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化雨》云上薇

【文案】

和从小就认识的人谈恋爱会不会笑场?就算小时候喜欢过家讴两个礼拜,宝茹也从来没有长大后我要嫁个他这种念头。当然长大后,就更不可能有这种念头了。程家讴是一个可以说半个字的时候绝对不会说一个字的人,他最多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当然,他大概也从来没有要娶陈宝茹的念头。

然而有一天,宝茹突然开始疑惑,真正的家讴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常常面无表情,看上去永远悲喜不明,甚至有一点沉闷无趣,好像从来没有事情可以让他兴奋地大笑,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情绪低落。他也总是沉着而镇静,仿佛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让他手忙脚乱,好像也没有什么感情问题在困扰着他。他说话总是冷漠而傲慢,有些刻薄,喜欢自己做决定而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感受,说冷笑话的时候真的很冷,但是慢慢接触了,你会发现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漠不通人情,有些时候他甚至能一眼看穿你的心事,他从不说动听的话,却比其他人更能恰如其分地安慰到你。

友情提醒:

都市轻喜剧,要看虐文的慎入

每周一三五七更新,更一万字左右。

其他的想到再补充。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明清之;宝茹

第1章 一、(1)

宝茹躺在床上,外面在下雨。

总是雨下不停的吴城,她翻了个身,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由叹了口气。

“我结婚了,宝茹…”明清昨天在电话里跟她说,她的语气很平静,完全不像是在宣布一件人生大事,以致于目瞪口呆的宝茹在挂了电话之后,还以为明清是在跟她开玩笑。

但她知道明清是从来不开玩笑的,高中时跟她做了三年同桌的明清,看起来有点冷漠不爱理人的明清,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明清,一直都是宝茹的偶像,可是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就这么结婚了。

明明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宝茹又叹了口气,也许每个人都不一定是他看起来的那个样子吧,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小宇宙,然后说不定哪一天,这个小宇宙就爆发了,宝茹想,虽然她还不是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身边的朋友渐渐变得忙碌起来,好像每个人都开始有了明确的人生规划,并且在努力地按着计划生活。上个礼拜在路上偶然遇见从前的初中同学,也说刚刚辞掉银行的工作,正在准备出国。

好像只有她,还是这么浑浑噩噩地存在着,既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多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在被要求扮演的那个角色推着走,而不是自己在推着那个角色走。原来从头到尾,总是一成不变留在原地踏步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吧。

宝茹感到一阵不知名的难过,难道是因为这个鬼天气吗,她知道自己应该为明清高兴,却又深深地觉得自己被遗弃了。

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她知道自己不得不起来了。爸妈和姨妈一家一起去乡下扫墓,这个周末只剩下她和家讴两个人。家讴晚上值班,她得买了饭带去医院跟他一起吃。

下雨天总是叫人昏昏欲睡,原本下午她只是想坐在床上备课,结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而且一睡就睡到了黄昏,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

宝茹捡起那本被她掉在地上的备课笔记,耙了耙乱糟糟的卷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用黑色的发卡把额前不听话的刘海都别到耳后。然后她穿上外套,抓起茶几上的钱包和钥匙,在玄关匆匆套上靴子,很不情愿地在这样湿漉漉的雨夜里出了门。

从家里到军医院走路大概要15分钟,撑着伞在细雨中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宝茹低头看了看脚上那双新买的靴子,还是抬手招了辆出租车。

在车上,她打电话给家讴。

“什么事?”过了一会,他冷淡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程家讴是一个可以说半个字的时候绝对不会说一个字的人,就像他接电话的时候永远不会说“喂”或者“你好”。宝茹几乎可以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晚饭吃什么?”宝茹想起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不可以说随便,因为你昨天已经说过了。”她讨厌别人对她说随便,因为她自己也很喜欢说随便。随便,一定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两个字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宝茹想,他大概是在朝她翻白眼。

一阵沉默后,那头问:“有哪些选项?”

“A、炒饭;B、蛋炒饭;C、两份蛋的蛋炒饭。”

“C。”他不假思索地说完,挂了电话。

宝茹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其实还有一个选项她没有说完,选项D是日式鸡蛋猪扒饭,哈,所以活该他没有肉吃,宝茹在心里暗爽了一下,用余光瞥到出租车司机正在用力抿嘴。

难道现在的出租车司机也这么寂寞吗,宝茹疑惑地想。

宝茹其实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家讴,他从初中开始就寄住在她的姨妈家里,是她姨父的侄子。那个时候宝茹才上小学三年级,但是她已经懂得分辨美和丑了。所以当她看到家讴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想去亲近他。那一天,她换了鞋子跑进姨妈家的客厅,看到家讴坐在沙发上,穿着浅灰色的衬衫和V字领的蓝色羊毛衫,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眼神冰冷却迷人,英俊得甚至,不太像一个真人。她于是整整缠了他一晚上,他用左手吃饭,她笨拙地把勺子换到了左手;他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把勺子换到右手后,她也笑嘻嘻地再把勺子换到右手。他把横在胸前的手臂从桌面上挪开,她也跟着把手臂放了下来。只是,无论她怎么顽劣地学他,他始终面无表情。

晚饭后他去书房看书,她也跟着跑到书房坐在他旁边看书。他看她一眼,然后把书放在膝盖上,她也看他一眼,咯咯得傻笑,然后也把书放在膝盖上。当他无可奈何得重新举起书挡住脸时,她也举起了书挡住了脸,当然那一晚上他再也没有把书放下来过。

直到晚饭后爸爸妈妈要告别她还是舍不得走,而程家讴却从头到尾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当她站在门口拉着爸爸的手回头期待他跟她说一声再见的时候,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然后转身往楼上走去。

三年级的宝茹什么都不懂,她甚至不懂她的行为其实是一种恶作剧,而她的本意却只是为了吸引家讴的注意力讨他喜欢,结果自然是弄巧成拙。她对程家讴的好感持续了两个多礼拜,每天都吵着要去姨妈家,直到她学他走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在眉毛上方留了一道疤;直到班上来了新的转学生,并且变成她的同桌。

后来宝茹再大一点,每当想起这件事,都觉得丢脸的很。她常会想,要是她是程家讴,恐怕也会讨厌死陈宝茹了吧。所以在懂事之后,除非必要,她几乎没有再跟他讲过话。而程家讴显然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尽管他越长越好看,他却愈发沉闷冷漠,他总是独来独往,寡言少语,当他不说话的时候,宝茹甚至有一点怕他。幸好她小学毕业的时候,他已经去读大学了。

偶像幻灭的感觉自然是很痛苦,但这件事从此给了宝茹一个深刻的教训,凡事要量力而行,同样的,做人也应该懂得知足。

三个月前,当她和家讴再次在姨妈家的饭桌上遇见的时候,宝茹惊讶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下来。他们已经差不多有十年没见面了,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考上大学后在姨妈家一起吃饭的时候。程家讴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变,他依然穿着他招牌的衬衫和V字领羊毛衫,依然鼻梁高挺,眼神冷淡,依旧是那么英俊迷人,宝茹甚至觉得,他就像一个已经定型的模型一般,只是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版,升级成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版,或许再三十年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年版。唯一的区别可能是他比以前稍微黑了一些,或许这跟他在非洲呆了一年有关。

整顿饭,宝茹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但是又忍不住好奇想去看他,就像当年在这个饭桌上一样。毕竟快十年没见面了,她对他多少有一些好奇。他很快发觉了她的小动作,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把她当做空气,当她望过去的时候,他对上她的视线,抬了抬眉毛,坦然自若问起她的近况。

她很确信他那漫不经心的语气纯粹是顺便问一下的意思,比起他那上北部名校医科、毕业后去海军当兵,服完兵役后又去非洲支医,支医结束后到本地军医院工作的丰富人生经历来说,她二流师范毕业去小学当三年级班主任的浅薄的人生简直就像一张白纸。不过,反正她从来都比不上他,又何必自寻烦恼呢,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前不是,当然现在也不是。宝茹如今已经很清楚,像家讴这样的人,注定不应该是她这样的人所能拥有和企及的。他长得太好看,专业太出色,经历太丰富,思想太高深,他身上有太多光环,让他看起来遥不可及。而陈宝茹只是个普通人,她没什么优点,但是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而且至少这一切到晚饭结束的时候也结束啦,他们应该不会有经常见面的机会,宝茹乐观地想。

然而事实上宝茹有些乐观过头了,晚饭快结束的时候姨妈突然问宝茹:“宝茹,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啦,”宝茹笑嘻嘻地说,“难道姨妈想帮我介绍吗?”

“那可好了,”姨妈说,“正好家讴现在也没有女朋友,要不然你们相处看看呢?”

“啊…啊?”宝茹正在喝水,一口就呛到气管里。

“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家讴吗?”姨妈显然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狼狈,乐呵呵地说。

“那还是…很小很小时候的事啦。”宝茹一边咳嗽,一边按着胸口痛苦地说。老人家好像对年轻人小时候的糗事总会念念不忘,时不时地就要拿出来说笑一下,难道这就是上了年纪的表现吗?宝茹瞟了眼一旁默不作声只低头喝水的家讴,觉得好尴尬,姨妈也太搞不清楚状况了,小时候的事怎么能当真呢?

“我觉得你姨妈的建议不错,”姨父居然也这样说,他笑眯眯地看着宝茹,“宝茹,家讴可是一位很好的青年啊。”

宝茹干笑了两声,决定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家讴,你觉得呢?”姨妈跟她老妈一样,就是那种很容易自high的人,一旦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除非她自己放弃,否则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刚回来工作,应该没有时间谈恋爱。”程家讴放下手中的杯子,拇指磨着杯沿,表情淡淡的不置可否。虽然他没有明说,但这个答案也等同于不愿意了。

“谈恋爱要花什么时间,”姨妈不以为意,“再说宝茹很闲啊,这不就没问题了。”

她哪里会很闲,宝茹在心里委屈,虽然教得只是小学,但是她是班主任,又是新教师,三年级的学生分明还是些不懂事又被宠坏了的小孩,连放学后扫个地都能扫得满地纸屑,所以她除了备课批作业还要当兼职保姆。天呐,虽然她不否认姨妈热情的性格很好,但有时候她也真是服了她这位姨妈,她那么热情地想要撮合她跟家讴,让宝茹感觉她好像嫁不出去一样。要是她真的嫁不出去,程家讴态度恐怕会更嚣张吧。

最好地上快裂条缝让我钻进去吧,宝茹窘迫地想。

而家讴坐在她对面,目光低垂着,继续用拇指磨着杯沿,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好像他们说的事跟他毫无关系一样。

这个家伙,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宝茹郁闷地瞪着他。

“都是亲戚,会不会不太合适?”宝茹妈妈有点怀疑地说。

“你不知道,我前几天把身边适婚的女孩子的八字都拿去跟家讴一起排了排,结果宝茹的是最适合的,要不然我怎么会提?”姨妈说。

完蛋了,从姨妈说出八字的那一刻开始,宝茹心一凉,顿时觉得大势已去,果然,老妈甩开她可怜巴巴拽着她袖子的手,眉开眼笑地问姨妈:“八字怎么说?”

宝茹欲哭无泪,21世纪还有人在相信算命这种事吗?

答案是有的,比如她妈妈和姨妈,再比如,她的很多未婚的女同事。

总之,莫名其妙地,她陈宝茹跟他程家讴,就被姨妈撮合到了一起。

“反正又不是要你们结婚,先谈谈朋友有什么关系。”姨妈居然很开放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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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2)

从出租车上下来,宝茹撑着伞,慢吞吞地走向医院附近的新快熟食店,这是一个多月来她在医院附近发现的最好吃的一家快餐店,开在百货公司的地下一楼,每次她去买饭的时候,还能顺便买一些水果和面包。

明明才刚到吃饭时间,没想到炒饭已经全部卖光了,柜台上的便当只剩下青椒肉丝和番茄炒蛋盖浇饭。宝茹别无选择地拿了两盒,不知道一会要怎么跟家讴交代。

果然,她一点都不适合玩恶作剧。

虽然直到现在,她还一直觉得姨妈让她和家讴交往这件事,像个恶作剧。

第二个周末,在吃过晚饭后,姨妈就把宝茹和家讴一起赶到了书房,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看着被关上的书房门,尴尬了几分钟后,家讴咳嗽一声,拿起书桌上的一叠报纸,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宝茹别无选择,只好从书架上选了一本书,坐在他对面。只不过,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脸藏在书本后面,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期间,宝茹也试图想找几个话题来活跃一下气氛,但是搜肠刮肚了半天,她居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跟他聊什么。不可否认程家讴有张好看的可以让人移不动眼睛的脸,但他看起来孤傲而冷漠,脸上分明贴着“生人勿近”的标签。而且像他那种博士程度的人,一定要硕士程度以上的人才谈得来吧。

宝茹吞了下口水,想想自己只是个学士程度的人,还是决定保持沉默比较好。

回家的路上,爸妈和宝茹聊起家讴。对于要他们交往的事,妈妈比较偏向姨妈,爸爸则保持中立。

“…名校毕业,医学博士,还在军医院工作,最重要的是咱们知根知底的,家讴虽然闷钝木讷了一点,但是看起来心肠不坏,对我们也很尊重,要结婚的话,这种人选最适合了。”

天呐,才刚说到恋爱,老妈居然已经想到结婚了,宝茹不高兴地说:“最重要的是,我们根本合不来,我对他没感觉。”

“你们才接触多久啊,谈谈就有感觉了。”妈妈理所当然地说。

“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要有感觉早有感觉了。”宝茹踢着地上的石子,懊恼地说。

“做事都凭感觉怎么行?你别老那么不懂事,那个苏世扬,你还要为他耽误掉你的青春吗?”妈妈不留情面地说。

宝茹觉得很难堪,赌着气跑上楼:“反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那你就快点给我找个男朋友回来!”妈妈在后面大吼。

啊!气疯了,宝茹跑上楼砰地一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到底是在为谁谈恋爱啊。

宝茹打电话给定居在英国的表姐家恩诉苦,家恩吃了一惊。

“天呐,我妈一定是疯了,你跟家讴,”家恩停顿了一下,好像倒吸了一口气,“我想一想都觉得会笑场。”

“所以你也觉得这是个笑话吧,”宝茹有气无力地说,“我跟他看起来明明就八字不合嘛。”

“哈哈…”说好不准笑的,但家恩还是忍不住笑场了。

“不过我也记得,你小时候好像真的蛮喜欢他的。”家恩居然还恶作剧地说。

“嘿!”宝茹重重地警告了声。

“好吧好吧,不开你玩笑了…”家恩镇定下来,开始分析这个问题,“我想,我妈一定是寂寞了。你看,这么多年都是你和家讴在她身边,她大概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

“那你快回国吧,”宝茹燃起一丝希望,“趁你还没生小孩。”家恩跟家讴一样,也是那种很会读书的类型,她高中毕业后就去英国读书,读完本科觉得千里迢迢去那里熬了四年只拿一个本科文凭实在不划算,于是又读了一年硕士,读完硕士后又觉得不如把博士也读了吧。结果等博士读完,她就直接嫁给了一个在英国做生物制药研究的男博士后,在英国结婚和定居了。不过跟家讴不同的是,家恩聪明而风趣,机智又迷人,尽管她顶着女博士的头衔,又比宝茹大很多,宝茹跟她说话却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种事并不是说想回就能回的啊,”家恩叹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恶作剧道,“总之,祝你和家讴好运啦,说不定年底我还能喝上你们的喜酒。”

嗷,宝茹郁闷地挂上电话,为什么大家都爱拿这件事开玩笑,真是好讨厌啊。

每个周六去姨妈家吃饭是宝茹家的传统,二十几年来,宝茹一直很喜欢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气氛。幸好这种温馨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家讴的加入而改变。宝茹照旧在饭桌上讲起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并且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为了她喜欢妈妈却不肯帮她买的东西而跟姨妈撒娇,也还是经常跟姨父抢他们都最爱吃的手剥笋。而家讴大多数的时候只是冷淡地保持沉默,只有在姨父或者爸爸问他话的时候才说上两句,简直可以闷死人。每当这个时候,宝茹总会回头看看姨妈,用眼神对她说,看吧看吧,我们是多么不同的人,一点都不适合。而姨妈总是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像在说,放心吧放心吧,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看起来这次好像是来真的,宝茹咬着筷子,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接下来的两个礼拜,仿佛跟自己怄气似的,当他们坐在书房里的时候,宝茹依然一句话都没有跟家讴说。不过他看起来仿佛根本不在意,他只是低头看书或者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脑,专心得要命,彻底把她当成了空气。

第三个礼拜,宝茹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他:“你不觉得姨妈的提议很荒唐吗?”

他正在写论文,好像很意外她会开口说话,抬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难道你真的要跟我交往吗?”宝茹惊讶地问道。

“据说我们八字很合。”他居然说起了冷笑话。

宝茹翻了个白眼:“你还真信,我敢打赌那个算命的一定是个瞎子。”

沉默了一下,他撇了撇唇:“他确实是个瞎子。”

“…”愣了一下,宝茹还是笑了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坐在这里?”

“我们只是坐在这里。”他抬了抬眉毛,用他那双忧郁而迷人的眼睛看着她,好像在说这并不是什么大的事情。

也对,他们只是坐在这里而已。他在写论文而她在备课,他们根本不是在约会。意识到这一点,宝茹突然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这么说,你并不讨厌我咯。”

他沉默一下:“我并没有这样说过。”

“可是小时候你看起来很讨厌我的样子。”说起往事,宝茹还是有些尴尬。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非要这么说的话,那你小时候看起来还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

“…”宝茹完全没料到他会毫无预兆地说出这句话来,叫她一时竟然完全接不下去。

这家伙,居然很会放冷箭啊。

沉默了一下,宝茹厚脸皮地就当没听见刚才那句话,装出若无其事的口吻问:“你现在,真的是单身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他在键盘上打字,并没有抬头,“如果你一定要确认的话,我的确是单身。”

宝茹翻了个白眼:“可是外科医生不是一向很抢手的吗?你条件这么好,而且医院里年轻护士那么多,你不见得连个交往的对象都找不到吧?”

“我应该把这理解成是赞美还是讽刺?”家讴突然抬起头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宝茹。

宝茹愣了下,闷闷地说:“当然是赞美了。”

“如果这样想能让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少委屈一点的话,我的行情确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宝茹目瞪口呆。

他当然不会相信她是赞美,宠辱不惊地看了她一眼,他又低下头去写他的论文,这一晚上,他们没有再没讲话。

虽然宝茹承认一开始的时候她对家讴有偏见,但事实也证明,他们真的聊不来。

尽管事实上,宝茹和家讴并不是陌生人,但她还是觉得,他们甚至还不如陌生人。起码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她还会因为好奇而表现得礼貌或感兴趣些。但或许是因为认识太早而成见又太深的关系,她在心里已经把程家讴定义为不值得深交的人了。宝茹一直以为,既然在过去的15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熟悉的陌生人的关系,那么,在接下来的15年或者30年或者更长的时间里,他们能做的,未必不是把这样的关系继续保持下去。让他们谈恋爱,更是宝茹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从家讴的反应来看,宝茹深信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这两个月来,宝茹和家讴很快找到了方法适应这种被关在书房里面面相觑的尴尬处境,那就是,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他可以坐着看上一晚上的原文书,而宝茹也总有成堆成堆批不完的作业。尽管他们很有默契地毫无进展,姨妈的热情却一点都没有减退,她甚至让宝茹在家讴排到周六值班的时候,去给他送饭,理由是,家讴也是他们的家人。

宝茹举着伞站在马路对面,湿漉漉的街道,模糊的路灯,下着雨的这个城市是如此空旷而寂寞。她看着雨夜里灯火通明的军医院大楼,低声叹了口气。其实她也可以不来,她可以找各种理由拒绝姨妈。但或许,她只是觉得寂寞吧。

从电梯里出来到达十一病区骨外科的时候,正遇上查完房的家讴。他把病历拿回办公室,然后接过她手中的盒饭,径直往医生值班室走。宝茹提着还在滴水的伞,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所谓的医生值班室,比想象中要简陋很多。类似于大学的学生宿舍,只有一张上下铺的木床和一组柜子。唯一的区别可能是多了一套会客用的沙发和茶几。宝茹就在那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家讴打开了塑料袋。

他看着那两份盖浇饭,然后抬头看她,一脸问号。宝茹无辜地朝他耸了耸肩:“抱歉,我也不知道炒饭、蛋炒饭还有两份蛋的蛋炒饭居然都卖完了。”

家讴什么都没说,从塑料袋里拿走了那盒青椒肉丝,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他撕开筷子,抬头看宝茹直直地看着他,狐疑地挑了下眉毛:“你要这个?”

“我不吃青椒。”宝茹摇摇头,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然后慢吞吞地低头拆她的那个便当。

过了一会,家讴拿过她的便当,把他那份青椒肉丝里的肉丝都拨给了她。

跟聪明的人说话就是省事,宝茹高兴地拿起筷子,不过她很快又抬起头,继续直直地看着家讴。

“还有哪个不吃,直说。”家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指指番茄鸡蛋里的鸡蛋,家讴又拿起她的便当,把鸡蛋全都拨到他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