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萁躲了一下,小声说:“你姐姐在这里呢,你别这样。我没事,真的。”

“没事你会提前回家?你为了不见我,不是可以逛四个钟头的街?”马骁箍紧她不让她动,手摸到她背上,果然汗津津的,比别的地方热一些。马骁又有些恼怒,又不好发火,肚里生着气,却发现念萁的衣服里面是真空的,没有穿胸衣,忍不住手就往前面抚去。念萁红了脸,低声辩道:“刚才睡觉,觉得透不过气,就解了。你放手,给你姐姐看见,成什么样子?”

正纠扯着,就听见马琰咳嗽一声,两人一起转头去看,马琰换了念萁的衬衫,手上搭着她原来穿的衣服,站在卧室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念萁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只管往外推马骁的手,马骁收回手,却无所谓地说:“刚才念萁说了她有腰,不是直上直下的,我不信,就验一下。”

马琰啐他一口,过去陪着念萁坐下,说:“马骁一向没轻重,你别惯着他。”

第十章 豌豆公主,田螺姑娘

念萁听了一愣,抬头看了马骁一眼。她从来不觉得是自己在惯着他,她只是尽她的能力,容忍他的怒气。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抱歉,她从不以生病而挟以自重。有的人有福气,生一点小病就可以在床上哼哼叽叽,一家人围着,问想吃什么,哪里不舒服,就好比她的妈妈,爸爸就把她像孩子一样的捧在手心,她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也想得到同样的呵爱。可是遇上马骁,才三天,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她并不怨天尤人,自叹遇人不淑,弄到如今的局面,全是自己的原因,她不想推卸责任。

而这时猛听到马骁的姐姐说别惯着马骁,才惊觉真是这样的,是她在惯着马骁的毛病,纵着马骁的蛮不讲理,她一退再退,而他得寸进尺,昨天差点把她闷死在他的身下。她不知道再这样下去,马骁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马琰自然对马骁的脾气一清二楚,只一眼,她就看出自己弟弟的强势。他会当着姐姐的面对妻子没轻没重,由此可推知其他了。

念萁心里如刮十级台风,表面却不表露出来。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练出了一身的本事。她不再看马骁,忽略他警觉的注视,含笑低头,把茶几上那盘子白兰花整理一下,抽出一叠纸巾擦干倾侧在桌面的水,从盘子挑了两朵最完美的白兰花出来,用纸巾吸干水分,放在纸巾上。又在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带盖的竹篮子来,里头是一些针线和纽扣。念萁咬断一根白色棉线,把那两朵花缠了一下,打个线圈,挂在马琰衣服胸口的纽扣上,浅笑说:“难得姐姐喜欢,戴着闻香吧。”随手收拾好针线篮子,放回茶几底下。

马琰拔弄着胸前的对花,对马骁说:“瞧见没有?这样的女人如今很难见到了。又聪明又能干,脾气又好。马骁,你运气好,别不知好歹,欺侮了人家。”

念萁被夸得不好意思,站起来说:“琰姐在这里吃晚饭吧,我去做。马骁你陪姐姐坐坐,说说话,我一会儿就好。”绕过马骁,拾起那团弄湿的纸巾往厨房去了。耳后听见马骁带着玩笑在问:“你才见一面就知道好了?好在哪里,你说我听听。”念萁也想知道马琰怎么评价她,便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马琰,并不避讳她想知道,也不用躲在一边听壁角。

马琰没有直接说念萁好,而是问说:“你看她送我花了没有?才两分钟,就做好了一对胸花送给我。”

“就为了一对白兰花?”马骁不相信他的耳朵,“姐,你们女人的想法真是奇怪,我当然知道她有很多优点,比如做饭的很好吃,洗的衣服很干净,房间收拾得很舒服,对爸妈也不错。现在我还知道她很会收买人心,一对花就把你给收买了,你也太不值钱了。”马骁打着哈哈。心里说,你不知道她气起人来,可以把人气死。

马琰笑笑说:“马骁你是个笨蛋,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念萁为什么要送我两朵不值钱的小花?她是看出我喜欢这个花,就亲手做了给我,她知道对我好就是对你好,对你好就是对她好。如果我不喜欢她,或是爸妈不喜欢她,在你耳边说几句嫌弃的话,今天几句明天几句,就算你再喜欢她,也会被家人的看法左右的。就算你一贯的任性,偏要觉得自己的老婆最好,但如果爸妈不喜欢,挑剔起她来,她的日子不好过,你的日子也好过不起来。所以我说马骁,你们男人从来不知道女人的难处。你吃着她做的饭,穿着她洗的衣服,享受她给你的生活带来的便利,有没有想过她花了多少心思?”抬头对站在一边听她说话的念萁笑说:“我说得对吗?”

念萁却说:“姐姐,你想吃什么?昨天在饭店吃的合不合口味?怕是这两天大家请吃饭,菜都油腻了,我做点家常小菜吧。”取下挂在厨房墙上的围裙,淘米煮饭。淘米时两滴眼泪掉进了饭锅里,她把水龙头开得大大的,盖过她的鼻息声。

马骁的姐姐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对念萁好,就对马骁好,这些话,一半是真心,一半是讲给她听的。作为姐姐,当然心偏向自己的弟弟,就算念萁高贵得像豌豆上的公主,勤劳得像田螺姑娘,美丽得像特洛伊的海伦,容貌敌得过一千艘战船,但要一个女人真心赞美另一个女人,这人还是兄弟的妻子,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但聪明人懂得利害轻重,三两句好话不费什么,却赢得了念萁的尊重。念萁想我从来就没学会这个本事,我不会和马骁做这么透彻的对话。也许是时候讲明她的想法和心意了?

马骁沉默了,瞪着面前的水晶盘子发呆。马琰笑一笑,走到厨房问:“要我帮忙吗?”念萁早已镇定下来,答说:“好啊,你帮我去阳台上剪点葱吧。不知道你今天来,也没买菜,将就冰箱里的做点。”递给马琰一把剪刀,把阳台上一盆细香葱指给她看。

晚饭念萁做了炝炒萝卜缨子,糖醋拌萝卜丝,红烧土豆,番茄丸子汤,马琰剪下的牙签一样细的香葱就撒在番茄汤上。念萁说:“不好意思,没有买新鲜的蔬菜。土豆番茄萝卜好保存,我平时就多买一点放着。下次吧,姐姐,下次我去爸妈那儿再做点好菜。”

马琰看着桌子上的三个素菜一个汤,笑问马骁:“吃素你倒没意见了?”

马骁摇摇头,端起饭碗来呼呼地吃了半碗。马骁这点倒是好,对吃的不挑剔,也肯帮着做事,念萁做饭,他就洗碗,没有一句怨言,也不对饭菜的质量说三道四。念萁不爱吃肉,他就跟着吃草。有时心情好,会开玩笑说羊果然是食草动物,好在他是马,不馋肉。

马琰对这几个菜甚是满意,跟念萁说:“我回来这几天,还真的吃腻了饭店的菜,你做的清粥小菜真是对我的胃口。念萁,我们做朋友吧,就算马骁讨人嫌,我们不理他就是了,我们玩我们的。过两天我们一起去逛街喝茶。”

念萁点头说:“好,等我忙完这阵儿,学校就放假了,那个时候有的是时间。你什么时候叫我都行。”跟着两人说起什么店夏季服装打折来,倒像亲姐妹一样。

马骁看不懂女人的友谊,吃完饭乖乖地去洗了碗,叫上念萁送马琰下楼,看着马琰上了出租车,马骁回手把念萁抱在怀里,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谈谈。”

念萁却摇头说:“马骁,我累了,我站着都觉得脚痛,背都直不起来了。马骁,我要回去睡觉。”

马骁借着马琰的眼睛,看到了念萁的隐忍,想她下午才去输了液,晚上还做饭给他们吃,一直强打着精神陪他们说话,估计真是累了。眼前念萁一脸的疲倦,在马琰走后彻底的不加掩饰地写在她脸上,马骁心底柔情忽动,昨夜的情事翻腾了上来,前因后果全然不计,他只截取他喜欢的那一段。那一个时段里他和念萁是水乳交融的,甚至是灵魂相通的,不然不会在同一刻达到□。这在他们的情事中是极其难得的,他百般回味,还想要再次重来。他有些明白了,光他一人在用力是不够的。他揽着念萁的腰,带着她往回走,“那我放水给你洗澡。”

念萁停住脚步看着他,暮色中马骁的粗硬棱角都模糊了,只剩下一句温柔贴心的话语。

十一章 一杯咖啡,定了终身

春天的青岛海边,那海水是凉得刺骨的,有人不怕冷,在海水浴场里畅泳。人不多,偌大个海水浴场,不过十来个人。马骁是其中的一个。

一腔的怒气无处发泄,在青岛度蜜月,除了游海水泳,还能做什么?还好当初念萁的父母为他们选的蜜月地点不是澳门,不然,马骁说不定会去赌场消磨时间和意志。

海水冷得马骁直起鸡皮疙瘩,游了几分钟后,全身血液通畅了,那凉意也就消退了。念萁昨天问他去哪里了,他没答,他倒想说是去了酒吧歌厅,秦楼楚馆,逍遥快活去了,但那样的语言,也许能狠狠地伤害到念萁,但也绝对是诋毁了他自己。

念萁的柔弱是他没想到的,哪里有人会为了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烧生病?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动作太过粗鲁,才会让念萁这样禁受不起。他不是念萁那样初经人事的少年,念萁自然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有相恋八年的女友,两人同居超过六年,什么方式没有试过,他对念萁说的要什么花样都可以陪她玩的话没有丝毫夸大,以他的经验,要让念萁死过去又活过来是轻而易举的,处女新娘用不着凸点和螺旋纹,是他自己想要。他甚至准备了有关凸点的笑话讲给她听,如果两人融洽,是可以在极度的疲倦和满足以后,相拥相抱着说这个笑话,以增加情趣。

他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女孩子保护得太好,未必是好事。他在相亲后,看中的是念萁的乖巧和听话,当然她的雪白皮肤和纤细骨骼也是他喜爱的。念萁在冬天,也是苗条的,尤其是一双手腕,像是一只手就可以把两只手腕握住。他记得那天介绍人和念萁走进咖啡店,店里的暖气开得很热,进来的人都脱了外套,有年轻女子只穿一件大领口的薄毛衣,胸部颤微微,在他面前问,能不能在这里坐下,那也并不能让他多看一眼。他已经过了贪看美女胸部的年龄,他只想找个靠谱的女人做老婆过日子。

这时介绍人领着念萁出现在他面前,介绍说这位小姐叫杨念萁,是位中学老师。杨小姐脱下黑色外套抱在胸前,身上是一件浅海军蓝的羊绒薄衫,当她放下外套搭在椅背上,一扭身,腰竟是细细的不盈一握。马骁和女友同居六年,女人的腰细腰粗他一看就知道。这位杨小姐有一把无庸置疑的细腰,细腰陷得很深,这说明她还有一个微翘的臀。杨小姐身材很好,这是马骁的第一个感觉。

细腰翘臀的杨小姐轻轻说:“方阿姨,我不是老师,我是做行政的,不带班。”

介绍人是马骁的同事的岳母,是念萁的妈妈的同学,拐了好几道弯的熟人,一位热情的中年阿姨。方阿姨笑道:“我不管那些,只要是在学校工作的,都是老师。这是我们小杨老师,这位是马骁,骁勇善战的骁,马字边一个尧字。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数据分析,他们那家广告公司是4A公司哦。不过什么叫4A公司,我就不知道了。小杨老师要是有兴趣,不如直接问马骁。”

马骁站着和小杨老师握手,杨老师的手一放进他手里,他就觉得有点异样,这只手很小,手指很长,手背的皮肤又细又白,放在他晒得深棕色的大手里,就像是一个孩子的手。手这么小,人倒不矮,是穿了很高的高跟鞋?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女孩的脚。冬天,女孩穿着黑色的长裤,一双黑色的牛皮靴子,靴面上没有任何装饰,靴口藏在了裤脚里面,看不出有多高的跟。

方阿姨招呼两人坐下,说:“都站着干什么?坐下坐下,天气这么冷,叫点热的吃。”

马骁等小杨老师坐下后,才坐了下来,问两人要什么,方阿姨说:“维也纳咖啡。这家的咖啡豆很好,念萁你尝一尝他家的。还有,”对过来写餐牌的服务生说:“别加三花奶,我要鲜奶油,要铁塔牌的,别跟我说没有。”方女士一看就是位常喝咖啡的人,服务生记了下来,不敢说三说四,又看着旁边年轻的女士,等她说话。杨念萁迟疑了一下,说:“我要一样的好了。”马骁说:“我要卡普奇诺,”小杨老师的迟疑,马骁以为是在考虑喝什么,既然方阿姨这么精通咖啡,连加什么奶都要挑剔,那小杨老师也一定是位行家。他自己喜欢喝咖啡,对方有这个喜好,倒是不错。

等咖啡上来的空隙,马骁问小杨老师:“小杨老师是一位老师,不知对4A有什么概念?我考试尽得B和C,从来没考出个A来过,我一向看见老师都躲,就怕老师喝令我读书,硬要我考出4科A来。”

小杨老师抿嘴浅笑,轻声道:“我只知道A4,不知什么4A。”

方阿姨哈哈一笑说:“我们小杨老师很风趣的,马骁你接触下来就知道了。说到考试,我们小杨老师从小到大都是考第一,不但是4A,7A都拿过。我们小杨老师不光会读书,还是个才女呢,会弹古筝哦。”

“我们”小杨老师脸红了一下,说:“不会不会,才开始学,刚开始练指法。方阿姨你别这么说,我是因为放寒假了,正好有空,就随便报个班学学玩的。班级里还有七八岁的小朋友,她们弹得都比我好,我在里面羞都羞死了,哪里还敢说会。”

马骁觉得这个小杨老师的笑容很甜,说起小同学来,微微缩了一下肩,那一种羞涩的神情是在她这个年龄少见的。说到弹琴,马骁自然又看了一眼小杨老师的手指,那只手握着一只高高细细的玻璃杯,手指又细又长,正是一双弹琴的手。

咖啡送上来后,方女士又和他们随意说些闲话,把挑三拣四才要好的咖啡喝了,找个借口离开,马骁和“我们”小杨老师沉默下来,小杨老师摆弄着咖啡杯,伸手指画着杯子上的店标图案,过了一会儿轻声说:“The American Association of Advertising Agencies。”

马骁这才认真地打量起这个安静的女孩来,先头看腰看臀,不过是男人看女人的一种习惯。照方女士说,今天来相亲的杨念萁有二十七岁,但眼前这个女孩,看起来只有二十四五的样子,也许是在学校工作的关系,她的气质还带着点学生腔。只有好人家好出身的孩子才会保留这样的单纯,马骁对复杂的成熟女性生了厌,只想和这样单纯清净的女孩结婚。他的前女友心思复杂得超过任何一个他所知道的人,两人在相处八年后最终选择了分手,他不想再费这个脑子。他只想在一天的工作后,放松一下身心。这个小杨老师面容身材脾气禀性都好,还会弹古筝,他几乎可以幻想将来结婚后,冬天的寒夜,窗外吹着北风,他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喝着一杯热咖啡,他的甜美的小妻子在弹一曲高山流水给他听,那一定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不过她究竟有多高呢?要是太矮小,他可不想将来出门,像领着个小妹妹一样。正想着怎么来问问她的身高才不显得突兀,这时有位女客经过,不小心撞了一下小杨老师的手肘,把半杯咖啡都泼翻在了她的裤脚上。小杨老师低呼一声,站起身来拎着裤管抖咖啡,一边用纸巾去擦试。那位女客一直在说对不起,小杨老师说:“不要紧不要紧,没烫着。”那位女客和服务生又赶着道歉,服务生用抹布抹着地上的咖啡渍,女客说可以帮她出干洗衣裤的费用,小杨老师说:“真的不用,你看一点没烫着,我穿的高帮靴子,这裤子是羊毛的,都不怕烫。”怕对方还要坚持,就拉了拉裤管,露出一截低跟高帮靴来,那靴帮子仍然藏在裤管里头,靴子的跟只有一寸来高,近脚踝的地方有一条深棕色的毛皮镶条作装饰。那位女客仍在一叠声说抱歉,服务生擦干净了地,请两边的客人坐下,不要影响其他的客人,那女客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这不过是一场小风波,却让马骁觉得这个小杨老师很客气很随和,那双靴子的跟只有一寸高,在离开咖啡店走在街头时,小杨老师的肩头在他的腋窝下,这个高度正好方便接吻。

马骁被自己这个念头惊悚了一下。他相了有好几次亲了,还没有一个相亲的对象让他有亲吻对方的念头,杨念萁是第一个。他想,就是她吧,他喜欢她的笑容和温和。于是在第二天,他就打电话给杨念萁,问小杨老师有没有时间,他正好有盛世长城公司下面的一个展览会的票,小杨老师有没有兴趣?小杨老师大大方方地回答说有,说我正放寒假,什么时候都有空。

十二章 泡澡泡脚,身体健康

和杨念萁的约会一周两次地进行着,马骁开始觉得这个女孩清甜,后来却觉得有点平淡,但他本来就是抱着结婚的念头去相的亲,抱着结婚的念头去约的会,杨念萁各方面都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再说了,这位小杨老师在学校工作,一年有两个假期,又不用坐班带学生,教师的好处都有,教师的辛苦都没有,那么长的假期,哪里都不用去,就在家侍候他了。他要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出差,还可以带着她出门。以往他出差,一个人在外面,实在是寂寞得很。

约会了两个月,两人不咸不淡地谈着,除了第一天马骁动过吻杨念萁的念头外,其他的约会时间里,马骁都不太起劲。对一个陌生女人有研究的兴趣,和对一个乏味的女友的倦怠,是一个男人正常的思维方式。陌生女人有挑战性,还有点好奇心和意淫心,而不近不远的女友就有点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杨念萁就是那根鸡肋,就是那碗高汤,淡而无味,却实在有营养。

在要不要与杨念萁继续下去的选择中,马骁犹豫不定。他的前女友虽说很费脑子,经常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但却不乏味,每天想出不少花样来折磨他,话多得像饭泡粥,半夜三点会把他叫醒,谈人生谈灵魂谈肉 体对思想的羁绊,马骁不厌其烦,而前女友也觉得马骁不能和他有更高层次的沟通,两人平和地分了手。分手半年多,马骁偶尔还会到前女友那里去,前女友抓住他,一通辩论之后,两人多半时候以一场痛快淋漓的xing爱做结束,只是马骁不再留宿,完了之后洗一个澡,拍拍前女友的头,说一声我走了。前女友点点头,坐在被子里拿了笔记本做记录。

马骁每次离开前女友,都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哪个男人会喜欢在完事之后被纪录下整个过程?他一离开女友的家,就会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可是又忍不住要回去。抱着女人睡觉和一个人睡觉是完全不同的孤单,他虽然不喜欢女友的生活状态和精神领域,但却贪念女友的身体。作为一个正常的身体健康的正当盛年的男人,要他从一段稳定的长期的持续的xing关系中抽身出来,禁欲修身,确实是一件不人道的事。

杨念萁在这个时候进入他的视线,清甜固然有之,但青涩同样有之。他已经不再是个年轻小伙子,他要的是成熟有吸引力的女性,身体不但要成熟,思想同样更要成熟,他受够了前女友的天马行空,这一回他要脚踏实地。杨念萁的好处一目了然,杨念萁的缺点也一眼可以看透,杨念萁就像一池清水,清澈见底。要马骁为了这样一个清淡无味的女人放弃整片森林,他有点不甘心。

这个时候还有别的媒人要为他介绍相亲对象,他也见过几个,有的聪明伶俐,却不如杨念萁漂亮;有的谈吐风趣,却不如杨念萁乖巧;有的甜美可人,却不如杨念萁知性;有的学识过人,却不如杨念萁温柔。总之杨念萁就像是个光洁好看的青甜柿子椒,放哪里都可以,什么菜都可以用它来搭配俏色,做大餐缺了它还不行,就是本身没什么值得大炒火爆的,火辣不如朝天椒,独特不如野山椒,抢眼不如灯笼椒,连做个皮蛋拌青椒,还嫌其肥厚。

马骁把和杨念萁约会的事告诉前女友,女友抱着电脑坐在床上,键盘上十指如飞,敲得辟啪直响,马骁皱着眉说:“你别什么都记,这是人家的事,要是我不和她谈了,她就是个不相干的人,你记下来对别人不好。”

女友扶一扶眼镜说:“我用符号代替,不写人名。这是一个独特的案例,不记下太浪费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觉得她不够你的欣赏标准,但又觉得放弃了可惜,你又迫切想找个女人结婚。你问我的意见的话,唔,我的建议,此女是上上人选。这样完美的个案,我在我的记录中还没见过。”

“完美?我没觉得。”马骁不同意她的说法。“我没问你的意见,你的意见从来都是不靠谱的时候多,我受够你的意见了。”又问:“你说她哪里完美了?”

女友把马骁的这一段话打进电脑,说:“每个人都比不上她,这还不够完美?”

马骁说:“可她也各方面不如别人。不如别人活泼,不如别人风趣,不如别人漂亮,不如你另类。”马骁坐到女友身边,手伸进衣服里去抚摸她柔软丰盈的胸部。女友是个不拘一格的人,在家很少穿文胸,夏天嫌热,可以穿白色T恤,里头不加胸衣,随别人怎么偷看,不在意就是不在意。她的潇洒是真潇洒,她的另类是真另类。正因为女友别具一格的风格,让他被吸引,也同样是因为这样的不同于常人,让他在和她相处六年后,还是分了手。

两人分手也分得与众不同,分了手还在一起聊天睡觉。他喜欢女友丰满的身体,无处不软,因长时间坐在电脑前工作,缺乏应有的运动,腰腹有些松驰,但也更绵软。他喜欢把头枕在她的腿上,和她聊天,听她怪异的话题,一双手随兴而至。

女友被他撩起兴致,放下电脑,摘下眼睛,脱掉衣服,伸手解他的皮带,嘴里却说:“我们身上只有一处拔尖,但她却有个比较高的平均值,完美不是你哪里都挑不出瑕疵,而是哪里都一般的整齐。不特别长,也不特别短,不特别突出,但绝对是令人信服的。你的个性太强烈,需要一个平淡的来平衡,而这位小姐,叫什么名字?就是你最好的选择,她可以包容你的毛病…”话没说完,就被马骁堵住了嘴。女友过一会儿说:“你是习惯了,也许你应该试一下她?”

别的女人说这话时也许有试探的意思,也许有吃醋的意思,也许是发怒的前兆,也许是正话反说,但马骁知道女友说这话,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绝不会为了这些事情有一点点的负面情绪,她有她的骄傲,她从不把任何人放在和她一个层面上做比较。

女友接着说:“也许试过之后会有不一样的看法?我始终认为人在性上是没法说谎的。你已经对我不感兴趣了,我们做就是在谈话,是谈话的一种更深入的表达方式。在做的时候说话,已经是亲情的层面了。我们超越了情人之间的激烈和紧张,只剩下放松和惯性。你不觉得我们做 爱就像是在泡澡,甚至是在泡脚?只是为了放松一下,加快一下血液循环,有利身心健康。”

马骁早对她的奇谈怪论见怪不怪了,他们这样的性事和谈话同时进行在这两年已经成了一种常态,只不过女友觉得和马骁做 爱是在泡澡泡脚,加快血液循环,有利身心健康,而马骁却仍然对性抱有兴趣,希望有点变化。谈话败兴,他用嘴唇封住女友的嘴唇,说:“你泡你的脚,我插我的剑。”

一场性事做完,马骁冲澡穿衣,准备离开,女友抬起上半身对他说:“你这一阵别来了,我有新情人了。”

马骁停了停,然后接着穿另一只袜子,不甚在意地问:“你和他做过了?”

女友说:“嗯,正在蜜运中,他对我研究的课题也很感兴趣,我正尝试和他在□的最佳状态中去聆听六层天的讯息,上次我已经可以听到四层天了。”

马骁厌恶地说:“你快走火入魔了,那行,我以后就不来了,你自己保重吧。爱听几重听几重,我不想知道。”

女友翻身打开电脑来记录,头也不抬地说:“做了梦记得记下来发给我,还有,要是你女朋友愿意,也可以把她的梦记下来,我对这样一个纯净的灵魂很有兴趣,想知道她的前生是什么,是什么让她在这样复杂的世界上保持一个水晶一样透明的灵魂。能够抵挡心魔的诱惑的人,前生一定是六天上的龙。”

马骁站在门口隐忍着怒意说:“你是个疯子。”拉开大门离开,用极大的力气,“嘭”一声大力合上了女友家的房门。

十三章 谁胜谁败,还不一定

由于前女友的太过另类,马骁在和杨念萁的交往中,得到了一种拥有正常思维的乐趣,吃吃饭,喝喝咖啡,谈谈最新的电影,杨念萁的善解人意让马骁很享受。前女友也善解人意,但她解的不是马骁的言语举动和眼神,而是他的深层思想和灵魂意识,马骁不想时时刻刻被人剖析,一点小念头都藏不住,他在她面前就像是一个透明人。开始还觉得新奇,时间长了是习惯了变得无所谓,现在是厌恶了。杨念萁的适时出现,令马骁放松久已紧绷的神经,但他长年女友前面不露声色的习惯,带到了与杨念萁的相处中,杨念萁摸不出他的想法,始终不能进入他的内心,这让她挫折不已。

马骁虽然厌恶女友的不着边际的思想,但却不能不承认受到了她的影响,毕竟同居了那么多年,不影响是不可能的。女友说可以和杨念萁试一下的建议,让马骁动了心。既然和女友成了前女友,并且说过再不往来,那他和杨念萁做点什么也不算对女友不忠,相反,他和杨念萁在交往,却和前女友睡觉,这才是对杨念萁的不敬。他打算彻底结束这种生活状态,正式和杨念萁确定关系和交往的目标。是不是和要杨念萁结婚?和这样一个女孩结婚,肯定是家庭稳定美满,只是马骁有点不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马骁和女友同居这么多年,骨子里其实有点反叛的。只是女友走得更彻底,马骁则浅尝辄止。

马骁没想到他对杨念萁的身体有那么大的反应,他不是冲动的年龄了,又有长期同居的女友,照说不应该这样。那天和杨念萁走进电梯,身后的人群把杨念萁挤到他的胸前,他的目光落在杨念萁的背后,一位男士腋下挟着的皮包抵在杨念萁的背心,铜质的包角卡在杨念萁胸罩的背后搭扣下,纤细的背脊单薄的胸腰,努力挺着要在拥挤的人群中保持直立,那么怕碰着他的胸口,羞羞怯怯的神情,让他忽然有了保护的念头,他把手挡在皮包与怀中女子背心中间,手指抚在搭扣下。

那天杨念萁穿的一件薄薄的玫瑰灰色的羊绒针织衫,薄得印出了内衣的形状,领口略大,脖子上围着一条同色同质的围巾,遮住了□的锁骨,但站在他的角度,从上往下看,可以看见玫瑰紫的胸罩花边和雪白的乳沟。这个颜色和映象刺激了他,他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这在他已经多年没有过了。他奇怪之余,倒也有点欣喜,对杨念萁有欲望,是一样好事,它预示一段新关系的开始。

同居关系是男女关系中最理想的一种相处方式,不用承担责任,又有唾手可得的性,马骁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女友与他同样的不排斥,并且享受这样的随时可以发生的性,他早用不着用幻想去补足,用期望来提兴,他可以在说话做事洗澡甚至煮饭的时候,想做就做,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心跳的感觉了。

他带点故意,把杨念萁压在胸腹间,品尝一个年轻的陌生的女人身体带来的刺激。那种感觉久违了,久得他几乎忘记了,那让他想起遥远的青春岁月,以及和女友长达八年的关系。不得不对过去做出告别,马骁在这一刻下了决心。就是她吧,既然她这么完美,这么甜净,他从她僵硬着的背脊知道这样的接触对她还是一种陌生的方式,二十七岁的女人,在男人的怀里,紧张得像个一个少女。他带点安抚地轻轻在她的背部加点力,又往下滑到了的腰里。他知道有时恰到好处的力是可以让女人放松的。果然杨念萁像是得到了暗示,她放松她的身体,靠在了他的身前。

要这样一个矜持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举动,那就是她也在暗示他,她愿意有进一步的发展。马骁脸上飘过一丝痛苦,既然如此,就是她吧。已经这把年纪,就不要再幻想激荡人心的爱情会再次降临在他身上。

出了电梯,他放开搁在杨念萁背上的手,想他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年轻时的桀骜不逊,在现实生活中都一一做了妥协。未来五十年的日子,这此交到了这个女人的手里。

两人坐下来要了套餐,杨念萁低头安静地吃着,眉眼间有一些羞涩和兴奋,他看了不觉动了点情。如果是前女友,他会两三口吃完饭,回家尽兴一回,但对面是杨念萁,这点情动了也就白动,这样的好人家好教养出来的女孩,不结婚,是不会和男人上床的。他觉得有点扫兴,好女孩就是这点麻烦,上个床还要先结婚,因为结婚,实在是一件最麻烦不过的事。不过他本来就是抱着结婚的目的和杨念萁相的亲,那他求婚就是必需要做的。

他开口说道:“吃完后去你家见见你父母可以吗?”杨念萁抬起头来略带惊讶地露齿璨然一笑,霎时如春花绽放,映着流转顾盼的眼神,欲诉还羞的嘴唇,情致殷殷,万般柔顺。那一刻,马骁真的想亲吻那两片微微颤动不上的粉色双唇。

结婚步骤进行得很快,两边父母倾尽心力办了一场让彼此都满意的婚礼,装修房子买家具定酒席买礼服定蜜月旅行的地点和房间,把两个新人差得团团转,婚礼前没有一点独处的时间,马骁没捞到什么时机亲吻他的新娘,看看那嘴唇是不是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柔软娇嫩。

办完婚礼,两人累得倒下就睡,也没说亲热一下。而他洗个澡要从卫生间里裸身出来,就把杨念萁吓得躲到阳台上去站了半天。

两人早在一个星期前领证的时候就是合法的夫妻了,但因为新房还没有完工,工程队的工人回乡下收麦子去了,耽误了装修的进程,涂料还要再刷一层,灯也没装上,卫生间的地漏里堵塞着碎水泥块,新家具要进场,还要开门开窗散一散可怕的甲醛。于是两人领了证后一起吃着饭,商量冰箱是双开门还是三开门,完了去家电商场看冰箱,最后马骁送杨念萁回家,把大红的证书给岳父母看了,岳父母第一次开口留他住下,但马骁不想在岳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和杨念萁有什么亲热的举动,万一杨念萁在燕好时叫起来,他还有什么面目见岳父母?他倒不是不好意思,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杨念萁听他说告辞,就说我送送你,也没说要他留下来的话。马骁恶作剧地想,你杨念萁就没想过要和我有进一步的实质性的亲密关系吗?你要结婚就结婚,却不想付出什么?想把这个挂名夫妻做下去?你杨念萁以为男人是什么?就是你手指上的装饰品,点缀你的人生的?他不露声色地从岳父母家出来,对杨念萁也没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杨念萁这个傻丫头站在路边绕着手指扭着脖子眉眼含情地看着他,细声细气地问,你真的不留下来?

马骁满意地看着杨念萁的暗示和邀请,心想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跑都跑不了。

一星期后举行的婚礼,婚礼上他被几个哥儿们灌多了酒,想办事也办不了,他也不想草草办事,如今这个社会处女新娘太难得,他要好好的清醒地享受一番。他冷冷地看着杨念萁和她妈妈在耳语,那一副撒娇的神态,一看就是在讲她的新婚之夜。他有些怒了,这个女人几乎是个白痴,这样的事都可以讲给妈妈听?他可以把追女人的事情在哥儿们面前吹嘘,可以告诉前女友做分析,但却不会告诉他父亲或母亲,那是根本不同的性质。而杨念萁,都二十七岁了,还没走出父母的怀抱。

他打算教她一点男人是什么,结婚又是为了什么。他想她没这么天真,以为他马骁会爱上了她杨念萁,又不是言情小说文艺电影,一男一女隔着电波就可以相爱,隔着时空就可以交心,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交命的,不过是到了年纪,不想一个人过,当然合法合理地拥有性关系也是主要的原因,有了婚姻这个保证和约定,她不能拒绝,而他什么时候想要都行。

到了酒店他倒没想马上撷取他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属于了他的那一层薄膜,他十分确定那层薄膜的确存在,就等着他什么时候想去打开就打开,留得越久,悬念越大,就好比摇骰盅,摇了那么久,开出的数字总要对着起押宝的人。他打算和她吃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在深夜的海滩散步,在星光下吻去她的生涩,他要吻得她双腿打颤站不直走不动路,他要她眼光迷离地求他,他要惩罚她让他等了这么久,他要爱她爱得她第二天起不了床。

但杨念萁就有本事扫他的兴,她一进酒店就扑在床上,哼哼叽叽地请他去买止痛片,脸白得像身下的床单。他耐着性子去买了,她躺了一个晚上,他一个人去吃了晚饭,没有喝酒,坐在餐厅里看了一场俄罗斯美女的大腿舞,看得兴味索然,那么多白花花的丰腴大腿都不如杨念萁的修长细腿吸引他,他付了餐费,回到酒店,杨念萁还在熟睡之中。他去洗了澡,刷了牙,用李斯德林漱口水漱了口,挑了一枚带玫瑰花香味的安全套,上床揭开杨念萁裹得紧紧的被子,解开她腰间硬梆梆的牛仔裤,脱下她身上薄薄的衬衫,伸手到她背后打开她紧紧的胸衣,从胳膊上褪出来扔到一边,杨念萁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像一只白羊羔儿一样地躺在了他的身下。

做完这一切,她仍然没有醒。而马骁在这一连串的宽衣解带中已经兴奋了起来,他拔开她修长的小细腿,抚摸那一方萁萁茸茸的软草地,吻她雪白的胸口,吻得她呻吟出声,茸茸草间有幽泉渗出,他以为她已经准备好了,玫瑰香味的安全套披挂好了上场,在进去的那一刹那,他被震晕了。如此灼烫如此狭窄,相比而言女友是温和柔软如同安抚催眠一样的性质,杨念萁的身体却是点起了熊熊火苗,火苗如此之旺,他好多年没有被这样烘烤过了。原来前女友才是拭剑的软布,杨念萁是紧咬着剑身的剑鞘。紧紧咬着,插不进拔不出,卡在了吞口处。

马骁自己先小死一回。

十四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马骁对杨念萁的身体到了入迷的程度,入迷到几乎仇恨,他恨她明明有热情却不暴发出来,明明可以投入却用游离的姿态冷落他,明明知道他要什么,却就是不肯给他。她以她的身体为诱饵,吊着他的胃口,不让他满足,而他就越发仇恨地发泄他的不满。

当他控诉她对他使用了冷暴力时,杨念萁只是嘴角扯了扯,像是在听一个笑话,她连反驳反击反唇相讥都不屑,就那么无所谓地听着,像是在笑他的无可奈何,笑他对她无可奈何。你奈何不了我,我就是不让你高兴,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能把她怎么样?除了能狠狠地发泄一通,他不能做任何事。她不和他吵架,她的教养太好,她几乎从不高声说话;他也不能真的使用暴力去打她,他的教养同样约束着他,虽然他每次都被她逼得要发狂,想用拳头砸墙,想以头抢地,想冲她大喊大叫,想抓住她扼着她的脖子,想问她: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但他做不出,也不想做。男人不屑于那么强烈地表达感情,杨念萁不过是他对生活妥协的一种表述方式,他已经妥协了,难道还要再认一次输?

他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妥协,每深入一点,就悲哀一层。男人的欲望放在身体的最外面,无法掩饰,不能隐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着最直接的宣告。竖起就是竖白旗,举起就是在投降,跳动就是在哀求,急动就是在认输。他已经那么明显在向她求和,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每一天每一夜,他搂紧身边的女人,用他的欲望诉说再诉说,哀求再哀求。接受我,接纳我,安抚我,爱我。聪明如他的前女友,一看即明,而杨念萁,就是不明白,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着不明白。就算她的身体接纳了他,思想却把他推得远远的。他每投降一次,就势必要忍受她的一番嘲笑:看,最终你还是要来求我。

马骁说,杨念萁,你欺人太甚。

你欺人太甚。你欺人太甚。你欺人太甚。

杨念萁,你欺人太甚。

心里每说一次,就狠狠地进入一次,深入到不能再深入,尽了力,尽了心,尽了一切,淘空了心思和体力,就是不能探到底。女人心,海底针,摸不到捞不着,无奈到脱力,悲哀到想哭,绝望到仇恨。

仇恨让他失控,他搂紧她的脖子,把她死死地抵在床垫上,闭紧了眼,咬着牙,死也要得到一回。

这一回真的让他得到了,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念萁从昏厥中被他拍醒,用无神的眼睛看着他说,马骁,我真的尽力了。

马骁这才觉得有什么事错了。是错过了,是错失了。他一直以为杨念萁是在惩罚他,他没有觉得她努过力。他一直在那么努力地想得到她的回应,她却说她尽力了。

难道是两人拧错了劲?就像螺丝和螺帽滑了牙,螺纹打着滑,错了丝,怎么拧也拧不紧。

马骁不肯放开她,借着那一片腻滑,轻轻松松又闯了进去,哑着嗓子问:“你尽力了?你尽什么力了?你动过一下没有?一直都是我在主动,你回应一下都不肯,你敢说你尽力了?”怒气郁结在心里,欲望却又抬了头,在柔软湿润滑腻的敌人的地盘内,悄悄地,却又是顽强地,不屈不挠地高举起了归降的旗帜。

你到底对我使了什么魔法?马骁恼羞成怒,心里替自己不值,“你说你尽力了,你不过是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这里,而我,才是那个在尽力的人。”

杨念萁把手臂盖在眼睛上,放声大哭。任马骁怎么使劲,就是不说话。

马骁退出来,平躺在她身边,眼睛瞪着两尺远处一点虚空,良久才说:“你别逼我,你再这样闹下去,我的头都要痛了。深更半夜你哭这么大声,人家听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你杀人用软刀子,杀人不见血,我败给你。杨念萁,你要是有一点良心,你可怜一下我的神经,别哭得像我□了你。”

他厌恶地抽了床边纸巾盒里的纸巾丢给杨念萁,伸手关上了灯。他没有力气起来去洗澡冲凉,给贪心降温,让欲念低头。

在他就要放弃的时候,杨念萁却动了动,先是用那张纸巾擦了眼泪,又止住哭泣,抑下抽噎,翻了个身,伸臂勾住他的脖子,贴上身来,用哭泣之后肿涨的嘴唇来亲他的脸,一点点移动,找到他的唇,牙齿轻轻咬住,舌头怯怯舔舐,以唇和舌,还有牙齿,面颊,睫毛,脖子,手臂,手指,一切可以交缠的肢体,来和他□。

疯了。这是马骁第一个蹦出的念头,但他顾不了那么多,搂紧这个疯了的女人,把她移到他的身上,让她覆盖着他,咬着她的脖子说:“杨念萁,做给我看,证明给我看,你说你尽了力,你就真的尽一次力,一次就好。”说完把他的要求展示在两人叠合的身体之间,等着身上的女人来领会他的意思。

杨念萁把脸埋在他的肩颈之间,轻轻应道:“嗳,好。”撑起双臂,坐在他的腰上,解开睡袍的衣结,从头上脱去他花了好多工夫都脱不掉的睡袍,再俯身下来,胸贴胸,腹挨腹,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嘴唇吻着他的太阳穴,微微抬高了臀,还没等她做进一步的动作,马骁就滑了进去。她在他身上款摆着腰肢,凌迟着马骁的神经,马骁喃喃地说:“疯了。”

真是疯了。女人都是无法解读的疯子,她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一念之间,就是天堂和地狱,销魂和失智。马骁一时清醒一时胡涂,一时想不能任她予取予舍,不能惯她的毛病,一时又想你要就拿去,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你要多少我给多少,你怎么要我怎么配合,你尽你的力,我出我的所有。

马骁尽他所能配合她,手扶着她的腰教她。进退。撞击。揉合。辗转。碾压。研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耐心细致,周到温和。像一个最尽责的老师,在教一个最好学的学生。教学相长,学而时习。温故知新,不亦乐乎。

马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她的上面了,等他发觉,要再换回来,已经迟了。这一次杨念萁真的尽了力,马骁十分清楚知道这一点,在她尽力到脱力,脱力到忘记呼吸,他一直全程陪同,倾力相助。等到他也无力时,两人昏昏沉沉,相拥而眠。

马骁一觉睡醒,已是红光满室,夏天的阳光一早晒进了房里,床上没有昨夜那个疯了的女人,只有他一人拥有薄被孤身独睡。他要在床上躺了三分钟,才相信昨夜的一切不是做梦。疯了,他嘀咕道,却也忍不住得意。到底被他降服了,冰山一样的女人彻底在他的身上身下融化成一滩水,他记起他最后问过杨念萁,“新出了一种芥末味的,要不要尝尝?够辣。”

确实够辣。

辣得马骁早上起不了床,又养了一会精神,才下床去找那个辣妹子,房间里空荡荡,冰山新娘或是辣妹子都不见踪影,再一看时间,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个时候去上班,分明是要打个迟到的卡,索性打了电话去请假,又打念萁的电话,电话却关了机。他不死心,打到学校去,办公室里的人接的电话,说等一下,我去叫小杨老师。等了半天,杨念萁才接了,喂了一声,不说话。马骁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害羞,心头一急,劈头问道:“手机怎么不开?”

杨念萁嗯了一声,还是不说话。马骁急了,又问:“醒了怎么不叫我?你还起得来上班?”杨念萁又唔一声,仍然不回答,马骁的好心情被这三声搅坏了,咬牙说:“小杨老师,芥末味的不够辣吗?要不要尝尝孜然味的?”杨念萁啪一声挂了电话。

十五章 春深似海,海棠依旧

在青岛的后两天,两人各玩各的,马骁白天游泳爬山看海洋军事博物馆,晚上看俄罗斯美女跳大腿舞,喝啤酒吃海鲜,泡酒吧打斯诺克,回酒店就是睡个觉。最后半天,马骁想起八大关还没去过,而他喝酒泡吧游泳都厌了,实在没地方可去,没地方打发这最后的时光,便想起这一处名胜来。

到了八大关,也没什么可看的,几条僻静的小路,许多的小洋房,树都长得很好,花也开得很漂亮,风景再好,对他,也就是这样了,他从不是个风花雪月的人。到八大关,只不过是慕其名,至此一游。心想四处走走就离开,不想在前面一个小拐角处看到了他冷落忽视了两天的老婆。

在这里遇上杨念萁,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来青岛之前,杨念萁就说过要到八大关来看花。说这里有八条小路,都以中国的雄关名关为路名,沿路种满花树,一条路一种花,初春时樱花蔽天,晚春时海棠铺地,夏天紫薇颤风,秋天枫香染醉,还有一幢幢的欧式别墅,逛上几天都不会厌。还说她以前想学建筑的,青岛八大关,庐山牯岭街,都是她向往一游的地方。这次来青岛度蜜月,便是她的主意。

也许下意识里他希望能在这里遇上杨念萁?不管怎样,她总是他老婆了,他这样扔下她不理,好似说不大过去?她有什么做错了?除了娇气点,好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除了不谙世事,天真得近乎白痴,其他也还行。

马骁看着杨念萁坐在一张长椅上,对着前面一幢老别墅发呆,手里拿着一架相机。马骁出门游泳爬山的,去那些地方自然不用带相机,杨念萁就背着相机,在八大关拍摄老别墅的每一处细节。她做什么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个人就像她的外表那样,一眼就可以看穿,清澈见底,不藏不掖,唯一出乎他预料的,就是她对他的抗拒和曲意讨好。但是天知道,他不要她讨好,只想和她做天下所有夫妻做的事情。

他迈步向她走去,心里已经打定了决心,过去的几天就算是他鲁莽好了,以后好好过。他走进她的镜头里,停下脚步,等着她的表示。他追着她来到这里,应该已经表露出了他的心思和歉意。

杨念萁正举着相机取景,镜头里却对直直走过来一个人头,她对焦一看,竟是马骁,一时手抖,咔嚓一声,把马骁摄进了取景框内。

她放下相机按了回放键,照片里马骁清减的身影在浓绿的树荫下潇潇而立,一件米黄色的夹克衫敞着,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睛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马骁走到她身边,没有话说。杨念萁把照片递给他看,说:“照得很好看,你很上相。你也为我拍一张吧。回去爸妈看照片,会奇怪怎么没有人影的。”念萁的话语平静,像是过去几天什么不愉快的事都没发生过,马骁点头,接过相机,用相机的镜头看他的妻子。

镜头里的女人清秀美丽,站在路边,身后大树覆桠,红瓦作屋,绿叶成伞,海棠如雨。女人脸色安详恬淡,安静就像是画中人。直发乌亮,黑目如星,粉颊樱唇,含笑凝视。马骁手不停,一口气按了十几张,杨念萁配合地转身,微笑,侧脸,歪头,明眸皓齿,顾盼有情。

马骁拦住一个游客,那位男士背着一架甚是专业的长变焦相机,马骁把自己的相机递过去,说:“麻烦你,能为我们拍张照吗?”那位男士说声行,接过相机啪啪就是一连串的拍摄,嘴里还说先生靠过去点,太太靠这边点,脸朝先生侧一点,含情脉脉点,一听就是在影楼拍惯婚纱照的架式。马骁自然而然把手搭在杨念萁的肩头,看着她说:“我们从新开始。”杨念萁温柔一笑,道:“好的。”

那位摄影师把相机还给马骁,说:“等一下,我拍一张不介意吧?”马骁说不介意,杨念萁微笑点了下头,摄影师用自己的相机对焦,两人同时朝着镜头笑,默契十足。

马骁谢过摄影师,回头问杨念萁,“你身体怎么样?”杨念萁低头笑一下说,“我很好。你看我可以一个人游八大关,就知道没问题。”马骁问:“哪八大关?”杨念萁就答:“嘉裕关,山海关,涵谷关,居庸关…”马骁说:“没有山海关。”杨念萁问:“没有山海关吗?”马骁说:“没有。”杨念萁说:“我在这里逛了两天,我记得好像看到过山海关的。”马骁说:“没有,要不我们找一找?”

杨念萁笑着说好。

粉红瓷白的海棠花开满枝头,含苞的殷红如樱桃,半开的艳粉似胭脂,盛放的浅淡像水彩,一只只毛笔蘸饱了水点上了颜色在宣纸上洇染开去,粉花白瓣层层叠叠连绵不断,开满一整条路。娇花嫩蕊间是翠绿的新叶,堆锦织绣,春深如海。一阵风过,吹落一地花瓣。站得久了,站在花间,不敢移步,怕踏着这一片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