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洪伯会送我回家。”

“你回家也不要做晚饭了,冲个澡换身衣服,我七点在你家楼下等你。夜市上好吃的东西还多着呢,广记的云吞算什么,东华街小江苏的十三香小龙虾和老山东的紫苏田螺,那才是美味天下无双。”

一席话诱得林月弯食指大动:“真的吗?那太好了。萧星野,七点钟不见不散。”

***

林月弯以为今天的补习会和往日一样,没什么需要她过多讲解的地方。可是明日朗却看着笔记提出一大堆问题来,她详细地一再为他解惑。讲着讲着,渐觉时间流失,不由得偷偷一瞥壁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六点半,可她还不能走。

明日朗察觉到林月弯的心思在分散,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下钟,有所领悟:“你…是不是赶时间呀?”

林月弯下意识地就说出来:“是呀。”

答完忙又摇头道:“不是,你还有哪里不明白的,我慢慢和你讲。”

明日朗却已从她脱口而出的两个字中,知道了她还有事。于是说:“没有了,我都懂了,你有事我让洪伯赶紧送你回家。”

“真的都懂了吗?”林月弯犹不放心。

明日朗答得极肯定。“真的。”

林月弯收拾东西告辞了,明日朗倚在床头,微笑着目送她离去。只是她的身影方消失在门板背后,他唇角的笑容便如花般萎去。

那些功课,他如何会不懂?不过是假装不懂,想多留她一刻。喜欢看她澄若秋水般的眼睛;喜欢听她珠落玉盘般的声音;喜欢闻她幽如兰草般的发香…因为喜欢,所以在他眼中,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她的笑,她的美,她的存在,让天地生辉,世界焕然一新。再没有人能比得上。

双休日两天都看不到她,教他一颗心空空荡荡的。只觉得时光那么难熬,真正懂得了何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好不容易等到她来了,满心都想着要如何多留她一刻,却偏又留不住。

落地长窗外,已然是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暮色如烟雾。

老洪驾着车去送林月弯回家,车子还没有驾到她家楼下,远远地就看到那个姓萧的男生等在那里了。

林月弯向老洪道谢后跳下车,萧星野迎上来,一脸意外:“你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会从楼上下来呢。”

“耽搁了一会,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才到了几分钟。”

“那你再等我几分钟,我上楼换套衣服就下来。”

“不急,我可以再等你半个小时,你慢慢收拾好了再下来吧。”

林月弯也确实想洗了澡换了衣服再出门,只是怕萧星野的性子急等不得。他却极体谅地表示愿意等,于是嫣然一笑:“那好,你在旁边的小花坛里坐一坐,我尽早下来找你。”

她家里只有自己一人,又是要上去沐浴更衣,自然不方便招呼萧星野上家里坐。

老洪放下林月弯后,没有马上就走。遵照小主人的意思,一定要看着她上了楼,窗口里也亮了灯方算是安全抵达,才能离开。他看着眼前这对少男少女,听了他们简短的交谈,自知没有他什么事了,便掉转车头离去。从后视镜中,他看到林月弯进了楼道,那男生在楼下一旁的小花坛里坐下,仰头看向四楼的一个窗口,那扇窗中是一窗蜜橙般的灯影。他在等她,两个孩子晚上不知安排了什么节目呢。

老洪的车子还没开出多远,手机响起来了,一看来电显示,是明日朗的电话。

“少爷你好。”

“洪伯,我才忘记嘱咐你了,林小姐赶着回家好象有什么事情,你先别急着回来,在她楼下等一等。如果她还要出门,你今天晚上就只管负责接送她好了。”

“少爷,我想没这个必要,其实林小姐赶回来是因为有人在等她。”洪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边说边下意识地又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小花坛中坐着的身影。

电话那边半响无声,良久才传来细微几近不可闻的声音。“是萧星野在等她吗?”

“是啊。”

话一出口,洪伯便知不妥,却又收不回来,当下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明日朗没有再说话,片刻的沉默后,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嘟的挂断声。老洪握着手机一时不知该如何才好。

按下挂机键,明日朗看着手机发怔。地中海之蓝的颜色,让它如同那块著名的钻石海洋之心般的晶彩夺目。然而,空有这般昂贵的手机,却听不到最想听见的声音。

怔怔地把手机看了半响,最后他长吁一口气,乏力地朝着床栏一靠。微微仰起的脸庞上,神情寂寥如暮。他在想什么?无人知晓。

***

海滨城市的秋夜,实际与夏夜无异。满街绿荫如绘,桂花正盛,香流满路。入夜的天空是深紫色,星子不多,疏疏落落地缀在天际,倒显得格外明亮。

东华夜市极热闹,尤其食摊一条街。行人熙熙攘攘,万头攒动,一幕浮世绘般的繁华喧闹。

萧星野先带了林月弯去吃小龙虾,一大盆红通通的小龙虾们端上来,色香诱人。拿起一只来剥开外壳,撕出一截腴白的虾肉吃下去,入口香甘,极美味,只是略嫌它辣了点。一盆吃毕,林月弯双唇已被辣得通红如椒,却意犹未尽。

吃完小龙虾又去吃田螺,用紫苏叶炒出来的田螺,不仅除去了田螺本身的泥腥味,更能带出田螺的鲜味。入口时能品尝到一种香中有辣,辣中带甜的奇妙口感。加上螺肉肉质爽滑香韧,端的美味无双。林月弯吃完一份还不过瘾。

可无论龙虾也好,田螺也好,萧星野都只叫一份,吃完再带着她去吃别的。食摊一条街的美食还多着呢,满街遍巷最多的数烧烤摊。一蓬蓬的火与烟四处漫着,孜然的香味浓烈扑鼻。不单单只是烤牛羊肉,还有烤鸡爪、鸡翅、鸡腿…烤得极松脆酥嫩,骨头都能嚼下去;也有烤鱼、烤排骨、烤鹌鹑、烤火腿肠、烤鱼丸肉丸、烤豆腐干…更有烤韭菜、烤茄子、烤黄瓜、烤青椒、烤香蕉、烤苹果…天底下简直没有不能拿来烤的食物了。

林月弯和萧星野一路吃过去,鸡翅香酥、烤鱼热辣、黄瓜甘爽、苹果脆甜…二人每样都只是要上一串分着吃,以浅尝辄止来换取更多的品尝机会。

林月弯最喜欢的是烤豆腐干。寸许大小的豆腐干,一块块摊在铁丝网上煎熬成金亮的颜色,撒了孜然胡椒后,气味芳香浓烈,入口柔嫩焦脆。再顾不得浅尝辄止了,她一口气就干掉好几块。

美食当头,如同美女帅哥的邀约般令人难以抗拒。

他俩吃遍东华食街后,齿颊留香地打道回府。吃得太饱,于是也不乘车,二人慢慢地散着步回去。东华街很长,有南路和北路两段。是A城入夜后最繁华的地段,越是夜深,越是灯火焰焰。人声车流喧哗不断,街市恍如乱世。萧星野和林月弯的步伐,却起落韵律如诗,走得极安定。

林月弯沐浴后,换了一件天蓝色的中袖T恤衫,配一条湖蓝色的背带裙。赤足套着一双海蓝色的凉鞋,稚拙的圆头造型,如洛丽塔婴儿般的憨态。深浅不一的蓝,重重叠叠在她身上,如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致,美得极其纯净。长发洗过后吹成半干跑出来,这时已经全部干透,漆黑发丝如锦缎铺陈般披满双肩。发香幽幽,似桂花开在月光下。一路楚楚行来,端的是香风细细,像一朵芳菲得有声有色的花。她却浑然未觉,径自说说笑笑着。星眼波流动,清澈又潋滟。

莫名地,萧星野便觉得诱惑与沉醉…一颗心如八月十八的钱塘江水,风在生潮在起。

由东华南路走到北路,已经远离了食街的烟火气。前方有节奏感非常强烈的音乐响彻四方,一大群人正在围观着什么。

“萧星野,他们在看什么?”

“哦,他们在看街舞,这里是年轻人跳街舞的集中营,你想看吗?”

林月弯兴致极高,“想想想,当然想,我们也挤进去看看吧。”

萧星野自然而然地拉着她的手,从人群中钻进去。到了里头一看,十来个男孩女孩,正在强劲的音乐声中,动感十足地集体舞动着。他们精彩的表演不时赢得路人们阵阵掌声。

街舞,是起源美国纽约市布鲁克林区的即兴舞蹈,当时的街头舞者多半以黑人或墨西哥人为主。由于这种舞蹈出现在街头,不拘泥于场地器械,所以称之为街舞。它具有极强的参与性、表演性和竞赛性。随着时代不断变迁,现在很多流行音乐都融入了街舞的舞蹈风格,这种最初作为街头艺术表演的舞蹈,开始在全世界范围内广为流行。它因其轻松随意、自由个性和反叛精神,理所当然地受到年轻人的喜欢。

林月弯杂在人群中看着那样活力四射的舞蹈,忍不住也为他们喝采:“太棒了,真是跳得太棒了。”

有个懂行的年轻人在一旁告诉她说:“这种集体街舞还不算什么,要看就要看个人表演的。”

林月弯不懂就问:“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那年轻人好为人师,详细地对她讲解一番。他说街舞一般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个人的技巧街舞。有很多高难度的地面动作,譬如说翻滚、倒立、弹跳等等,都是比较高技巧的个人街舞表演。要求舞者的动作协调性和舞感,以及肢体灵活性和控制力。

另外一种就是集体街舞,是目前比较流行的街舞形式。这种街舞更接近于大众,跳起来比较简单,节奏感比较强,既有舞蹈的感觉又有健身的作用。所以较为普遍。

林月弯听后左看右看,看到不远处还有几个人群簇拥着的地方,也有音乐嘭嘭地传出来。不由要问:“那些场子是个人表演的街舞吗?”

“不是的,和这里一样,也是属集体表演形式。这条街上倒有一个很会跳个人技巧舞的高手,不过他不常来。偶尔来一次,绝对是‘一鸟入林百鸟压音’的王者气势。”

“有这么厉害呀,真想看他跳一场。”林月弯听得不胜向往之至。

萧星野在一旁听了半天,见她这么喜欢,不由问:“那这位街舞高手一般什么时候会来呢?”

“这可说不准,全凭他的心血来潮,有时三五天就来一回,有时一两个月都不见人影。我算算,这回他已经有快一个月没露面了。”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萧星野纳闷了。

“我也是街舞爱好者,常来这街上跳。自从见过他的街舞表演后,大大折服,成为他的忠实FANS。其实我很想拜他为师,可惜他这人独来独往,不肯收徒弟。”那年轻人十分抱憾的样子。

正说话间,街道遥遥那端突然有一阵更加强劲的音乐传来,以重音为主,节奏极快,加上大上大落的混音效果,声震四方。正在跳舞的一群男孩女孩蓦地都停住了,然后纷纷朝着音乐声处跑去,一群观众不明所以然之余,也都跟着跑。

年轻人激动万分,“来了,他今天终于来了。”

顾不上多说话了,他也掉头就跑。林月弯和萧星野看这情形,猜出必定是那位舞林高手到了。也忙跟着跑过去看热闹。

街道那一端,有个大型商场,商场正门前不远处有个一米来高的长方形大平台,平时是供商家做促销的地方,此刻成为了一个年轻男孩的舞台。他正随着狂野奔放的音乐舞动着。在HIP-HOP的节奏下,他可以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摇摆起来,动作放松又协调。那自由的风格、多变的步伐、灵动的舞姿、高度的技巧…有着黑人舞蹈家般的韵味。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台下仰头望着他,喝采声与掌声一直源源不绝。

林月弯一眼就认出来了,舞台上神采飞扬、活力四射的舞者,正是原辰夜。虽然耳闻他‘舞林盟主’的头衔久矣,但今日观其一舞,仍免不了震动。果然是一鸟入林百鸟压音的王者气势,本来这条街道上,好几个跳街舞的团队,他一上台,全部都停了跑来看他跳。如同群鸟齐来朝凤。

注:文中关于街舞的资料,参考于百度知道中《街舞艺术》一文。

第二十四章

舞台上的原辰夜,打扮与往日迥异。耳际有环,项间有链,扬着一头炽烈如火的红发,穿着一件百般红紫斗芳菲的花衬衫,在超级商场招牌霓虹灯的绚丽流光下舞动,观者只觉乱花渐欲迷人眼。

一曲舞毕,台下掌声雷动。萧星野虽然对这位同校学长半点好感都无,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跳得很棒。即使是如他这样的外行也一望可知的有水准。

很快另一曲又奏响,但原辰夜不再跳了。他跳下台来,极年轻的额、极年轻的颊上,汗水晶亮。有好几个女孩子围上去递纸巾、递矿泉水给他。他随手一接,被他接去手中之物的女孩都激动得眼神晶亮、脸颊绯红。

林月弯和萧星野身旁有几个人在感慨:

“就跳完了,我还没看够呢。”

“我也没看够,可是他每次来都只会跳一曲,再想看也没得看了。”

“他那几个翻滚的地面动作真是帅呆了,高手就是高手哇,我怎么练都练不出他的味道来。”

“这个也是讲天分的,天赋不够,苦练也未必有效。”

说话的这几人,林月弯留心一看,原来是方才表演集体街舞的几位成员。

那一端,原辰夜擦干满脸的汗,再一扬脖喝下半瓶水。一群女孩子围着他叽叽喳喳,他没法一一回应,却朝着她们每一个人微笑。他的微笑如火种,让一双又一双的眼睛燃亮了夜。

潇洒地朝着围观者挥挥手,原辰夜扭头离去,人群纷纷给他让开路。一辆火红的敞篷宝马跑车在人群尽头露出来,伴着激扬动感的舞曲。他的舞曲原来是用汽车音响放出来的。车旁还倚立着一个美貌少女,一头短短的蓬松的卷发,挑染成金色,衬着雪白的圆脸,甜美可爱如芭比娃娃。她穿着一件款式简约的细吊带裙,颜色是极少有人穿的鲜绿色。

鲜绿色是很难穿的一种颜色,尤其东方人的肤质,大部分黄的不怎么悦目,再配上绿衣,往往会变成惨绿愁黄,不忍卒睹。寻常人一般不敢问津这种色彩。偏偏这袭绿裙,卷发美少女却穿得那般赏心悦目。整个人如春日原野般生气勃勃,仿佛能嗅到她一身的花草清香。

未知旁人见了这位绿裙美人后作何感想,反正林月弯一眼瞥见,顿时忆起前人“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的词句来。

原辰夜走到绿裙少女面前,满脸含笑地略弯下腰,看着她,而绿裙少女略作忸怩后,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嘴唇殷红娇嫩如玫瑰花苞。原辰夜在那花苞般的红唇轻轻印上一吻。花朵般的年龄,花朵般的少男少女,在霓虹灯的七彩流光下轻吻,有着梦境般的唯美感。绝对不同于成年男女在街头的热吻,总免不了让人生出有碍观瞻之感。

与美人一吻,原辰夜脸上笑意更浓。他极绅士地打开车门,请绿裙少女坐上车。然后他也上了驾驶座。欲驾车离去,浑然不顾身后一群女孩子的眼神黯然芳心零落。

萧星野忍不住道:“这家伙开着宝马跑车来的,他有驾照吗?”

林月弯笑着摇头:“我猜他没有,应该还不到拿驾照的年龄。一定是趁着夜里交警们下了班,他就开着车出来野了。”

红色宝马车发动起来,如一抹流动的火焰般绝尘而去。那驾驭技巧,绝非一天两天的功夫。这个原辰夜别看年龄不大,开车的年头看来可不少了。

尝遍美味小吃,看够街头劲舞,林月弯兴尽而返。回家时已经快10点半了,还未进门,就听到屋里的电话在嘟嘟地响,这个时辰会找她的只有一个人。急急地掏出钥匙打开门,她几乎是扑到电话机旁。抓起话机来:“喂,妈妈吗?”

“弯弯,怎么打了一晚上电话你都不在家?”

“妈妈,我刚好今天和同学去逛夜市去了。”

“你一个女孩子,晚上还是别随便和人家出去玩的好。”

“妈妈我知道,一般的人我不和他们出去的。这个是我很要好的朋友,就像家人一般亲。”

林月弯的比喻,让电话那端半响无声,良久才道:“家人对你还没这么亲是吧?”

此言一出,林月弯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她的无心之语在那端听来是有心之话了。忙道:“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您也有您的难处,我并没有埋怨您的意思,真的。”

父亲过世后,十四岁的林月弯没着没落,曾经被送到姑姑家住了几天,那几天让她深深明白何谓‘寄人篱下’。妈妈赶回A市后,姑姑马上要将她‘物归原主’。得知妈妈也没办法带她走时,立即谈起代为抚养的费用来,而且价码开得不低。

妈妈再婚后的经济条件应该很好,对姑姑的狮子大开口毫不为难。正欲一口答应,可是林月弯坐在她身旁,一下又一下,怯怯地又坚决地拉她的衣角。于是要答复姑姑的话变成了‘考虑考虑再说吧’。

那天晚上母女共处一室,林月弯在久别多年感觉生疏的妈妈面前,起初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妈妈却表现得很亲切,一再鼓励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她这才表示了想自己独自生活的愿望,寄人篱下非已所愿。

妈妈思忖良久后答应了她。她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家,独自生活虽然一米一炊都要自己操持,但无需再看别人的眉眼高低,这才是最重要的。就这一点来说,林月弯非常感激妈妈尊重了她的意愿。而不以她年龄小不懂事为由,把大人们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

“弯弯,明天妈妈会到A市来看你。”

“真的!”林月弯先是惊喜,随后又道,“您有空吗?要是家里事多、工作又忙就算了,不必专程来看我。平时给我打打电话就行。”

“我有时间,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五点前就能到。”

“那我明天下午最后一堂课不上了,我请假去接你。”

“不用,你好好上课吧。我自己直接回家。”

“妈妈那您先回家休息一下,我下课就赶紧回来,我顺路买菜回来做饭给您吃。”

“你别买菜了,我们晚上出去吃。”

电话说了近半个小时,挂断后林月弯满心欢喜漾漾。爸爸去世后,妈妈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纵然不常在一起,但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之缘,还是让她的心中对妈妈怀着感情。妈妈又要来看她了,这两年来,她一年只能来两三次,所以每次她的到来,都是林月弯的节日。

***

又将时近黄昏,明日朗在等着林月弯的来到。

边等边惆惆地想:今天她会不会也要赶时间回家?萧星野会不会依然在她家门口等着她?他们又会去哪里呢?一定是令人开心的去处吧…可恨自己天天拘在这屋里,一步也多动弹不得。

少年心性,终究不甘心。趁着屋里没有人,明日朗捂着胸口下了床,试着自己走几步。养了这些天,伤处的疼痛已然减轻许多。纵然行动间依然有疼痛感,却也不碍事。成医生干吗非要他躺足半个月才许下床?简直是画地为牢把他给囚了。

明日朗正在暗暗抱怨成医生,明夫人推门进来了。一看儿子单独下了床走动,就急急地道:“阿朗,谁让你下来的,快躺回去。不小心摔了就糟了。”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动不动就摔跤的。”

“大人也有摔跤的时候呀,意外状况谁都避免不了,你快躺回去。”明夫人边说边把明日朗扶到床边,拿过两个枕头叠在一处,重又安顿他半躺下来。

明日朗无可奈何地顺从着母亲的安排。

“妈妈,我觉得我应该多走动走动,才会好得更快。”

“胡说,成医生说了,你这种情况头一桩就是要卧床静养,避免活动。因为活动不注意时可能会造成再次受伤。”

“我会很小心的。”

“阿朗,妈不和你说那么多,反正半个月内你一定要卧床静养。”

明日朗还想说什么,明夫人不欲与他多争辩,于是故意岔开话题说:“咦,这个时候,老洪该把林月弯接来了吧。”

她话音方落,房门就被人敲响了。不禁笑道:“想必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随后扬声说:“请进。”

明日朗的眼睛早就盯在那扇门上了,房门轻轻推开,白衣蓝裙的少女倚门而立,肌肤雪白,容颜娇艳。

明日朗整个人陡然一震,失声道:“白云净,怎么是你?”

白云净轻声细语地解释:“林月弯这几天有事来不了,周老师安排我代替她来为你补习。”

明日朗闻言怔了怔,急忙又问:“她有什么事情?为什么来不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也没具体说。”

林月弯突然就不来了,明日朗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强烈的失望如无形闷棍击来,他陡然就懵了,郁郁地垂下头去。

白云净偷眼瞥见,也郁郁地垂下头。遵照周老师的意思,她代替林月弯来时就能猜到明日朗的反应了。但尽管已经有所预料,明日朗这般失望至极的表情,还是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这位…白云净同学是吧?”明夫人问道。

“你好明夫人,我是白云净。”

“以后都是安排你来替阿朗补习,还是就让你暂代林月弯几天呀?”

明夫人此话一出,明日朗马上霍然抬头,急切地等白云净的回答。

“周老师就是说林月弯这几天来不了,让我替上。应该是暂代几天吧。”

白云净一说完,明日朗明显松了口气。又追问道:“那她到底有几天不能来?要什么时候才能换她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明夫人情知这个女生也是不明就里的,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含笑道:“那么这几天,就要麻烦你了,白云净同学。”

“明夫人客气了,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算麻烦。”

白云净自然不会将此事视为麻烦,她一百二十个心甘情愿来替明日朗补习。不单单是想来见一见明日朗,更主要的原因是想赎罪。如果那天不是她鬼迷心窍般地多了那句嘴,就不会有明日朗受伤的事情发生。人人都当明日朗真是在操场上意外受伤,她心里却是明镜儿似的。若非萧星野一惯的鲁莽行事,明日朗伤从何来?而整件事情追根溯源上去,造衅开端首在她。

***

放学路上,萧星野载着林月弯,单车飞一般地在路上走。

“不用骑那么快,慢一点没关系的。”

“你放心,我骑得快也骑得稳,不会有事的。好容易你妈妈来看你,你一定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家去见她。”

林月弯承认:“妈妈每次一说要来,我都格外激动。但真的见着她,又挺拘谨的,毕竟长年不在一处,见了面免不了陌生感。”

“经常不在一起,确实是会拘谨。但你对你妈妈毕竟还有感情,听到她来会高兴会激动。要是我妈,她来不来的我无所谓。话又说回来,我妈妈就根本不来了。我不稀罕她,她也不稀罕我。”

“萧星野,你妈妈可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让她暂时顾不上你。”

“管她顾得上顾不上,我只当没有妈就是了。”

“说什么呢,你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倒巴不得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天生地养,还没这么多糟心事。”

“越发混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