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巨响传来,本来还摇摇欲坠的建筑再次坍圮,随着巨大的尘灰蔓延,四周都有明显的震感传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可是心里还是清楚得很。

那个背影,很有可能就是她看过的最后一面了。巨大的无助感从心底深处蔓延上来,顷刻间将她吞噬。

她刚刚从死亡边缘挣脱出来,好不容易抓到一点新生的希望,随即又被卷入铺天盖地的绝望里去。

她不甘心,即便尘土漫天,她还是挣扎着想要冲进去那片废墟。

她要把他喊回来。

顾宁猛地一下从噩梦里惊醒过来,梦境里的场景太过真实,真实得仿佛她都要被建筑坍圮下来震起的漫天尘灰给呛到。她抬手抹了抹额头,身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噩梦,尤其是偶尔白日受到惊吓的时候,可是像眼前这样在梦境里歇斯底里的还是头一回。

估计是做了噩梦的缘故,顾宁下床时都觉得头重脚轻得厉害,脑袋也是胀痛得无比难受。

虽然已经从噩梦里醒了过来,她还是觉得莫名后怕。

不知道是她自己记忆错乱还是过度担心的缘故,都过了一个晚上了,脑海里还是时不时浮现出徐卓昨晚经历的险情。顾宁想到这里已经毫无睡意,干脆起床朝外面走去。

每个人的心理素质都不一样,像徐卓这种,显然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类型。

而她恰恰相反,以前读书的时候小到考试她都能在前一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更何况是亲眼目睹这种高危的场景。

她只要稍一回想起徐卓昨晚呆在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高楼的场景,还有他一阵风似的冲出来把手上的东西放进防爆球里,昨晚是侥幸顺利完成任务,可是万一最可怕的小概率事件发生呢?

顾宁甚至都不敢假设,难保有一天不会出什么状况。毕竟新闻里她也不止一次看到过那些因公殉职的报道,看到报道里的英雄事迹她顶多就是钦佩而已,毕竟那些都是毫不相识的陌生人,甚至看到牺牲的人数也只是个数字而已,并不会有多大的感触或者思索。

可是这个身份落在徐卓身上,一旦他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她甚至连假设都不敢去想。

她看了下时间还只是凌晨四点多而已。时间还早,顾宁本来逼着自己平躺回去,想要重新酝酿睡意,只是翻来覆去后已经毫无睡意,

她躺久了,又觉得浑身难受,心悸的症状越来越频繁,她干脆起来穿好衣物,心事重重地从房间里出来,她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无比迫切地想回家去拿药。

外面天色已经稍有亮堂起来,顾宁出来的时候没想到徐卓也已经起来,他昨晚睡得也不怎么好,加上他的生物钟本来就早起惯了,突然看到顾宁从次卧里出来,他也有点奇怪。

顾宁讷讷得看了他一眼,有几分后知后觉的庆幸,只是反应有点迟滞而已。

“怎么了?”徐卓鲜少看到这样的顾宁,呆滞的、迟钝的,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轻拍了下她的肩侧问道。

顾宁侧身避开,神色清冷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以前是这样,好几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是一模一样。

他们之间的问题其实一直都没解决过。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更知道她在生气什么。

可是她想要的承诺,他给不了,所以只能佯装不知。

“徐卓,你知道吗?和你分手后,我整整看了两年多的心理医生,最近半年医生说我恢复的不错,我才没有再去看。整整两年多,我都是靠安眠药过来的。可是我知道,我还是被这该死的心病给打败了。我回家拿药去。”顾宁平静开口,语调里偶尔微有笑意,是她的自嘲,这点笑意落在青暗的晨光里,听着让人觉得格外压抑。

他知道她容易失眠噩梦,但是的确没想到她严重到需要靠药物维持的地步。那个时候他还在特种队里,频繁地执行任务,一旦开始任务,经常没有预兆的失联,平心而论,那段时间他和顾宁的联系并不算多。加上最后一趟任务失利战友伤亡,他更加没有心思去深究顾宁突然要分手的缘由,反而心高气傲地以为被顾宁玩弄了感情而心存不满。

“宁宁,对不起——”徐卓沉声开口,心头内疚得无以自责。

“你当然不知道这些,在你心中,案件或者突发的危险险情才是你关心的范畴。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想要我自己的男朋友将来的老公出入平安,而不是提心吊胆担心他哪一天会不会突然失联,哪天会不会失手重伤乃至有性命危险。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抱负,我承认我自私胆小又懦弱,但是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徐卓,你以后执行公务的时候能不能先想到我,其次再是你的本职公务?”这些话,其实已经深埋在她心头很久很久,久到她都快要想要烂在肚子里,眼前不知道怎么的,一冲动就痛快淋漓地说了出来。

她头一回和他正儿八经地说这些,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避重就轻地插科打诨。

他也许是听进去了,也许并没有,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似地杵在顾宁面前。

“我知道答案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我不反对你追求自己的初心。像我这种重度神经衰弱患者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顾宁继续自嘲地笑了笑,说完后这才朝外面走去,路过桌子那边的时候,她停滞了几秒才继续往外面走去。

徐卓本来就比顾宁年长好几岁,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上都以为自己比顾宁要成熟瞻前顾后一些,估计顾宁也是这么觉得,所以这种大道理之类的只有他说给顾宁的份,他还是头一回从顾宁口中清楚地知道她的想法。

不止是错愕,更多的是震动。

他并不喜欢说违心的话,也不喜欢轻易承诺自己保证不了的事情。所以明知道顾宁希望听到什么答案,他还是没有随口敷衍。

直到觉得房间里忽然安静回去,他抬头看了周遭一眼,顾宁早已离开了。他狐疑地环顾了下空荡荡的房间,犹如醍醐灌顶,他知道自己的决定了。

徐卓大步往门口方向走去,路过桌子那边,他忽然看到桌上放着的钻戒,还是他不久前刚给顾宁带上的。徐卓本来以为顾宁只是一时置气,看到桌上放着的钻戒后,他心头莫名慌乱了下,拿起放到口袋里,这才大步狂奔追了出去。

幸好,还来得及和她开口。

第66章

顾宁从徐卓住处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家。

她刚走到徐卓小区门口, 徐卓就已经打了电话过来。顾宁看得心烦, 直接把手机按了静音,她怕徐卓会跟到她的住处,打了辆车子直接去了单位。

徐卓连打了好几个顾宁的电话, 没想到顾宁都没有去接。他立马去地下车库发动车子开了出去。只是等他争分夺秒赶到顾宁的住处, 她并没有在家里。

都已经是六点多了,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起来了。

徐卓到顾宁房间里随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 果然看到里面有好多个瓶瓶罐罐, 徐卓随手拿起其中一瓶, 看了下药瓶上面密密麻麻小字的药效和副作用,没看多久,他心头就越沉了下去。

他仔仔细细看了那一堆药瓶, 拿起其中一个小瓶, 他留意了上面的生产日期,又特意打开瓶口看了一下,估计是拆开只吃了几颗而已。

她一定抗争得很辛苦。

而他居然粗心至此,只知道她睡眠质量不怎么好,容易做噩梦而已。那个药瓶轻巧得很,而他握在手里却觉得千钧之重。

徐卓坐在床沿边发了很久的呆,他抬手看了下腕间的手表, 都已经是七点多了。顾宁都没有回来这里,多半是不想看到自己特意避着自己。

大早上的她应该没有别的去处,只有公司了。

徐卓想到这里,把顾宁装着很多瓶瓶罐罐的抽屉关上, 之后大步往外面走去。

顾宁昨晚本来就没有睡好,到办公室的时候刚到六点而已。整个办公室里还是暗沉沉,她只觉得头昏脑涨得厉害,干脆趴在位置上补觉起来。

其实她根本睡不着,只是想着闭目养神缓解下脑袋的胀痛而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宁隐约察觉到大门口方向有脚步声响起。她直觉以为是哪个同事来早了,自己这样趴着补觉影响不太好,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坐回去,随着大门被人推开,没一会就有脚步声往她的位置靠近。

顾宁循着动静抬头望去,没想到居然是徐卓。

顾宁收回视线,打开电脑去看她自己的邮箱。

徐卓已经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戒指,开口说道,“对不起——”其实一共就三个字,他却说得无比缓慢,像是要把他自己此时全部的心声都说给她听,让她明白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太会胡思乱想心态太差了。”顾宁依旧自嘲应道。她说得其实是大实话。

“我以后做任何事情之前,肯定都会注意安全的。我向你保证,你别生气了行么?”徐卓说时巴巴从口袋里掏出被顾宁搁在他那边桌上的戒指要重新戴回到顾宁手上。

顾宁缩手回去,徐卓拿着戒指的右手就悬在了那里,不是不尴尬。

“别再生气了。”徐卓鲜少会说甜言蜜语哄人的话语,说来说去也就这几句,因为紧张的缘故,他的指缝里也难得渗出一点滑腻的手汗,手上的钻戒本来就是婉约秀巧的款式,他竟然觉得有点滑手到拿捏不稳。

“我可以不生气,不过你从来都没有和我提起过,三年前你突然消失半年的原因。”顾宁问时灼灼盯着徐卓。从他后面突然回来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多半是遇到什么大事了,和之前意气风发的他大相径庭。他不愿意主动提及,她也就没有特意追问,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想知道他消失半年的原因。

他的职业关系,以前他也有过失联的状况,有些机密的任务,他们自己的手机都会被没收,等到任务结束后才会统一发放回去,可是即便这样一般十天半个月,一旦他拿回自己的私人手机后都会第一时间和她报平安。

只有最后一次,他足足消失了大半年,久到她甚至担心他是不是遇上危险或出意外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起,她才忽然发现自己和徐卓的关联实在少得可怜。一个手机仿佛就是他们能够联系上得全部了。

一旦他的手机关机,她找遍全世界都打探不到他的消息。

只有胡思乱想的份。

徐卓足足比顾宁高出一个个头还多,加上他平时威严惯了的缘故,其实站在顾宁面前,格外让人有种大人小孩的落差,然而此时的他站在顾宁面前,没有缘由觉得手足无措。

他并不害怕失败,也不会逃避失败。

可是有些事情,沉在心头多年,并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捞起重见天日。

偌大的办公室里骤然沉默回去,沉默到连根针掉落在地都能听得到。

徐卓把他手上的戒指放在顾宁的办公桌上,深吸了口气艰难开口,“那阵子我和战友一起去执行‘雷霆行动’——”

“嗯。”她没想到他愿意告知,全神贯注去听。那里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只是她话音刚落,徐卓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徐卓本来下意识想去按掉,看到是洪浩来电。他心头一沉,猜到多半是计划如期可以收网了,徐卓余光带到顾宁专注的眸光,想着也不差这一会,直接把电话按掉。

然而不到几秒,洪浩就发了短信过来,“徐队,你让我蹲守的目标人员交易提前了,就等你过来一网打尽。”

他蹲守这条线整整蹲守了好几年,不久前甚至特意亲赴云南边界毒窝,捣毁线下人员,这才得以引出幕后的大毒枭。

顾宁本来都已经准备洗耳恭听徐卓聊三年前失联大半年的旧事,那阵子是她状态最糟糕的时候,她唯一能够联系上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王潇莹,这一面之缘还是王潇莹主动找上她,都说病急乱投医,那时的她就是如此,她实在没有可以打听徐卓去向的人,抱着渺茫的希望去找王潇莹,结果在王潇莹口中听到的接连噩耗让她不胜其忧。

大半年过后徐卓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已经被这么长久时日以来似是而非的噩耗担心得杯弓蛇影。所以才会突然爆发,主动提及分手。

她承认那会年少气盛分手都分得稀里糊涂的,眼前想着至少要把当年的旧事理理清楚,“有事吗?”顾宁虽然是轻描淡写问道,心头却是不自主的紧张起来。

她平时并不会这么容易患得患失,可是一旦在徐卓身上,那些全都失效。

“宁宁,我有点急事要立刻回去。等我回来后肯定和你好好解释清楚当年的事情。”徐卓言简意赅说道。他当年所在的突击队里人员精简,每个人都能轻松以一敌几,不太可能会出纰漏导致任务失败,两人牺牲一人迄今下落不明。

这次行动过后,答案就会水落石出了。

他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测,可是又不希望他自己的猜测成真。都是一起经历过最高危的行动,无数次一起互相支撑着坚持下来,他虽然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在真相查清楚之前,他并不愿意随便找个借口敷衍顾宁。

“你就差这一会的功夫吗?”顾宁看出徐卓要急着离开,他这人向来沉得住气,普通的小事绝不会让别人察觉出来,眼前会这样肯定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等着他。

她刚刚听了他专程赶过来的道歉后,本来都已经心软回去了,没想到不到一刻钟,他就急着要回去了。

他的承诺,自然也是不做准的。

“宁宁,抱歉。行动结束后我会立刻赶回来和你解释的。”徐卓再次抬手看了下腕间的手表,和顾宁交代了一句转身就想往外面走去。

“永远都是行动结束后再说,什么行动永远都收不了尾!”顾宁忽然在他身后喊住徐卓,他刚转身过来,她随手拿起徐卓放在她办公桌上的戒指,往他手里一塞。徐卓察觉到顾宁的目的,刚接了戒指就重新塞回给顾宁。他力气毕竟比顾宁大,而顾宁铁了心不想收回,争执间小小的戒指从两人手里掉落下来,落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多大动静。

徐卓看了下在地上翻滚出去的戒指,大步过去捡起放在办公桌上,之后大步往外面狂奔出去。

洪浩他们都是警校里出来的,没有太多实战经验。方超他们虽然多几年工龄,但是和全副武装的毒枭相比,就他们这寒碜的装备,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在热带雨林里他亲见过对方武装到牙齿的装备。也正因为如此,他必须得第一时间赶回去。

顾宁看着徐卓瞬间消失的方向,失魂落魄地走到戒指翻滚停下的地方,她把那颗戒指捡起,刚才并没有大动干戈,而她却觉得身心俱疲到快要脱力。

她握着那枚戒指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宋嘉航忽然打电话过来。

顾宁想起前几天宋嘉航介绍王峰给她的场景,她脑海里飞快回忆了下自己进KTV包厢时那一排开好的酒水杯子的场景,王峰会有这些不良癖好,宋嘉航多半会知晓,而他知道王峰的癖好后还特意把自己介绍给王峰,顾宁无意识地皱眉起来。

也就是在那家KTV里,她就不偏不倚碰到蹲点的徐卓。回想起徐卓一直以来提到宋嘉航时的只字片语,顾宁忽然间想到了最糟糕的结果,她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发凉起来。

估计是觉得无人接听,没一会宋嘉航就挂了电话。

顾宁深呼吸,直到觉得自己调整得差不多了,她这才回拨电话过去。

第67章

“有事吗?”顾宁开口问道。

“你上次想要了解东泰的事情有没有点眉目了?”宋嘉航看似无意问道。

“没有, 上次出了点意外, 可能那天我自己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坏肚子了,没来得及和王峰深入多聊。”既然宋嘉航故作不知, 她也就在宋嘉航面前佯装不知道先前王峰在茶杯里动的手脚。

“哦我听王峰提起过, 那天他也好像也吃坏肚子了, 后来还去了医院看呢。他还惦记着这事, 说头一次认识出这种状况, 让你见笑了, 这不还记着要我转达下歉意,说要再约你聊表歉意。”宋嘉航转告起来。

顾宁侧身看了下窗外,她坐的位置靠窗边, 这个点外面就已经艳阳高照了, 她蹙了蹙眉没有立刻搭话。

几年前她和宋嘉航还有班里的几个同学一起去参加暑期实践活动,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在外面没有行走多久整个人就汗如雨下,可是那个时候刚上大二,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为了个并没有多大实际意义的暑期实践活动,不远千里去了外地做调研。

那天整天天色都反常得暗堂, 同行的几个同学都呆在寝室里没有出去,就她喊了宋嘉航先出门去了当地被东泰子公司慈善援建的教学楼,她和宋嘉航刚到那边教学楼不久就开始地动山摇了。

还没来得及援建的宿舍简陋地和当地的民宅没有多大差别,反倒意外在地震中存活下来, 虽然也是摇摇欲坠,但是至少有足够的时间让大家撤离出去,同行的几个同学也因此有惊无险地撤离。

此时回想起来,只觉得恍然隔世。

如果,要是时光能够倒流,她宁愿自己没有喊上宋嘉航一起出门。

她永远忘不了在当地医院里醒来去隔壁病房看到被推去手术室里的宋嘉航。

“顾宁,你和医生求求情,千万要保住我的腿!求你了!你千万要记得和医生求求情!”本来是校篮球队队长的宋嘉航大概知道他自己做手术时会被麻醉没有知觉,被推进手术室里忽然歇斯底里的朝顾宁大喊起来。

她还没从自己的心悸里走出来,就被发狂的宋嘉航给吓到了。

可是更令她无助的是,她已然从医生护士的口中得知了宋嘉航被压了一天一夜的右腿已经坏死,再不截肢会引发全身感染,宋嘉航也并非是这次地震里的特例,顾宁亲眼目睹了好多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孩子被进行紧急截肢手术。

她那时被惊吓地大脑都一片空白,顾不得她自己身上的伤处就往推车那边追去。她知道宋嘉航的梦想就是能够成为一名出色的中锋,一旦截肢,她压根不敢想象宋嘉航要怎么挺的过来。

是她一时起兴,那天喊了宋嘉航一起去教学楼,才会给他招来这无妄之灾。

也正因为她自己心头深埋的愧疚原因,有关宋嘉航的事情,顾宁一直不敢细想。

她怕,会发现最令她不想看到的事实。

“宁宁,你还在听吗?”宋嘉航忽然在电话里喊了声她的名字。

“嗯。”顾宁收回神游,心情复杂地应了一声。

“王峰想上午约你出去。”宋嘉航转述起来。

“我上午有点事,走不开。”顾宁委婉回绝起来。有些事情她不想说得太直接,是为了给宋嘉航台阶下,毕竟他截肢的事情多少也有她的巧合因素在,这么多年她都没有释怀。

“宁宁,我脸皮薄碍不住王峰和我磨,替你答应下来了,要不你这次就勉为其难和他见个面,以后我肯定不会再替他约你了。”宋嘉航在电话里央求顾宁起来,语气听着有几分无可奈何的尴尬,仿佛他是真的一时口快答应了王峰似的。

“那要不下午吧。”顾宁略一思索应道。对于王峰那种人,她已经心存忌惮。

“他上午都请好假了。”宋嘉航在电话里干笑起来,说是征询顾宁的意见,其实是逼着她接受。

“嘉航——三年前我很抱歉——”顾宁深吸了口气,终于缓缓开口说道。

电话那边本来还想着游说顾宁的宋嘉航终于安静回去。

“你不知道,这过去的三年里,我还是时常梦到被压在废墟下面的场景,我相信你也和我差不多,或者会梦见比我在梦境里看到的更恐怖的画面。我很抱歉,那天为什么偏偏喊你去教学楼里,为什么坍圮的偏偏是那幢新建的结对慈善大厦,我不甘心你和当地的好多位学生被豆腐渣工程影响到人为致残,而豆腐渣工程的主体却依旧能够逍遥法外,所以我才会对东泰穷追不舍。即便如此,也抵消不了我心里的愧疚。嘉航,你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我这辈子都会义不容辞。但是前提是,我们都得遵守法律,不能僭越法律的底线。嘉航,你说呢?”她说得其实已经很直白了。

“那当然了,我们都是守法良民。宁宁,放心吧,这是我最后一次让你帮个忙。”宋嘉航毫无预兆地轻笑了下。

“那你让他自己联系我吧。”顾宁没想到自己的努力并不奏效,她放弃了游说改口说道。

“好的,你要是有点反感他,过去敷衍见个面就回来吧,就当是帮我顺个人情好了。”宋嘉航如释重负应道。

等宋嘉航挂了电话后,王峰果然打电话给了顾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