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在前,云想容在后,才刚撩帘子进屋,就见邱翦苓长发散乱,还是穿着昨日那身衣裳跪在地上,她身旁琴妈妈也一样的憔悴。

听见脚步声,邱翦苓满心期待,可回过头见来的是孟氏和云想容,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怎么是你们?!咸宁呢!”

孟氏在首位落座,云想容坐在下手位,下人们上了茶就站在后头。

孟氏道:“咸宁不会见你的。”

邱翦苓蹭的一下站起身,指着孟氏骂,“毒娼妇!一定是你没告诉咸宁我来了!不然他如何会不见我!看你长得像个人样,原来竟是如此恶毒”

邱翦苓破口大骂,孟氏面皮涨紫,背脊挺的笔直,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出情绪,可她颤抖的手,已经泄露了愤怒和委屈。

云想容见状,看了孙妈妈一眼,随后端了茶。

孙妈妈正替孟氏焦急,见云想容先有了反应,忙配合的道:

“送客。”

墨玉和墨竹上前拦住邱翦苓,“请吧。”

邱翦苓仿佛咬了舌头,谩骂的话都噎在喉咙中,和琴妈妈一同被墨玉和墨竹推着往大门方向退去,猝不及防之下,跌跌撞撞的险些摔倒。

“等等,你们这是做什么!”

“放肆,胆敢对邱夫人无理!”

眼看着他们要被推出门,云想容冷笑道:“看来你们还是没有弄清楚身份。如今你们是来求人,还敢出言不逊谩骂主人家,墨玉,墨竹,把他们给我扔出去。”

“是,六小姐。”

墨玉、墨竹应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抓住二人领口和背后的衣裳,将邱翦苓和琴妈妈拎鸡崽一样提了起来,振臂用力就要扔到院中。

这样远的距离,若是被丢在地上岂不是要去掉半条命?!

邱翦苓吓得白了脸,尖声叫道:“你们住手,我们好生说话不成吗!”

云想容站起身,给墨玉和墨竹使了个眼色,二人停了动作。

“现在决定好生说话了?”

“是,好生说话。”邱翦苓还被拎在半空,冷汗直冒。

“你谩骂我母亲,可知错了?”

“你!”邱翦苓刚要动怒,被拎着的领口和后背处就紧了紧,她咬唇不语。

来跪求云敖已经是她的极限,如何能甘心被一个六岁的孩子欺负?

云想容见她不知悔改,摆了摆手。

墨玉和墨竹就要不犹豫的走到庑廊下,双臂较力,邱翦苓和琴妈妈二人,就如同两个大包袱,噗通噗通两声,被扔在了台阶下院落正中。摔得他们连叫嚷的力气都没有,只趴在地上哼唧,半晌起不了身。

孟氏想不到自己养的女儿会这样狠,忙上前来不赞同的道:“卿卿,你这样做”

不等孟氏将她要仁爱友善的理论说出,云想容就已走到了庑廊下,冷眼看着在地上挣扎的两人。

这厢有了动静,下人们也都围在月亮门和正门处看,就连内宅的丫鬟婆子得了消息,也都赶了过来。

云想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笑着对地上好容易挣扎着爬起身的二人道:“要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你们先来给我母亲赔不是,咱们才好往下继续谈。”

邱翦苓浑身都疼,与琴妈妈搀扶着站起身,眼看着自己成了云家下人围观笑话的对象,羞耻与不甘在腹中翻滚,眼里仿佛燃烧着两簇火苗,狠狠的瞪着云想容。

云想容接过英姿递上苹果大小的精致小手炉,捂着手,笑道:“既如此,你就放心的去张罗家里的事吧。毕竟邱家是大门户,亲戚朋友也多,你也快些去求求他们联名上奏帮你想法子才是真的。至于七妹和八弟弟,我会好生照顾的。毕竟明珠才三岁,博哥儿更是襁褓中的奶娃娃,相信他们将来会孝顺唯一的主母。你也不要太挂心了。”

邱翦苓脸色惨白,身形晃动瘫坐在地。云

想容的话句句都戳中邱翦苓的心事,娘家获罪,她哀告无门,心里又挂念着两个孩子,怕他们饿着冻着,又怕他们认贼做母,忘了她这个生母。

云咸宁不见他,自己又被孟氏和云想容如此当众欺负,邱翦苓的泪水翻涌,咬牙切齿的跪在冰凉的地砖上,磕头道:“孟夫人,六小姐,才刚是我的不是,还请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家里遭了难,太着急了才会一时糊涂。”

琴妈妈也跟着磕头:“请孟夫人发发善心,帮帮我们夫人。”

能屈能伸,倒也是脂粉堆里的英雄。

云想容一手撑着下巴,悠闲的看着两个磕头虫。她想起了前世自己无数次的罚跪:冬日里,跪在没有烧地龙的祠堂一夜,从此落下了风湿的毛病,毒日头低下,跪在砸破了茶碗的碎瓷片上,不昏过去决不罢休…

孟氏这里已经实在看不下去,她知道云想容是为了自己,却也不赞同她如此的狠毒,上前道:“你们还是起来说话吧,哎,不是我不帮你们,是咸宁不愿意见你们。且你家的事,我们也帮不上忙,你还是另外寻门路吧。”

第八十二章搬走

邱翦苓和琴妈妈闻言都松了口气,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云想容挑眉,比了个手势,墨玉、墨竹立即会意的快步到邱翦苓跟前,给她们二人腿弯处一人一脚。

才堪堪站稳的两人如何也想不到那婢女会如此暴戾,被踢得猝不及防,噗通跪在冰凉坚硬的青石地砖上,疼的哎呦一声。邱翦苓已脏污的绚紫色金线撒花交领褙子膝盖处,又多了两团污渍。

她狠狠瞪着云想容,想再起身,却被墨玉和墨竹按住了。

孟氏也想不到云想容会如此作为,惊讶的看着女儿。

云想容笑着拉着她的戴着白玉手镯的腕子,商议道:“母亲心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不如就让孙妈妈和云娘陪你回去歇息,这里的事让我来解决吧。”

孟氏抿着唇,低头望着女儿的笑脸,她温柔的语气,与方才面对邱翦苓时的讥讽天渊之别。

孟氏突地意识到女儿不是学坏了,而是分人对待。想到这些年与孩子一起受过的苦,想到云敖那封长信上说过的那些邱翦苓陷害,记忆最深的,要数女儿帮她拦住的这两次。

孟氏突然觉得邱翦苓落到今日地步,着实罪有应得。只不过,虽然邱翦苓是她的仇人,她恨的牙根痒痒,可她仍旧不希望云想容变成一个手段残酷的女孩,若这件事是云敖来做,她就能欣然接受,因为云敖是个大人。

“卿卿,娘留下陪着你。”

孟氏蹲下,将云想容抱在怀里,“娘没用,不能给你遮风挡雨,甚至总是躲在你背后。可娘至少能陪你。娘不是怪你,只是怕你学坏,娘希望你做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

云想容莞尔,并不多言。下了台阶环顾一周,见看戏的人更多了。笑容爬上嘴角。

她今日穿了浅蓝色的锦缎对襟小袄,外头披着火炭红嵌着白风毛的大氅,手上捧苹果大小精致的小暖炉,步履悠闲如闲庭漫步,怡然自得的模样与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二人成了鲜明的对比。

待到了邱翦苓和琴妈妈跟前三步远,云想容嘲讽的笑:“我让你们起来了么?”

“你!”

“邱氏。你这些年害我母亲多少次。自己怕都记不清了吧?可我帮你记着。”回头看向孟氏,“我母亲心善仁慈,愿意不计前嫌。可我云想容偏偏不是宽宏大量的人,无论是下毒,陷害,你所做的哪一样,若我母亲着了道。都活不到今日。你还想求我们帮你,未免想的太天真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云想容的话是说邱翦苓,更是点醒孟氏。

孟氏闻言面色凝重。

云想容在跪地的二人身周围绕着圈子,声音不高,语气也柔和。“我这个人,素来爱憎分明,那些对我好的。我会感念恩情,结草衔环以报答。那些欺负过我和我母亲的,我也不会忘记。我不是什么好人,睚眦必报是我的本性,别说你这样百般陷害。就是你动我母亲一根头发丝儿,我也定要拔下你一撮头发来。十倍奉还怎么够?定要百倍,千倍才对得起自己!你邱翦苓做过的那些事,我一一记得,你若想让我们帮忙,可以,先从毒月饼开始吃起,一样儿一样儿的来,若你那全套的功夫自己都能受得住,还能活着跪在我跟前求我,我就帮你。”

邱翦苓脸色铁青。

她何时被如此侮辱过!更何况,月亮门和穿堂处那些围观的云家下人,又会怎样看她!她今生没有受过的屈辱,都在云想容这一处尝遍了!

可是她不能反抗。因为她全族人性命垂危,亲戚朋友躲着她,她唯一可以求的就只有云敖一人,她的希望在此处。

思及此,邱翦苓低下头,道:“我就跪在这里等侯爷出来。他不出来,我就跪死在此处!”

“你自便。”云想容温和的笑:“你死了,不过多费我们侯府一张草席而已。你放心,弟弟妹妹,我会好生照看的。”

“你!妖女!”邱翦苓跪着,比云想容要矮一些。抬起头怒目瞪她。

云想容不生气,笑的越发开怀,轻声轻气的道:“承蒙夸奖。”回头吩咐孙妈妈和英姿,“我饿了,去给我端一砂锅鸡汤来。”

“是。”

孙妈妈和英姿心下早已不知如何的暗爽了,闻言立即听吩咐下去。

墨玉和墨竹就去屋里给云想容搬了个圈椅放在廊下,又将炭盆也搬了出来,放在圈椅两侧,云想容坐在当中,有炭盆和手炉,并不觉得冷,怡然自得的看着跪在地当间瑟瑟发抖的二人。

不多时孙妈妈和英姿就将鸡汤送来,给云想容舀了一碗。

云想容吃了一口,皱眉道:“太烫了,把砂锅放那边地上,晾晾我在吃。”

英姿立即按着云想容的吩咐,将砂锅放在了邱翦苓和琴妈妈面前的地上。为了凉的快些,还敞开了盖。

砂锅里头鸡肉酥骨透烂,汤水透明,上头飘着淡淡的油星,还撒了碧绿的葱花,看起来就极有食欲,让奔波了一日夜粒米未进的邱翦苓和琴妈妈都觉得,若是能吃上一口,定然会浑身都暖和,更不要说扑鼻而来的鸡汤香味,勾的二人涎水直涌。

邱翦苓闭着眼,不去看鸡汤,肚子却不听话的叽里咕噜的叫。她身上的头面手势都拿去打点那些亲戚朋友府上的门房,银子花了,正主却一个都没有见到。她和琴妈妈都焦急,其实也并非连吃饭的银子都没有,只是慌乱之际没有忙过来。

她的脸色涨红,从未有过的屈辱感烧的她脸颊通红。

云想容嘴角噙着笑,小口啜饮着自己手里的这碗,前世,她十四岁时,邱翦苓说她要准备议亲,太胖了见不得人,不许她吃肉足有三个月。

那三个月。她与邱翦苓和云明珠、云博宜同桌吃饭,荤菜都摆在跟前,却一样都不许她动。她后来虽是瘦成了弱柳扶风的身姿,邱翦苓的毒辣却也烙印在心里。

如今也让她尝尝滋味。

云想容了一碗鸡汤,觉得从内暖和到外。

院内鸦雀无声,围观之人只听了方才云想容的大道理,就已经瞠目结舌,如今再见如此狠辣的手段竟真的出自于一个六岁的女孩手中,未免人人都要掂量一番,有些曾背地里嚼舌过孟氏与云想容的势利妇人。已开始自危。

永昌侯尚未回府时,六小姐都有本事将那样跋扈的五小姐制服,且老夫人都只象征性的罚一下罢了。如今她有位高权重,又生父在,还会怕谁!?

大夫人搀扶着老夫人,带着刚才回去回话的月皎、琇莹李妈妈和郑妈妈转过穿堂来时,看到院中的景象。难免惊讶。

老夫人瞧着端坐在圈椅上粉雕玉琢的孙女,越发觉得她有手段有魄力,如今邱家都倒了,拿邱翦苓来立规矩,既解恨,又立威。让从前小瞧了她的人以后忌惮。

很好。

“卿卿。”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云想容算准了老夫人会来充黑脸,见了他们一点都不惊讶。笑着将清华白瓷的小碗递给英姿,起身下了台阶行礼,笑容讨喜:“祖母,大伯母。”

“好孩子,可不要冻坏了。”大夫人对云想容前所未有的关心。到跟前为她理了理大氅。

孟氏也给老夫人和大夫人行礼:“母亲,大嫂。”

老夫人颔首。

大夫人亲热的道:“弟妹快别客气。”

孟氏有些受宠若惊。端庄微笑。

云想容扶着老夫人进了屋,道:“惊动了祖母,实在是不应该,只是有人到了咱们府上撒野,才教训了一下,还请祖母示下,接下来该怎么是好?”既然她是专程来做好人,何不顺水推舟给她这个台阶?

老夫人很是满意,笑道:“既已经教训过,那便算了,给他们一些银子吃饭,让他们去吧。”

这样的羞辱更狠,云想容笑道:“祖母仁慈,卿卿望尘莫及。往后还请祖母多教教孙女。”

老夫人摸着云想容的头,慈爱的笑着:“那是自然的。”

月皎和琇莹出去给了邱翦苓和琴妈妈二两银子,让粗使下人将两人“请”了出去。

云想容看老夫人高兴,笑着搂着她胳膊,道:“祖母,孙女还有个事儿想求您个示下。”

“好孩子,你说。”

“孙女想要个独立的小院子,不用太大,但人手要全。金嬷嬷说我们这些女孩将来都是要管理内宅事物的,我想先练习起来。”回头看向惊愕的孟氏,笑道:“跟在母亲的身边,我被保护的太好,得不到锻炼的机会呢。”

老夫人闻言略微沉思,她也的确是想栽培云想容,让她提前学习管理中馈也好。

“罢了,就依了你这小机灵。”略微一想,对大夫人道:“老大媳妇,你看让卿卿去灵均阁如何?”

“哎呦,母亲偏心。”大夫人佯作吃醋:“灵均阁就在西边小花园子里,那处一年四季都是景致,离着您的春晖堂又近,去流觞曲水上学,只需穿过东边的小门儿,过了汉白玉桥就是了。这样好的地儿,当初娇姐儿想要您还不给呢。”

老夫人闻言哈哈大笑:“你这泼猴,什么都是好的,只不给你!我就给我的小孙女。过来,卿卿。”朝着云想容招手。

云想容到了跟前,亲昵的搂着老夫人的胳膊,笑道:“多谢祖母疼惜我。我定然好好学习,等过了十五去见匡大儒,更会加紧练字,绝不会让祖母失望的。”

老夫人心下欢喜,暗道云想容真是个通透人儿,连声道好。回身吩咐李妈妈和郑妈妈,道:“你们斟酌着,叫人去将灵均阁收拾了出来,再选几个妥帖的人给姑娘选。”

“是。”

二人倒是,行礼退了下去。

云想容就笑着道:“天气寒冷,祖母不要冻着了,孙女送您回去吧。”

“也好。”

云想容和大夫人一左一右,带着月皎、琇莹两名美婢,后头跟着英姿、柳月、墨玉、墨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从头至尾,孟氏也只问了个好而已。

她看着女儿的背影走远,回头担忧的问孙妈妈:“卿卿怎会不与我商议就要搬出去住?她才六岁,这如何使得。”

孙妈妈叹息着摇头,六小姐必然是不愿意见孟氏替邱翦苓养孩子还那样用心吧。

云想容拿捏了邱翦苓,老夫人还允准她自立门户的消息,没等孟氏回琉璎阁,云敖就知道了。

云敖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免得他担心明珠和博哥儿被云想容害死。云想容还懂得避嫌?云敖禁不住笑了。他对她,真的是喜欢的心痒,恨得牙痒啊。

第八十三章试探

灵均阁坐落于春晖堂对面的西花园里头,是个一进的小院落。院门正对着一条石子幽径,两侧是四季树木花草,此即白梅开的正好。双层的阁楼则与琉璎阁构造相同,不过规模小了些,只有三间而已,院落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带有耳房的厢房,云想容安排给仆婢们住。

站在石子路上,云想容回头问韩婆子:“往后早起在这里散步,与琉璎阁的石子路也是一样的。”

“小姐说的是。只不过到外头来散步会冷一些。”

英姿笑道:“不怕的,多穿些就好,再说眼看就开春了,也冷不了几日。”

云想容笑着颔首,不知英姿为何会从昨晚上知道他们要搬出来起高兴到了现在。只当她孩子心性喜欢新鲜,便上了台阶,来到了正屋。

“卿卿,你来了,看看屋子可还满意?”

柳妈妈一大早就带着粗使婆子们将云想容的行礼和铺盖送来,才刚正与孟氏在楼上为她布置卧房,听了动静下楼,看到穿了鹅黄色对襟袄子面颊白嫩嫩的云想容带着英姿和韩婆子进屋,孟氏脸上难免有担忧之色。

“卿卿,要学习管理中馈,做什么要自己独立门户呢?在琉璎阁多好,我也能放开手让你来做事,上次那个刺客到现在还没有抓到,娘实在不放心。”

“母亲不必担忧。”云想容安慰道:“刺客要在近我的身就难了,我父亲自然会保护我,而且锻炼学习,对女儿来说是好事。”

说罢环顾一周,云想容看的出先前负责来整理屋子的李妈妈和郑妈妈的确用了心。

桌椅都换了新的,两侧的落地飞罩垂下的珠帘也都挂上了上好的水晶帘幕,地上还铺了花团锦簇的地毡。地当众黄铜暖炉里正烧着银霜炭。东西两侧的侧间还烧了地龙。

西侧暖阁布置成书房。对着格扇的墙上挂了梅兰竹菊四君子墨宝。正对飞罩的是一整面墙的书架,各种书籍已分门别类放好。书架前放了紫檀木翘头大画案,桌面上笔筒里插着几只狼毫笔,桌旁的白瓷坛中还放置着几卷字唬

东侧暖阁则临窗放置了三围罗汉床,布置成寻常会客之所。后头的楼梯直通二楼。楼上有三间屋,云想容的卧房在正屋,左右两侧分别是韩婆子、香橼和柳妈妈、柳月、英姿的卧房。至于墨玉、墨竹,还有老夫人吩咐郑妈妈安排来的四个小丫头和两个粗使婆子,都住在院中的西厢。

孟氏跟在女儿身后,看着她小脸上洋溢的都是到了新环境的新奇。不舍的叹了口气。

女儿早熟,学飞也比旁人早,她还指望着多带着孩子几年。如今她父亲回来了,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是何等快活?不想女儿却决定要搬出来自立门户。

孟氏知道,女儿看不上云明珠和云博宜。她也不喜欢,但为了云敖,又不能不好生带着。可要让自己的孩子出去。孟氏心里如刀割一般的难受。

云想容知道孟氏在想什么,笑着拉了孟氏的手,道:“母亲放宽心,难得祖母如此的重视我,这是我的福分。再说琉璎阁的地方就那么大点儿,明珠年纪小。整日吵吵闹闹的,博哥儿也时常啼哭,我要读书写字都不方便。如今搬出来,正好好生读书,等出了正月去见匡大儒,也不能给您和父亲丢脸不是?”

孟氏被她哄的莞尔,叹息道:“娘知道你懂事。哎。罢了,左右离着不远。娘每日来陪你就是了。”

“娘随时来都成。”

“六小姐。”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进了门,圆圆的脸上堆满笑容,她叫梅蕊,是老夫人赏给云想容四个小丫鬟其中的一个,“沈小伯爷和凤鸣少爷来了。”

云想容闻言颔首,“我这就来。”

打发了梅蕊下去,回头看向孟氏。

孟氏笑着道:“快些去吧,好生与奕哥儿和凤哥儿玩,可不要吵架。”

云想容忍俊不禁:“我又不是疯子,哪里会无缘无故与人吵架的。他们两个定然是来贺我乔迁之喜,我得去要点礼物才是。”

说着吩咐柳月和英姿跟上,下楼到了前厅。

要去见尉迟凤鸣,云想容心里还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对他的感激。她今日一早收到了飞鸽传书,楚晏和他手下的人已经安全回到兴易县了。虽然被锦衣卫抓去了北镇抚司关了一夜,可并未受刑,也并没有被为难。云想容知道这都要多亏了尉迟凤鸣,不管他肯帮忙是出于什么,她都须得谢他。

至于沈四…

云想容想起今日一早,她穿戴整齐站在樱花树下看着下人们往外办东西时,沈奕昀穿了见水蓝色的大氅在她身前站定,小大人是的看着她,语重心长的道:

“你躲了,不战而退。”

言简意赅,却直戳进了她的心里。她当时不知为何,有些烦躁的摆手:“既然相看两厌,我何必留下碍眼。”

“五个人的家,少了你算什么?”

“少了我,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