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崔氏和郗道茂为桓济即将要定亲的事情纠结的时候,远在下邳的郗超也在几天之后收到了这条消息。

“你说桓大人上琅邪王府上提亲,想让司马道福嫁给桓济?”郗超望着这手中的信件,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是的,属下还听说,不日南康公主就要进宫请旨,让太后给桓二郎君和二郡主赐婚呢。”

“他倒是会打算。”郗超食指轻叩桌面想到,圣上亲政不久,对之前把持朝政的老臣总有几分忌惮之心,他来下邳之前就曾听说圣上有意让皇叔琅邪王当丞相。琅邪王司马昱子嗣不旺,目前除了一名尚在襁褓的幼子之外,只有司马道福这么一个孩子。要是等琅邪王当上丞相了,桓家就不一定能娶到司马道福了,桓温和南康公主这步棋可走在了前面。

只是——郗超暗自沉吟道,桓温同琅邪王联姻之后,手里的权利定是越来越大,他看上郗家的北府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真的他开口要的话,以现在郗家的实力,恐怕也只能把北府军拱手相让了!可恨自己两个庶出的弟弟不成器,阿乞虽是个好胚子,可毕竟年纪还小…郗超无不惋惜的想到,若是叔父能在这里打几场胜仗,得了朝廷的册封就好了!若是能把傅末波打下,他可就立了大功了!毕竟他可是连荀羡都打败的人啊!

就在郗超思忖怎么让郗昙顺利把傅末波拿下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郗超不由抬头,身边的小厮见状,立即机灵的闪身出去想要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刚掀起帘子,一道身影便冲了进来,“嘉宾大哥。”

母女谈心

就在郗超思忖怎么让郗昙顺利把傅末波拿下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郗超不由抬头,身边的小厮见状,立即机灵的闪身出去想要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刚掀起帘子,一道身影便冲了进来,“嘉宾大哥!”

“阿钺?”郗超惊讶的抬首望着桓济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我有事?”

“郗大哥,我要回建康一趟,麻烦你给我一张手令!”桓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说话时语气还微微喘着。下邳是军事重地,白天出入城门口的军士们都查的非常严格,更不要说是晚上宵禁的时候了,桓济想要连夜离开下邳就一定要手令才行。

“回建康?”郗超挑眉问道:“你回建康干什么?”

桓济迟疑了一下才道:“阿母给我寻了一门亲事,我不想要这门亲事,想早点回去同阿父、阿母说一声,也好早日推了这门亲事。”除了大哥之外,他并不想同任何人说他和阿渝的事情,哪怕郗超是阿渝的阿兄。

“太后赐婚的婚事,也是你能推得了的?”郗超听了桓济的话,忍不住冷笑问道。桓济和郗道茂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也隐约知道两人私底下有来往,可他不阻止不代表他就赞同两人的事情。正如郗昙和崔氏所想,在他看来王献之固然没什么可取之处,可桓济更不是阿渝的良配,两人相较之下,他情愿阿渝嫁给王献之。

“太后赐婚?”桓济茫然的望着郗超,郗超将手里的信件丢给他,“你自己看。”

桓济快速把信件看完一遍之后,手不由微微发颤,“怎么会这样?”他喃喃的自语道。

郗超见他那模样,摇摇头,淡淡的说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不要忘了,你姓桓。”

,桓济听了郗超的话,浑身一震,半晌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郗大哥。”

郗超点点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这小子还算识相,没说出他跟阿渝的事情,郗超双目微眯,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破坏阿渝名声的事情传出的。

桓济失魂落魄的转身,有些绝望的想到,他跟阿渝就真的没希望了吗?在阿母心里,她就真的这么喜欢司马道福?

“有细作!有细作!”就在桓济和郗超各有所想的时候,突然一声大喊声惊醒了两人,两人听到喊声后,皆微微一怔,随即脸色一凝,想也不想,掀帘走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郗超沉声问道。

桓济握了握手中的弓箭对郗超说道:“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你自己小心些。”郗超关切的说道。

“嗯。”桓济抿了抿嘴角,大步的踏了出去。

郗昙听到声响也披衣起身,见桓济头也不回的往外头走去,不免有些担忧,“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顺便再派几个人去保护一下桓二郎君。”他吩咐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对于桓济的举动有些无可奈何,这位桓二郎君要是真在自己的这里出了事,他怎么跟南康公主和桓大人交代?

“叔父。”郗超走向郗昙,“你伤势未愈,怎么就起来了呢?”他关切的问道。

郗昙挥手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没大碍的!对了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目前还不知道。”郗超若有所思的轻捋自己的美髯,“我想可能是傅末波的人。”

“傅末波?”郗昙脸色微微一变,心里不由有些没底,若真是傅末波就麻烦了,毕竟他可是连荀羡都打败的人啊!

“才过了正月他就打来了。”郗超微微嗤笑,“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估计他是撑不下去了。”

郗昙沉吟了一下,“去把将领们都叫过来。”他吩咐道,“阿冉,你也一起来,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郗超也正有此意,“我也正好有些事想同叔父商议。”两人一路说着往议事厅走去。

“阿渝。”郗道茂自从张家回来之后,就一直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崔氏见女儿这几天老是闷闷不乐,不由暗暗心疼,今天特地亲自下厨,精心做了几道菜,准备同女儿好好谈谈。

“阿母。”郗道茂正在练字,见崔氏进来,忙起身迎了上来,“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打发下人过来吩咐一声就是了。”

“我没什么事。”崔氏示意丫鬟将饭菜摆在案桌上,“我们娘俩也好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就想今天过来找你说说话。”

郗道茂见阿母这阵势,就知道她是来同自己谈桓济的事情的,等丫鬟退下之后,她腻到了崔氏身边道:“阿母,我来给你倒酒。”

崔氏接过女儿递来的酒杯道:“阿渝,我看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心事?”

郗道茂倒酒的手顿了顿,笑了笑:“我没什么心事啊。”

崔氏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在我面前有什么好逞强的?”她爱怜的抬头顺了顺她的鬓发,“你告诉阿母,你是不是真想嫁给桓家二郎君?”

“我——”郗道茂有些迷茫的望着崔氏,她真的想嫁给桓济嘛?

崔氏望着她茫然的双眼,心里暗叹一声,故意说道:“你若是真想嫁给桓家二郎君,我现在就去给你阿兄写信,他现在是桓大人的参军,深的桓大人重用,他一定能有法子让你如愿嫁给桓二郎君的。”

“我不要。”郗道茂闻言立即脱口拒绝道。

“为什么?”崔氏惊讶的问道。

“既然南康公主都这么看重司马道福了,我硬是嫁过去,她也不会给我好果子吃——”郗道茂说着自己的理由,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她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崔氏满意的点点头,轻点她的额头道:“能说出这么番话来,也不枉费我教导你这么多年。”

“阿母——”郗道茂不依的唤了崔氏一声,扑到了崔氏的怀里,果然是年纪越大,想的东西越多吗?其实这几天她也渐渐想明白了,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对桓济投入多少感情,她咬了咬下唇,其实她不过只是把桓济当成了一颗救命稻草——她实在怕嫁给王献之。

崔氏轻拍她的身体说道:“阿渝,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夫妻能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已经我们女人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你还能求什么呢?你跟桓二郎君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了的事情就把它忘了吧,我相信献之会对你好的。”

“嗯——”郗道茂应了一声,她明白既然阿母已经挑明了跟她说这件事,就代表她跟王献之的婚事已经不可能再改变了,她垂目思忖道,看来她真的需要好好想想了。

崔氏见女儿只是应了一声,却没有怎么说话,知道她心里还是有疙瘩的,她顺着女儿的头发,该挑明的她已经全说了,她相信阿渝会想明白的,“对了,过几天你阿姊就要回京口了,你跟她一起回去吧?”

“为什么?”郗道茂微微吃惊的抬头问道。

“你回去之后,正好帮着你阿姊一起做点针线,平时也能陪着她一起说说话。”崔氏说道,此举也是她心疼女儿,想与其让女儿在建康徒增伤心,还不如还是先把女儿送回京口,也省得她一天到晚的想着这事情。

“那阿母你呢?”郗道茂问道。

“我在这儿等你阿兄回来。”崔氏说道,“他不回来,我总放不下心来。”

“我还是留下来陪阿母吧。”郗道茂说道,“我想阿兄这几天也该回来了,您一人留在这儿我可不放心。”

“可是桓家那边——”崔氏有些迟疑。

郗道茂一笑道:“阿母,你不是说过去了的事情就把它忘了吗?我若连这点都做不好,也枉费你这么多年教导了。”

“你这小油嘴!”崔氏爱怜的拍了拍的她的小脸蛋,将女儿搂到了怀里,长长的叹气说道:“阿渝,阿母这辈子也不求什么,就求你同阿乞平安康健。”

“阿母——”郗道茂闻言心口一暖,“我会幸福的!”

惊喜交加

崔氏看着女儿娇嫩的小脸,“你阿父在去青幽之前都跟你叔父商量好了,献之先回去行冠礼,行完冠礼之后,王家十一月派人过来提亲,来年等你行及笄礼后,十月正式迎娶。”

“这么快?”郗道茂吃了一惊。

崔氏嘴角轻扬道:“也不算快了,来来去去也要一年多了,再等下去你都成老姑娘了。”

“可阿姊不是今年也要嫁人吗?”郗道茂说道,“我记得是喜事是在十月办吧?这样阿母会不会太忙了?一年多时间办两场婚礼?”毕竟结婚需要做的事情可不少,尤其是王郗这种大士族,想来要做的事情更多。

“怎么会呢!”崔氏听到女儿贴心的话,不由眉开眼笑的说道,“你的嫁妆我一直在准备,需要花心思准备的东西已经备得差不多了,至于你的喜服——”她轻轻的一笑,“不是豆娘大前年就让你开始准备了吗?现在绣的差不多了吧?”

郗道茂听了崔氏的话,不由有些忸怩,“嗯,绣的差不多了,喜服早修好了,现在在绣枕套,绣完之后就差不多了,顶多再多绣几个荷包就完成了。”她结婚时候需要用到的被褥、喜服之类的针线活计,豆娘从她十岁开始就让她准备了,现在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她不需要向郗道薇一样,带着家里的绣娘在房里拼命赶制。

崔氏轻拍她的小手:“打从你出生开始,我就开始帮你存嫁妆了,尤其是那些需要花心思寻得古籍珍品珠宝之类的,这么多年下来,该备下的都备下了。药材香料你阿兄已经派人去寻了,现在就等着去王家量尺寸了。”她含笑说道,“别说是明年再出嫁了,就是你今年就嫁人,我也会让你风光大嫁的!”

“阿母!”郗道茂不依的喊了崔氏一声,“我才不要这么早嫁人呢!”

崔氏哈哈一笑:“女大不中留,只怕到时候我不想你嫁,你都急着嫁呢。”

“才不会呢!”郗道茂扑到崔氏怀里闷闷的说道。

崔氏笑着又同郗道茂说了好些话,见她终于笑开了一张小脸,才松了一口气的,唤来丫鬟亲自看她梳洗躺在床上之后才离去。待崔氏离去之后,郗道茂敛了笑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眼里隐约泛着水光。阿母这般待她,让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且不说她还没有爱桓济爱到死去活来,就算两人已经生死相许了,她也不可能做出拖累家里人的事。

她伸手取出放在枕头底下的小荷包,“桓济——”她轻轻的叹息着叫了一声,想起跟桓济的仅有的几次见面,嘴角不由自主的泛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但很快她的笑容就隐去了,他们终究是没有缘分啊!如果只是双方父母不赞同,两人争取一下说不定还是有希望的,可郗道茂怎么都没有想到南康公主居然让诸太后赐婚。

太后赐婚,这门亲事就算皇帝反对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桓济就算再也不喜欢司马道福,也没有反抗的勇气了,毕竟他要是敢反抗,就是扫皇室的面子,桓家固然很牛,可再牛他们毕竟是臣,总在君之下,除非桓家想谋反,不然桓家绝对不会因为桓济的婚事而扫皇室的面子,而桓济也不可能因为她而陷家族于危险之地,同样她也不可能因为桓济而让郗家陷在危险里。

郗道茂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就算两人真的什么都不顾,不顾一切的跑了,可他们两人的出路在哪里呢?以他们两人目前的实力,只怕还没有逃出建康就被人抓回去了吧?就算逃出了建康,他们也不见得能找到安心定居的地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在这个户籍控制相当严格的时代可不是说着玩的,难道两人要过上一辈子颠沛流离的流民生活?

郗道茂注视手中的珠花良久,心里很清楚,她也好,桓济也罢,两人都不是那种能为爱情放弃一切的人…她起身将那朵珠花放入妆匣的最底层,轻轻的合上了妆匣。

“阿钺,你现在马上走。”郗超神色凝重对桓济说道,马上他们又要同傅末波开战了,他得把桓济尽快送走,毕竟这次战事不同桓济以往参加过的战事,要是他有了什么差错,他拿什么跟桓家和皇室交代?

“我不走。”桓济坚定的说道:“郗大哥,你让我留下来吧。”

“不行,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公主、桓大人和伯道(桓熙)交代。”郗超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桓济淡淡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这是我给父母写的信,他们看了之后就不会怪你了。”

“阿钺你!”郗超先是疑惑的接过桓济的信快速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不由脸色一变,这孩子真的不要命了!

“我已经说清楚了,是我自己要留下的,生死与人无关。”桓济坦然的说道,“郗大哥,你让我留下来吧,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走的!”

“你这又是何苦呢!”郗超皱眉说道。

“人生在世不能扬名立万,能马革裹尸也不错。”桓济微笑的说道。

“阿钺——”郗超叹息了轻拍他的肩膀,“你还年轻,有些事还不懂,要知道人生哪能事事如意呢!”

“我知道。”桓济神色一黯,“郗大哥——”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母亲会突然提起我跟司马道福的婚事吗?”这是桓济最想不通的地方,明明他说过自己在行冠礼之前不想考虑婚事的。

“你可能不知道,太后和圣上有意让琅邪王当丞相。”郗超微微蹙眉,“而桓大人同琅邪王又一向交好。”凭心而论,他要是桓温也会选择司马道福做媳妇的,她给桓家的带来的利益,可比阿渝多多了。当然郗超也绝对不可能同意让阿渝嫁到桓家去,桓温就算权利滔天又如何?王家可是当世第一家,王与马共天下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而司马道福又是琅邪王唯一女儿,又恰巧同我年龄超不多。”桓济面无表情的说道,其实他也猜到了。

“阿钺,我早说了,人生哪能事事如意呢!看开点吧!”郗超再劝了他一声之后,就怕这小子做出什么傻事!

桓济见郗超满脸担忧,不由笑了笑说道:“郗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他抬手挠挠自己的后脑道:“其实我只是想能不能趁着这次机会赚个军功回去!”

“你这臭小子!”郗超轻捶了他一拳,笑骂了一声,随即又关切的说道:“赚军功可以,可千万要当心自己。”

“嗯,我一定会的!”桓济认真的点点头。

“那我还有事,先走了。”郗超说道,还有几天就要同傅末波开战了,他现在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若不是担心这傻小子出事,他哪会特地花时间来开解他?

“郗大哥。”桓济唤住郗超,低声说道,“我跟阿渝只是小时候有几面之缘而已。”

郗超闻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嘴角轻扬,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桓济望着郗超离去的背影,双手的紧紧的握拳,牙根紧咬,突然间他觉得今天的日头真大,日光刺得他双目隐隐生疼,他不由自主的抬手遮住了眼睛,如果自己同建康的那些士族弟子一样,没有跟着军队历练过,只躲在父辈的羽翼下过活,说不定他会不顾一切的带着阿渝远走高飞。但是现在——桓济神色黯淡,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桓家给的,没有了桓家,他什么都不是,真的带阿渝远走高飞了,他又有什么本事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护着阿渝一辈子生活无虞呢?

“阿渝,你不是要做玉容散吗?我已近把小米泡好了,连桃花也让人采摘好了。”周氏见郗道茂这几天一直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心里暗暗担忧,故这几天一直同郗道薇一起来找郗道茂说话。

“是吗?给我看看。”郗道茂见周氏同郗道薇来了,忙放下手里的书卷,微笑的说道,“这花儿摘的真细致。”她轻赞了一声,周氏带来的桃花瓣全是完好无损的。

“这是我特地吩咐过的。”周氏含笑说道,“自己家里做的总比外头的用起来放心,以前我阿母在的时候,也时常跟我一起做这些东西呢。”说着周氏的神色黯了黯。

郗道茂见状忙道:“阿嫂,我这玉容散不光能当水粉用,晚上安睡前和水在脸上涂上一层,一盏茶时间后洗去,还能白嫩肌肤呢。”

“真的?”周氏将信将疑的问道。

“真的,这方子我时常用。”郗道茂点头说道。

周氏抚摸着郗道茂嫩的不见一点瑕疵的小脸道:“难怪这张小脸这么嫩,原来是从小就知道养护的缘故。”

郗道茂笑了笑,见郗道薇一脸好奇羡慕的神色,不由微笑道:“阿姊,这玉容散我这里还有些,一会你也拿点回去试试看?”

“这——”郗道薇有些不好意思。

“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就是做的时候功夫繁琐一点,阿姊可千万不要嫌弃。”郗道茂说道。

郗道薇噗嗤一声笑道:“这么好的东西我哪会嫌弃,那就多谢阿妹了。”

周氏笑道:“你们也别光顾着客气,先帮我把今年的玉容散做好才是正事呢!”

郗道茂和郗道薇不由抿嘴一笑,郗道茂起身说道:“好,我现在就来做。”她刚准备动手,就见流风惊惶的掀帘进来,“女君、大小娘子、二小娘子,夫人让你们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郗道茂见流风如此慌张,心里也不由突突的跳了两下,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娘子,郎君同少郎君上战场了,同那贼人打起来了!”流风再也忍不住啜泣的说道。

“什么!”就在郗道茂和郗道薇被流风传来的消息惊得花容失色的时候,突然听闻周氏身边的丫鬟惊叫了一声,“女君!”

两人回头一看,周氏居然晕了过去,幸好她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周氏,没让她摔倒地上,“阿嫂!”两人同时惊叫了起来。

“快!快请疾医来!”郗道茂喊道,“还有阿母没事吧?”

“夫人没事。”流风说道,“只是担心郎君和少郎君的安危。”

“你去请阿母过来,别说阿嫂晕过去了,就说她身子有些不适。”郗道茂嘱咐道。

“诺。”流风应了一声。

郗道薇指挥着丫鬟把周氏小心翼翼的抬到榻上,郗超临走前不放心家里的几个女人,特地找了一个大医供奉在府上,故不过一会,崔氏还有到,大医就过来了。郗道茂和郗道薇退到了屏风后面,丫鬟们拉上帐子,又用丝帕盖在周氏手上。

“阿渝,你阿嫂怎么了?”郗道茂和郗道薇坐在屏风里,忐忑不安的时候,听到崔氏的声音,不由欣喜的起身,“阿母/母亲!”

崔氏从偏门绕过大医走到了屏风后,“马头怎么了?没事吧?”崔氏关切的问道。

“大医在诊脉呢。”郗道茂轻声说道,“刚刚阿嫂突然晕了过去,可把我们吓了一跳。”

“什么?马头晕过去了?”崔氏吓了一跳,“你怎么不早说。”她嗔道。

“我这不是怕你太担心嘛。”郗道茂说道,“再说阿嫂身体一向很好,我估摸着,她会晕过去可能是因为这几天焦虑过甚,又听到阿兄上了战场,一时受不住才晕倒的。”

崔氏点点头,“马头可不能出事,不然我可就真对不起阿冉了。”

“阿母你放心,阿嫂一定没事的。”郗道茂其实心里也打鼓,好端端的怎么无缘无故就晕了过去呢?

这时外间传来了双竹的声音,“大医,我家女君身子如何?”

“恭喜贵府,贵府女君有了二个月身孕。”大医的说道。

“什么!”崔氏、郗道茂和郗道薇听闻这消息,不由一震,随即郗道茂欣喜的说道:“阿母,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无量寿佛!我们郗家终于要有后了!”崔氏双手合什喃喃的说道,“快派人回京口告诉阿兄、阿嫂这喜事。还有快派人把我房里的雪耳取来,给女君炖上…”崔氏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

郗道茂听得眼晕,忙打住崔氏的话,“阿母,您先歇口气,至于的阿嫂的补品,不是有大医吗?我们听大医的话就说了。”

崔氏闻言点点头,“这倒是。”此时周氏也幽幽转醒了,听了众人的恭喜声,不由又惊又喜抚摸着肚子。她身边的保母、侍女也是一脸欣喜之色,嘴里喃喃的颂唱着道号。

崔氏坐到了周氏面前,“好孩子,你现在身体跟往常不一样,什么事都不要想,就安心给我们郗家生个大胖小子!”

郗道茂听了崔氏的话,怕给崔氏造成压力,忙说道:“生个小侄女也不错,粉嘟嘟的,多漂亮啊!”

崔氏也醒悟,笑道:“对,生个漂亮乖巧的小女孩也不错。”

周氏听到崔氏和郗道茂的话,不由羞怯的低下了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崔氏又安慰了周氏几句,见她有些累了,便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带着郗道茂和郗道薇离去。

“阿渝,我想这次趁着你伯父来接阿薇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回去吧。”崔氏从周氏那里离开之后,考虑了一会,对郗道茂说道。

“我们不留在建康了?”郗道茂问道。

“马头现在有了身孕,正需要好好照顾的时候,建康终究不比京口方便,我想这次就让她也一起回京口。可这一路上,阿薇年纪还小,你伯父又是大男人一个,我可不放心把马头交给这两人照顾,她肚子里怀得可是我们的郗家的嫡长孙啊!”崔氏叹了一口气,“再说你阿父那边已经开战了,也不知道要打多久呢!我们一直留在建康也没意思,军国大事也不是我们能探听到的。”

“其实我们回京口也好。”郗道茂说道,“免得让阿父和阿兄打仗的时候,还要分心担心我们的事。”

郗道薇也点头说道:“母亲,阿妹说的极是,我和阿嫂都走了,你跟阿妹两个弱女子留在这里,大家都不放心。”

“是啊!”崔氏点点头,“我正是这个想法,现在建康一个人都没有,我一个妇道人家单独留在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还不如早点回去呢,你们伯父那边的消息说不定比我们还灵通呢。”母女三人商量一会,便起身准备回京口的行装了。

各有算计

你是说阿钺不肯回来,说是要在战场上挣个军功后,回来风风光光的迎娶阿福?”温柔如水的声音沥沥的响起,徐姬半靠在坐榻上,素手漫不经心的剥弄着香炉的香灰。

“是的。”徐姬的心腹仆妇阿终恭敬的说道,“公主还说桓二郎君知道对不起郡主,特特让人从下邳带了不少礼物过来。”说着她示意下人见桓济送过来的东西带了上来。

徐姬抬眼望去,不由嘴角轻扬:“这孩子倒是有心。”送来的礼物全是阿福喜欢的东西。

“阿母!”两人正说话间,门口传来了司马道福娇嫩的声音,徐姬不由自主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你这孩子,没规没矩,怎么也不通报一声就这么进来了?”

“阿母——”司马道福嘟着小嘴,一头腻到了徐姬怀里,“我不要嫁给桓济那根木头啦!”

徐姬听了司马道福的话,不由轻笑了一声,“哦?你讨厌他?”

司马道福想起桓济那张冷峻的脸,瘪瘪小嘴说道:“他最讨厌了,几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我要是嫁给他了,非闷死不可。”

“这世上会说话的人多的去了,可找个靠得住的人可不容易,你看这些都是阿钺派人带给你的,都是你喜欢的东西,他可算是有心了。”徐姬指着下面的东西笑道。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弄的呢!”司马道福随意瞥了一眼,眼睛亮了亮,但嘴依然说道:“再说我才不稀罕这些东西呢!我要什么没有?”

徐姬笑望着女儿言不由衷的模样,随口问道:“哦?你不想嫁阿钺,那你想嫁谁?”

司马道福眼睛亮了亮,“阿母,你说王献之好不好?我喜欢他!”她小脸发亮的说道:“他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一样呢!”

“王献之?”徐姬微微蹙眉,“王羲之的七子吗?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阿父时常唤他过来说话,我——”司马道福难得忸怩了一下,她性子在豪爽,也说不出自己在屏风后偷看王献之的事。

徐姬微微蹙眉,“他同你说过话?”

“没说过几句——”司马道福嘟起小嘴道:“他比桓济还闷!”

“你这傻孩子!”徐姬爱怜的摸着她的小脸,“你可别忘了,王献之的母亲可是郗道茂的‘嫡亲姑姑’。”徐姬特地加重了后面四个字,不过她并没有说王郗两家也在准备王献之和郗道茂的婚事,不然依着自己女儿那脾气,肯定强着非嫁给王献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