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摇头,道:“他知道与否都要去的,因为圣命难违啊。只是皇上只给他带了人,根本没带粮食去,他去了有何用?人若饿极了,那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玉壶也点头:“是啊,听说伯爷家,早些年就是被黄河沿岸的饥饿的暴民给闯进去了。”

对外,沈家的确是这样灭的。

如今辽东又在走这样的路。

英姿几人低声议论着,云想容却是摩挲着手中的暖炉沉思,片刻道:“英姿,你去请晏表哥来,就说我有事与他商议。”

英姿见云想容神色认真,连忙点头。飞快的去了。

不多时楚晏和嫣凰就相携而来。

楚晏今日穿着象牙白色的对襟锦缎直裰。肩上搭着件白狐毛领子深蓝色的锦缎大氅,衬得面如冠玉。身旁的嫣凰则穿了通身火红的火狐裘,美艳至极。两人说说笑笑,走在一处就如从画中走出的仙人,让人瞧着赏心悦目。

云想容笑道:“表哥、表嫂,当真是一堆神仙眷侣,你们什么时候办喜事?”

嫣凰闻言羞红了粉颊,屈膝给云想容行礼:“沈夫人。”她身份地位,是极重这些礼仪的。

云想容忙道:“表嫂切不可如此多礼。”

楚晏也道:“自家妹子,你不用与她客气。”拉着嫣凰在一旁坐下。道:“还不知道呢,怎么也要等着风波过去再说。英姿说你找我有急事?”

云想容将灵均楼的信递给了楚晏。

楚晏看过后道:“想不到辽东竟闹的这样大。”

云想容颔首,道:“我请表哥来,是想商议够粮的事,我觉得现在咱们当多屯一些粮食,在叫各地的掌柜们留意收购。”

楚晏诧异道:“咱们先前不是送过一批粮食给辽东的分号去放粮了吗?那可是一大笔的银子,要做善事也差不多了。”

云想容摇头道,“不只是为了做善事。我是觉得囤粮有用。皇上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了。我觉得他定然会有所作为。”

楚晏和嫣凰对视一眼,“原来你是在为默存谋算,好,反正你的银子多得是,这事儿我吩咐下去帮你办。”

云想容笑道:“那就多谢表哥了。”随即打趣他:“你要不要也入一股?做做善事行好积德嘛。”

楚晏瞪她:“你这丫头,敲诈我是吧。我偏偏不上你的当。”起身拉着嫣凰的手,道:“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去吧,不过你们也要多注意些,沈四的义兄若是与你们亲近。你们要防备。”看了眼嫣凰,云想容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云想容不知道嫣凰是否知道白莫离。就算他们都是锦衣卫的人,暗探之间也未必都见过面。

楚晏知道云想容不会平白说谁的不是,又见她若有似无的看了眼嫣凰,就将那位义兄的身份猜到七八分,笑道:“知道了。我们防范着就是。”摆摆手拉着嫣凰出去了。

就在楚晏才吩咐人去收购粮食不到十天,京都城中就有流言传来,说是朝廷要再次大批收购粮草。

如此一来,粮价又一次升高,有许多商贾还有勋贵为了从中赚一笔,囤了大量的粮草,就等着朝廷来收购好发次财此时,云想容收到了第二封密报。

恬王到了辽东,颐指气使,不办正事,解决不了百姓军兵的粮草问题,总兵陈颖一怒之下,将恬王给逮了!

云想容在看灵均楼的密报时,皇帝也在御书房中看着陈颖上的密折发呆。

“…臣斩杀辽王,虽是为平民愤,暂安抚百姓之心,为我大周社稷江山稳定着想,然臣已是犯了大罪。进又不得已抓住恬王以安民心,臣自知万死难逃其咎…臣只能尽力拖延,请皇上速速跟进粮草,若月内解决不了粮草难题,臣除一死之外,再无他法。”

第三百六十六章狡诈

皇帝面色平静的将那字字血泪的折子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随后缓缓将之放下,双肘撑着桐木雕花铺设明黄桌巾的书案,将双手凑到唇边,竟是在无意识的啃指甲。

一旁伺候的夏辅国见状,虽帝王面色如常,并无震怒,却已绷紧了背脊。

他伺候皇帝多年,最是了解皇帝的习惯,善于从他一些小动作揣摩圣意,皇帝只有在遇到极为棘手又无能力解决的事时,才会焦虑至此,像个无助的孩子。

上一次看到皇帝如此,似是在十几年前黄河沿岸涝灾,沈家独大的时候。

“皇上。”夏辅国接过宫女手中的珐琅彩三才盖碗轻手轻脚放在皇帝手边,以最令人熨帖的声音轻声道:“您吃盅热茶。”

皇帝却似没听见,半晌没有动作。

夏辅国再不敢去主动招惹皇帝,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战战兢兢躬身候在一旁。

许久,皇帝才似回过神似的,端起茶碗了啜了一口。

茶汤温热,清香沁人心脾,似能纾解紧绷的情绪,皇帝眉头略微舒展,把玩拇指上的玉扳指,道:“去,叫尉迟凤鸣来见朕。”

如此紧要时刻,皇帝语气越轻柔,越是代表事态严重。

夏辅国不敢有丝毫怠慢,行礼,连滚带爬的去了。

不多时候就见尉迟凤鸣穿了身家常的深蓝色细棉布短褐,跛足快步而来,在阶下跪地行礼:“皇上。”

皇帝“嗯”了一声,悠然道:“辽东那边儿如何了?”

“回皇上,因恬王并未带去粮草,又似不知辽王已被斩首的消息,到了辽东后颐指气使,激怒了陈总兵,陈总兵已将人生擒,带去的五千兵都围了起来。”

“这个朕知道。朕问的是老百姓们如何。”

尉迟凤鸣迅速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才垂眸斟酌言辞道:“回皇上。臣不敢欺君,百姓民不聊生,每日每家都有人冻死饿死,人在极冷饥饿又屡次失望的情况下,难免心生忿恨,暴乱已在形成。”

皇帝颔首,道:“这也在朕意料之中。朕的大周朝虽然幅员辽阔,偌大一个国家,也并非没有粮。可朕总不能去明抢,就算朝廷家要粮食。也是要银子来换的。可国库吃紧,早些年的伤饬还未复原…朕夙兴夜寐。只求国泰民安,老天爷却连这都不给朕。”

“皇上,天灾**是人力不可控制的,皇上也不要太过自责。”

皇帝笑着看着尉迟凤鸣,半晌方道:“人人都道真是真龙天子,整日山呼万岁,也只有你这小子敢在朕面前说实话。你说的不错。朕的确是凡夫俗子,哪里是什么天神?若朕真是万寿无疆的真龙转世,也不会叫百姓去遭这样的灾荒。”

尉迟凤鸣垂眸不做声。

皇帝站起身,道:“朕让你去散播的朝廷要收粮的消息,你可命人散布了?”

“回皇上,京都城中已有商贾勋贵开始屯粮,全国的粮草也在迅速向京都调集,瞧着是有人收购了。”

“很好。看来比大周国库还要富有的人也大有人在。”皇帝站起身,道:“你下去吧。且带领你手下那些人密切注意京都勋贵的行动,若有异动立即来回朕。”

“臣遵旨。”尉迟凤鸣叩头,随即起身弓腰后退。

就在他刚要跨出门槛时,皇帝却叫住了他:“尉迟。”

“臣在。”尉迟凤鸣又退了回来。

皇帝道:“告诉白莫离,不准轻举妄动。”

“皇上果真料事如神。”尉迟凤鸣道:“白莫离的确有些贪功冒进的性子,臣定会将皇上意思转达。”

皇帝这才点点头,摆手示意他退下去了。

负手走到窗前,看着格扇上的雕花,皇帝双唇紧紧抿着。

他用了这样的损招,怕是百官明白过来会暗地里觉得他龌龊。

可龌龊又如何呢?辽东的粮草问题不解决,面临的就是一场大的动荡。大周朝如今强敌环绕,是禁不起任何动乱的。

若龌龊,那也就龌龊去吧。

云想容拢起的腹部起了些疹子,有些痒,这会子只披着件桃红色的的小袄和亵裤,背过身去涂韩妈妈给配置的药膏。英姿和玉簪站在床畔想要上前伺候,奈何这种事云想容速来不假他人之手,他们就只能多搬了两个炭盆来取暖,生怕云想容着凉。

英姿和玉簪都是习武之人,六识敏感,只听见门口有轻微响动就都转过身,见沈奕昀进来,刚要行礼,就被沈奕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制止了。二人对视一眼,暧昧笑着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云想容蹙着眉,肚子上的疹子又不敢抓,只能接擦药时些微的摩擦来止痒,即便前世生产过,可怀孕时的难受也不会因此而减少。

正要合上衣襟,突然觉得似背后似有人以灼热的目光注视她。

她的卧房里除了沈奕昀还会有谁能支开丫头们,且还如此大胆?

云想容无奈的系带子,道:“你这登徒子,有什么好看的?”

沈奕昀换上她的腰,原本纤细玲珑的曲线已不复存在,大手摸着她圆滚滚的小腹,笑道:“今日孩子调皮了吗?”

云想容轻笑道:“他一定像你,近些日也不怎么折腾我了。我娘亲说我小时候是极能折腾的,卫妈妈却说你从小就懂事,婆婆怀着你时也没遭罪多少。”

“那是咱们的孩子和我一样心疼你。”沈奕昀亲她的脸颊,回身取了外袍来帮她穿上。又将压在衣服下的长发拿出来理顺,这才扶着她坐下。

期间,云想容一直在打量他的神色,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何时是有话说,何时是藏了心事,她已经才的**不离十,遂笑道:“是不是朝廷中发生什么事?”

沈奕昀自来知道即便他不说,她也会去查的,索性直接的道:“是啊,皇上今日在殿上宣布了一个大消息。”

“什么消息?”

沈奕昀道:“皇上说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恩准四品以上在京官员今日回府去写一封举荐信,可举荐宗族内的一个人,明日上交,皇上会查证之后直接委以重任。现如今各位大人们都已经兴奋不已,各自回去写举荐信了。皇上如此选拔人才,倒是大周朝史无前例。”

“皇上说了叫他们去做什么?四品以上的京官,也有不少人啊。每家推荐出一个人来,少说也有一二百人。”

“我也不明白,更不知皇上在打什么主意,不过皇上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哪里有这样选拔官员的。”

云想容紧锁眉头,拉着沈奕昀的手半晌不语。

她想不透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会与辽东的暴乱有关罢了。抬眸看着沈奕昀近在咫尺如白玉般的脸庞,抬起手轻轻抚上去。他的凤眸在她指尖碰触道他时立即似注了星光一般明亮起来,唇角牵动,笑容开怀,还侧过脸蹭了蹭她细腻的手掌。

如此亲昵,却如一只收起了利爪的小猫儿。

云想容也禁不住楼齿而笑。

管他呢,不论皇帝要做什么,她都绝不会让沈奕昀有事就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难产一事外,杞人忧天素来不是她的习惯。

大臣们的举荐信隔日便交了上去,沈奕昀如今官居四品,原也该举荐宗族之人的,可沈家已被灭门,且他隐约觉得此事蹊跷,就去与舅舅胡樊知会了一声,并未将表兄弟推荐上去。

胡樊是明事理的人,原本听了这消息就觉得稀奇,在一听沈奕昀的分析,也觉得事出异常必有妖,立即叫了两个儿子来,将他和沈奕昀的意思都说明了。胡家二兄弟也都没有任何意见,与沈奕昀还是如从前那般亲密。

很快,皇帝便将最终录用的人挑选了出来,又公布了一个大消息。

皇帝当日巳时会亲临神武门,进行“点将”。

云想容听了信儿,急忙吩咐英姿去备车。

英姿和玉簪都得了沈奕昀的吩咐,劝说道:“夫人还是别去了,外头天寒地冻的,您身子受不住,再者说马车颠簸,对孩子也未必是好事,咱们赶到神武门那,说不定‘点将’都结束了。您还是在家好生歇着,让人去打探消息是正经的。”

云想容也知道二人说的是对的,更不好强去,只能作罢,让英姿和玉簪一同去打探。

一个时辰后,英姿和玉簪一同回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绘声绘色将当时的场面描述了一遍,“…皇上当场读了三道陈总兵上的折子,将严峻形势都说了,最后的意思是让选拔出的一百五十名贤才代替皇上亲赴辽东去平乱赈灾。还当场点了云老侯爷,伯爷,还有其余几名大人带队。”

“你说祖父和沈四都要去?”

英姿点头。

“皇上说赈灾,那粮草呢?”

“奇就奇在这里,皇上根本就没有提起粮草的事儿。”

玉簪蹙眉道:“皇上让举荐,各位大人自然是选家中栋梁举荐了,弄不好,这些举荐出的还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家族下一任的接班人,此番说是赈灾,却不分粮草,只让一百五十这样的人去,还将早已经告老的老侯爷和咱们伯爷都叫上了。我怎么想早呢么觉得奇怪。”

云想容更觉得奇怪,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她沉思片刻,道:“英姿,去吩咐灵均楼,想办法弄一份此番出行的人的名单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临行

灵均楼办事效率很高,因楼中原本就存着朝中重要大臣家中的情况,龚茂国只略做整理,就将所有云想容想知道的消息装了满满的四大樟木箱命人送了过来。

云想容一看那四大箱的东西就觉得头大如斗,随机抽取翻看了半个时辰,终于被她发现了其中的蹊跷。这些人不论官职品级高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家中富有。有些品级明显高些的,可属清流的官员举荐的宗族子弟,此番却是没有录用的。

靠着摇椅,拥着毯子缓缓摇晃,云想容又想到了沈四和云贤。他们两个都在列…

云家自然是不缺银钱的。沈四家原本也有些基业,且他又娶了她。她出阁时那丰厚的陪嫁,可是京都贵妇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是有名的有钱人。

想到这里,云想容终于彻底明白了!皇上是想以各家翘楚为诱饵,逼得各家不得不拿了银子出来为辽东再去购置粮草。

就譬如说她吧,沈奕昀此番带队出行,到了辽东,她定会担心饥民见不到朝廷派发的粮草而做出过激的事来,纵然沈四有再高的功夫,双拳难敌四手,更合论是那么多看不到生存希望的灾民?

为了他的安全,她的办法只能是给他多带一些粮食,遇到灾民,实在不行就拿粮出来,损失些银子,也好保沈四的安全。

各家大人们,此时定然与她是同样的心情。

皇帝这招“唾沫粘家雀”、“空手套白狼”,用的可是相当漂亮,若真成了,果真可以不费国库的银子,就解了辽东的大难。

正这样想着。就听外头有下人们行礼的声音,不多时沈奕昀就进了屋。

他一面走向云想容,一面闪掉肩上搭着的黑貂绒大毛领子的大氅随手递给玉簪,又解了帽绳摘掉乌纱,露出光洁如玉、唇红齿白的面庞来。

见了她,他唇角微翘。凤眸漆黑含着盈盈碎芒。他专注的眼神,让云想容烦乱的心都平静下来,好似在他注视她时候,他的眼里就只有他。

“你今儿好些了吗?肚子还痒吗?”拉了把交杌在她身边坐下,倾身向前握着她的手。

云想容笑道:“已经好多了,韩妈妈配置的药膏很好。”

“那我要多谢韩妈妈。”沈奕昀展颜。微笑时露出编贝般洁白的牙齿,更显得唇红齿白。

嫁给他半年多,好似他长高了一些,又长开了一些,比从前更加叫人赏心悦目了。

云想容就笑着点头。

沈奕昀俯身。耳朵贴着她隆起的腹部,耐心的听着孩子的动静,感觉到云想容的肚子似是被踢了一下,他惊喜的坐直身子,修长手指指着她的肚子:“他动了!动了!”

见惯了他平日沉稳的样子,又知他素来办事成熟豁达,云想容都快忘了他不过也才十八岁而已。这会子表现的像个孩子一般欢喜,当真是极少见的。

云想容笑道:“是啊,他最近动的越来越多。”语气稍缓,才道:“估计你回来的时候。他也快要出世了。”

沈奕昀面上笑容一僵,半晌方道:“你已知道了?”

“嗯,我不能出去,就让人替我出去打探,得知皇帝点了你一同出行,我又去灵均楼查了此番前去一百五十人的名单和家境的消息来。”

说到此处,云想容双臂撑着摇椅挪了挪身子,沈奕昀立即抱起她,为她挪了个舒服的角度,又重新为她盖好毯子。

云想容喘了口气才道:“皇上明摆着是让你们去做饵。逼着家人为了你们安全带粮草去以免发生危险。”

“是啊。”沈奕昀玩笑道:“我这次可完全是被你给带累了。你若不这样有钱,皇帝可不会点我去。”

云想容噗嗤笑了,“这话说的,好似你本来没钱似的…银钱不是问题,反正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那么多反而累赘,我只是不喜欢你也要去。此去辽东,要安抚百姓,要赈灾,要灾后重建,还不知皇帝几时让你们回来,孩子的产期在五月,也不知你赶不赶得回来。”

云想容虽然在笑,可眼底深处却有藏不住的忧虑,她担心的是万一他没在产期前赶回来,万一她生产时候有个不测,那他们岂不是要天人永隔了。

有了这个想法,云想容只觉得当下和沈奕昀相处的时间更为珍贵了,不禁握住了他的手。

沈奕昀虽读不懂她的心思,却明白她的担忧,叹息道:“你放心,到时候我定然会回来,如何想法子也要回来。你担心我,我何尝不担心你?我不在家里,你大可闭门谢客,闲杂人等都不要见,安心养身子要紧。”

云想容点了点头,眼泪已涌了上来。她从前是最善于控制情绪的一个人,不知这会子是怎么了,竟像个孩子一样难过了就哭。抹掉泪水,云想容也觉得不可思议。

见她落泪,沈奕昀早已心疼难抑,捧着她的脸颊双手拇指抹掉她簌簌滑下的泪水,叹道:“傻丫头,又不是以后都不能见了,哭什么?”

“呸呸呸,乱说什么,什么以后都不能见。”云想容藕臂圈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锁骨处,经他这么一句,她不仅担心自己,更担心起他来。尉迟凤鸣的威胁她可没有忘记,原本让他推了塞外行围的事就是怕中途遇到什么危险,现在却被皇帝给派去重灾区,大冷的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时时刻刻防备有人刺杀…

云想容越想越觉得焦急,自己都不知哪里来的这样多眼泪。

沈奕昀吻着她的额头,怜惜的笑着:“好了好了,我跟你保证,我会在你生产之前回来,一定陪着你,看着咱们的孩子出世好不好?你这样悲感,仔细孩子也跟着难过。”他何尝放心她?韩妈妈说的那些他一刻都不忘。

再也没有什么时候,是现在这般急迫的希望解决掉所有威胁了,包括皇帝。

也只有在敌我势力相差悬殊时,沈奕昀才会质疑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前世那般,活的动荡不安,对不起身边的人,抱着愧疚和遗憾,终其一生他的心都是漂浮的。

今生走了另外一条路,如今却要受制于人,不能那般肆意的活…

可也正因为他如此,云想容才会跟他在一起吧。

沈奕昀的下巴蹭蹭云想容的头顶,道:“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如何?”

云想容衣袖拭泪,长睫上还沾着泪珠,双目赤红,鼻头也哭的红红的,模样越加惹人怜。

“你看情况行事就是,也不必急着回来,要紧的是你自己,不要冷着饿着,也要保护好自己。我身边有那么多人,各个都是功夫好手,他们保护的了我,而且有韩妈妈照看我,你放一百个心就是,安心的做皇上吩咐你的事。所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既然是皇上的臣子,就要尽到臣子的本分,免得叫人抓住把柄了背后使坏。孩子你就更不必担心了,我会保护自己,也会保护他。”

一反方才的伤心,云想容说的极为肯定。

彷徨伤感也只是一会子罢了,越是艰难的时刻,她越是要坚强,除非阎王亲手来收割她的性命,那是她无力反抗的,其余的事儿就都算不上是事儿!

她虽红肿着眼,可眼神湛然,前所未有的坚定。沈奕昀心放下了大半,但也更加心疼她。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又珍惜的叫了声:“傻丫头。”

云想容破涕为笑,斜睨他打趣道:“别总这样叫我,我可比你大呢!论起来,你还要叫我姐姐。”

沈奕昀挑眉,笑意盈盈的轻声道:“那可未必。”

云想容没听清楚,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不过比我大几个月而已。”

哪里是几个月,分明比你多活过一辈子呢。云想容心下腹诽着,笑而不语。

二人歇息片刻,云想容就吩咐英姿进来,去将那四大樟木箱子的资料给龚茂国送回去。又让玉簪去问楚晏,粮草收购的事办的如何了。她神色淡定,气势凛凛,又恢复了平日里杀伐决断的样子,好似刚才的眼泪都是别人掉的,看的沈奕昀哭笑不得。

不多时下人就回“楚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