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温度有些低，甄晓站得有点冷，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隔着些许距离，她不太喜欢。她走过去，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喂。”
他不动。
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收回手就要走。
只是才刚走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握住了手。
甄晓诧异回头。
他仍看着她，声音融入了清冷的夜风，明朗又清晰：“你前几天为什么躲着我？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想起前几天她对他的漠视和拒绝，原以为自己被讨厌了，主动给她补习不要，鼓起勇气告白被拒绝。她却还有闲情给别的男生唱歌、送蛋糕。
就连每次在学校看到他，她也都溜得远远的。
既不看他，也不理他。
“不讨厌。”甄晓条件反射地否认，“只是……要避嫌，我不能明知你有女朋友，还……这样不清不楚的，你女朋友会误会的，请学长谅解。”
“我不谅解。”言瑾说，“既然知道自己脑容量不够，就别整天胡思乱想，你和我之间本来就不清不楚。”
他什么意思？
甄晓眼神躲闪，心绪被言瑾刻意放低的声音搅得烦乱不堪，她心里很矛盾，下意识想甩开言瑾的手，却没如愿，那手握得太用力，蛮横地将她整个手掌都缠住，挣脱不得。
她望进言瑾的眼睛，那里除了浓稠化不开的夜色，还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抿了抿唇，垂下眸，怔怔望着他握住她的手：“你就当可怜我好吗？我们别再互相伤害了好不好，我不想处于漩涡的中心，只想找个简简单单的男生，简简单单地交往。”
“那我不可以？”
甄晓吓了一跳，她之前逃避的问题又卷土重来，强行镇定以后，她摇摇头。
“那林晗怎么办？”
言瑾愣住：“什么？”
甄晓说：“她不是你女朋友吗？如果经常去找你，会增加你们的困扰。而且外界也不会以为你喜欢我或是我喜欢你，那我们也不会总处在舆论的中心。”
“我哪来的女朋友？”他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瞬间透亮起来，连日来郁结的阴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甄晓熟悉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以为，我和林晗是什么关系？”
“啊？”甄晓有些蒙。
他挑了挑眉，神情淡淡。甄晓以为他不会回答，刚想找点话题掩盖过这个尴尬的话题，就听他的声音淡淡地，语气很轻：“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喜欢的女生也不是她那种类型。”
不是那种类型？那是哪种类型？
言瑾却只微微一笑，直直盯着她也不说话。他想起贺千寻说的对于甄晓就得采取迂回战术，急不得，既然他先陷进去，那就慢慢来吧。
第六章 相见相思知何日
甄晓回到宿舍时，宿舍几人正在关注论坛上的帖子。
这天下午，他们在外国语学校的比赛全程被摄影机录了下来，视频同步传到论坛就炸开了，一下子就到了数千播放量。
视频录得还算清晰，从进场到比赛现场，甄晓与舒湛、言瑾和林晗两组的表现，都被清晰地录制下来。
甄晓和舒湛这组，她从容不迫的临场发挥、不怯场的大方举止和流畅应答让不少人刮目相看。
“小学妹发挥不错，发音很标准，相比之下，林晗就全被学神压了下去。”
“毕竟是艺术系，不能和全能的学神比。他们不是传说中的男女朋友吗？怎么觉得言瑾和林晗比赛过程一点都不默契，很多时候都接不上来。”
“为了学神来的，但完全被小学妹萌到了，临场发挥时的小表情简直太可爱了。下学期我也想选修波斯语，而且学神和林晗私下全无互动，看林晗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
“……”
帖子关注的人很多，楼主紧接着又放出了个劲爆视频，是言瑾比赛结束，没有等林晗就要走，却被一个记者同学不怕死地拦住。
记者同学问：“你不等林晗吗？”
“为什么要等？”本以为言瑾会一走了之，没想到他却配合地停下来，看了记者同学一眼，“大家对我们似乎有些误会。”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谁说的？”
“前阵子论坛上说的。”
“不是事实。”
短短几句话，第三者的言论不攻自破。
帖子一下子爆炸，无数人留言：
“啊啊啊，学神说没有关系啊！那就说明学神和林晗还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那是不是表示我还有机会？”
“哇哦，这信息量有点大啊，而且你们看到学神视频里的那段话了吗，问他理想型女生时他说了几个关键字：长发、小巧、清纯、吃东西慢条斯理。”
“这个理想型标准也太详细了，是不是有原型啊？”
“说起来，只有我关注他和小学妹是怎么回事吗？之前被删掉的那个帖子真的很粉红，一个高冷学长，一个呆萌学妹，恕我直言，这两个人在一起好像也很有CP感啊……”
唐栗划着鼠标边看边感叹：“这是不是学神的手笔啊？”
甄晓蒙了一下，下巴压在抱枕上，盯着理想型女生的那两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纷杂的情绪中，高兴的占比突然又高了一些。但她也没高兴太久，因为她又想到眼下。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找到那串号码，都准备拨号码了，可是望着屏幕，又有些茫然。
拨过去了，她又该说些什么？
事情发酵得很快，也不知道是谁把后半段甄晓摔倒，言瑾把她送医院的视频也放了出来。对比之下，前段时间的那个帖子也立刻有了后续，结合视频里的内容，更有匿名者贴出了前面的帖子中伤甄晓的人其实是与林晗要好的几个同学。
然后，就有很多人喊林晗出来说明情况。
结果直到第二天，林晗也没有出现。
从头至尾她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没有只言片语。
帖子里有人反应飞快，结合言瑾所说的理想型女生，会不会就是暗指甄晓，所以林晗是因为恼羞成怒，所以才故意诬陷？而学神这番理想型的说辞看似配合，实则是在为学妹澄清谣言？
底下讨论得热火朝天，可无论怎么说，也只是猜测而已，没什么确凿的证据。
不过这一串反转大戏也是大快人心，唐栗简直要拍手鼓掌：“学神真是帅炸了，为你正名！不枉费我喜欢他这么多年！”
甄晓一言不发，即刻拿出手机。
给言瑾打过去，他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彼时的男生宿舍，贺千寻关掉论坛，趁言瑾还没回来决定再助攻一把，他点开微信，快速拉了一个微信群。
下一秒，系统提示—
您邀请了“希腊号”“一颗糖柚”加入了群聊。
然后，他想了想，改了个群名“一起来看流星雨”。
他捣鼓好一切后，宿舍门被推开，言瑾回来了。言瑾虽然面色清冷，神色到底是有些放松的，漆黑长睫下，眼底隐约藏有笑意。
看来进展还不错啊。
贺千寻贼兮兮的，有些玩味地笑道：“搞定了？”
言瑾没作声。
贺千寻见他不说话，又问道：“小学妹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
贺千寻接着说：“言瑾，我们准备这次考完试后放松一下，去看流星雨，你去不去？”
“没兴趣。”
就知道是这句话。贺千寻话题一转，又继续说道：“那你说，女生都喜欢浪漫，如果我去邀请甄晓小学妹看流星雨的话，她会不会答应呢？”
等了半晌，才传来言瑾淡淡的声音：“不会。”
他说得如此肯定，贺千寻大惊：“怎么会？”他还没问呢！
言瑾脸色不变，眼前略过甄晓那张懵懵懂懂的脸，又天真又世故，没有原因，只是觉得她不会参加而已。
贺千寻不死心，发微信问唐栗那边进展如何。
.
然而，手机提示音响起的时候，甄晓正坐在床边，边看书边吃水果。
今天的小番茄尤其鲜嫩多汁，甄晓专心致志地捏着牙签想要插中果盘里那颗娇艳欲滴的小番茄，它滚来滚去怎么也戳不上，她一咬牙，终于戳中以后，眉目很快舒展开来，扔到口中。
拿起手机，她划开解锁按键，发现自己被唐栗拉进了一个群聊。
……
什么鬼？
群列表只有五人，除了她们宿舍三人和贺千寻，还有一个陌生人。
甄晓点进去，发现对方微信名叫“希腊号”，因为不是对方的好友，甄晓不能查看对方的朋友圈，不过她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个希腊号是谁。
她漫不经心地看向唐栗：“你们又在搞什么？”
收到唐栗递来的眼神，吴白说道：“马上就放寒假了，糖糖准备组织去郊游，但我家里有事，这次大概去不了。”
唐栗笑嘻嘻道：“小小，我听贺千寻说下个月会有流星雨，反正那时候也考完试了，要不要一起去看？据说百年难得一遇！”
甄晓想也不想就回绝：“不去！”
“为什么不去？”唐栗嘿嘿一笑，又靠着挪近了一些，“去吧去吧，你就不想去看看流星雨？”
唐栗虽然外向，但很少有这么热情的时候。
甄晓看着她：“你很想去吗？”
唐栗连连点头：“当然想啊，去吧去吧，就当考试后的放松，如果你也去的话，那我们或许可以搞个宿舍郊游。”
原来是这样。甄晓思考了一下：“好吧，去也可以。”
得到一致声援，唐栗美滋滋地准备和贺千寻通风报信。
甄晓看了一会儿书，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拿出手机看了眼通讯录上的“言瑾”两个字，突然觉得这两个字变得温暖了些。她调整了一下呼吸，默然等了一会儿，正要拨过去，言瑾来电话了。
甄晓跑到阳台去接，确认了下屏幕上的名字，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她的声音很轻：“学长。”
“嗯，你刚才打电话了？”言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与他平时说话声不太一样，显得比平时温柔低沉了些。
很简单的一个问句，却让甄晓怔了半晌。
她仰头看了看星空，当天的夜空没有星星，家中没出那些事前，她也是个心怀浪漫的人。
常常暗自生出些小心思，然后沉溺其中。
出事之后，就再没有闲情逸致。
那一晚，是近几年里，她第一次再次有了奇妙幻想。
“论坛的事情我看到了，谢谢学长。”
她的声音那样甜软，听着随和又悦耳，扰得他的心痒痒的，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帮这点忙是应该的，你不用那么客气。”
她“哦”了一声，没往下说。
她没有去看帖子，那件事现在已经影响不了她，她也不需要那些陌生人的道歉。事已至此，再纠缠未免矫情做作。但说不感动是假的，他是谁啊，女生们心里的完美学神，事情过了那么久，他竟然还没忘记要还她一个清白，虽然她表现得那么不在乎，但他却替她在乎。
他把这件事当回事，他让她觉得自己也是有人护着的。她只是个小女生，渴望被爱，渴望被关心。
这种感觉微妙而复杂，却又不排斥。
言瑾等了她一会儿，没听到她说话，闷闷的：“没什么事了，挂了。”
她突然说：“下周我们去看流星雨，学长也去吗？”
他一愣，虽然她电话里的态度好像没有什么改变，但仔细一琢磨，他的心情奇异地好了几分：“你很希望我去？”
甄晓听着他清润好听的声音，有片刻的失神，反应过来连忙说：“随你，反正我和唐栗一起去。”
她对他越来越不客气，他在电话那头无声地勾了勾嘴角：“知道了，还有没有其他嘱咐？”
甄晓听到他笑了一声，脱口而出：“那就这样了，晚安。”
言瑾挂断电话，看了眼屏幕上的“甄晓”两个字，不自觉流露出和煦笑意。
而甄晓脸颊上的热度迟迟没退，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根，还是滚烫的。他的嗓音低沉，萦绕在耳边，就好像是他本人亲自俯身在她的耳边低语一般。
甄晓回宿舍后，唐栗钩住她的肩，笑眯眯道：“学神这套绝啊，收买人心？”
甄晓不解：“什么收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