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王颔首。

沈奕昀便遮好黑色面巾,冲闽王一拱手,身子轻盈灵巧的如黑色的猎豹,撩帐子噌的一下窜身出去。眨眼就消失在屋里,若不是格扇敞开着,外头还偶尔有风吹来,吹的格扇吱嘎作响,闽王大约会觉得方才是一场梦。

他不由得惊讶于沈奕昀的轻身功夫。闽王自恃武艺超群,从前与沈奕昀也并非没有决斗过,在他印象中,沈奕昀的功夫虽好,到底也只是一介书生,力量和耐力都在他之下。如今看他的身手矫健,似身怀绝技的模样,竟是他低估了他!

看来皇兄对沈奕昀的忌惮也并非多余。此人果真是深不可测。如果他不是娶了云想容,与他站在同一个战线上,这样的一个劲敌,还是要早些除去的好。

思及此,闽王转念一想皇帝此时或许也有相同的想法呢。他就开始为云想容和东哥儿担忧起来。

她既然嫁给了沈奕昀,就要一辈子跟着此人,若是年轻轻的就守了寡,她可该怎么活下去?

闽王便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保全沈家。

第四百二十七章粉红280+

沈奕昀回到卿园卧房的时候,云想容正看着承尘发呆。他推开后窗,轻盈如狸猫一般飘身落地,轻微的声音到底还是惊动了她,心头一跳坐起身来,低声道:“谁!”

“是我。”沈奕昀扯落面巾,道:“你怎么醒了?”

“才刚起来见你不在,猜想你去找义兄了。”云想容的声音缓和,起身伺候沈奕昀脱了夜行衣折叠整齐收好。

期间,外间上夜的玉簪虽然听到响动,但并没有进来打扰。

二人穿了中衣,回榻上躺好。沈奕昀才低声道:“我将实情都与义兄说了。义兄一时间也想不到办法。”搂了云想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抱着:“我知道你如果听说我要去见义兄,定然是睡不着的,就没有叫你,想不到你自己醒了。是不是我不在你就睡不着了?”

原本正儿八经的话,想不到他后头还加上一句调笑,逗得云想容噗嗤笑了:“你这人,什么时候学会这样了。”

沈奕昀听她笑了,自己的心情也变的好,下巴磨蹭着她柔嫩的后颈,心下就有缱绻的情愫升腾,“你说学会怎样?”声音醇厚温柔,呼出的温暖气息都喷吐在她耳边。

云想容身子一缩,翻身将脸埋在他锁骨处,轻笑道:“别闹了,痒痒的很。”

她越是嚷痒,沈奕昀就越是想逗她,抛开烦心的事与她嬉闹了一会儿。心情放松下来,云想容才感觉到疲惫,加之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熬夜,沈奕昀就搂着她哄她睡了。自己却是软玉温香在怀又只能克制着不动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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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翻黄历,贞佑十五年的十月里有两个好日子,初三这日,济安侯府二房夫人的外甥女董若莹出阁,初十这日则是柔嘉长公主与尉迟家的公子大婚。

董若莹的大婚,云想容瞧着二伯母的面儿上去观礼了。只不过因惦记着家里的孩子,坐过席就回了府。尉迟凤鸣与柔嘉的大婚。她和沈奕昀则是商议着只走走场面送了份不轻不重的贺礼也就罢了。

皇帝按兵不动的一段日子,云想容和沈奕昀的心弦却是绷的紧紧的,沈奕昀做的事情很少会主动与云想容说。云想容却是趁着空闲吩咐了龚茂国一桩事——将灵均楼的产业渐渐往南方转移,又将她陪嫁的金银暗地里向外挪动。

日子相安无事,恬王却愁断了肝肠。他连续奏请皇帝看在他去辽东功劳的分上饶了刘清宇的性命,可折子乘上都如同泥牛入海没了消息。到最后他入宫去求太后,太后却是奄奄的告诉他:“如今哀家也管不了这许多了。身子大不如前,自己的慈安宫尚且操心不过来,哪里还能操心天下事?况且哀家女流之辈,皇帝做事又速来都有主见。他的决定。哀家哪里有置喙的余地?”

言语中对皇帝明显不满。吓的恬王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刘清宇的情没有求来,反而将事情弄的更糟。

而刘清宇问斩的日子,也终于定在了十月二十九这一日。

若非英姿提起此事,云想容都快忘记了刘清宇这个人。

“…十月二十九就要问斩了。恬王去求情屡次不行,这会子人去了济安侯府,也不知到底见到老侯爷没有。”英姿撇嘴道:“他儿子杀了老侯爷的孙女,还指望老侯爷帮衬着与皇上求情?恬王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

玉簪也道:“就算要求情,也该是永昌侯最有说话的权力吧。”

皇帝下了旨,其实任何人都没有求情的份儿。刘清宇杀了云明珠,虽是她借了他的刀,可若他不存歹毒心思,又何至于如此?

说起来。也是他罪有应得。

只是云想容想起前世今生的事情,多少还是觉得怅然。当然不是怀念与刘清宇夫妻的日子,而是想念起珍哥儿来。

也不知道她生产那日的梦是真是假,她梦到云明珠将珍哥儿害死了…

云想容看着在朱瑞家的怀中穿了件小粉袄,带着个虎头帽粉雕玉琢的东哥儿。突然就觉得前世的事情似乎真的已经很遥远了,错有错罚,刘清宇走到这一步不论生死,于她来说也算是个了断了。

“这事儿往后不可再议论了。”云想容接过东哥儿搂在怀里,小孩长大了不少,云想容的身体和体力上都恢复了,可也抱不动他太久。

英姿和玉簪闻言对视了一眼,都道是。

不多时,外间草绿色福寿纹夹板棉帘被挑起,柳妈妈笑着走进来,还没进里屋就道:“今年的冬日来的早了许多,这会子就冷的不成样子,天气阴沉的,似要下第一场雪了。”

英姿就捶了捶腰:“还说呢,这两天的确是冷,我都穿上了厚实的小袄,还是让风吹了腰,昨儿酸疼的睡不好觉。”

英姿跟在云想容身边这么多年,即便曾经受伤,也都是恢复极好的,最不会轻易抱病喊痛,如今却说腰疼,云想容和朱瑞家的对视一眼,都笑着问:“你是腰疼?小日子来了?”

“没有啊。”英姿被问及私事有些尴尬,似乎想起了什么,‘呀‘一声轻呼,脸腾的涨红了。

柳妈妈上下打量她,忙拉着她低声问:“你上个月小日子可来了?”

英姿摇头,脸上红的像天边的晚霞。

云想容不等英姿在多言,已经叫玉簪出去:“快去请大夫来。”随后叫玉壶给英姿搬一把交杌。

“这样的事儿怎么不早说?你与昆仑成婚也这么久了,肚子一直没消息,我们都想问你,又怕问的多了你抹不开。”云想容道:“你可有比从前嗜睡?还想吃酸的?”

“没有。”英姿诺诺道:“也没有想吃酸的,不过夫人这么一说,我倒是发觉我变的懒了,练功也懒得练,有时候黑铁蛋说与我切磋,我也懒得与他动手,仔细算算,这么着也有月余了。”

“那应当*不离十了,还切磋?多亏了你懒得切磋!你家黑铁蛋也是个没算计的。”

不多时大夫就到了,云想容让柳妈妈陪着英姿去外间诊脉,双手诊过,大夫果然道:“应当是有了一个月多月的身孕。”又说在等等,此段时间好生调理,回头在看看。

云想容笑的合不拢嘴,英姿毕竟是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她的心情十分复杂,连声叫人去外头通知卫昆仑,还叫英姿家去休养,不必进来伺候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自大夫却定了她的确有了身孕,英姿就处在云里雾里,连黑铁蛋是什么时候到了卿园的都不知道。一看到他那张不该出现在后宅的黑脸膛,英姿立即清醒了,站起身就训斥:“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还是管事媳妇呢,叫人瞧见我男人随随便便就坏规矩进二门,成何体统!以后我还怎么服众!你还不出去!”

满屋子人静了一下,都不说话了,含笑瞧着这两口子,分明瞧出英姿是已经乐晕了,连云想容刚才吩咐的话都没听到。

“黑铁蛋”一见媳妇,禁不住拿眼往她肚上瞟,咧着嘴嘿嘿笑道:“管事媳妇不也是当了我我媳妇才做上的么。”

“你,你这混蛋!”英姿被他看的不自在,气的叉腰:“我跟着夫人身边,就算不是你媳妇也照样管事儿!还用得着借着你的体面!”

“好媳妇,别恼别恼。”卫昆仑见英姿露胳膊挽袖子,一副预备与他大打出手的模样,忙赔笑告饶:“我错了还不成么,这会子咱们可不能跟从前似动不动就切磋功夫了,仔细孩子。”一想到昨日他还拉着她出来推手,脑门子上就冒了汗,要是有个万一,他后悔都来不及,笑容又带了几分讨好,解释道:“这不是是夫人允准我来接你的么,要不我哪里敢随便乱来?”

英姿一愣,脸上腾的一红,看向云想容。

满屋子人这会子已经爆出一阵笑声。

云想容打趣的道:“昆仑。快把英姿领回去吧,她这会子才刚有上就已经晕头转向了,仔细明儿砸了我的水晶碗,后儿丢了我的琉璃樽,自个儿还都不知道,问她也不承认呢,不调理好身子,不要来我屋里了。”

“是,夫人!”

卫昆仑黑脸上因为激动和兴奋洋溢着快活的笑容,就会瞅着英姿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英姿本就羞赧,见他这样更郁闷,气鼓鼓的撅嘴。

卫昆仑拉她的胳膊:“夫人都吩咐了,咱们还不照办?走走走,娘一听你有了身子,这会子乐得找不着北,先家去上香了,咱们也回去磕个头。”

英姿一想到外院他们所居的小院子里单独僻出一间屋,专门供奉了公公与祖上几位的牌位。心下就有恻然。给云想容行了礼。与卫昆仑一同退了下去。

两口子一离开,云想容就吩咐柳妈妈:“拣我库房里好的滋补品给英姿送去,还有铺盖,衣裳料子…算了。你干脆再提二百两银子,先拿去给卫妈妈,就说缺什么买什么吧。我一时间也未必想的那么周全,还是银子最实惠。”

“瞧您,英姿就在府里,又不是一个天南一个海北的。”

“总归是不放心的。”云想容不无感慨:“想不到英姿也有了身子,到时候咱们家孩子一多,岂不是更热闹了。”

“夫人说的是。”柳妈妈笑眯眯的领命下去。英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女孩,哪里能不疼?可是想到她的柳月。因为怀着私心觊觎伯爷,最后没有跟着云想容过来,到现在不过是说了个寻常桩头的婚事,无法跟着主子享福,得不到这般赏赐和真心的关爱。心下就有些难过。

说到底,是她没有教导好柳月。云想容对柳月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对她也从未有过隔阂,这样的主子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

云想容见柳妈妈的神色,哪里猜不到她想什么?

柳月是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自跟着她就一直忠心耿耿,早些年也没少陪着她吃苦。其实若是那时她有现在的心思,也不会对柳月那样失望。柳妈妈对她这么好,也不至于叫他们母女分开来,还如此揪心。

思及此,云想容又道,“柳月不知道有了身孕没有?她也成婚一年了吧。”

柳妈妈闻言脚步一顿,回身笑道:“她还没呢。”

云想容看了看满屋伺候的人,口边的话就咽了下去,先叫柳妈妈下去了,等将一切安排妥当了,就私下里叫了柳妈妈进来仔细询问了柳月的情况。知道她过的很好,也算是安了心。

如此一问,柳妈妈以是十分感动了,到后来云想容在赏赐的,她说什么也不肯要。云想容就打定主意回头赏给柳妈妈也是一样。

“柳妈妈说的不错,果然下了雨夹雪。”玉簪将伞放在廊下,拍着肩头笑道:“我才去看了英姿姐姐,卫妈妈和卫大爷将她宝贝的呦,就差将她打板供起来了。”

话音刚落,就引来满屋子的笑声。

“昆仑和英姿年纪也都不小了,有了喜事自然欢喜,卫妈妈早就盼着孙子,定会珍惜。”云想容拉拢披在肩头小袄的襟口,倾身从窗缝往外瞧,卿园的石板地面上湿润一片,在往上看,是被院墙间隔出的四四方方的昏暗天空,这样的天气还真叫人觉得从心底里冷到外头呢。

下人们将地龙烧的暖暖的,云想容就领着与朱瑞家的一面领着东哥儿玩,一面做针线。

到了下午歇过了午觉,才盥洗了吃了茶,外头就传来丫头们给沈奕昀行礼的声音。

暖帘一挑,沈奕昀快步进来。

他今日穿了身灰鼠风毛领子深褐色素缎面大氅,随手将大氅扔给玉簪,就瞧见他已经脱了官服,换了家中常穿的浅灰色道袍。显然是从外院的书房回来。

“跟着你的人也不知怎么伺候的,这样冷的天,怎么就给你传了见单衣?你难道不觉得冷?”云想容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捏了捏衣裳料子,见早上给他穿在里头的夾袍竟也脱了,便不满的蹙眉:“你若是感冒了风寒,可别怪我叫你去书房里住,我是无所谓,到时候过了病气给东哥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奕昀便搂了她的香肩让她靠在怀里。

下人们见主子们如此,自然都退下了。

沈奕昀就道:“我不怕冷,穿得多了才会热出病来。我今儿回来的晚了些,是路上遇上恬王了。”

“哦?”云想容搂着他的腰,将身子都靠在他怀里。沈奕昀便靠在素缎的引枕上调了个让她依靠起来舒服的角度。

“又不顺路,他定时有事找你。是不是为了给刘清宇求情?”

“真聪明。”沈奕昀刮她的鼻尖儿,道:“刘清宇十月二十九处斩。今日已经移交刑部大牢了。恬王也是无计可施了才到处想门路,他是没有算计到皇帝真会铁了心的连宗亲都杀。”说到此处,沈奕昀迟疑片刻后次啊道:“六儿,你要不要去看他最后一面?”

云想容闻言便坐直了身子,疑惑的看他。她与刘清宇之间的瓜葛颇深,毕竟前世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可那只限于前世,随后他们之间只有仇怨罢了。为何沈奕昀会让她去见他?

沈奕昀也不知自己为何说出这样的话,他虽知道前世时云想容是刘清宇的妻子,今生也议亲过,但他们毕竟是仇怨颇深。

他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若是不看看敌人如何落魄。怎么能尽兴呢?”

云想容释然。

或许看在珍哥儿的面上。她也该去看看他现在的落魄模样。也算是做个了断。

云想容便点了头:“既如此,你陪我去瞧瞧吧。你有门路,不叫咱们被发现?”

“咱们也不必避开谁,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皇上特开了恩典,允许刘清宇的亲朋去探视。咱们与恬王家好歹有瓜葛。对了,恬王去见祖父了,你知道么?”

“我听英姿说了。”

“他现在是哀告无门了。对皇帝的怨恨颇深。我的人来回,恬王在御书房,头一次与皇帝红了脸吵嚷起来,还拿出了皇叔的身份,但皇帝似乎铁了心要处死刘清宇,并不松口。”

“皇帝爱面子。说过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哪里能反悔的?就是为了自己言而有信的名声也会杀了刘清宇。不过我听说恬王妃已经病重了。”

“是,自霜琴和离大归后,她就一病不起了。我听说她曾去跪求过太后,不过太后自顾不暇。没有理会她。”

说话间,沈奕昀已经扶着云想容站起身,为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你多穿一些,外头又湿又冷,你又一日都离不开东哥儿,你不要感冒风寒才是呢。”说着就扬声唤人去预备车马,就让玉簪几人进来服侍她更衣。

云想容不放心东哥儿,又叫玉坠和玉壶去陪伴着朱瑞家的照顾东哥儿。

换了件绯色的圆领对襟小袄,下头是鹅黄色的挑线裙子,端庄中透着明艳,因怕冷,外头就披了件暖和的白狐腋大氅,带了白色眉心处镶嵌一颗东珠的齐眉卧兔儿。

沈奕昀自行穿戴整齐,笑吟吟的站在一旁看云想容,越看越是喜欢,接过玉簪带来包了帕子的精巧递给云想容,就笑着拉了她的手出门,还亲自给她撑伞。

卿园的下人们将他们恩爱的模样看在眼里,面上无不带着笑。

精致的马车外头裹了青色的棉帷,穿得多,怀里抱着手炉,还有沈奕昀这个温暖的靠背,云想容觉得极为惬意,先前预备出门时略有不稳的心绪,现在也彻底平静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粉红290+

原本沈奕昀交友广泛,若要进刑部大牢去探视也不难,他手下的探子庞宗伦这些年都无升迁,依旧是刑部大牢里的狱卒。何况皇上还下了恩旨,允准刘清宇的亲朋来探视?是以云想容与沈奕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进到了牢里。

这地方云想容不陌生,曾经父亲参奏马季芳,形势紧张的时刻,云家女眷都被下了大牢,她当时险些性命都丢在这里。那时候也是冬季,临近新年的时候,牢里缺吃少穿,因为事发突然,当时云明珠被抓时都来不及穿上件保暖的冬衣,到了牢里就要抢她的大氅,再后来狱卒对他们女眷不怀好意,刘清宇借机退了他们的亲事,还来牢里想要玷污她,她拼死一搏,用簪子划伤了他的脖颈才保住清白,将人吓走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身边这个男人为了她,第二次展露他在暗中的力量,动用了牢里的关系,给云家女眷们弄来了棉被和火盆,每日一餐也改成了三餐,否则当时他们就算会被无罪释放,也会冻死一半以上。

云想容思及此,眸光含笑的看着沈奕昀。

“沈四,你还记得吗?”

沈奕昀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笑着点头。

云想容便低下头,莞尔道:“你那时给我传的字条,还记得写了什么吗?”

沈奕昀便有些尴尬的笑了,咳嗽道:“当时你被抓了,我心急如焚,又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你们家,情急之下就写了那个。”

“你当时写的是‘莫怕,我在’。”云想容打断了沈奕昀的解释,垂眸道:“我当时就想,无论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事,就算被你连累死我也无怨无悔。那张字条我还收着,让英姿用蜡封了。放在妆奁里,与你大婚时做陪嫁一起带来了。”

沈奕昀闻言脚步一顿,有些激动的看着云想容。

他自然知道他的爱妻对他的情谊,她与他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她的勇敢和忠贞从来都禁得起考验。然而如此温柔的话,经她的口入他的耳,又是另外一番滋味,这会子,就算给他全天下要他用云想容来换,他也不换。

云想容就挽了他的手臂。跟着提着灯笼的庞宗伦沿着幽深昏暗走廊向里头走去。冰冷潮湿的大牢里散发着*发霉的气味。隐约还听得到人走动时镣铐叮铃的碰撞声和人低低的啜泣声。

不多时。庞宗伦就停在了一座牢房前,行礼道:“沈伯爷,夫人,皇上有旨意。只准在外头探视,请恕小的不能给您二位打开牢门了。”

“有劳你了。”

庞宗伦直接接触的上峰是卫昆仑,所以沈奕昀是灵均楼的住人,庞宗伦并不知道。他也就做不认识庞宗伦的模样,照着规矩暗地里塞了个银锭子。

庞宗伦就眉开眼笑的行礼下去了。

云想容双手在大氅之中,抱着暖炉看着牢中蓬头垢面形容枯槁的男子。

他生的高大,原本骨骼健壮,然而长期的牢狱生活已经磨掉了他身上的富贵气,如今只瘦的皮包骨头一层。破烂的夹棉囚服包裹不住他的身子,裤子衣裳不合身,还露出他已经被镣铐磨破了皮脏污的手腕和脚踝。

许是听见有声音,刘清宇迷惑的抬起头,隔着蓬散打结的乱发看着大牢门前的两人。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是何人。

他背后是一扇斗窗,平日里也能照射光亮进来,可偏赶上今日天阴沉着,他就只看得见牢房门前站着个通神雪白的高挑身影。

“你是…”嗓音沙哑,镣铐响动,刘清宇撩开了遮住眼睛黏糊糊的头发。

视线骤然清晰起来,在黑暗的牢里,云想容就如同临凡的神女一般高不可攀,也让他觉得自己泥猪癞狗一般,就算入了她的眼都是玷污她,嘴唇翕动,话不成句:

“你,你…是你,你怎么来了,你来看我的落魄,你…”说道后来,竟哽咽着哭了,“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哪里会走到今日的地步,你还有脸来…”

云想容原本见他的落魄模样,也动了一些恻隐之心。可听他这语气,她的恻隐之心一瞬间消失了。

“你若不动杀我之心,又怎么可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云想容娇柔的声音如黄莺出谷一般好听,可语气却是冷冰冰的:“你与云明珠蛇鼠一窝,都动了害我的心思,她若不想害我,也不会到那里去。你若不想害我,也不会杀错了人。刘清宇,我以前觉得你虽非好汉,可也算个男人,如今你仍旧这般不思悔改,且只会推卸责任,我真庆幸当时你们家趁着云家出事当场就退了婚。要是嫁给你过日子,还不如让我去死!”

如今她穿着锦衣华服,高高在山的看着衣衫褴褛的他缩在墙角,还说对濒临死亡的他说出这样的话,刘清宇鼻涕眼泪淌下,冲刷掉脸上的脏污,被他用衣裳一抹就在脸上画了画。

云想容突然觉得无趣。

她现在连唾弃自己前世竟然跟了这样一个人的力气都没了。

“我们走吧。”云想容拉住了沈奕昀的手,比往常都要用力。

沈奕昀看得出她的心情似有波动,但决想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爱妻终于和这个人渣再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终于有了了断,这就是他要的。

“好,我们回家。”沈奕昀回握住她的柔荑,再也不看刘清宇一眼,拉着她向外走去。

谁知他们离开还不到一丈远的距离,就听到刘清宇绝望的哭声和哀求:“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救救我!容儿!求你念在你我好歹是旧相识的份儿上,救我啊!”

他的呼号声,渐渐被扔在背后,出了牢门,就在也听不见了。

云想容仰头看着阴沉的飘着雨夹雪的天空,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将心里的浊气也给吐散开了。

沈奕昀就笑着道:“要不我带你去市集逛逛,在买点儿你爱吃的家去?”

“好。”

云想容回他一笑,与沈奕昀乘车去了集市。因天气不好,集市上的商贩并不多。可是云想容依旧很开心,还买了老张记的她爱吃的点心。

二人回到伯府时,却看到小猴满脸焦急的在门前打转,见了沈奕昀如同见了救世主:“哎呦我的爷,您可算回来了!夏公公都等了你多时了!”

第四百三十章

夏公公?皇帝身边的夏辅国?

云想容眉头紧锁,担忧的看向沈奕昀。她的灵均楼最近得到了许多关于藩王与勋贵的消息。原本安逸的天下,如今当真算是被皇帝的削藩之策逼的走到了风雨飘摇的路上。否则天下太平,大家相安无事,百姓也过的安稳,岂不是好?但皇上又哪里会甘心权柄下移…

“沈四。”

见她面色凝重,沈奕昀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没事,没事。”这样说着与她一同迈进了门槛,问小猴:“夏公公是几时来的?”

“回爷,来了约莫快半个时辰了,这会子在前厅奉茶呢。才刚说您不在,夏公公看起来很焦急,昆仑这会子已经带着人出去寻您,想不到您先回来了。”

“嗯。”沈奕昀应声,笑着对云想容道:“你这就去歇着吧,我去看看夏辅国是有什么事。”

“我还是跟你一起去。”云想容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许是天气不好的缘故,但更多是因为如今这个时刻,她是提起皇帝就觉得汗毛直竖。

皇帝暗地里下旨让沈奕昀去参奏削藩之事,早已经激起了藩王的怒气,要不是他养着死士,短短几个月只伯府就遭了四次“贼”,他怕早就没命了。更何况他又不是总在家里,想来在外头他受的攻击也不必在家里少。

行围练兵之后,皇帝已经渐渐将削藩之事推上了日程,自己不开口怕人察觉先机,就叫沈奕昀去做出头鸟,要死也要他先死。今天夏辅国都亲自来请人,还不知道皇帝又要沈奕昀做什么呢。

沈奕昀劝云想容去休息,又拿东哥儿来说话,云想容偏偏不放心,最终应是跟着他去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