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暖看了他一眼,一眼就看出了他刚才又受了什么气。

“那些大人又催陛下选秀了?”

“可不是嘛。”楚斐抱住她,语气更加不满:“我都有了你,如今太子都有了,以后这皇位也有人继承,还要选这么多妃子做什么,岂不是又得看人斗来斗去?平白给我添不少麻烦。”

宁暖失笑:“那陛下也得好好和几位大人说。”

“我哪回不是好好说了,可他们就瞄准了我的后宫。”楚斐叹气:“他们是什么心思,我还能不明白?真以为把人送进了后宫里头,就能万事无忧了?往上数,多少人白白葬送在了宫里头,他们竟然也不心疼自己的女儿。”

“那陛下打算怎么做?”宁暖问:“若是陛下每回都要推辞,这些大人们也不会甘心的。”

楚斐道:“他们不甘心又如何,难道天底下还能找出来第二个比你聪明,你比漂亮,比你还让我喜欢的人?”

宁暖忍不住笑:“可别打趣我了。”

“我这哪里是打趣,分明是真心话。”楚斐一本正经地说。

宁暖只好道:“那陛下既然不愿意,自然也要想办法,让几位大人休了这个念头才是。”

楚斐不由得陷入苦思冥想。

要是早让他知道做皇帝要这么麻烦,他可不想做你。如今不但每日都要处理朝政,连出门游山玩水也做不得,还有诸多杂事要烦忧,就连几位大人谁起了摩擦,也都要他来评理。这也不说,就连他的后宫之事,可都有人来操心。

早知道做皇帝这么麻烦,他还不如继续做一个闲散王爷呢。

楚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想当初他做闲散王爷时,哪里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他娶了王妃,那是普天同庆,还有谁会说半句不是,即使是有,也能被他一句话给堵回去……

楚斐忽而一愣。

他那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楚斐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主意。

他抱着宁暖亲了一口,连连赞道:“阿暖,你可真聪明。”

宁暖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快步走了出去,还大声地喊着汪全的名字。

“汪全!汪全!快给朕把太医叫来!”

第二日,早朝时。

又有官员上奏折,提起要给开始选秀的事情,几位老臣刚要颤颤巍巍跪下,却听龙椅上的皇帝先叹了一口气。

楚斐忧虑地道:“众位卿家,也不是朕不答应你们,只是朕……唉……”

几位大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面露喜色。

难不成是他们陛下终于肯点头选秀了?

几位大人心中诸多想法飞过,还不等他们说出来,却见一太医走了出来。

这太医原先也是王府里的太医,随着安王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王府的太医也变成了宫中的御医。

太医木着脸,用沉痛地语气道:“陛下有疾。”

众官员:“……”

楚斐语气沉重:“众位爱卿也听到了,并非是朕不愿意,只是太医也看过,朕实在是……”

众官员:“……”

除宁彦亭面色青黑,杨真、宁朗与祝寒山憋着笑之外,众位官员只觉胸口憋了一口老血,有无数话想说,却无法说出来。

陛下啊!

您要是有疾,那皇后宫中出的两位皇子又算是什么啊!?

在这个时候,数年前骤然得知安王妃有喜的太后与前任皇帝的复杂心情,跨越了时空,也传递到了几位老臣的心中。

第175章 第 175 章

得了安王的指令, 宁朗赶了十几天的路, 可总算是到了青州。

还没进青州前, 他便早就知道了所有关于青州的事情,知道这儿民风彪悍, 还有一个山匪帮派,这次他过来,听安王的意思, 就是让他和那些山匪交好。

看见了写着“青州”二字的石碑, 宁朗这才整整衣服, 表情严肃了起来。

到了青州, 他先到青州城里的一处客栈安顿了下来。楚斐早早便派人在这儿做了准备,跟着他过来的那些人则隐到了暗处, 只有他一个人住了进去。

宁朗也不介意。

放好行李,他便背着手, 满脸好奇地出了客栈, 在青州城里头逛了起来。

他从前只在京城里待过,也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什么模样, 与京城的繁华锦盛不同, 青州处处都是淳朴的痕迹。这儿的百姓大多都是靠打猎为生, 路边摊贩上卖得也有许多兽皮兽肉, 与京城好不一样。

宁朗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路边摊上一笼动物崽子吸引了过去。

摊主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位公子不是青州人吧?”

宁朗目不转睛地看着笼子里的幼崽, 闻言点了点头, 又问:“你怎么知道?”

“公子模样瞧着,就与我们青州人不同。”见他好奇这笼子里的幼崽, 摊主便将笼子提了上来,放到他的面前,让他看的更清楚一些。摊主夸道:“公子可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总算是找来的老虎崽子!”

“老虎?!”宁朗顿时双眼放光。

笼子里的虎斑猫幼崽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喵~”

宁朗一愣:“这叫得怎么像只猫?”

摊主面不改色地道:“公子不是青州人,想来是没见过老虎了?”

“是没见过。”

“那公子就不知道了,这老虎崽子,小时候可都是这么叫的。”摊主说:“这虎大十八变,等这小崽子长开了,这叫声就是嗷呜嗷呜的,身形也会比现在高大许多,就是公子您所知道的老虎的模样了。”

宁朗犹豫:“真的?”

摊主又接着道:“等这小崽子长大了,公子想拿他当做坐骑,当做宠物,那可都可以,公子想想,您要是出门时身边跟着一个老虎,那可得多威风啊?”

宁朗意动。

摊主上下看了他一眼,又吹捧道:“我瞧着公子玉树临风,却是缺少点霸气。”

“霸气?”

摊主拍了拍笼子:“有了这老虎,公子岂不是连这缺少的一点霸气也有了?”

宁朗低头看看笼子,对上虎斑猫圆滚滚湿漉漉的眼睛,顿时心都软了,他再想想这老虎崽子长大以后威风凛凛的模样,再想想自己身边跟着一头老虎的神气,在京城,这可是独一个。

宁朗立刻掏出了钱袋子:“这老虎崽子要多少银子?”

他话音刚落,旁边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摊主满脸喜色,刚要张口说出价格,顿时脸色一慌,闭上了嘴巴。

宁朗转头看去,就见一个眉目俊秀的英气男子站在自己旁边,杨真原先正在低头看着摊子上的货物,听到了他和摊主的对话,一个没忍住,这才笑了出来。

宁朗顿时纳闷:“你笑什么?”

杨真摆了摆手,道:“没什么。”

摊主面色一松,这才放下了心来。

宁朗继续问道:“这老虎崽子要多少银子?”

“我瞧着公子十分有眼缘,不如就要五……”摊主看了杨真一眼,又改口道:“三百两吧。”

宁朗是头一回出门,江云兰担心他,给他备了不少银钱,如今三百两银子他也是说掏就掏,半点也不犹豫。三张一百两的银票轻飘飘地落到了摊主的手中,而那只老虎崽子也归了宁朗。

宁朗高兴不已,有了这老虎崽子,顿时街也不逛了,路上在肉摊买了一些生肉打算回去喂老虎,然后便欢天喜地地抱着崽子回了客栈。

只是他很快遇到了难题。

小崽子对生肉抗拒的很,哪怕他是拿小刀切成了碎末,小崽子也丝毫不受诱惑,嘴巴紧闭,喉咙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咽声,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很是可怜。宁朗着急的不得了,后来还是客栈送来了他的晚膳,他拿肉汤沾了沾,小崽子才愿意张口。

过了一晚上,小崽子肉眼可见地颓了下来。宁朗原先可没养过老虎崽子,着急的不得了,一大早便抱着小崽子出门去寻昨日的摊主,只是他到了那处摊子前,那处摊子早就换了主人,卖的也不是动物了,而是一堆兽肉。

“这位小公子,要不要来尝尝我这刚猎来的熊肉?这熊掌可是美味无比,公子不如买一个回去尝尝……“

宁朗在青州城里找了一圈,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还是手下过来寻他,说是今日是要去拜访那青龙山山匪头子,他们早前下了帖子,耽搁不得,宁朗只得垂头丧气地抱着小崽子上了山。

路上,他还心惴惴的,低头对着小崽子自言自语:“我听说那山匪头子可怕极了,身壮如熊,力大如牛,还好饮生血,一言不合就要打死人,你看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他一拳就能把我打趴下,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可得保护我啊。”

小崽子弱弱地叫了一声:“喵~”

宁朗更加担心:“你说你长大了以后,当然是威风凛凛,可这还没长大呢,都是老虎,应该也有一点那个……霸气吧?”

“喵~”

宁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等他进了青龙寨,见到了数个虎背熊腰的山匪,更是抱着自己的小崽子缩成了一团,等进了堂屋以后,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比外头那些还要更加威武雄壮的彪形大汉,谁知里头主位上却坐着一个模样俊朗的年轻人,和周围那些山匪比起来,不像山匪,倒像是个书生。

宁朗忍不住左右看了看:“人呢?那山大王竟然还没有来吗?”

杨真也惊讶:“竟然是你?”

“你认识我?”

杨真颔首,点了点头他怀中的小崽子:“你竟还真将这只猫崽子当做宝贝了。”

宁朗想起来了,他就是在摊子旁边笑出声的那个陌生路人。宁朗张口反驳;“这可不是猫崽子,这是老虎崽子,以后可是要长成老虎的。”

杨真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宁朗纳闷不已,却是连周围山匪也笑了出来。

有个山匪毫不掩饰地道:“从外头来的人,真是一骗一个准,拿只猫崽子当做老虎崽子,竟然也有人信了,老虎崽子是长这幅模样的吗?”

宁朗:“……”

杨真忍笑道:“你今日是不是还去找那摊主了?”

“你怎么知道?”

杨真说:“青州城里头的规矩就是这样,谁骗到了人,就歇几天,因为那些冤大头很快就会找上门去,等着那些人离开青州了,才会继续出摊。”

“然后去骗下一个?”

杨真颔首:“没错。”

宁朗郁闷地不得了。

青州城是座不小的城市,来来往往也有不少过路人,因而被骗的人也不少,许多人对青州也没什么好印象,青州大多消息,也都是从这些过路旅人口中传出来的。

宁朗头一回来青州,头一天就被骗了三百两,还巴巴地将一只猫崽子当做老虎崽子捧着,登时心碎了一地。

……

宁朗在青州城里头安顿了下来。

虽然花三百两银子买了一只猫崽子,他生气过后,倒也不嫌弃了,照旧是每天走到哪里便将这只猫崽子抱到哪里,宝贝的不得了,不知道还真以为这是一只老虎崽子了。

杨真好奇的不得了,因着宁朗要和这些山匪打好关系的缘故,而他带着楚斐派来的人在青州做起了一些生意往来,都让他要常常上山来找杨真,而杨真每回见到他,都能看见那只猫崽子。

时间一长,见得次数多了,杨真也忍不住好奇了。

“你不是知道了这是一只猫崽子?怎么还抱着他到处走?”杨真问:“你不要你的老虎了?”

“老虎是老虎,猫是猫,总不能因为它是只猫,就不要它了吧?”宁朗低头逗逗奶猫,小虎斑猫抱着他的手指喵喵叫得软绵绵的。

“它才这么小,实在是可怜的很,一不小心就没命了,我上回出门一趟,将它留在客栈里头,结果回来时就找不到她了,找遍了整个客栈,才发现她躲在床底下,饿了一天,差点就没命了。还有一回,它不小心被别人捉了,那人竟然还要抓它去炖了,唉,你们青州的人可当真是……”宁朗说着,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

“你说它这么小,要是我不带着,一不小心没了性命,我不就成了恶人了?”宁朗可怜地摸了摸它:“猫就猫吧,至少也是我花了三百两银子买来的,要真是老虎,我还要担心那只老虎长大了会不会咬我呢,要是没咬我,去咬死了别人,我也得蹲大牢去了。”

宁朗幽幽叹了一口气,接受了这个命运。

杨真很是无语。

“可它也就是个猫而已。”杨真说:“还让你被骗了三百两,这你都不生气?”

宁朗大手一挥,毫不介意地道:“没关系,我也不是头一回被骗了。”

“……”

“再说了,猫怎么了?要是让我妹妹知道,我买了一只猫又给扔了,我妹妹肯定要生我的气。”宁朗啧啧感叹:“你也知道,小姑娘……左右它吃的也不多,我也不缺它一口粮食,它平日里头也不捣乱,就养着呗。”

杨真心情很是复杂。

山寨里头的山匪们是靠打猎为生,那些皮毛兽肉在青州下面也能卖个好价钱。宁朗上山的次数多了,也就总会撞见那些山匪处理野兽尸体的画面,刚开始他见到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白,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杨真又问他:“连一只猫崽你都可怜,现在看见了这个,你就不觉得那些野兽可怜了?”

“我都知道。”宁朗得意地昂起下巴,他可都问清楚了:“这片山上的野兽有不少,繁衍的又快,要是你们不打掉,迟早会到山下去害青州城的百姓,我还问过了,说是你们打猎也会控制,不会赶尽杀绝,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怜的?”

“真的?”

“你们靠这个为生,是靠自己的本事挣银子,青州外面的人说起你们,都说你们是横行霸道的山匪,整日抢劫掳掠,可我看着倒不是这样。”宁朗一本正经地道:“我妹妹说了,那些靠自己本事挣银子的人,都是很厉害的,我还不如他们。”

杨真:“你整日说着你妹妹,你妹妹当真那么好?”

“当然。”宁朗骄傲:“我妹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

“……”

宁朗看她的表情又变得一脸警惕:“我可先跟你说好了,你可不能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妹妹那么好,可不能就嫁给你……”

“我?”杨真挑了挑眉毛:“你昨日还说我如何厉害,到今日我就不行了?你方才不是还说,那些靠自己本事挣银子的人,都是很厉害的,照这么说,我也应当很厉害才是。”

“我妹妹……我妹妹……”宁朗心里头着急,嘴巴又笨,说不好该如何反驳的话,干脆直接抱着自己的猫崽跑了:“反正你不能打我妹妹的主意!”

隔了一天,他再上山,整个山匪的人都知道了,他有一个妹妹,被他如珠如宝的疼着,连让人说一句都不行。

……

宁朗跑得次数多了,和杨真的关系也变得熟了起来。

他这个人向来自来熟,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一熟起来,还总是喜欢与人说起自己的事情。杨真不但知道了他有个从前脑子不清楚,最近总算清楚了的爹,从前性子软弱,对她百依百顺,如今对谁都是凶巴巴的娘,还有个聪慧漂亮的妹妹,连他有个正在京城备考秋闱的朋友。连他过来青州的目的,也在无意之中透露一些,再结合杨真自己的调查,很快便猜出了真相。

杨真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为何他能这样多人不设防。

宁朗来的多了,不但和杨真熟悉,和山上这些山匪也熟了起来。他每天上山下山的跑,光路上就要花费不少时间,因而杨真便干脆在山寨里头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这不好吧。”宁朗推拒:“住在你们山寨里头的,都是你们这样的山匪,我又不是山匪,怎么好住在这儿。”

“你还想当山匪?”杨真上下看了他一眼,旁边山匪们也齐齐发出哄笑声。

宁朗不服气:“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可厉害了。”

他们可看不出来。

索性近日山上无事,旁边山匪便站了起来,撩起袖子,露出肌肉鼓起的手臂:“既然你说你很厉害,那咱们来比划比划,看看你究竟有多厉害。”

宁朗:“……”

“进我们山寨的人,肯定要去山上打猎,打猎得有好的身手,你要是身手不好,这遇着了老虎省得,可不就得被一口吞了。”山匪抬手比划了一下:“你要是想要进我们的山寨,这伸手可不能差。”

宁朗脸都绿了。

他向来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如何能够上山去打野兽,更别说和这些山匪们比划。和祝寒山比划还差不多,他这身板,对上这些肌肉虬结的大汉,也许还没有过几招,就缺胳膊少腿的了。

“行了。”杨真打圆场。“别逗他了。”

山匪这才坐了回去。

宁朗抱着猫崽子缩在位置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小声地辩解道:“我们京城里头……我们京城里的人,和你们不一样,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

“你要是想入我们山寨,可就得接受我们,和我们一样。”杨真说:“要是招你这样的文弱书生过来,我们山寨可不就得被官府给铲平了?”

宁朗一声也不敢吭。

“再说,就算是要用京城的方式来比,你难道还能赢过他们?”杨真说:“我瞧着你,可不像是个什么文采出众的人。”

宁朗:“……”

他还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