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正是她曾经侍候过的侯府三少爷李攸,脸上带了几分讶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吧,三少爷出来了…)

第三卷 高门 一百二十三、三少的命令

春瑛忙屈身一礼:“三少爷。”方才抬头打量对方。

李攸穿着一身雪青袍子,骑着匹白马,后头只跟着个十一二岁的陌生小厮。

她扫一眼他们的穿着与马鞍上的色泽,再看看李攸腰间的扇套都是青白色的,便猜到他们大概是去了哪家办丧事的人家,于是问:“您这是要出门做客去?”

“已经完事了,正要回府呢。”李攸上下打量春瑛几眼,笑道,“你看起来气色不错,这半年过得可好?”又张望四周,手执马鞭朝不远处的一家茶楼指了指:“这里不好说话,到那里去吧,点染,去寻张桌子,要雅间。”

跟在马后的小厮笑着应了一声,迈脚迅速朝茶楼跑去,衣襟随风一摆,腰间有什么绿色的东西闪了闪。春瑛只瞄一眼,便起了疑心。那看起来象是个玉佩,而且形状跟自己以前从三少爷那里得的赏赐好象呀?她回头看了李攸一眼,没吭声。谁知道这位小少爷手里有多少个玉腰佩呢?这种东西的款式也就那几样,兴许他有几个差不多形状花样的,随手就给了人呢。

李攸漫不经心地骑着马来到茶楼前,早有机灵的小二迎出来:“公子爷,雅间已经备好了,请上二楼。”却又忍不住瞥向后面的春瑛,视线中带了几分好奇、几分了然与几分暧昧。

李攸压根儿没注意他的脸色,就径直走进茶楼,往二楼上去了。春瑛却在后台看得分明,顿时郁闷不已。她这一身打扮分明跟平民女孩儿没什么区别,却跟一个穿着富贵的小少爷一起进入茶楼,还叫了雅间,天知道周围的人会怎么编排她?

春瑛眼珠子一转,便将双手放到小腹前,微微低头,照着大户人家婢女的姿势,小步跟在李攸身后走,保持着三步以上的距离,经过一个穿着比较体面的中年蓄须男子面前时,她猜想对方大概是掌柜,便低声吩咐:“我们少爷不喝杂茶,你若有龙井,便选明前的泡上来,没有明前,雨前也使得,若连雨前也没有,便省了吧,另挑好的香片小叶,须得是茉莉双熏的。泡茶的水首选玉泉山的水,或者干净的雨水也使得。点心不必多,只挑时令新鲜的,干干净净地收拾了拿碟子盛三五样上来,多了不要。记得,只要口味清淡的,少搁油。”

她说完也没停留,径直往楼上走,脚步放轻,瞧着十足的高门大户中受过严格训练的婢女架势,眼睛也没往周围瞟,还得努力制止裙摆乱飘。她从前在家时进行的训练似乎凑效了,她艰难地以平常速度走完这一段楼梯,居然没出差错。别的茶客一见她的作派,便知道是先前那位小少爷的丫头,虽然还在偷看,却不敢随便说闲话了。

才走到雅间,她稍稍松了口气,便听到李攸打趣道:“我从不知道春儿是这样能干的?你在我院里时,只做些粗活,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春瑛笑了笑:“三少爷院里的姐姐们,都是极能干的,我这样的不过是小意思,怎么敢自称大材?”顿了顿,她想追问周念的事,但瞥见那名叫点染的小厮站在边上侍候,她便犹豫了,不知该不该当着他的面说。

小二很快送了茶点上来,不等春瑛接过,点染便先一步迎上去,迅速利落地把东西朝桌上摆放好,又倒了小半杯茶尝一口,皱了皱眉,瞥了小二一眼。小二诚惶诚恐地低下头:“请客官莫嫌弃,这是小店最好的茶了,虽是陈年龙井,配着小店后院的泉水,并不比新茶差。”

点染一挑眉,便要数落,被不耐烦的李攸一摆手拦住了:“我又不是来吃茶的,挑剔什么?让他下去,少来打搅!”点染这才朝小二挥挥手:“去吧!”那小二迅速退了出去,悄悄抹一把汗。

春瑛想了想,便上前替李攸挽袖子,又倒了杯茶给他,看向那些点心,不外乎桂花糕、栗粉糕、松子枣泥饼之类的时令食物,她挑来挑去,只把看起来比较清淡的桂花糕挟到李攸面前的小碟里。

李攸压根儿就没想吃那些糕点,只扫了一眼,便叫点染:“你出去守着,我有话要跟春儿说。”点染笑嘻嘻地出去了,他才转过头对春瑛道:“说起来你也出府半年了,过得还好吧?我那院里如今都塞满了人,也没空把你安排进去,只得让你暂且委屈些时日,等有了空缺,我自会叫人召你回去的。”

春瑛已经淡了回府的心思,只是不好当面拒绝,便淡淡地低头行礼:“知道了,谢三少爷。”

李攸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问你…你跟曼如…是不是有什么口角?我觉得…她说起你时,似乎有些古怪。而且当日念哥还在府里时,便曾提到过,她当日原是跟你一起目睹二哥杀人的,怎的你没对我提起?”

周念已经不在府里了吗?春瑛脑中闪过这个想法,接着回答道:“她是跟我一起看到了,但她非常反对我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们还为这个吵了一架。我想着就算供出她来,她也会矢口否认的,跟她纠缠事情的真假,岂不是把正事耽误了吗?所以我索性没说出她来。”她察觉到对方语气有异:“可是有什么不对?”

李攸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对,只是以后记得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才好。那日急着送你出府,也没问清楚,幸好后来念哥把事情都说明白了。曼如她…”他住了嘴,想到身边这个大丫头得到母亲宠信的缘由,嘴角便带了嘲讽的笑:“她的心思,可不是你猜的那样,她哪里是怕把事情说出去的?”

咦?春瑛愣了愣,想到府里传的谣言,二少爷倒霉的经过,还有太太破格提拔曼如的事,猜到了几分:“她把这事儿告诉太太了?所以太太才会让她升一等?”

“这你就别管了。”李攸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如今她在我屋里几乎越过露儿去了,母亲也信她。从前我身边侍候的人,倒去了几个,剩下的越发亲近她了。我倒想知道她接下来又想干什么。你先别回家去,你的事儿也叫你家人暂且瞒着,等我派人传话过去,再照我说的办。”说罢他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春瑛心里有些不情愿,明明母亲都跟她说好了,过几天就搬回去的,虽然她的意思是再推迟些,可被人命令不能回家,又是另一回事。等他的命令,谁知道要等到几时?

春瑛小声开口道:“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我爹和二叔都跟大少爷出门办事去了,姐姐在老太太那里当差,家里只有母亲和小弟,我弟弟还不满三岁呢…”

“不会等多久的,你放心就是。”

这话有些斩钉截铁的意味,看来是没法改了?春瑛不甘不愿地应下,想了想,便问:“三少爷,我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都计划好了吗?若不想我把事情泄露出去,明说就好了,为什么要打晕我?”

李攸怔了怔,才笑道:“哪里是我打晕的?是二哥手下的人动的手。那日念哥说看到有人在附近窥视,怕他会对你不利,便求我想法子尽快送你出去。我就应了,没想到这话倒叫那在暗中窥视的人听见,趁人不备,便打晕了你,想要掳走。幸好三清警醒,及时发现了。我跟念哥一商量,觉得趁势送你出府也好,便找了平安来办。平安是我母亲陪房的儿子,从小就帮我办事,极可靠的。”

春瑛这才知道当日的真相,感觉有些复杂,却又好象松了口气。至少,她以后不必在对三少爷和周念这么提防了,他们对她还是比较关心的。

她脸上绽开了笑容,对李攸郑重施了一礼:“多谢三少爷救我,不然我恐怕早就倒霉了呢!”

李攸弯了弯嘴角,举杯又喝了口茶,眼中精光一闪。

他又问了些别后的经历,见春瑛打扮得朴素,便笑道:“瞧你如今这个样儿,多寒酸,哪里象是咱们侯府的人?”随手摘下腰间的一个玉佩丢给她:“拿去,好好收拾收拾。等你日后回了府,我再赏你。”他心情畅快得很,没有二哥的日子真是再轻松不过了,现在连大哥都去了南京姑母家,侯府上下只有他一个宝贝,父亲对他也亲近了许多,还愿意交些小事给他办,想到最初的契机便是眼前这个丫头带来的,他出手也变得大方了。

春瑛忙忙接住玉佩,认出它是一枚和田白玉的五蝠捧寿牌,无论质地雕工均是上品,恐怕能值几十两呢,忙行礼谢赏。李攸不在意地摆摆手,又闲聊几句,便要起身回府。

春瑛忙问了句:“三少爷,念少爷如今在哪里?还好么?”

“他很好。”李攸不想说更多的了,只吩咐,“记住我的话,我会安排你回府的。”便出了门。点染忙付了账急步跟上。

春瑛咬咬唇,也跟了上去,才走到点染身边,那小少年便压低了声音对她说:“路大姐姐不认得我吧?我是外院的,一向跟三少爷出门。我原见过姐姐,只是姐姐当时并没见着我。”

春瑛有些糊涂:“什么意思?”

点染笑了笑,手上一动,便塞了不知什么东西到她手里:“我年纪小不懂事,冲撞姐姐了,姐姐可别生我的气。”便加快了脚步。

春瑛低头一看,他塞过来的原来是一块玉佩和一副金三事儿,瞧着怪眼熟的,俨然便是她当日失踪的财物之一。原来是给这个小厮拿去了吗?可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正想追上去问清楚,却听到一楼的大堂一角传来一把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来呀,过来嘛,给爷笑一个?别跑啊,小美人…”她扭头望去,可不正是前天见过的庆大爷么?

她眉头一皱,脸上便带了厌恶,低头走到门外,李攸正准备上马,回头看到她的模样,便好奇地问:“怎么了?”

春瑛心中一动,便把前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出来,又指向庆大爷:“就是那个人。他平日没少做欺压百姓的事,但没人管,大家只好忍气吞声。”见李攸表情没什么变化,她眼珠子一转,又添上一句:“他老子好象是东直门的守将,听说跟梁太师府很熟,这位庆大爷还跟梁家少爷是好朋友呢。”

“他算哪根葱?梁家人哪里会把他当一回事?”李攸一脸不以为然,回头对点染道,“这种小事用不着惊动家里和靖王府,我记得前儿在姐夫家门口见过一个来拜会的官,叫什么来着?好象是兵部的人?”

点染忙道:“正是,那天他还说要来拜见三少爷呢。”

“哪个有空见他?”李攸朝庆大爷抬了抬下巴,“给他递个信儿,说这人仗着他老子,为非作歹的,我看得不顺眼,让他尽快把他们父子料理了吧。我的人,可不是这种瘪三能招惹的。”他回身上马,对春瑛打声招呼,便扬长而去。

春瑛回头看看犹自调戏卖唱女的庆大爷,在看看三少爷远去的身影,心想这大概就是高门大户的特权了?三少爷甚至只用一两句话,便决定了庆大爷一家的命运。她本该高兴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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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高门 一百二十四、南方来信

李攸回到侯府,一进大门,便不出意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不动声色地将马鞭丢给了点染,脚下不紧不慢地往里走,递出一个眼色,那人便束手低头跟了上来:“三少爷回来了?一切顺利吧?”趁人不备,便压低声音道:“事情都办妥了,人刚走。”

李攸微微一笑:“梁家的人有什么反应?”

“他们只当是正主,先是派了人来跟踪,后来又带了官差来抓人。他照我的嘱咐,一路都在大声喊冤,在衙门关了两日后,才有人来证明他的身份。出了衙门,他换一身衣裳又到咱们府后来,没多久又有官差来了。三天里,他被抓了两回,衙门的人已经有闲话了。”

“很好。”李攸翘了翘嘴角,“跟你相熟的那两个差役不会乱说话吧?”

“三少爷放心,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的不过是当趣事般在闲谈时提起罢了。”那仆人微笑着低头,“他们两人向来守不住话,我随口说一句梁家太过兴师动众,他们便径自胡乱猜测起来了。有他们在,满衙门的热闹都知道梁家闹了个大乌龙抓错了人,日后即便再有人提起咱们府上窝藏官奴,别人也不会相信的。”

李攸心中涌起淡淡的愉悦,这是他头一回负责一件正事,照目前来看,进展还算顺利。周念出府已经有三个多月,想必也快要回来了,他安排一个与周念有几分相似的人在京城四处晃荡,又时不时瞒了人出入侯府,让梁太师的人与官府先兴师动众一番,等他们发现那人不过是长得相像而已,传言早已满天飞了。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梁太师当日借口传旨,带兵进庆国侯府大肆搜捡,甚至不惜火烧侯府花园也要找到的对象,不过是个跟周家儿子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画商,原是侯府小少爷小孩儿家贪玩,找来解闷的。

梁太师当日虽然没有搜到人,但朝中很多大臣都心里有数,将来万一被捅出来,对于侯府来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趁这次机会,先在明面上扫清了嫌疑也好,然后再以这件事为理由,只说本不知道故人之子长大后的长相,幸得梁太师提醒,才记起了周念这个人。庆国侯近日还到处跟朋友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犯官夫妻已故,只留下一个当年尚年幼的儿子,还做了许多年苦工,已经赎清罪过了。新皇亲政,又有嫡皇子诞生,正是大赦天下以示天子仁德的时候,他打算上书皇帝请求将古人之子调回京中…

李攸前后再想了一遍计划,觉得应该没什么漏洞了,才满意地笑了笑。那仆人机灵,忙凑近了问:“三少爷,咱要不要加把火?让流言传得更猛烈些?”

李攸笑了:“也好。”想了想,“是了,你可以这么说:周世伯当年与梁家并无仇怨,就算他儿子真的躲在京中,梁家跟顺天府衙门打声招呼便是了,派自家奴仆四处找人,未免太积极了些,还连不相干的人都不放过。梁太师宁可得罪皇帝与庆国侯府,也要带兵上门抓人,却是什么缘故呢?难道当年周梁两家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还是说当年的暗自别有内情?他是不想让周家独子出现吧?”他瞥了一眼心腹仆人:“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需把这个说法传出去,叫京城里的人都这么想…”

那仆人与他对视一眼,便垂下眼帘,鞠了一躬:“三少爷放心,小的必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李攸满意地点点头:“好,殊言,你只要办好了这件事,我以后绝不会亏待了你们老莫家。去吧,跟王管事说,我赏了你十两银子。”

殊言嘴角一弯,再行了一礼,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李攸面带笑容地往内院走,这个他无意中发现的家生子,真的比很多人都聪明能干,平安不在时,是个极得力的帮手,更难得的是知所进退,懂得守本份,绝不会在背地里算计什么管事的职位,也从不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办了什么大事或得了什么贵重的赏,所以直到今天,侯府上下还没什么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对于这样得力的下属,他自然会大方得很。

李攸转上一条小路,打算先到祖母房里请安,却听到前方月洞门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看到父亲的小厮阅书从门洞后转出来,一见他就惊喜地高声叫道:“三少爷,你来得正好,侯爷有急事要找你,是南边姑太太家来信了!”

李攸闻言忙转道向父亲的书房走去,才进门,便看到父亲坐在乌木大案后,面前是一封已拆封的信。父亲脸上似乎带了几分哀伤,但又隐含着一分兴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攸请过安,才小心地问:“父亲,孩儿听阅书说,姑母家来信了?可是有什么消息?孩儿记得,前几日才收到大哥的家书。”

侯爷叹息一声:“你霍家姑父…没了,就是这个月初的事。”

李攸心中一惊:“大哥不是才在家书里说姑父已经醒过来了么?怎的忽然就没了?”

“那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侯爷摇了摇头,“你大哥送出信不过三两天,他便撑不住了。还好,那几天里他已经安排了后事,你姑母与表妹总算不必担心了。”

李攸沉默了一会儿,想起那位温和亲切的姑父,与慈爱的姑母,心中微微有些感伤,勉强把泪意压了下去,才问父亲:“姑父是怎么安排的?我听说他们霍氏的族人正盘算着要给他找个嗣子呢。”

侯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姑父在临终前已经派快马送了奏折上京,明说自己没有子嗣,担心承继爵位,请皇上指派一个继承人。”

“什么?!”李攸大吃一惊,他还没听说过这种事呢,不由得有些担忧,“姑父怎的这般糊涂?族人再不肖,总能找到一两个勉强可以用的,皇上指派,又能指着谁?挑个从不曾谋面的去,就怕姑母和表妹以后要受委屈呢。”

“你这傻孩子。”侯爷笑骂,“你当你姑父是傻子么?霍家从当年霍贤妃兄妹那一辈开始,便只有他这一支显赫,又人丁不旺,那些霍氏族人,都是隔了几重的偏方旁支,不知眼红这个爵位多少年了,不论他选的是谁,都亲不到哪里去,等他眼一闭,你姑母和表妹远在南京,无人撑腰,又有谁替她们作主?”顿了顿,才放缓了语气道:“他家老太爷在先帝时,曾有过一位庶子,是正室的随身婢女所出,走的是正统科考的路子,早早分家出去,现今在翰林院做个小小的检讨,主修国史,不显山不露水的,与他家却比那些族人血缘更近,只是两家长年分隔两地,极少来往。不过,这位检讨大人却有一位了不得的恩师,今上还是皇子时,曾师从那位先生…”

“是邹承明邹大人!”李攸惊叫,“当年的几位帝师,也就只有这位大人还在了,只是他自从离了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便赋闲在家,已有近十年不在朝中…”

“正是那一位。”侯爷笑道,“霍检讨那一科,正是邹大人任主考,邹大人罢官后,也只有他与其他两三个考生还敢上门拜访,这份情谊自然了不得,今上想必也心中有数。”他往后靠了靠,“这位霍检讨膝下正好有两子,长子聪慧,次子平庸,却还是区区七龄童…”

“那不是正好么?”李攸兴奋起来,“他家次子过继给姑父,不但名正言顺,对姑母与表妹也好,霍翰林的家教我是听说过的,清正廉洁,又是书香人家,比那些粗俗之人强一百倍!”

侯爷抚掌:“更妙的是,你姑父在临终前上了折子,皇上一日未发话,那些霍氏族人便休想自作主张,你姑母与表妹也就不会受委屈了。等皇上下了旨,有你大哥在,那些人更是半点好处也别想沾!”顿了顿,他摇头叹道:“霍家向来与远支族人关系不远不近,除了每年大节祭祀,几乎不跟他们来往,到了你姑父这一辈,他是个软心肠的,才会出钱出力,为族人置产助学,没想到助得越多,他们的胃口就越大,害得他连妻女都差点保不住。想必你姑父心里也在后悔吧?如今总算在临死前明白了一回,也不枉我为他费的这许多心思了。

李攸心中一动:“父亲,那霍翰林的次子…年纪尚小,恐怕离不得父母吧?就算承继了金山伯的爵位,也没有小小年纪便独自远行前往南京的道理…”

侯爷知道儿子明白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正是如此。我正要给你大哥写信,让他替你姑母和表妹处置家务,打点行李,预备上京来呢。”稍一停顿,又补上一句:“只是得提醒你大哥一声,变卖房屋地产时,可千万别让你姑母受委屈才是,她到底是霍家主母…”

傍晚,胡飞回到小院。春瑛一见便高兴地迎上去,还未开口,就看到他脸上青了一大块,并不是前天的伤处,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谁打的你?!”

胡飞不好意思地捂住伤处:“不碍事的,只是皮外伤。原是我运气不好,碰上了王家村的人,不知他们怎的认出了我,拿那位小溪姑娘的事与我争吵起来,一时不慎,便吃了他们几拳。”

春瑛恼了:“哪有这个道理?明明是那姑娘自己发花痴,你有什么错?他们凭什么打你?!”她急急去找了药油来替他擦上,想到他这张脸接二连三地挨揍,心疼了:“这叫什么事儿呀?咱们安安份份做小生意,碍着谁了…”

胡飞笑道:“不要紧,我已跟他们把话说清楚了,他们会叫小溪姑娘的父母好生管束她,咱们以后可以继续回朝阳门大街摆卖。”

还去那里,没有小溪,谁知道会不会来个小江小河小湖小海呀?春瑛撇撇嘴,道:“今天我遇到咱们侯府的三少爷了,我以前侍候过他的,就把那个庆大爷的事告诉了他,他已经叫人料理了。过两天咱们打听一下消息,如果那个庆大爷不在,咱们就可以回东直门大街去了。”

胡飞听了更高兴:“那真是好消息,满京城随我们去哪里都行。有主顾说咱们的簪子银钗不够好,索性咱们再进些名贵一些的如何?”

春瑛拿出点染还她的玉佩和金三事:“这个是我以前积攒的东西,你拿去吧,就当是我入的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