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此我才要带你离开,看见李杏那个呆头鹅我心里头就不自在。”他倒好似吃醋了一般。

白笑笑更加无语,“三少爷你这样的人中龙凤,有着大把的女子想要嫁给你。何必守着笑笑一个人?三少爷,我直说了吧,你不是真的喜欢笑笑,你只是因为用了我的血,你可以去问问你大哥还有寻非,他们会告诉你的。而且笑笑是真的心有所属,此生只喜欢他一个。”

李椿的脸上洋溢出一个更大的笑容来,“真巧,我也只喜欢你一个。我保证你会一样喜欢我的。”

白笑笑脸彻底黑了,牙齿格格响,“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手!”声音已经变了个调子,双目射出火星来。

李椿于是退一步道:“好,你要是帮我重新绣一匹帕子,我就放手。”他说着把一张手帕搁在了白笑笑的腿上,“你照着这个式样再绣一幅。”

车内的空气顿时凝结,白笑笑目不转睛地盯着腿上已经有些灰暗的手帕,手帕的下角有一道密密麻麻的线,将远山和一朵紫薇花连在了一起。远山重叠下,绣着一行“一笑倾城欢”。

“你……你如何?”白笑笑的声音干干的。

李椿漫不经心地说道:“当初被鸠杀扯去了半边,我后来从莫寻非那儿拿回来,自己缝起来的。不过你反正也闲得无聊,再多绣一幅吧。”

白笑笑的脑袋茫茫一片,手脚顿时就发起抖来,她很想伸手揉揉眼睛,掏掏耳朵,但又怕自己一眨眼,眼前这匹手帕就不见,深怕自己一掏耳朵,刚才他说的话都是她的幻听。

他说,李椿死了这么久,鬼魂早就投胎去了,偏巧留下一幅不腐的纯阳躯壳。你身上又是纯阳之血,亏得枣残那个家伙良心发现,用他的毕生功力将我最后的一点元神放进了李椿的身体里。没想到我和他斗了这么多年,他倒成了我的恩人了。

他又说,如今我虽然成了人,但躯壳不是自己的,到底还是体虚。我打算学学枣残那个家伙的法门,免得你长命百岁,我却先夭折了。笑笑,你说好不好?

他说了那么多,白笑笑一句也没有听见,唯独最后一句,她真切地听到,他说,笑笑,我没死,我回来了,你还要我放手吗?

白笑笑反手握住,手凉凉的,掌心却有着热的温度,她是那样真切地握着,不觉已经模糊了眼,她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放!”

 

第一百一十章 番外

冉白石这些日子没有银子,只能够在街上游荡,每次走到李府时,都有些恨恨的。那一日,莫寻非找到自己,让他盗取父亲印信、指使捕头衙役围了万寿宫,以解救白笑笑。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是此时想来,不知道有多懊恼。

眼下,不知不觉地竟然又走到了李府的后门。他有想要进去的冲动,正巧后门一开,两个丫鬟扶着一个病恹恹的女子走了出来,冉白石定睛一看,正是白笑笑。

他的心仿佛被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就要走上去。他还没有迈步,就被人一左一右扯住。他回头一看,正是李杏和莫寻非。

冉白石忍不住问道:“白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莫寻非道:“不知道,只是以后应该不会回了吧。”

冉白石不由急了,“那我赶紧去告个别啊!”他还没有迈步,就被两人继续拖住,冉白石道:“我不是去找她算账的。不管怎样,相识一场,我去道个别。”

李杏道:“还是不要去打扰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挺好。”

冉白石被两人拖住,动弹不得,眼见白笑笑已经上了车,他也只得作罢,只是他曾经以为自己迷了心窍才会对她死缠烂打,可今日瞧来,还是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等到马车开走时,他不由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面皮,难道他的这种怪病还没有好?看来还得请巫师来除除晦气。

他快步回家,走了一半,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街上熙熙攘攘,早就没了那辆车的踪影,可是冉白石的心里觉得空落落的,隐隐觉得,曾经那样疯狂的迷恋,这种感觉挺好。

 

李彬和李杏送出门时,莫寻非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了。最后是一张桌面被四个人抬上了车,李彬不由打趣他,“表弟,你还真是有趣,什么也不带,千里迢迢带一张桌子回去!”

李杏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真的就这样走了?何时再见?”

莫寻非笑道:“这边的事,……总算是有了一个了结,我该回去了。有机会,寻非会来看你们的。”

李杏点点头,不再言语。李彬只好插话道:“搞得这么伤感做什么?好像一辈子不见了一样,我就不信大哥添丁,寻非成亲的时候,你们会抽不出身来见面?”他拍了拍莫寻非的胸脯,小声道:“表弟,我看好你!听说你那名义上的外公要当摄政王了?喂,以后你要是成了王爷,带二哥去皇宫里头玩玩,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呢!”

气氛好了一些,莫寻非挤出一丝笑道:“一言为定。时候不早了,寻非得走了。”

车上,莫寻非轻轻地抚摸着那张光洁的桌面,桌面上他曾经用刻刀清晰地刻下了一句话,“这一生,只想看到她的笑。”每一笔都刻得十分工整,除了最后那一划,拉得好长好远。

白笑笑走的时候,他强忍着,不敢去道别。他知道,可能从此成永诀,她和他再不会有任何交集,但是他很怕自己上前会流露出不舍的眼神来,那样的话,她就知道他还没有忘怀她了。

这一生,他只想看到她的笑。但是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她的幸福来得太不易,他希望她能够全心全意地去体会幸福,而不会有任何愧疚的心。

而他,即便再也见不着她,也可以守着这份美好的感觉,想念她的笑容。他把头靠在了桌面上,拿出了长笛吹起了曲子,恍惚中,他好像听见白笑笑在轻声和唱:

野鸟山花旧生涯。

瘦竹疏梅处士家。

深耕浅种收成罢。

一溪流水乐闲身。

有鸡豚竹笋藤花。

闲时节自炼丹砂。

 

枣残老人从京城回来,取道新河回肃慎木唐山时,接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是李家的大少奶奶,她恭候了他许多天,一见到枣残老人时,就忍不住热泪盈眶,“老神仙,求你救救我夫君。求你让他快些恢复正常吧,让他忘了那个女人。”

枣残老人不解道:“老朽已经解除了他们三人身上的血咒,按理说,他们不会再如从前那样对白笑笑爱得疯狂了。”

大少奶奶摇头道:“夫君初时是挺好的。可是后来我三叔带着那女人离开后,他就又发病了。他写信去吏部,表示想要在新河做个文职,他说是为了照顾高堂,可妾身知道,他不舍得的是跟那女人在新河的回忆。他每天夜里都会去落驾苑,有好几次都是在院子里睡着了。要不然,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画画,画得都是那一日他和那个女人成亲的情形……”

说到后边,大少奶奶都有些泣不成声了。

枣残老人道:“少奶奶放宽心吧。状元爷是福泽宽厚之人,或许过一阵子,等他放下了心中的这个结,就好了。”

大少奶奶道:“可是……可是老神仙不是说已经解除了他们的咒语吗?为何……为何他们一个二个还是如此?还有我那三叔,死而复生,一醒来就带着那女人走了,那女人……女人怎么如此可怕……”

枣残老人呵呵一笑,“白笑笑不可怕。老朽也的确是解除了血咒。至于为何状元爷至今仍旧沉醉不醒,那只有一个解释说得通了。”

大少奶奶双目放出光来,“是什么?”

“那就是状元爷他是真的爱上了白笑笑,老朽可是无论如何也无能阻止呀。”枣残老人捋着白须,眼见护送江姿公主灵柩的御林军已经行远,长啸一声追了上去。

大少奶奶抬头看的时候,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影,夕阳下,只余下他那一句苍凉韵味的歌声回荡在耳边: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