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水水正疑惑,何文已经跨出了门槛,冲着老爷子恭敬喊道:“爷爷。”

莫水水登时愣住,恍若晴天霹雳劈入骨髓…

莫水水简直想哭,何爷爷,你骗人真的好吗?

何爷爷从刘阿姨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他走进堂屋,端了杯茶水喝;老爷子见莫水水杵在门外,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丫头,怎么不进来啊?外面儿那么热,来来来,进来喝茶。”

莫水水嘿嘿干笑两声,心里却是不停的颤抖。

老爷子太凶残,太腹黑!

莫水水跨进堂屋,拽住何文的胳膊,往何文的身后躲;

何文有些不明所以,为了打破尴尬,他对老爷子说:“爷爷,我带水水去卧室看下,顺便让她熟悉一下环境。”

嗷嗷~~

何文真是水水的贴心小棉袄!脚底抹油赶紧溜啊!

老爷子却说:“急什么?马上开饭了,吃完饭再去吧。”老爷子对莫水水招手:“丫头啊,过来,到爷爷这里来。”

莫水水躲在何文的身后,用手捏了捏何文的后腰;何文眉头微皱,对老爷子解释说:“爷爷,水水害羞。”

老爷子一拍大腿:“害什么羞啊?刚才在后院还和我聊得挺好,我们还聊了许多你儿时的趣事儿;”老爷子对莫水水招手:“丫头,过来。”

莫水水这才探出一个脑袋,问他:“您会凶我吗?”

何文没想到莫水水会这么直白,不由替她捏了把汗;何文眸子微抬,堂屋的墙上还挂着那条鞭子,小时候何文没少触犯过家法,挨过鞭子。

莫水水…这怎么也算忤逆长辈了吧?

何文胸膛一挺,看来准备替媳妇儿受罚了。

莫水水也挺机智,肚子一挺朝老爷子走了过去;她没大没小的在老爷在身旁坐下,笑容灿烂,又开始和老爷子凯凯而谈:“爷爷,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何文小时候爱打架?您怎么处罚他的?”

老爷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哈哈一笑:“看见墙上那条鞭子了吗?就是用来抽他的。”

莫水水莫名打了个寒颤,很机智的岔开话题:“告诉爷爷您一个好消息。”

老爷子扬眉:“什么好消息?”

莫水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您就快有重孙了!”

老爷子眉开眼笑,偏头责怪何文:“好小子,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我?”

何文笑了笑:“这不是想给您老人家一个惊喜吗?”

老爷子抬眼瞧了瞧门外快沉下去的太阳,对何文说:“小子,来陪爷爷下一盘?”

何文点头,吩咐人摆上了棋盘;

莫水水捏着下巴看着棋盘,一拍大腿:“爷爷,我陪您下吧?”

老爷子哦了一声:“你这丫头也会下象棋?”

莫水水嘿嘿笑道:“会啊,只是技术不怎么样;爷爷,您要是不嫌弃,我陪你走一盘啊?”

老爷子高兴极了,心道何文这小子总算给他讨回来一个好媳妇儿。

棋走到一半,老爷子又唉声叹气起来。

莫水水以为自己棋没走好,关切的问:“爷爷,是不是我…棋走的不好啊?”

老爷子叹道:“我只是想起了你们的奶奶,你们奶奶是能文能武,也是唯一一个下棋赢我的女人;倒不是因为她棋艺好,是因为啊,你们奶奶赢了我之后会很开心;那时候我年少气盛,眼里揉不得沙子,也听不得输这个字,可我却甘愿输给了你们奶奶;这世界上哪里还有比送爱人离去更痛苦的事?”

老爷子放下棋子,招呼大家:“吃饭吧,吃完饭你和阿文去卧室看看,顺便让阿文带你熟悉熟悉这附近的环境。”

夕阳西下,晚饭过后夫妻两人回了卧室;由于卧室没有空调,闷热的空气让莫水水这个孕妇烦躁不安;何文在门前的树下搭了一张躺椅,铺上绵软的垫子;何文扶着莫水水坐下,自己则坐在一旁,拿起蒲扇给她扇风;

夕阳、微风、清泉、垂柳,还有和谐的一家三口;莫水水摸了摸自己越发肿胀的小腹,似乎能感受到腹中的小生命。

生命,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

老爷子喜欢早起打拳,莫水水想挣表现,特意起来的很早;平时至少也要10点后才会考虑起床,莫水水今天六点就已经洗漱完毕。

莫水水以为自己会比老爷子更早,没想到当她到后院时,却没瞧见打拳的老爷子;老爷子从堂屋的方向走了过来,经过她身旁时,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她:“你在家也起来这么晚么?年轻人早点儿起床对身体好,对腹中胎儿发育也好。”

莫水水张目结舌,简直了…

起这么晚是几个意思?

莫水水为了确定时间,抬起手腕死盯了一会儿手表,才六点十分,她没眼花啊?

路过的刘阿姨对她问好,她纳闷儿的拉住刘阿姨:“刘阿姨,你们一般都几点起床啊?”

刘阿姨笑了笑:“五点半前大概都收拾好了,对了,小少爷让我给您留了营养早餐,等会我给你送过来?”

莫水水啊了一声:“你们早饭都吃过了?”

刘阿姨点头,又说:“要换了从前,老爷子早就发脾气了;想来是见你有了身孕,所以也就宽容了些,默许了小少爷给您留了早餐。”

莫水水扶额,这里的人都是变态啊!

莫水水终于能理解,为什么何文每天都能早起了;原来…是被逼出来的。接下来几天,莫水水为了不让老爷子觉得自己懒,每天早晨定四点的闹钟,眯着眼睛起床穿衣、洗漱…

她就像盲人一样,被何文扶去餐厅;

老爷子见莫水水按时上桌,心里又欢喜了几分;

阿文这小子,挑的媳妇儿真不错咧。

莫水水为了讨好老爷子,故意每天都在后院转悠,逮住机会蹭过去拉住老爷子的胳膊,腻歪道:“爷爷我陪你练拳!”

老爷子的兴致显然又被她给勾了起来,声音亲:“丫头还会练拳?”

莫水水拨浪鼓似得使劲儿点头:“会呢。”

军体拳谁不会啊?

老爷子真是越来越喜欢这孙媳妇儿了,简直完美的无从挑剔。

老爷子笑呵呵的拍了拍莫水水的肩膀:“有了身孕就比不得从前,别这么闹腾,休息休息吧。”

莫水水乖巧的哦了一声,她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吗?挣表现神马的,莫水水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几天相处下来,老爷子对莫水水这个孙媳妇儿十分满意;老年人没那么苛刻,只要小辈儿们幸福,老年人也就知足了;多活了这么些年,不就是舍不得这么一个大孙子吗?如今孙子终于成家立业,他老头子也放心了。

何文和莫水水走的那天,半路下起了暴雨;天空闷雷阵阵,似乎整片天都要裂开;阿卡害怕打雷,吓的躲在莫水水脚下,夹着尾巴瑟瑟发抖;

莫水水倒是十分好奇的趴在窗户上,不一会儿暴雨便倾盆而下。

很多年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莫水水有些说不出的小兴奋;何文的车刚上高速,就遇上了大堵车;前方出了车祸,车龙长的望不到头和尾。

阴霾的雨帘中,车子以龟速蠕动,一个小时只跑了两公里。

两个小时后,何文艰难将车开出了重围,提前下了高速,进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高速太堵,何文只好选择车辆较少的国道。

何文将车开进小县城,第一件事儿是找吃的;莫水水和阿卡仰躺在后座,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连闹腾的力气都没了。

何文熟络的将车开进一家农家乐,雨后初晴,农家院里的油桃沾着水露挂满枝头,惹的人口水直流;莫水水随手摘了一只油桃,迫不及待的放在鼻尖儿嗅,新鲜水果的香味儿莫水水已经很久没有闻过了。

刚摘下来的油桃,汁水更多、更甜,香味更为浓烈。

何文去停车,莫水水提着篮子带着阿卡在院子里摘油桃;虽然刚下过雨,可这一点儿也不影响那些有闲情逸致的人在这里游玩;

她来到一棵桃树下,沉甸甸的油桃让她口水直流,阿卡也在她脚边兴奋的叫;莫水水一伸手,却和另一只洁白如玉的手重叠在一起;莫水水下意识缩回手,偏头打量着那只手的主人,微微一愣。

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打扮时髦的高挑女人,妆容不轻不淡,一身职业套装,女强人的气息很强;她的声音却很温润,对莫水水说:“抱歉。”

莫水水连忙摇头:“没事儿没事儿,反正这院子里桃儿也多。”

女人解释说:“我儿子喜欢吃青涩一点的桃。”

莫水水哦了一声,摘下那只略青涩的桃塞进了女人篮子里:“给小朋友吃。”

女人微微一愣,随即对着她笑开;

话夹子打开,莫水水无意间和她聊了起来;莫水水和她聊到怎么教育孩子,莫水水说十分担忧以后把孩子给教育成了一痞子。

女人眯着眼睛优雅笑了笑:“与其教育孩子,不如尽量满足他呢?”

莫水水不同意,摆了摆手:“你这是溺爱啊,孩子要什么就满足他?宠坏了可不好?”

莫水水还是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这种传统教育方式,瞧何文,不就是被老爷子给这么教育出来的?

女人又说:“国外和国内的教育观点本来就有分歧,我满足他,是不想让他*太深,而走错了路;就拿我儿子做列子,我一味克制儿子的*,他的*就愈发膨胀。”

莫水水哦了一声,有几分道理。她笑问女人:“我叫莫水水,你怎么称呼啊?”

女人:“我叫杨琦。”

莫水水又问她:“你儿子多大了啊?”

女人又随手摘了一个桃,说:“哦,快五岁了。”

两个女人聊的正嗨皮,何文也提着空篮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当何文走近了些,女人脸色却突然变得煞白;

何文十分讶然的看着女人,好半晌,嘴里才半晌吐出两字儿:“杨琦。”

莫水水很好奇,指着两人问:“你们认识?”

女人也问:“你们是夫妻?”

莫水水嗯啊一声,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杨琦,姓杨。

莫水水咬了咬嘴唇,姓杨的怎么就阴魂不散呢?难不成她就是传说中的杨家大小姐,杨莹莹的堂姐?

三人正在僵持,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脆生生冲着杨琦喊:“妈妈妈妈,我抓到了一只蟋蟀!”

莫水水瞧着那个小男孩,脸一黑;那小男孩儿的鼻子眼睛和何文还真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水灵灵地,像极了何文小时候。

莫水水咬牙切齿,怪不得何文开车来这里这么熟络,感情是经常来?准确的说是,以前经常带杨琦来吧?

嘤嘤嘤…

莫水水欲哭无泪,这也太巧了吧太巧了吧!

****

农家乐的饭菜很家常,都是当地农家自己常吃的菜;腊香肠、腊野兔子这之类的腊味儿莫水水很少吃,可能是因为身孕的缘故,这些东西不大能吃下。

杨琦和儿子坐在隔壁桌,杨琦时不时给儿子挑菜,她儿子吃的津津有味;杨琦给儿子挑了一筷红烧肘子,她儿子抿进嘴里,欣喜若狂的抬头:“妈妈!中国的东西太好吃了!我们就留在中国好不好,好不好嘛。”

莫水水咬着筷子,听着隔壁桌的动静,心里碎碎念——留你妹,死孩子赶紧走。

只听杨琦又说:“好好,我已经和你外公说了,以后留在中国。”

小孩儿激动的几乎跳起来,平静下来之后又老老实实的把碗里的饭给扒干净,一粒米都不剩下。

莫水水蹭到何文面前,试探性的问他:“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小孩,很像一个人?”

何文给她夹了一只鸡腿,面无表情:“嗯,像他妈妈。”

莫水水心里微微不爽,她总觉得这句话的隐台词是:像他妈妈,不像我。

莫水水心里跟开水似的翻腾,就像要爆开似得难受;她十分不爽地去挑鸡腿,可是鸡腿不听使唤老从筷子间又滑进碗里。

啊啊啊啊…

莫水水心里暴躁如雷,干脆袖子一挽用手拎起来鸡腿的骨节处,塞嘴里一阵狂吃。

只听隔壁桌的小朋友道:“妈妈,你看那个阿姨,吃相好搞笑哦。”

莫水水虎躯一震,身子随即僵住,吞了一口怒火又继续啃。

nnd,没见过淑女啃鸡腿吗?有什么搞笑的。

何文被莫水水的举动弄的哭笑不得,他实在想笑,却怕莫水水丢了面子,忍住了。

莫水水见何文的嘴角抽了抽,捣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问他:“你是不是想笑?想笑就笑出来,别憋着,憋着多难受。”

何文被莫水水认真的模样给逗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莫水水一跺脚,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鸡骨头啪嗒一扔,鼓着腮帮子出了饭厅;莫水水前脚刚一出来,小男孩儿也跟着她跑了出来。

莫水水站在农家乐的院子里,抱着胳膊抬头望天;

小朋友也跟着她抬头望天,看了半晌,没看见啥东西,便拉了拉莫水水的衣角,问她:“阿姨,你在看什么啊?”

莫水水仍旧抬着头,十分忧伤的从包里找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鼻血。

莫水水低头瞟了他一眼:“内火旺,流鼻血没见过?”

小朋友哦了一声,又扯了扯她的衣服:“阿姨,你陪我去摘桃子好不好?”

莫水水随手摘了一个桃子给他:“想吃多少有多少。”

小朋友摇头,指了指屋后的一片绿油油的山:“山上的桃子更甜。”

莫水水看了眼满山的桃,又看了眼小朋友渴望的眼神,决绝道:“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