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们这些命妇无不赞颂皇帝御马皇后的恩爱,更加羡慕皇后如此受宠。

前世的她也这样觉得。

然而今生,抛开男女之情不谈。她学会了拨开表象去看本质。在宫中,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是代表自己的。马皇后和皇太后代表的就是鄂国公马家一脉。皇上对马皇后纵容,在前朝对马甲也会纵容。云想容觉得。这绝对不会只因为鄂国公是皇上的外公,皇后是他的表妹。

其中定然还有其他缘故。

思绪之间,一行人已到了坤宁宫,云想容不敢胡乱探看,只垂首随崔玉桂上了台阶。来到坤宁宫正殿。

地上铺着的是上等的牡丹花开花团锦簇地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眼角余光可以看到正殿之宽敞。摆设之奢华。

听见崔玉桂与皇后回了话,云想容缓步上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最后额头贴地,道:“臣女云想容,请皇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慵懒娇柔的声音近在咫尺。

云想容由皇后宫中的宫女一左一右搀扶着站起了起来。

“抬起头,我看看。”声音仿佛中带着一根骚动人心的小刷子,娇媚的让云想容心里都跟着痒痒。

她缓缓抬起头,迅速看了皇后一眼就垂下羽睫。全然守礼,不直视皇后。

但仅有一眼,已足够她将现在的马皇后与记忆中的那个影子重合在一起了。身材丰腴,酥胸饱满,纤腰楚楚。喜穿玫瑰红,所以整个宫中,没有任何一妃子敢穿玫瑰红。

今日的她梳了高椎髻,头戴九凤衔珠大钗,左右各插了一根金镶玉的步摇,步摇垂下的红宝石珠子微微晃动在脸颊边,显得她妆容精致的面庞越发娇颜,即便已经三十出头,仍旧不减颜色,反而更见风骚。

而云想容打量马皇后时,马皇后也在望着云想容,身段高挑玲珑,一身碧玉颜色,清纯中透着妩媚,再瞧那姣好的面庞,斜挑柳眉,眼颦秋水,肌肤欺霜,红唇欲滴。整个人瞧着,就仿若匠心独具之人选得整块美玉雕琢而成,五官精致美艳至于,还透着些闺阁女子少有的不卑不亢与英气。

这样一个女子,非池中物。

马皇后心里的忌惮顿时又多了一倍,抿着红唇娇笑道:“云姑娘端得是好样貌。几岁了?”

“回皇后,臣女十五岁。”

“哎呦,小动静儿也是迷死人。”回头望着身边的崔玉桂:“这丫头我喜欢。”

云想容垂首道:“能得皇后娘娘垂爱,是臣女的福气。”

马皇后当即从头上摘下一朵嫩粉色的堆纱的精致宫花,招手唤了云想容道身边来,涂着红指甲的丰润玉手掐着那朵花儿,簪在了云想容的随云髻上。

她素淡的发饰中有了这朵宫花,容颜又鲜亮了几分。

“真是俊俏。这花儿就赏给你了。”

云想容忙跪下道谢。心里却升起了一些寒意。

才刚她不经意间对上马皇后兴味的眼神,那双明媚的眼中,分明有肃杀之色。

皇后又问了云想容平日读什么书。着重问了她是如何与匡和玉学了书法的,云想容都小心翼翼的一一作答,到最后皇后上给他一方上等的澄泥砚,打发她回长宁宫时,云想容才发现,自己的背后里衣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皇后当真与她印象中的一模一样,对她露出的那种寒冰一般的眼神,也是猫科动物盯上了猎物的眼神。她完全将她当做要抢夺丈夫宠爱之人。

云想容呆坐在床沿,想着才刚的一幕幕,越想越是觉得这皇宫让人抗拒。偌大的后宫中。皇后有太后撑腰,有皇帝的独宠,可以成登上是横行六宫。自己如今落在她的手中,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而自己所依靠的梅美人,的确是位分太低了。根本护不得她分毫。她只能靠自己多加防备。

见过了皇后,宫中便有妃嫔召见她,云想容暗暗将这些人以及他们态度记在心里。因为这些胆敢表态的人,都是已经站过对的,有与鄂国公马家同仇敌忾的,也有意欲拉拢她与皇后为敌的。

短短一日的功夫,云想容就已经对这深宫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而且更加厌恶了。

傍晚时分。云想容本打算吩咐富贵和盈顺预备香汤沐浴,外头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太监略微沙哑的嗓音对梅沁雪道:“皇上今儿翻了梅美人的牌子。说是让您先预备着,稍后皇上批了折子就来。”

梅沁雪闻言,欢喜不已,忙道谢:“多谢夏公公。”

“不敢,奴才告退。”那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温和有礼。退了出去。

云想容缓步来到梅沁雪所在的前厅,笑道:“恭喜姐姐了。梅姐姐快些预备吧。”

梅沁雪虽然仍有喜色。可神色中人就有些许不自在,幽幽地道:“皇上已有三个月没有来过。我也是托了妹妹你的福。”又吸了口气,正色道:“妹妹,这是极好的机会,你快些去梳妆打扮起来。”

云想容一瞬有些语塞,心下里又藏着愤然。不是气梅沁雪,而是气命运摆布。

梅沁雪是皇帝的女人,如今却要跟个皮条客一般,为了自己的未来和家族的利益,来将其他女人介绍给自己的男人。她们两个如今是骑虎难下,能有什么办法?

云想容神色恻然。梅沁雪看了一愣,似想得到云想容在想什么,心中的怨怼却少了几分,叹息道:“妹妹,既来之则安之,你快些去吧。我也要去梳妆预备下了。”

云想容只得回了自己所居的厢房,想了想,换了一身居家常穿的水粉色交领素缎褙子,月牙白的挑线裙子。头发也散开重新梳了随云髻,留了一半的长发编成了发辫垂在身前,每一节的发辫都缀着一颗珍珠做装饰,头上也戴了珍珠华盛。

对着西洋美人镜中的那张带有肃杀之色的脸,云想容拍了拍面颊,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的异常。身边有人监视,梅沁雪宫中必然也有盯着,外头多少双眼睛看着。在见皇上的时刻,如果她有半分表现的不认真,传回到侯府去,只会引来极大的麻烦。

要想法子不如宫,却不是要这样粗糙的法子的。

云想容吸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安静的独自一人呆在厢房,不多时盈顺就欢喜的跑了回来,激动的道:“姑娘,梅美人与皇上说她的义妹正在小住,善于书法,皇上一听来了兴趣,请您去前头呢。”

云想容平静的站起身,离开了厢房走向了配殿。

第一百六十三章笔墨

配殿中数盏鎏金仙鹤灯,将屋中照射亮如白昼。梅美人换了身鹅黄色的低胸高腰襦裙,正在为站在紫檀木大理石面灵芝纹画案后的男子斟酒。

那男子三十出头年纪,身材高大健硕,腹部略有一些发福的迹象,生了刘家人特有的圆脸庞,浓眉虎目,嘴唇方阔,见之便觉威严,正是玄宗刘旬。

许是听见脚步声,皇帝闻声看来。

云想容在对上他精芒四射的双眼时,就忙行叩拜大礼:“臣女参见皇上,皇上祥安万岁!”

皇帝掸了掸身上玄色蟠龙外袍上不存在的褶皱,笑容兴味的绕过紫檀木大理石灵芝纹画案来到云想容跟前。

“你是咸宁的闺女?”

“回皇上,臣女正是。”

皇帝声音温和,道:“起来回话吧。”

“是。”云想容站起身,却不能直视龙颜,只垂首俏立。

皇帝上下打量着云想容,眸光中不无惊艳,笑容也预发显得兴味了:“你今年几岁了?闺名为何?”

“臣女十五岁,贱名想容。”

“想容,云想容。”皇帝负手踱步,似是在咀嚼其中韵味,喃喃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好一个想容。咸宁那家伙倒是会取名,这名字配得上你这个人。”

云想容垂首道:“皇上谬赞了。”

皇帝笑着走到画案前,道:“你是匡和玉唯一的女弟子,头些日子朕去研习馆见匡和玉,他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是他所见之人中少有的有灵气的。今日得见,你少不得要露一手给朕看看了。”

皇上说的话,语气在委婉客气也是圣旨。

云想容哪里能不从?忙行礼倒是。来到了画案旁,左右两侧已有宫女服侍她笔墨。

云想容想了想,便凝神运笔,写了“政通人和”四个字。皇帝在她落笔之初,只是在三步外负手看着,带到她写完一个“政”字,便咦了一声,到了云想容身畔站定,探身去看。

直到四个字都写完,皇帝再看向云想容时已经两眼放光:“好。果然是好!你说说,你平素是如何练字的?还有这笔画之间的结构如何掌握的?朕瞧着你的字倒如同画一般好看。”

云想容未免汗颜。她并未用全力,只想表现的中等。不让皇帝认为她是敷衍的,能过关就罢了。想不到皇帝竟然会赞不绝口?

云想容只得恭敬的将平时自己怎样临帖大约说了一下。

皇帝连连点头,便与她说起了自己写字时的趣事。

云想容这才确定,皇帝的确痴迷于书法,加之他所言的对了她的喜好。云想容没有被皇帝问倒反而时常说些精辟言语,或是一些新奇见解。

皇帝再看云想容时,眼神就不单纯是明亮了。

云想容很是心惊,眼角余光看到富贵和盈顺,又看殿中伺候的宫女,只能硬着头皮保持原样。聪明的做法。只能是做自己,在不着痕迹的藏拙。否则即便不用入宫,回了侯府她也没有好日子过。

皇帝与云想容说的兴致勃勃。见她颇通书法,又道:“你在写一副长歌行吧。”

这首五言古诗略长一些,云想容饱蘸浓墨,笔走龙蛇,整首诗一气呵成。

皇帝看的满脸笑意。赞叹道:“朕见过写字快的,但写的快起来。又能如此漂亮的却很少见,你这一手行书也是极妙的。果真匡先生诚不欺朕。”

云想容垂首站着,心下越发的无奈,大晚上的皇上不去休息,反而来考她写字,她又不敢在身为行家的皇帝面前故意写坏,若是被发现可是欺君之罪。是以她这一次仍旧只是表现中层罢了,皇帝仍旧称赞。

她看得出,皇帝看她的眼神逐渐有了光芒,那是一种充满兴趣和占有欲的眼神。她一时间也想不出万全的法子来。皇上富有天下,包括她在内,生命都掌握在他手中,他若真看上她,她只有感激涕零的份儿,哪里敢有怨恨。除非她不想活了。

可是深宫之中的生活,当真还不如一死。

思及此,云想容反倒想开了。她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事是可怕的?

她现在就尽人事,听天命。她在旁人的监视下无法扮丑抹黑自己,毕竟她还是想着给自己留后路的,更不愿意自轻自贱,那索性做自己罢了。她在努力将事情往她预想的方向导正,可皇上的心她管不住,如果真的看上她,计策全无用处时,还有一死。

一旦放下心中的担忧和惶恐,云想容对着皇帝说话时,就又多了几份随意和释然。

皇帝又与云想容写了一会的字,又谈论了半晌各家书法大家的特点,云想容总是能举一反三,或有精辟言论,让皇帝极为赞叹,道:“云咸宁那家伙的女儿果真也是不凡,很好。”

想了想,皇帝眸中精光一闪,仿佛决定了什么似的,道:“明儿你便来御书房吧,朕平日日理万机,与大臣谈论过后,许多事并不能记得下细节,你的字写的又快又好,能为朕记录重要的谈话内容,朕看了也是赏心悦目。”

云想容闻言,即便再放开心结,也是不可置信的张大了眼看向皇帝,急切的道:“皇上,这恐怕不妥,臣女身为女子,不敢参与前朝政事,皇上与大臣所谈内容,臣女不敢”

“朕的旨意,你敢抗旨不尊?”

不等云想容说完,皇帝已一句话丢了过来。

云想容语塞,半晌方无奈的咽下所有的惊惧和紧张,叹息着跪下行礼:“臣女遵旨。”

皇帝当晚歇在了梅美人处。

云想容在厢房却是如何都睡不着。

她深知,自己踏进了御书房,事情就越发的不可收拾了。然而一顶“抗旨不尊”的大帽子压下来,她恐怕轮不到自裁,就给皇帝杀了。事情总还没有到最后。速记便速记吧,她就暂且先看情况再说。

饶是如此开解自己,云想容仍旧睡的很不安稳。

次日上午,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夏辅国便亲自来了长宁宫,接了云想容去御书房。

云想容原本想带富贵和盈顺,夏辅国却道:“姑娘是去伺候皇上,难道还要带人伺候姑娘?”一句话,就将那两人留下了。云想容只能带了行礼,跟在夏辅国的身后来到了御书房后头茶水间所在的小院。

第一百六十四章危机

夏辅国四十出头,却是生的极为俊秀的一个人,身材高瘦,风姿潇洒,若不仔细看他喉结,根本瞧不出他是个奴颜婢骨的内侍,倒像是哪家出游的俊俏公子。

可他毕竟是皇帝身旁的太监总管,说起话来嗓音沙哑温柔,却透着凌厉之气:“云姑娘就在这儿歇下,皇上与大臣们谈话需要速记之时,奴才自然会来传您。”言下之意,平日无事就好生在茶水间呆着,不要乱走动,一来随时听传,二来免惹是非。

云想容忙道是。

夏辅国又指着前头一位二十出头,容貌寻常气质和蔼,穿了葱绿色袄裙的女官,道:“这是彩英姑姑,往后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她便是。”

“是。多谢公公提点。”

夏辅国交代过后,就去了前头。

彩英和另两位宫女都很是和气的带着云想容去了茶水间侧面的一间厢房。

“姑娘来的突然,仓促之下,若有什么预备不周全之处,姑娘只管与奴婢们说。”彩英指着屋内陈设,道。

云想容环视一周,屋内陈设虽不如长宁宫配殿侧间华丽,却也是古朴雅致,临窗摆放的罗汉床和里头拔步床上的坐褥与床褥都是簇新的。

云想容忙道:“彩英姑姑太客气了。这样已是极好。”

彩英的印象中容颜出色的女子容易骄傲,更合论面前这位是云侯府的小姐,自小娇生惯养自不必说,又是皇上御旨吩咐来的,难免难伺候一些,彩英以及其余两位宫女心里都明白,这位将来可能就是后宫的主子,对她也极为客气。更是做好容忍她娇蛮跋扈的心理准备。想不到她竟如此好说话。

彩英看着云想容时的目光就柔和了许多。又告诉了云想容平日可以活动的范围和一些禁忌,这才与其他两名宫女退下了。

云想容将包袱整个塞进红木雕牡丹花的斗柜里,无奈的坐在圈椅上叹了口气。入宫两日,她觉得仿佛已经两年,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可还轮不到她多想,前头就传来夏辅国略微沙哑的声音:“云姑娘,皇上传召。”

“是。”云想容忙收敛心神,快步跟着夏辅国走向御书房后头的小角门,穿过皇上作为休息专用的梢间,来到御书房。

云想容不敢抬头乱看。给皇帝行了礼:“臣女见过皇上。”

“来啦?坐吧。”皇帝随手一指左手边在角落中的一张桌案,那处已经预备好了纸笔,便不再理会云想容。继续与朝臣谈论正事。

云想容垂首走过去。在桌案后坐好,素手拿起狼毫笔记录皇帝所说的内容,却感觉到总是有人在看她。

疑惑的抬眸,这才发现今日与皇帝议论朝政的四名大臣中,竟有一人是她的祖父云贤!

云贤自云想容来到御书房起。就不禁诧异,可在皇帝面前,他只能诚惶诚恐的专心议论国事,不敢有丝毫分心。也就暂且将诧异与担忧都藏了起来。

云想容则收敛心神,继续专心记录着皇帝御大臣之间谈话的内容。待到皇帝遣走臣下时,云想容也记完了最后一笔。双手将厚厚一叠纸交给夏辅国,由夏辅国转呈给皇帝。

皇帝拿来翻看,赞许的颔首。恰逢彩英与另外两名宫女端着差点来到御书房,夏辅国接过托盘上的茶点验过之后放在皇帝的手边。

“皇上,御膳房今日新做的豌豆黄儿不错,您尝尝。”

皇帝捻起一块糕点尝了口,颔首道:“嗯。是不错。”又对云想容微笑:“这点心不错。想容,你也尝尝。”

彩英闻言低垂着头。心中对云想容的认识又有了改变,决定好生伺候那位侯府小姐。

夏辅国则是双手端着碟子送到云想容跟前。

云想容行礼谢了恩,捻起一块来送到口边。一口豌豆黄,噎的她胸口闷痛。

“味道如何?”皇帝问。

“御膳房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臣女不适应,觉得太过甜腻了。”云想容在委婉的表达她不适合皇宫。

她娇柔声音在偌大的御书房中显得悠远悦耳,仿若歌声,说的彩英和夏辅国都是皱眉。

素来皇上赏赐,哪里有人敢说不好?这位小姐当真是自己找病。

谁料想皇帝不但不生气,还细细的品了品,赞同道:“的确是有些甜腻了。来呀,将朕吃的这龙井也给云姑娘沏一盏。”又对云想容微笑:“吃盏茶,解一解甜腻。”

彩英和夏辅国对视一眼,急忙下去沏茶。

云想容却觉得背脊寒毛直竖,却有无可奈何。

云贤走在通往宫门的路上,身边大臣们无不对他道贺,皆赞扬他教导有方,有个了争气的孙女,当然其中真情假意者另辨。他心事重重的回了侯府,当即叫了三个儿子来到书房,将方才在御书房所见所闻说了。

长子云海闻言,当即对云敖笑道:“三弟,为兄要恭喜你了。”笑容羡慕中还有几分妒忌。

济安侯爵位非世袭,云家三个儿子,只有三弟一人自己另挣得了侯爵之位,又与皇帝关系亲密,他若是做了国丈,那就更加让他觉得望尘莫及了。

云恒沉思片刻,却与云敖对视一眼,都未有言语。

云贤见次子与云敖的反应,心下也是叹息,幽幽道:“卿卿能得皇上青眼,是为父的与你们都乐见其成的,可这女子参知政事,也不知是福是祸。”

云恒也道:“父亲说的事,皇上喜欢时,一句圣旨可以让卿卿参与政事,若不喜欢时,这也能要了卿卿的性命,更能要了云家一族的性命,事情完全可大可小。”

听云恒这样一说,云海也分析出了其中利害,脸色未免难看起来。

几人同时看向一直不发一言的云敖。

云贤问:“老三,你怎么看?”

云敖锐利的双眸中早已瞬息万变。心里分析了种种情况,卿卿受皇上的赏识,他已能分析出一些缘由,颜色也肃穆下来。

只是他与父亲虽维持了父子关系的融洽,有些政见却是截然不同的,就比如说,他全心忠于皇帝,对于马家之事,他会竭尽全力听旨行事。可父亲却是避而不谈,每每谈及马家。总是退避三舍,这让他与皇上都觉得十分无奈。大哥与二哥,又是与父亲一个鼻孔出气。有些东西。他就不愿意与他们明说。

“先看情况吧。皇上此举,必有用意。”云敖含糊其辞。

听云敖如此说,云贤心思飞转,想到了前些日子在御书房,皇帝对他的种种信赖殷勤。心下一惊愕,抬眸对上了次子云恒的双眼:“宣和”

云恒点了点头,“此事怕与马家有关。”

见父亲与二哥如此,云敖挑了挑眉,只道:“必要时候,须得站队才是。若是圣上有了心思,咱们还只顾着缩头,往后怕也不好办。”

云贤和云恒就都看向云敖。毕竟他们都清楚,云敖是死忠于皇帝,且早就站了队的。他们一家人的政见也时常不同。

云贤觉得头疼无比,看着云熬既觉得欣慰骄傲,更觉的生气。为何他就不知道让他省些心。偏要与他唱反调,这种时候。一家人更应该团结一致才是,偏三个儿子中最有出息的,也是最不省心的,每每遇事不与他商议就贸然行动,这一次卿卿得皇上的青睐,已经证明前些日子他与段氏猜测的,皇帝怕是有心利用云家来制衡马家,若是选了卿卿身边服侍,宫内便能与马皇后一较高下。而云家为了宗族,也会力挺云想容,与马甲对抗。

他们这是逼着自己站队。

显然,云敖乐见其成。

云贤与长子和次子,却是愁眉不展,在书房里议论了整个下午,到晚膳时间才各自散了。

华灯初上之际,茶水间所在的院落中,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天井中一方星子绚烂的天空,云想容才刚洗漱过,换了身衣裳斜靠着廊柱望天。

晚膳味同嚼蜡的吃了几口就没了食欲,感觉那口豌豆黄到现在还噎在胸口,堵得慌。正想着早些就寝,以应付明日的事,眼角余光却看看到有一队小太监提着灯笼,簇拥着身形高瘦的夏辅国从角门进来。

云想容心里咯噔一跳,缓步下了台阶。

夏辅国给云想容恭敬的行礼,低哑声音温和的道:“云姑娘,皇上传召。”

“皇上这会子还在见大臣?”云想容禁不住多问一句。

可夏辅国只是安静的望着她,侧身避开了两步,做请的手势。

皇上传召,她若不见,就是抗旨不尊。她能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