哪处边关危在旦夕。再说我国国土宽广,周围还有秦与梁二国虎视眈眈,保不准他们狼子野心,想来进犯我大楚江山。”

国丈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不由得悻悻退了回去。他日日派人暗中监视楚霍天的行踪,自然知道他所言非虚。

过了小半刻,玉阶上跑来一个头插孔雀羽的传令兵。他三步并做两步,满头大汗,伏在了大殿外,高声喊:“广郡危急!秦国率八万人马进攻广郡,如今兵临城下,恐怕守不住了!”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楚帝颤抖着道:“上殿回话。”他的声音低沉,旁边的太监忙尖着声音重复。

“皇上有旨,上殿回话!”

那传令兵急忙膝行入殿,声不成调:“如今广郡城危矣,请圣上调兵遣将,解广郡之危。那边的张将军…已经顶不住了,他…他说要以死殉城!”

楚帝浑身一震,昏花的老眼猛地一睁,看向楚霍天。群臣亦是跟着楚帝的视线聚焦在楚霍天一人身上。

楚霍天抬头看向楚帝,他的眼中有怀疑,亦多的是恳求寄托。

楚霍天心头一叹,强别了头,不再看他。

楚帝眼中的光亮渐渐收起,他无力地道:“众卿家有何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