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昙含笑轻拍王献之的肩膀,“子敬,在桓大人府上好好干,等过上几年,我在想法子帮你换个地方。”王家虽说站在权贵的最顶端,但自从王羲之辞官之后,王羲之这一房就没什么当大官的人,叔叔、伯父毕竟隔了一层,故没什么人可以帮王献之谋个好差事。

王献之洒脱一笑道:“岳父大人不必为子敬多费心思,子敬毕竟年纪还轻,资历尚浅。”

郗昙满意的说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

待王献之同郗道茂回王家的时候,已经快初更了,郗昙望着已经快睡着的郗道茂,不由摇头对郗超说道:“今天太晚了,你送你子敬和阿渝回去吧。”

王献之道:“不用劳烦阿兄了,反正家里也离这儿也不远,我们自己回去。”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丢给车夫。此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若是没特殊的通行令牌,他们今晚也只能留在郗家了。

“也好,你们路上小心点。”郗超让丫鬟从屋里取了一斗篷,“上了牛车就盖上,小心别着凉了。”

王献之点点头,郗道茂依依不舍的同众人告别之后,被王献之扶着上了牛车。上了车王献之就将郗道茂往怀里一搂,用斗篷将她密密的裹住,“早点睡吧。”王献之低声说道。

“我还不算太困。”郗道茂揉揉眼睛,闻着他身上的浓浓的酒气,不由皱皱眉头,嘟哝的说道:“我下回告诉阿母去,说阿父又不管不顾的喝了好多酒,还把你灌醉了。”

王献之哑然,低头亲了亲她,“今天岳父很开心,我也没喝醉。”

郗道茂好奇的问道:“你又用海绵了?”

王献之摇头笑道:“我怎么可能在同岳父喝酒的时候用海绵?”

郗道茂讶然道:“你酒量真好。”

王献之大笑:“我可是从小被阿父用酒灌大的。”

两人回王家的时候,王羲之和郗璇已经歇下,郗道茂之前便遣人回来说过了,到了家之后,她又遣了一人去郗璇院子通报。

“少郎君、少夫人,这么晚了,你们不如先睡吧?明日在沐浴吧。”豆娘说道。

王献之和郗道茂同时摇头,王献之道:“阿渝,你先睡吧,我去洗洗就来。”

郗道茂道:“不沐浴我可睡不着。”

豆娘无奈的望着这对夫妻苦笑,只能吩咐丫鬟将热水备好,因王献之没有通房丫鬟,故郗道茂给王献之沐浴。

“你先去睡吧,我自己一回就洗好了。”王献之对郗道茂说道。

“我现在不困了。”郗道茂给王献之搓着背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熏香?”她好几次都注意到了,王献之虽然每次出门的时候都喜欢把自己熏得香喷喷的,但在家的时候,他的衣服都没有熏香,且每次出门回家,他第一件事总是洗澡。郗道茂还记得王献之小时候似乎没在衣服上熏国香,倒是其他几位表哥熏香熏得很浓。

“你怎么看出来的?”王献之静默了一会,才好奇的问道。

“我见你在家似乎不喜欢熏香,每次外出回来,都要洗澡,你是不是闻不得香味?”郗道茂问道。

“也不是闻不得。”王献之说道:“我就是不怎么太喜欢龙涎香、沉香的味道。”

“你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熏香?”郗道茂疑惑的问道。

“是阿父说的。”王献之说道:“他说我在家的时候,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去了外头就不能由着我的性子来,他不许我把这事说出来。”王献之笑了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知道父亲的苦心,只觉得很委屈,可现在大了,也渐渐知道父亲的意思了…”

郗道茂愣了愣,她没有想到王羲之如此肆意之人,居然会如此教导儿子。王献之握着郗道茂的手说道:“阿渝,我们早点睡吧,明天我们早点过去给阿父、阿母请安,他们今天怕是急了。”

郗道茂点点头,“好,都是我不好,拖着你不肯回家。”

王献之道:“这有什么关系,马上岳父他们就要走了,说起来好像阿父也想请他们喝顿酒呢!到时候肯定也会这么晚的。”

郗道茂扑哧一笑:“阿父的宴请怎么能同我的归宁相比?”她低头想了想说道:“你若是不喜欢沉香、龙涎香之类的味道,不如我用银丹草跟你熏香试试看?”

“银丹草?”王献之一愣,“这么贱的草,能熏香吗?”

郗道茂道:“试试看好了,别看银丹草低贱,他味道也不是一般的香。”

“等过几天,空了些,我们试试看。”王献之实在怕了那些熏香,“现在时辰不早了,我们早点安歇吧,明天早点过去请安。”

“好。”郗道茂点头说道:“明天是要早点过去给阿父、阿母请罪呢!”

乘兴而去,尽兴而归(一)

狂风夹杂着雪珠打在了瓦上,飒飒的响着,大雪停停下下差不多已经有三天了,一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天色晦暗阴沉。

“这么大的雪,真是好兆头啊!”喜娘摸着耳朵说道,“都说瑞雪兆丰年啊!”

郗道茂穿了一件薄薄的夹袄,靠在床榻上,听了喜娘的话,瞄了外头的大雪一眼道:“这么大的雪,不知道又要有多少灾民了。” 归宁之后,郗道茂每日除了在郗璇处两次请安之外,就是待在房里默默的熟悉着王家的各项事务,平日极少出门。

青草蹙眉望着外头的大雪道:“是啊,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呢。”

郗道茂叹了一口气,“听说朝廷已经开始施粥了,希望能有用。”

青草双目发光的说道:“是啊,在最冷的时候,一碗热粥,就可以让一个人活上两天呢!奴婢那时候也是靠——”她突然止住了话头,笑笑不语。

喜娘和豆娘等人听了心里发酸,嘴上不停的诵念“无量寿佛”,她们虽是下人,但一直在郗家的庇护下,除了主人偶尔责骂之外,还真没吃过这种苦。

郗道茂叹了一口气,对外头的那些灾民,她除了同情之外,也无法做其他事情来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句话在现在这个时代可不是随口说着玩的,救灾、赈灾这些都是政府的事情,私人做了可是收敛民心的大罪!

青草见自己把大家的情绪都说的低落了,忙道:“少夫人,刚才庄子上送来了一只小豚,庖厨遣人过来问,您想怎么做?”

“小豚?”郗道茂低头想了想道:“最近天气冷,不若我们炙小豚吃吧,上次庖厨做的炙肉就挺不错的。”

“好啊!”众人一听眼睛一亮,王家的庖厨有一手炙小豚的绝活,炙出来的豚肉又香又嫩,众人之前吃过一次,至今念念不忘。

郗道茂笑道:“青草派个人去郎君那儿问一声,问他今天回来吃饭吗?好像五哥同他在一起,若是五哥有空的话,让五哥也过来吧。”

“诺。”青草穿上了斗篷说道:“我亲自去一趟吧,外头雪太大,那些传话人的怕冷,干活必是不尽心的。”

郗道茂笑道:“也好,那你路上小心些。”

“诺。”

“你庙见之后真的还要去桓府?”王徽之敞胸半躺在坐榻上,胸口露出一段如白玉雕琢的锁骨,醉眼朦胧的斜睨着王献之。外头大雪打在窗台上砰砰作响,屋内则一室温暖如春。

“是的,我要去。”王献之轻啜着杯中的美酒,他同样也是半躺在坐榻上,神态慵懒,黑眸微合,听了王徽之的话之后,薄唇微挑,“五哥,这可是阿父存了二十多年的美酒,你喝缓一点。”

王徽之哈哈一笑,仰头又倒了一杯,“酒就是要大口喝才舒服。”他放下酒杯问道:“你真愿意去?桓府有什么好呆的?整日勾心斗角,整天让你做些抄抄写写的东西,没意思!”

王献之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道:“我们刚刚入府,资历尚浅,做点小事也是应该的。我听说嘉宾大哥刚入桓府的时候,也给桓大人抄了半年的文书。”

“郗嘉宾?”王徽之不屑的说道:“他这种汲汲牟利之人,自然什么无聊的事都肯做。”王徽之抬眼对王献之说道:“你在桓府里还没有受够委屈?”

“无所谓委屈不委屈。”王献之神态自若的说道:“阿父早说了,我们从小就被人捧惯了,没受过委屈,可一旦入了官场,身边多得是跟我们一样的人,没人谁会整天捧着你。我在桓府受的那点委屈,只能算是磨练而已。再说幼度(谢玄)也在桓大人府上,我也没见他说过有什么委屈的。”

“你啊!”王徽之摇了摇头,“这几年你可变了不少。”

“有吗?”王献之笑了笑,将酒杯放下。

“当然。”王徽之又灌了一口酒道:“算了,你要去便去,我也不拦你,我准备等化了雪,就去趟吴郡,好好领略一下江南的风光。”

王献之闻言有些羡慕的说道:“五哥还真是悠闲。”

“是你自己不想悠闲而已。”王徽之道:“家里又不愁吃喝,何必去桓府受那个闲气?”

王献之笑了笑,并不接王徽之的话。

“少郎君。”墨池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什么事?”王献之问道。

“少郎君,适才少夫人遣人来说,今晚庖丁做炙小豚,若是五郎君有空的话,不如晚上一起尝尝。”墨池说道。炙小豚

王徽之闻言眼睛一亮,“好啊!我也好久没吃炙肉了。”

王献之道:“除了炙肉之外,我记得阿渝上次做的羊汤也是一绝,我让阿渝准备下去,一会五哥你也尝尝。”

王徽之道:“好啊!这丫头小时候就喜欢做这些吃的,这下我可是有口福了。”

两人说着就起身去了王献之的院子,郗道茂正在吩咐下人准备今天晚上的小宴,一见两人来了,忙迎了上去,“五哥,你来了,快里面坐。”

王徽之将身上的斗篷脱下,随手丢给了一旁的丫鬟,“阿渝,我今天可是专程冲着炙肉和美酒来的。”

郗道茂道:“美酒早就备好,炙肉我刚刚吩咐厨房去做了,五哥你先喝碗羊汤暖暖身子吧。”

王徽之摇头道:“我不爱吃羊汤,你给我泡碗热茶便是。”

王献之道:“五哥,我之前也不喜欢喝羊汤,可阿渝让人做的羊汤不一样,没有一点腥臊味,又不油腻,你先尝尝看吧,不吃可会后悔的。”

“?是吗?”王徽之挑眉道:“既然子敬这么夸奖,那我无论如何为都要尝尝看。”

“五哥,你别听子敬胡说,这羊肉怎么能完全祛掉腥臊味,我只是味道不重而已。”郗道茂笑道:“现在是冬天,喝羊汤最合适不过了。”

王徽之笑道:“阿渝谦虚了,从小到大你做的那道菜让我失望过?”

郗道茂抿嘴一笑,吩咐下人先将羊汤端上,给两人驱寒。郗道茂端来的羊汤又鲜又香,喝在嘴里清淡爽口,王徽之不由自主的将羊汤一口气喝完,“痛快!”他将碗递给丫鬟道:“阿渝,我还想要一碗。”

郗道茂笑着让丫鬟去给王徽之舀,王献之问道:“如何五哥?我早说了这羊汤好喝。”

王徽之往坐榻上一靠说道:“你小子还真是天生享受命。”

郗道茂笑着让他们两人叙话,自己出去看丫鬟的准备情况,“少夫人,要让庖丁来房里炙小豚吗?”

“来房里做?”郗道茂一怔,“来房里怎么做?”

王献之听到丫鬟的问话道:“这庖丁炙肉乃一绝,阿父最喜欢的就是看他炙肉,就让他过来吧。”

郗道茂道:“好,你让他过来吧。”

王徽之缓缓从房里走出道:“阿渝,你说的要给我喝的葡萄酒呢?”他早就听说郗超从西域带回来两桶上好的葡萄酒,这次郗道茂出嫁的时候,这两桶酒就跟着一起陪嫁过来了。

“五哥,葡萄酒要冰了才好吃,现在天气冷,我让人热了黄酒给你,葡萄酒等夏天再喝吧。”郗道茂说道。

王徽之摸着肚子道:“我也知道葡萄酒夏天喝好,可这肚子里的酒虫不听我的话啊!好阿渝,你把酒拿出来让我解解馋吧!”

郗道茂无奈的笑笑,只能吩咐丫鬟去取酒,“好吧,可要是到了夏天没酒喝,你可别怪我。”

“唔——”王徽之一脸为难的说道:“等到了夏天,要是实在没酒喝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喝你自己酿的葡萄酒吧。”

“那还真是委屈五哥了!”郗道茂没好气的说道。

“不客气。”王徽之哈哈大笑的说道。

“…”

郗道茂一阵语塞,想起自己做过的糗事,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几年前见家里种了葡萄,便兴致勃勃的采了葡萄做葡萄酒,原本想就算自己不靠这个发大财,好歹能在熟人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可没想到自己真的把葡萄酒做出来之后,凡是喝过自己做葡萄酒的人都没什么特别反应,更过分的是,比如伯父和王徽之,还一脸看在自己面子上,勉为其难喝下去的模样!着实把郗道茂给气坏了!后来郗道茂才知道,原来大家早就尝过从西域过来的葡萄美酒了,而自己做的葡萄酒跟从西域带过来的葡萄酒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家里的人喝惯了好酒,自然看不上山寨版了!这个事实着实打击了郗道茂,让她从此之后就把自己酿出了的葡萄酒才给彻底冷冻了!

“阿兄!”王献之责怪的望了王徽之一眼,“阿渝,没关系,你酿的葡萄酒我爱喝。”王献之安慰道。

“我做的东西你又不喜欢的吗?”郗道茂垂头丧气的说道。

王献之不由语塞,“算了,我让人进来炙小豚吧。”郗道茂说道,“时辰也不早了。”

乘兴而去,尽兴而归(二)

“夫人,我这小豚现在才两个月大,刚出生的时候就用米粥来喂养,保管烤出来豚肉又香又嫩。”那厨子一边在小豚的身上涂清酒和猪油,一边用慢火炙烤着,那香味随着豚肉的渐熟而散开。

“用米粥喂?”郗道茂微微蹙眉。

“怎么了?”王献之问道。

“没什么。”郗道茂道,“我第一次听说豚用米粥喂养的。”她暗暗叹气,现在外面聚了这么多灾民,而王家却奢侈到用米粥来喂乳猪,郗道茂自认不是忧国忧民之人,心里也多少有点疙瘩,顿时对烤乳猪的胃口减了不少。只见那庖厨双手不停的翻转,不过一会功夫,整头乳猪已经烤熟,那香气让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王徽之摇着手里斟满葡萄酒的月光杯,颇是不以为然的说道:“用米粥喂出的小豚有什么稀奇,我之前在崔家的时候,还见过人乳喂养长大的小豚呢!”

郗道茂听了脸色一变:“阿兄,你不嫌倒胃口?”用人乳来喂小牛?也太恶心了!

王徽之道:“这有什么好倒胃口?不过那些用人乳喂养长大的小豚,我也只是见过没吃过。那次去的时候我肠胃不舒服,没敢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郗道茂吐吐舌头:“那么恶心的东西不吃也罢!”

“你这么想就没口福了。” 笑道,“方大头,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王徽之撑着头

“五少郎君过奖了。”庖厨憨笑的说道,他将烤好的小豚放在食案上,双手轻松的挥刀,炙肉如雪片般的落到了盘里,郗道茂不由看入迷了,这刀工简直可以跟小说里的武林高手媲美了!

“阿父也喜欢看方大头切炙肉,时常在得闲的时候,让方大头来房里给自己炙肉。”王献之挟了一片肉片给郗道茂说道:“方大头这手刀工可练了足足有五十年了,阿父常说他练了多久的字,方大头就练了多久的刀工。”

庖厨笑道:“小郎君过誉了,奴怎么敢同郎君相提并论!”

烤肉又嫩又脆,入口即融,若在平时,郗道茂一定好好品尝不可,但今天她实在没心情,就吃了一片之后便停著了。

“阿渝,你怎么了?”王献之细心的注意到了郗道茂的情绪变化。

“没什么。”郗道茂放下木著笑道:“之前稍稍多吃了几块点心,现在还不是很饿。”

王献之挟了一片薄薄的炙肉放在郗道茂的碗里道:“吃不下其他东西就吃点炙肉吧。庖丁的厨艺不错呢!”

“你们吃吧。”郗道茂拭着嘴角说道:“我过一会再吃。五哥,你少喝点酒,酗酒过度伤身!”

王徽之闻言坏坏的笑道:“不会是我说了那用人乳喂养的小豚之后,你就倒了胃口吧?我还听说过在蛮族有人吃虫的呢!尤其是那种白白肥肥的大虫子。^^”说着他伸出木著比划了一个长度,“听说那虫子在吃入肚子前还是活的,夹在木著上的时候,还一扭一扭…”

“五哥!”王献之惨青了一张俊脸瞪着王徽之,不动声色的把丫鬟奉上的白米饭往一旁推了推。

郗道茂神态自若的说道:“?五哥只是看人家吃过?自己没尝过吗?真是可惜了!据说这虫子挺好吃的,豚肉是肉,虫子也是肉,唯一的区别就是虫子到处都有,豚肉可寻常人也不会常吃。”

“噗——”这下别说是王献之将嘴里的葡萄酒喷了出来,就是王徽之也脸色微微发白的放下刚刚送到嘴里的炙肉,没好气的瞪着郗道茂。

郗道茂暗暗好笑的望着王徽之,小样!还想跟我斗!她就不信从小娇生惯养的王徽之会见过吃虫这般事,肯定是又是在哪本闲书上见了,故意来吓她的。

王献之苦笑的望着争锋相对的两人,“咦?雪好像停了。”他突然听到外头值夜的丫鬟在絮絮的低语说雪停了。

王徽之起身将窗户隙开一条缝,“是停了。”大雪过后的夜色格外的明朗,银月升至中天,月华照在积雪上,一片晶莹,王徽之不由将窗户完全打开,“晚上的雪景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王献之见状,忙让丫鬟去过一旁的斗篷给郗道茂裹上,“五哥,快把窗户关上,阿渝怕冷。”

“你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哥哥。”王徽之嘟哝了一声,“这么好的月夜雪景,躲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说着他便举步去了庭院。

“子敬,我们也出去走走吧。”郗道茂接过丫鬟递来的斗篷给王献之穿上。

“好。”王献之无奈的望着王徽之的背影,“五哥也不穿件衣服再出去。”

“他就是那性子。”郗道茂让丫鬟拿过王徽之的外衣,同王献之两人走出了房门。

“杖策招隐士,荒涂横古今…”两人至庭院的时候,就听到王徽之诵念着左思的《招隐》。

“五哥就是那样。”王献之哑然一笑,对郗道茂说道:“你不知道,他在山阴造了一个别院,外面种满了竹子,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竹下吹萧吟诗。”

郗道茂闻言不由有些羡慕的说道:“五哥的生活还真悠闲。”

王献之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你若是喜欢,我们在建康的房子外面也种满竹子好了。”

郗道茂笑道:“哪里需要种这么多竹子?漂亮的花花草草多得是呢,我觉得种点芭蕉也不错。”

王献之道:“也是,我小时候,阿父就时常让我在芭蕉叶上练字呢。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也让他在芭蕉叶上练字。”

郗道茂轻啐道:“都还没影子的事呢!你都想得这么远了。”

王献之笑着搂过她低声说道:“那可不一定!”他手贴在她的肚子上,“说不定已经有了呢!”

郗道茂推开了他的手,低声说道:“五哥还在呢!”说着两人抬头望向王徽之。

王徽之披着斗篷,正兴致勃勃的吩咐下人备船。

“船?”两人愣了愣,王献之疑惑的问道:“五哥,你要船干什么?”

“我想安道了,正好现在有兴致,就去拜访一下吧。”王徽之淡淡的说道。

“安道?戴安道?”王献之吃了一惊,忙追问道。

“是啊,你认识安道了?”王徽之斜了王献之一眼道。

“可是安道不是不在剡县吗?”他们现在可是在山阴啊!

“现在乘船溯江而上,我想最多明天中午,一定能到了!”王徽之现在兴致极好,“说起来也好久没见安道了,这次过去正好同他叙叙旧。”

郗道茂目瞪口呆的望着王徽之,她早就知道王徽之是很任性的人,可没想到他居然能任性到这地步。她抬头望望那月色,这么冷的天、这么晚,他大爷的兴致还真好!郗道茂算是服了。

“五哥——”王献之也颇为无语,“现在天色已晚,又刚下了大雪,不如今天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去看安道如何?”

“等到明天,我就没那个兴致了。”王徽之颇为不耐烦的对王献之说道:“你同阿渝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好了。”

王献之见他执意如此,只能无奈的对郗道茂说道:“阿渝,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要跟五哥一起去?”郗道茂问道。

“嗯,五哥这样我不放心。”王献之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郗道茂道:“你自己小心点,还有五哥喝醉了,你注意点,小心别让他掉水了。”她记得好像有个大诗人就是喝醉酒后落水淹死的。

“我知道。”王献之见下人已经将船备好,而王徽之也已经上船了,他同郗道茂说了一声,便急匆匆的追了过去。

郗道茂摇了摇头,这些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三更半夜不睡觉,发酒疯不说,还让这么多人一起不睡,跟着他们疯!

“少夫人。”青草上前对郗道茂说道:“外头冷,你还是进房吧。”

“嗯,我也去休息了。”她瞄了一眼那口几乎没动过的烤乳猪说道:“你们若是饿了,就把炙肉和羊汤分了吧。”

“多谢少夫人赏赐。”青草欣喜的说道,她们之前在房里伺候的时候,闻到那香味,就忍不住咽口水了,对于他们来说,郗道茂和王徽之刚刚说的“虫肉”之事,丝毫不会影响食欲。他们可不是那些从小被锦衣玉食养大的公子千金,肚子饿起来的时候,什么东西没吃过?

第二天一早,郗道茂起身去给郗璇请安的时候,郗璇问道:“我听说昨晚子猷(王徽之)和子敬半夜三更的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