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这才收敛心神,笑吟吟坐正了。

不多时,就见一蜜合色的淡雅身影缓缓而来。

低头的众人之眼角余光看到那抹窈窕身影行走间裙摆款动,若步步生莲。早听闻伯夫人是个美人,他们见过的人还真就不多。现下都好奇的禁不住想要抬头。

云想容在首位坐下,柳妈妈、卫二家的和英姿站在她身后。小丫头为她上了茶。云想容笑着对王氏颔首:“大嫂。”

王氏眼睛盯着云想容头上的珍珠大钗和耳朵上的珍珠耳钉,只觉得那莹白淡雅的光泽与云想容白净的肌肤相映成辉,怎么那么好看。

她立即觉得头上的金步摇和洋红的衣裳与之相比显得俗气了。

“弟妹,你今儿打扮的素雅特别。”

“大嫂还不是精神焕发?”云想容笑着抬头,随即吩咐道:“众位也都坐下吧,大家都不必拘谨。我今日请众位来,不过是有几句话要说。”

听到娇柔绵软的声音,众人立即觉得说话的果然是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怕也是没经过什么事的,婆子们欺软怕硬也是有的,纷纷松了口气,依着云想容的吩咐按顺序坐了,才抬头看向主位之人。

厅内立即安静的针落可闻,众人表情都是云想容熟悉的。云想容也不十分在意,而是端起茶碗啜饮了一口。

未出阁时,她因为体质原因不宜饮茶,不过嘴巴却是刁的,她喜好品茶,吃得出今日给她沏的是三等的松萝茶。

云想容不甚在意,笑着道:“我初来乍到,对伯府中的一切还不十分了解,见白夫人这些日子持家有道,原本安排的一切就很好,是以从前是什么样儿,往后还是什么样儿即可。对牌就交给白夫人保管,你们有事照样去回她。”

云想容说着又看向王氏,“大嫂,就要偏劳你了,往后若是你觉得有什么拿不准的,再来问我就是。”

王氏早已经松了一大口气,欢喜的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知道了,有事儿一准去问你。”心里想的却是只要对牌在她手里,还需要问谁?

云想容又吃了口茶,转而道:“不过身为伯府中的主母,对于府中事物需得有所了解,是以各位管事娘子,得了空的随时来找我,说说你们所管辖的事宜。”

第二百六十八章为妇

众位媳妇婆子闻言都行礼道是,然而却并非如何上心。新来的主母开口就将管事权交给白夫人,他们生活照旧,再不必担心调动,加之她年轻,又生的这样温柔美貌。

在众仆婢心里,如此绝色的美人,又是养在深闺之中的千金小姐,先前还有闽王找上门来与沈奕昀决斗的事成就了她“红颜祸水”的名声。这样的女子通常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是空有皮囊的花瓶罢了。要她管家,她大概也是不会,自来躲清静的。

云想容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笑着。打发众人都各自散去。

王氏兴冲冲的站起身,上前来拉着云想容的手激动的道:“弟妹,这多不好意思,你初来府中,我就得你这样的信任,既然你这样信得过嫂子,你放心,往后府中的事交给嫂子,你就只管享清福就是了。”

若她真的是只图享受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怕还会感激王氏吧?

云想容感动的回握着王氏的双手,羽睫颤抖着,十分动容的模样:“多谢大嫂如此照顾我。若是没有大嫂,这么一大家子,我当真不知该如何管理,伯爷敬重义兄,自然也当大嫂是自家人一般,既是自家人,我往后千事万事就都依仗着大嫂了。说回来,大嫂替我管着府里,我是极感激你的。”

王氏闻言得意洋洋,望着云想容那章泫然欲泣的俏丽面容,心道:什么样儿的家庭教导出这么傻的姑娘来,回头我可要好生的教育阿圆,别傻傻的被人夺了权还感激涕零。

有人管事可以放开手享福固然好,可事情能在自己掌控中是什么感觉?说是有事让她去回她,可回与不回,就如同刚才云想容吩咐下人说去找她一样。是去不去都无所谓的。

不过能与云想容交好,王氏是极喜欢的,这可是一尊大财神。若是相处的姐妹情深,她指头缝随便流出一点来都够阿圆将来荣华富贵的了,不比在老家开杂货铺子好多了?

王氏顺势挽着她的胳膊道:“四弟今儿出去了,左右你闲着也没事,就来我这里吃口茶说说话,消磨时间不也是好?”

云想容微笑着欢喜的点头:“大嫂正说到我心里去了。”

妯娌二人缓步走向内宅,英姿和柳妈妈都跟在二人后头,卫二家的则是回了卿园去张罗预备午膳。进了二门走向西边的过道。一路遇到穿红戴绿的婢女们都驻足行礼。

云想容与王氏闲聊时,就见王氏眉目之中有掩藏不住的得意之色。看来沈四说的还算含蓄,王氏哪里是单纯的爱拔尖儿?她分明是对虚荣有不轻的执着。

客院位于伯爵府东北角处。后头有小角门直通向外,可以走正门,也可以单独自成一院,前厅坐北朝南,菱花格扇门窗都漆成淡青色。屋内帐幔也是同色,在夏日里清冷的颜色显得凉爽不少,屋内家私清一色的红木亮漆材质,摆设也都是簇新精致,看起来竟然比云想容居住之处更有主母的派头。尤其是墙角处放着的白瓷描青花的大坛,坛中堆积着解暑用的冰块。

云想容进沈家门起。还没用过伯爵府的冰块。本以为府中原本没有女主人,沈奕昀对生活要求也并不高,许是根本没有预备冰块。没想到不是没有,而是王氏这里有的,她没有。

一名相貌寻常的年轻丫鬟笑吟吟端着黑漆托盘进来,将茶碗放在云想容手边,随即行礼下去。

王氏端起茶来吃了一口。道:“弟妹快吃些茶解渴吧。”

云想容笑着颔首,白玉般的素手端起青花茶碗。掀开碗盖,只觉得扑鼻清香十分新爽,在看碗中,茶汤鲜亮清新,浅尝一口,竟然是一品黄山松萝。

她方才在前厅吃的是三等松萝,与她平日在卿园吃的相同。

云想容不动声色的又吃了一口,随即放下茶碗与王氏说笑,期间观察,见王氏笑容如常,似乎对吃这等好茶已经习惯了,也丝毫不见她有任何不自在之处。

看来,她或许并不知这一品黄山松萝的好处。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故意来炫耀的,定然会露出马脚。而且她饮茶似乎只为了解渴,并不品味,牛嚼牡丹罢了。

云想容心里有了数,因来着月信不宜寒凉,一盏茶没有吃完,与王氏笑谈了一会儿,见了阿圆就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英姿和柳妈妈都沉默着,似乎十分不悦。

云想容察觉二人异样,笑着问:“都怎么了?好好的做什么不高兴。”

柳妈妈不想挑拨云想容与王氏的关系,犹豫着没有开口。

英姿却没想那么多,闷闷不乐的道:“夫人没看到白夫人那里什么样儿吗?比您的上房还要气派呢,那屋里的摆设用度,哪里看得出是客房?分明就是主母架势,她还用上冰块解暑了。咱们卿园一直没有,我起初还以为府里没存呢。夫人,白夫人分明就是依仗着自己掌权,特地苛待您!”

云想容笑着摇了摇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漫不经心的道:“你看到的只是这些就气成这样,要是知道她吃的是一品黄山松萝,我吃的却是三等松萝,你是不是打算杀将过去将她撵走?”

“什么?!”这下子,就连柳妈妈也气急了了:“白夫人那里吃的茶竟比夫人吃的要好?!”

云想容笑道:“你们小声一些,这样大声嚷嚷怕叫人听了去。”

“夫人是怎么了,从前您并不是怕事的人,怎么这一次怕她不成?”英姿声音压低,但气愤难平。

云想容闻言驻足,歪头带了几分俏皮的望着英姿,“你都说我不是怕事之人,这次岂会怕她?”

柳妈妈到底老成一些,拉了下英姿,低声道:“夫人定然还有主张,咱们且听夫人的。”

英姿自小跟云想容一同长大,也知道她性情断不是肯吃亏的,如今能做出与白夫人交好,且容忍她的模样定然有所图。

云想容知道英姿的脾气,若是不与她解释清楚,保不齐她会不会跑去跟沈四告状,到时候先坏了她的事。

前生做了十年世子夫人,她虽然对那淫|魔心灰意冷,没有过日子的热情,可为妻之道还是懂的。在非必要的情况下,直接气哄哄去告状是最低端的手段,男人对于这种内宅里鸡毛蒜皮的事,一次两次或许还会帮忙出头,但难保以后不会腻味,就是沈四,她也不能保证会不会一直保持对她的耐心。她已经付出自己,就要务必保证这段婚姻的完美,将二人生活经营到最好,不能轻易冒险。

更何况,贸然告状,会让沈四为难,白莫离毕竟是他的兄长,她不想让沈四在她与大哥之间作抉择。

云想容承认,她不自信。她怕看到沈四的选择会让自己失望。所以她要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府里的事。

但是靠自己的能力也要讲究方式,要让抓住男人的心,可不是表现强悍的一面就可以的。在伯爵府中,她的丈夫是地位最高的人,也是她最好的武器,她要善加利用。

“我初来乍到,许多事情不知底细,现在正是看清一切的时机,我何不退一步,安安静静的看着问题暴露出来?那可比我去调查要容易的多了。更何况这是我的家,不能似对付敌人那般大刀阔斧的杀罚,伤了人心可是不好挽回的。难道我夺回了权力,能不要人心吗?”

英姿和柳妈妈都是云府里成长起来的,对高门大户中的复杂最是了解,平静下来听云想容的分析,也不无道理。

云想容又道:“俗语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治理一家宅院也是如此。左右一时半刻离不开,就当是茶余饭后做消遣罢了。你们在外头也不要生事端,尽量忍耐,最好造成我好欺负的假象出来。”

“夫人是要看看谁落井下石,谁保持中立?”

“是啊。”云想容颔首,举步向前:“毕竟如今伯爵府里的下人,少说有一半是沈家原本庄子里的旧仆,能不动还是不动的好。”

沉默半晌,又喃喃道:“沈四剩下的不多,我如何也要想法子为他留下一些他们家的根本。我既然嫁给他,就要为了他着想,不能因为我的存在,而让他舍弃原本拥有不多的。”

柳妈妈和英姿闻言,就都无奈的沉默了。

回了卿园,云想容吩咐柳妈妈:“你去问问平日里伯府里一应物资采办入府里后,是何人负责往各方派送的。找到这个人,来我这里回话。”

“夫人是觉得此事并非白夫人吩咐,而是派送之人那里出的岔子?”

“嗯,欺我年轻也是有的。”云想容回答,让柳妈妈出去后,又吩咐英姿,“你去给我沏茶来,看看咱们卿园有什么茶,就沏什么茶。”

英姿应是。不多时端着个红木的托盘回来,上头放着两个茶碗,一面放在云想容手边一面道:“回夫人,我沏茶的都是您入府后下人们才刚送来的,原先伯爷的那些都没动。”

第二百六十九章枕边

英姿说罢,抱着托盘站在云想容身畔。云想容则将两碗茶各吃了一口,除了方才吃过的三等松萝之外,还有正山小种,入口发涩,茶叶杆儿飘着,不知道是几级的茶,总归不是从前沈四给她吃过的那样。

看来负责派办的这个人,还真瞧不起她这个方进门的新妇。

不多时,柳妈妈带着一个身材圆滚如水桶的五旬妇人进门,正是刚才在前厅里见过的齐善家的。

齐善家的恭恭敬敬给云想容行礼:“奴婢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云想容摆了摆手,笑着问道:“听说府里派办物资的事白夫人都交予你?”

齐善家的垂首道:“回夫人话,正是。”

云想容温和笑着,灿若星辰的桃花眼像明媚的月牙,娇柔面庞一团和善。齐善家的原本不怕云想容,如今更不怕了。

云想容就仔细询问了她府中各处分派物资如何规定,是何人定下来的。

齐善家的回答:“回夫人,一般若无特别的需要,物资都是买办办进府里来,再由我照着规矩各处分发的。若是哪一处主子有额外需要,都会去回了白夫人领了对牌去库房取,这就与我不相干了。我只需记明白那一日派办了哪些物品,交给账房和后库的人去对,若是有什么东西拿不定主意了在去请白夫人示下。”

云想容颔首道:“既如此,日常府中各方的消耗都是你照着府中规矩来分派的?”

“回夫人,是。”

云想容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样点了点头,端起茶碗来吃了一口,随即蹙眉道:“这茶不如我在家时吃的呢。”

齐善家的给云想容讲了这么多,已经有些不耐烦,觉得云想容分明是千金大小姐什么都不懂。如今竟然又挑剔起来。这里的茶虽然不是最好。难道还不够她吃的?府里最大的是侯爷,其次就是管事的白夫人,新夫人什么都不是,还挑剔!

齐善家的腹诽着,面上陪笑道:“夫人养在深闺,不知道外头的买卖行市,这茶叶是极稀有的,咱们府里采办进来的茶叶也都是捡着好的给夫人来。伯爷专心攻读学问,平日里对生活并不挑剔,也十分节俭。是以奴婢只照着从前的规矩给夫人派来的茶叶,若是夫人吃不惯,叫人额外去领了对牌叫采办去办就是了。”

这话说的虽然恭敬。可意思却很不客气,明白告诉云想容,想吃好茶,让人去找白夫人领对牌额外买去,她那里是没有了。

买是可以。但是若真那么做了,就是违背了伯爷节俭的作风。且还会给人新夫人挑剔的印象。

云想容饶有兴味的把玩着茶碗,难免在想:到底还是伯爵府的人好,不知根不知地的,都当她是面和心软的大善人呢。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云想容仿佛听不出齐善家的言语中的尖刺,笑着道。“我不过问问罢了,再者说我吃茶也不讲究。”又说了许多话分散了齐善家的的注意力,最后赏了个七分的银锞子让齐善家的打酒吃。就让她下去了。

齐善家的欢欢喜喜的出门去。

英姿和柳妈妈险些气炸了肺。

“这起子狗奴才,分明是觉得夫人软弱可欺,故意刁难的!什么伯爷从前节俭,难道伯爷都吃这种茶吗?!”

英姿也道:“就是,她说的那叫什么话!看我今日禀明伯爷。让伯爷来给您做主!”

云想容轻点了一下英姿的额头,“看你。才刚不是嘱咐过你不要妄动吗?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云想容笑容依旧,慵懒闲适的歪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吩咐英姿将茶都撤下去,给她沏了姜茶来吃。

温暖的茶汤入腹,似乎能缓和下腹不断传来的坠痛,流血好似也慢慢的变的顺畅。身子舒坦了,云想容就闭眼假寐,养精蓄锐。

见云想容并不在意,英姿和柳妈妈也只能压下性子来。

用过了午膳,陆陆续续有下人来回话。先来的是负责采买的孙婆子,随后是管理库房的魏良骏媳妇,再然后是负责管后宅账目的许年媳妇。至于从前管人事和银钱的卫二家的早就第一时间来汇报过了。

云想容暗暗记下了各人谁先来,谁后来,来时都是什么表现,谁恭敬,谁敷衍,又找卫二家的询问,记下了今日谁没有来。将这些人都记了下来。

忙碌了一日,到了晚膳时分,外头来人传话,“伯爷回来了,这会子在外头与褚先生、卫侍卫书房议事,说是吃过了,请夫人先用饭不要等他,还说夫人若是倦了就先睡,伯爷许会晚一些回来。”

“知道了。”

云想容打发了小丫头下去。想了想,还是吩咐人让灶上预备下了刀切面和肉燥子以及各色小菜。若是沈四还没吃,现煮面也不迟。

她盥洗之后,只穿了雪白的中衣,披散着长发盘膝坐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做针线。英姿又端来几盏灯,将屋内照的亮如白昼。也拿了针线簸箕坐在罗汉床前的如意脚踏上,一面做活一面与云想容闲聊。

云想容做的是一件月白雪缎的寝衣。

英姿则是在纳鞋底,看起来是一双男鞋。

云想容打趣的问:“你又输给卫昆仑的?”

“哪里是我输了,分明是他耍赖。”英姿气鼓鼓的道:“伯爷分明是个正人君子,怎么偏偏身边跟着的人一个比一个滑头,偏我答应了他,就不能反悔。”

英姿气冲冲的又攮了一针,冷笑道:“做一双小鞋给他,穿死他!”

云想容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这几日英姿和卫昆仑每日都要比武,二人输赢参半,卫昆仑将独门飞镖都输给英姿了,英姿不过是输给卫昆仑一双鞋子而已。

她看得出,卫昆仑对英姿有意思。

“你觉得卫昆仑如何?”云想容漫不经心的问。

英姿低声数落:“粗鲁,没品。嘴巴还坏,动不动说话就夹枪带棍的,不气死人不罢休。也不知道伯爷那样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怎么养出这样没品的人来!”

“原来卫昆仑这么差啊。”

英姿话音方落,就听见沈奕昀人未到声先至。

英姿脸上烧红,忙站起身来行礼:“伯爷。”

云想容也放下料子站起身:“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

“傍晚时在书房吃了些。”沈奕昀拉过云想容的双手,将她柔软纤细的手指握在掌中,一如他所想的那样,即便是在夏季,她的体温也是偏低的。

云想容自己都未察觉她此刻的微笑有多么温柔,只让她在罗汉床坐下。问道:“要不要在吃一些?我让厨房预备了面。”

她如此温柔,沈奕昀哪里会拒绝?忙笑着点头:“是有些饿了,亏你想的周到。”

云想容莞尔。让英姿下去吩咐厨下预备。

她则是拿起床上雪缎的料子,拉着沈奕昀道:“你先站起来。”

沈奕昀才刚端起茶碗,闻言立即放下,站在了如意脚踏上。

云想容变将已裁剪好尚未缝制完的料子在他身上比了比,又让他转过身去。掐着衣裳的肩膀处,与他的肩膀相抵。

“还好,我自己动手裁的,怕做的不合身,现在看来还能穿。”

沈奕昀惊喜的看着她手中质地柔软的雪缎,道:“你是在给我缝制寝衣?”

“是啊。”

云想容将料子收进针线簸箕。随手放在了拔步床上,随后盘膝坐下。

沈奕昀就也在她对面坐下,道:“让针线房去做就好。你何苦要挨这个累。”

“我不累。”云想容眉眼含笑的道:“不过是做件寝衣,哪里会累。我只是怕你穿不惯。因为我的针线活做的并不好。”

沈奕昀咧着嘴笑。英俊的面庞上因为如此夸张的笑容终于显现出一些稚气。他从来不知道有妻子的感觉这样好,好似他吃什么穿什么都是她最在乎的事。

或许云想容并不是只有一点喜欢他,她喜欢他还要多一点?

沈奕昀便拉着她的手摇晃:“你做的我都喜欢,只是不要累伤了眼睛。慢慢做不迟。我怕热,眼看着道盛夏了。我就寝都不穿寝衣的。”

云想容闻言,脸上腾的一下烧起两团火,白了他一眼,却不知该骂他什么。

沈奕昀原本是想劝她别累到,可这么一说,到染上了弄弄的情|欲,他也有些尴尬,可是十分喜欢看她面色酡红的模样。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在她瞪他的时候,明媚的眼中流光溢彩,风情灼烈,让他心跳加速。

他还要说些什么,英姿已经令人将食几抬了进来。一碗寻常的刀切面,碧绿的葱花和肉丝覆盖与汤面上,空气中立即散发着骨汤的香味,那几样小菜也都是清淡可口,颜色鲜亮十分诱人。

沈奕昀冲着云想容笑,随即食指大动吃了两大碗。

云想容是见识过他的饭量的。别看他看起瘦,可他一顿吃的够她吃一整日,也不知那些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吃过面,云想容亲自端了描金的漱盂和茶水来给他漱口。沈奕昀一路都觉得受宠若惊,心里幸福的像是人都要飘起来了。

英姿领着下人们都下去,云想容才笑着道:“沈四,我有个事与你商量。”

沈奕昀喜欢她叫他沈四时候娇娇柔柔的声音,比较伯爷更动听,好像浑身的毛孔都在张口呼吸一样,骨子里都是酥麻的。

沈奕昀凤眸含笑:“你说。”

“其实是这样,我今日见府里采办进来的茶都是二级和三等的,都不是什么好茶,将来少不得要有客人来,用那样的茶待客总归是不好。是以我想你明日派卫昆仑,拿着我的印去我的茶叶铺子取一些好茶回来。我平日是可以不用吃什么好茶的,但是怠慢了客人传了出去对你不好,叫你同僚也笑话。”

她说话时,似乎怕他不高兴,神色十分的小心翼翼。晶莹的水眸中有些期盼,还有些赧然。

望着这样的他,沈奕昀感觉到自己身为男主人被妻子尊重,更觉得她如此十分可爱可怜,若是别的事情他必然一口应下了,可关于茶叶,他却很是惊讶。

“不会吧?咱们府里吃的是二级和三等茶叶?我才刚在书房吃的还是顶级的正山小种。”

云想容惊愕的“啊”了一声。随即明眸中波光闪烁,光芒瞬间收敛归于沉静,漆黑瞳仁仿若千年古井一般波澜不兴,抱歉又落寞的笑着:“许是我弄错了。沈四,我没有嫌弃府里的意思。我明儿在去问问。你先别叫卫昆仑去了。”

沈奕昀聪明绝顶,又善于察言观色。她先是羞涩的与他商议此事,到她显现出惊愕、迷惑、了然、失望的情绪,他已经明白过来。

心中一瞬似有大火在燃烧!

定然是有人故意为难她,她还不知道,当府里只有这种茶,为了他的体面着想,又怕伤害了他的自尊,深思熟虑之后才开口求他让卫昆仑去她名下的茶叶铺子里取茶叶来。

她其实可以直接派人去取茶叶,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通过他,可她估计到的是他的感受,她不想让他难堪,所以才斟酌言辞来询问他的意见。

她如此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却得知了这样的真相。

她是何等聪明,只一句话,就明白府里是有人不喜她了。

而且他们都想得到,这个人不是王氏授意就是专管派办的婆子,其余人做不到。

沈奕昀垂眸,长睫遮挡了他凤眸中的情绪,笑意已经如常,“这些下人是越来越能干了,给主母的茶叶也拿错。六儿,这事你不必管了,也不必让卫昆仑去你铺子里取茶叶,我明儿让他去查问一下,该采买的就采买才是。”

云想容闻言,微笑颔首,并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