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后,甄晓看到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

言瑾:晚安。

甄晓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点着屏幕打字:你走了吗?

言瑾:还没有。

甄晓突然心生勇气,极快地转身、开门,“咚咚咚”再度跑下了楼。

出了宿舍楼,她左看右看,目光扫到还站在路边没走的言瑾。

他气质卓然,哪怕仅仅是夜色下的身影都散发着神奇的魅力。看到甄晓的瞬间,他扬起嘴角,笑意直达心底。

两人目光对视,然后看着她走下两级台阶,迈了两小步,走到跟前。

“明天上午还是下午走,我送你。”

夜风……突然静止了,言瑾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撩着他的心,痒痒的、暖暖的。

“十点出发,到时候我来你楼下找你?”

甄晓“嗯”一声。

言瑾脸上笑意不减:“明天见。”

甄晓小声地说:“明天见。”

不知道是不是被言瑾的笑容影响,夜里,甄晓又一次光荣失眠,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睡着。

天大亮的时候,她猛然惊醒,困意浓浓,但还是极快地起身洗漱。

刚换好衣服,她的手机就亮了起来,是言瑾的信息。

言瑾:醒了可以出来,我在楼下。

甄晓拿着手机,趴在窗户上往楼下看,言瑾就站在楼下的树荫里。

甄晓顿时没了困意,拿起抽屉里的镜子看了看,确认自己不是顶着一头乱发。

她快速收拾好东西,下楼来到言瑾的面前。言瑾背了个运动包,里面装了电脑和杂物。

两人吹着晨风,并排走向火车站,甄晓不时转头看他两眼,今天过后他们又要很长时间不见了吧,她忽然好想抱抱他。

想着想着,突然有点走神,他察觉了,问她:“怎么了?”

地铁站台人来人往,有风,有吵闹。

“等我回来,快的话,周五晚上。”

“嗯。”

“除了嗯,能不能多说两个字,再见就是一周后了。”他说。

她被他笑得脸红:“我们可以发消息。”

对,是可以。

但摸不到,碰不到,连拉个手都不行。

想到要好几天才能再见,言瑾有些不舍。

他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这么儿女情长,但幸好,这次只是短暂分别。

甄晓也有些不舍得,看看左右,最后不好意思地抱住他的腰。

他下巴被她的碎发弄得有些痒,一低头想开口说话,却被甄晓抢了先:“别动,我想抱你一下。”

不去看他,她才敢说出来。

言瑾紧抿的嘴角放松了,然后一点一点,放大了这个微笑。

言瑾抬了胳膊,缓慢地搭上她的肩,滑下去想回抱她,怀中人突然像想到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把推开了他。她语气有点紧张,看着更像是害羞:“你注意……注意安全啊,一路顺风。”

马上就到进站的时间,与言瑾同行的同学早就到了,隔着人群远远看着这里,想催促但又有点踌躇。

“你快走吧……”她两手揣在毛衣两侧口袋里,越过他去瞄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她根本不敢去看他,心跳很快,脸也骤然红了起来。

然而此刻在言瑾眼里,她的样子万分可爱。

言瑾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约莫半分钟后才低声交代了一句:“我走了。”

身后传来热闹的说话声,林晗一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看样子也是要来送言瑾,林晗本在低头说笑,抬眼就看见了甄晓和言瑾。

她望着他们的身影,只觉有一股子强烈的情绪铺天盖地。她紧握着拳,最终拨了个电话:“您好,请问是波斯语专业的单老师吗?我是艺术系的林晗,学校下周有一个活动,需要找一个会波斯语的同学协助,学生会这边不太找得到合适的人,您能帮忙推荐一下吗?不多,一个就好。最好要波斯语专业一点,气质形象好点的。对,那麻烦老师了,谢谢您。”

.

一周很短,尤其当日子只剩下单调的学习时,过得更快。

尽管这样,陷入爱情的甄晓,还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作想念。

晚自习下了课,甄晓独自走回宿舍,回头看看,整座学校在夜色中很是安静,只有昏黄的路灯,言瑾不在,突然觉得孤单。

以前没发觉,往常两人都待在一起,猛地这么分隔两地,甄晓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奇妙,不认识他以前,尽管生活再艰难,一个人也无所谓。可彼此表明心意之后,便每分每秒不想与他分开。

唐栗调侃她:“学神不过就是出去几天,你用得着这么唉声叹气吗?”

借着灯光,甄晓翻来覆去地看言瑾送给她的娃娃,还是忘不掉在火车站匆匆送别的那一刻。

那天他上车后,周全地帮她叫好了回学校的出租车,现在想起来,她依旧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今天,是他离开的第五天。

想他,但是有些不好意思说。

她点开微信,两人的微信最后日期还停留在那个报平安的信息。

言瑾:到了。

大概他是真的忙不过来吧,甄晓这样对自己说。

她正想退出去,却突然手滑碰到微信语音通话,就拨了出去。

甄晓手忙脚乱想要挂断,那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吗?”甄晓反驳。

紧接着,他瓮声道:“睡了,被你一个电话吵醒。”

她没吭声,有些懊恼。他肯定是很累的,自己居然还吵醒他了。

安静一瞬,电话那头传来笑声:“开玩笑的,我还在实验室,没睡。”

她忙说:“我有没有打扰到你?我没什么事,你注意休息,别忙得太晚了……”

显然言瑾也察觉到她在没话找话说,他又笑了,语调转低:“是不是想我了?”

“……”

“有一点?还是没有?”

“有……”甄晓本想顺着他说“有一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心里话,“嗯,想。”

过了好半天,空旷的背景才传来他温柔的声音:“睡吧。”满得要溢出来的情绪顿在这里,半晌,又补充道,“好梦。”

当真一夜好梦。

周四的课间,甄晓陪唐栗去小卖部买果汁,碰到开完会的导师,随即聊了几句。聊着聊着,老师叫住甄晓:“对了甄晓,艺术系明天有个活动,你去那边帮个忙吧。”

甄晓本能地想要拒绝,她又不是艺术系的,她去干什么?何况势必会和林晗碰上。

可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老师已经一锤定音,纵然甄晓心中不愿意,到底还是应承下来。

隔天,她到活动现场的时候,林晗正踩着高跟鞋在会场内走来走去,指挥干事做事。看见甄晓过来的时候,她只微微一笑,半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甄晓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末了,她还是朝林晗走了过去。

“来了?”

甄晓点头:“需要我做点什么?”

林晗轻轻应了声,露出一个不算友善的笑容。她朝甄晓扔了一个纸袋子,说:“衣服和鞋子都在里面,更衣室在最左边,大小未必合适,将就着穿。”

甄晓沉默,眉头略微一蹙,有些不理解她说这话的用意。

林晗忽然笑了一声:“说起来你来学校那么长时间,没有参加过什么活动吧。我们系活动很多,每次上面有领导下来视察,老师总是让我来负责,这种形式化的活动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也是很累人的。所以甄晓,这次你可要好好配合我啊。”

听她说了那么多,即便是傻子也知道她说这番话只是为了炫耀。甄晓神色淡淡的,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我会配合的。”

林晗冷哼一声,与她擦肩而过时,操着怪怪的语调说:“那就,麻烦你了。”

甄晓抱着衣服去了更衣室。

换好衣服和高跟鞋,甄晓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进包里,锁进储物柜。

三个小时的研讨会,甄晓就踩着高跟鞋站在一边,端茶递水,像个服务生一般。

只是,在踩着高跟鞋来来回回不停走动之后,她的脚彻底肿了。

人生真是太绝望了。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送走几位主任,甄晓立马把鞋子脱了。虽然脚是受虐了点,但好歹算是相安无事。

其他几个同学换完衣服出去的时候,碰到林晗,邀她一起走,被她婉拒了:“你们先走吧,我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东西没。”

几个人识相地离开,都知道林部长单恋失败,心情不佳,万一殃及池鱼,不是自找没趣?

林晗轻轻走到更衣室外,听见更衣室里甄晓发出的细碎声响。

她握了握手中的钥匙,钻进钥匙孔里,转了一转,确定门被反锁后,又顺手把更衣室的钥匙连同甄晓用的那个储物柜的钥匙一并丢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她满意地拍拍手,大步离开。

甄晓几乎搜遍全身,也没找到明明被自己收起来的储物柜钥匙,心道是不是落在了外头。她伸手拉了拉更衣室的门,没有拉开。反复转了数次把手,她确信自己被琐在了更衣室里。

而她的手机、衣服、钱包、鞋子……都锁在储物柜里。

直到此时,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明明和波斯语没有任何关系的活动,却被林晗以需要波斯语专业同学协助为由,找了她过来。

甄晓环顾一圈,这间更衣室是封闭的内室改造的,只有一扇极小的窗户,翻窗无门,外面又早就没有了人,她只能祈祷着有人发现她没回去,来找一找她。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下起了雨。

甄晓缩在角落,童年的经历,让她对这样封闭的环境异常没有安全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十点了。只能等到第二天早上,打扫卫生的阿姨过来开门才能解救她。

正欲哭无泪的时候,忽然,门锁发出转动的声音。

像是有心灵感应,甄晓抬了抬头。

一个熟悉的男声就在门外响起:“谢谢啊,这么晚把您吵起来开门。我女朋友走得晚,她同学把她给忘了,关在里面了。这么晚见不着人,也联系不上……”

门打开,外间的灯光亮起。甄晓有点恍惚,有点分不清现在是小时候的自己还是长大后的自己,直到她看见言瑾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看上去风尘仆仆。

他们五天没见了。

甄晓顿时一怔,心底忽然腾起汹涌的湿意,然后她也没管他身后站着的门卫大叔,以火箭般的速度冲过去,撞进他的怀里,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

没有为什么啊,就是真的很绝望很委屈很无助,然后他就出现了。

正好是他。

也只有他。

因为太激动,甄晓差点没控制好表情,抬了抬头,傻乎乎地盯着他问:“你回来了啊?”

他习惯性地嘴角上扬:“嗯,我回来了。”

更衣室的灯亮得晃眼,他整个人笼在薄薄的一层光影里,甄晓没舍得眨眼,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她真的好想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想他。

外面下起滂沱大雨,教学楼外,水汽弥漫过来,雨丝杂乱飘着。

言瑾先出去撑伞,路面上到处是积水,甄晓穿着高跟鞋,非常不方便行走,一个不注意,就崴了一下,幸好言瑾及时拽回了她,才让她避免摔倒。可是她穿着高跟鞋,路面积水那么深,她怎么走过去?

言瑾似乎比她先意识到这个问题,蹲下,转过头对她说:“上来。”

他要背她。

甄晓小心翼翼地趴上言瑾的后背,她一手拿伞,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略有些拘谨时,言瑾说:“重了。”

也顾不上不适应,她反应激烈:“瞎说,我明明瘦了两斤。”

雨势越来越大,甄晓趴在他的肩头。

言瑾背着她行走在密集的雨幕中,他和她的衣服都被冰凉的雨水浇得湿透,布料冰凉凉地贴着肌肤,让人十分难受。她趴在言瑾背上打了一个喷嚏,心里却热得仿佛注入一道暖流,这股热度似乎要延续至血液,再纳入心里,妥帖而温暖,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情绪是如此没有道理,不可自抑,无法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