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上二等丫环,福利着实不少。除了侯府这边的五钱月银外,因霍家又另发一份月钱,春瑛光是月俸这一项,便能领到一两五钱银子,吃的饭菜也比做小丫头时好了不止一倍。虽然主子们茹素,丫头却是有肉有菜有汤的,隔天还有一道点心。

她仍然住在原本的房间里,与十儿同屋,但铺盖枕头,立刻便有人送了新的过来,另有水盆、浴桶、梳头家什伙儿等等。十儿羡慕地摸了一遍,跟她预约了使用权,又催她去正屋磕头谢恩。

春瑛这时才从这个意外事件中反应过来,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给表小姐行了大礼。表小姐微笑着说:“往后便要辛苦你了,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玲珑。”

春瑛低头应是,又向玲珑行礼。后者虽脸上淡淡的,倒没说什么。等退出房间后,才道:“先前因你不是咱们霍家的人,我不好说你什么,以后你既要在小姐屋里侍候,这规矩就得做足了,可不能叫别人笑话我们家不知礼数。”

春瑛有些不明白:“是…什么规矩呀?”

接着玲珑便一一列举开了,包括穿着素色布衣,衣服上不能有绣花,发型一律要简洁大方,式样不限,但不能带花和金头饰,并且要避免红头绳;走路要轻迈小步,速度适中,不能乱跑乱跳,说话要轻声细语,不能咋咋乎乎,但要吐字清晰,施礼的动作也要规范(这一点她会另行开课教导);吃饭要斯文,喝汤不能出声,不能吃气味浓烈的食物,免得冲撞了小姐;跟小姐出门时,必须与小姐相隔五步距离,吹风了要送上斗篷,太阳猛了要记得带伞…

她数完一大堆,又再强调一点:“我们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千金,闺阁名声最是要紧,咱们在小姐身边侍候,也要好生约束自身的言行,不能随意与男子说笑嬉闹,不能私下与男子交往,不然叫人知道了,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要紧,连累了小姐的名声,便该死了。”说到这里,她紧紧盯着春瑛:“我知道你原先侍候过三表少爷,自然与他相熟,可往好哦偶要注意自己的行止,不能象从前那样放肆,记住了?!”

春瑛早已昏头转向了,听到她这一句,更是睁大了双眼:被管成这样已经很杯具了,如果没法跟三少爷说话,难道她连周念都不能联系了吗?!

第四卷 淑女 一百四十六、丫鬟心得

春瑛做了几天二等丫头,适应得还算不错。

她每日负责的就是正屋——包括正厅与姑太太、表小姐的卧房——的室内清洁,外加端茶倒水、叠被铺床。有好几次,她都无比庆幸自己曾在程大娘处历练过几个月,才能熟练地做好这一切,而且无声无息,丝毫没有惊动卧床休息的姑太太,或是看书看账册的表小姐。青姨娘私下夸了她几回,而玲珑面对她时,脸色也和缓了许多。

不过她心里也有数,玲珑对她是有所保留的。表小姐的所有要紧差事,玲珑全包了去,存放首饰财物都没叫她沾手,只许她碰衣物、文房、茶具等寻常物件。

春瑛冷眼瞧着,心里也堵着一股气,不被人信任的感觉真不好受,她又不是自己争着抢着要当这个二等丫环的,是她们把自己提拔上来,管头管脚,比先前的悠闲生活忙碌多了,还整天被人当贼似的防着,真是佛都有火!

玲珑未免太小看人了,她眼皮子没那么浅!故宫博物馆的皇家珍品她都见过好几回呢,明朝皇后陵的首饰她也是看过图片的,霍家的古董首饰再好,还能比人家皇家用的强?她每天光是擦多宝格上的东西就够累了,才不会笨笨地揽多几样差事回来!至于姑太太和表小姐的信任什么的,那就是天上的浮云啊!又不是她的正经主人,她那么用心做什么?等青姨娘的话变成现实,她再烦恼这个问题吧!

于是她也放开了,把所有好奇心都收起,只是埋首做活,也不试图跟玲珑搞好关系,除了执行对方和表小姐的命令外,顶多只跟青姨娘和檀香说笑两句,交流最多的,仍然是十儿,最近又添了桑儿,偶尔南棋也会和她们一起做针线,只是很少说话。

看到她这样“老实”,玲珑自己倒觉得有些过不去了,说话的语气温柔了许多,还时不时教她些干活的小窍门,不过同时,对她举止方面的要求就更严了。

春瑛自穿越以来,不是在自己家或平民人家生活,就是在侯府里做小丫头,只需要小心谨慎,没有违令的地方,就没人管她的举止礼仪了。她除了稍稍收敛些斯文些,其实仍然象在现代时那样,想怎么走路就怎么走路,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想怎么吃饭喝茶就怎么吃饭喝茶,从没想过自己也有变成古代“淑女”的时候。

但玲珑的要求却非常严格,一但看到春瑛有任何“不淑女”的地方,便罚她吃白饭,甚至饿肚子。

为了自己的口腹着想,春瑛只得硬着头皮装斯文,小步走路,裙摆都不会飘起来,说话也是文绉绉的,还好她曾向周念学过写毛笔字,不然恐怕表小姐还要布置功课给她呢。

玲珑有时候会私下吐露不满:“好歹也是侍候过少爷的,难道你们府里就没人好好调教调教丫头们?我素日瞧着,除了老太太屋里的丫头还有些章法,便只有大少奶奶院里的人知道规矩了,如今你们三少爷身边的丫头,除了露儿姑娘识礼数,其他的都狂妄得很!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府上的爵位比我们家还要高一等呢,这底下的规矩怎会不成样子?”

春瑛还有什么可说的?她觉得侯府的规矩已经很严了,哪里知道霍家的规矩更严?她从前觉得太太治下严苛,现在却觉得,侯府的氛围至少比霍家轻松些。

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脱身去找三少爷或周念,都是妄想,春瑛开始盘算着,争取请上一天半天的假,回家去探望父母,顺便看看能不能联系上点染,捎个信给三少爷。

她还未想好请假的理由,秋玉便上门来了。后者是随老太太过来的,见琉璃等人都在屋里侍候,便悄悄儿跟青姨娘打声招呼,拉了春瑛一把,姐妹俩无声无息地退了出来。

到了房间,十儿不在,春瑛便拉着秋玉道:“姐姐,我一直想去看你呢,偏这几天都不方便出门,可急死我了!”

秋玉反拉她坐下:“急什么?都升了二等了,怎么还这样咋咋呼呼的?”说罢上下打量了春瑛的穿戴一眼,笑道:“委屈你了,姑太太和表小姐在守孝呢,你跟在旁边侍候,总不好穿红戴绿的,明儿我就选块鲜亮的料子,给你做一套新衣裳,等你回家时好穿,如何?”

春瑛对新衣服不太感兴趣,只是跟她抱怨霍家的规矩严。秋玉听完后,也忍不住偷笑:“这是你不走运,本来霍家虽是世代书香,历代家主却都是开明人,礼数上只要不差,就不会管得太严,如今这些规矩,是姑太太嫁过去后才改的。这原是先前那位范氏太太定的规矩。自打如今这位太太进了门,那些老皇历便都改了。琉璃她们几个年纪大些的,还曾经见识过,老太太院里还有几位嬷嬷仍守着这个例呢。”

春瑛不由得自叹倒霉:“早知道是这样,我老老实实做小丫头就好了,多什么嘴呀…”

秋玉戳了她的脑门一记:“就知道偷懒!你升了二等几天,难道就没发现其中的好处?”

春瑛扭捏几下,承认了二等丫头的确有许多福利,而且周围的人也更尊重她了。

秋玉道:“这算什么?还有别的好处呢,你以后就知道了。”她凑近了妹妹,压低声音:“从前你只是做粗活,我就没多说什么,如今既然升了二等,有些话姐姐就得教给你了。”

她面授机宜,细细述说在主人身边服侍,需要注意的种种,比如主人睡觉时,走路做事声音要小;主人累了,要有眼色一点,及时送上茶水点心或劝主人歇息;夏天勤打扇,冬天勤烧炉,事事都要先于主人想到,事事为主人着想,务必让主人觉得舒适贴心…还有,在外头做客时,千万不能失礼,叫主人丢脸;主人和别人起了口角,就得帮着排解;当了长辈的面,要帮主人讨好对方,当着晚辈或平辈的面,又得时刻提点主人注意礼数…

秋玉列举了一大堆,又点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手脚要干净,绝不能私用主人的财物,也不能因为贪图别人的好处,而将主人的消息透露出去。

她再三强调:“贴身侍候的人,对主子的事知道得多,也容易左右主子的想法。常有人收了别人的好处,替人办事,这也没什么,只是千万别把不该透露的东西说出去!耽误了主子的事,可不是打几下板子就能补回来的。表小姐虽不是咱们家的正经主子,你也得把她当正经主子侍候。横竖…”顿了顿,偷偷一笑,“横竖都是一家人。”

春瑛心中咯噔一下,暗叹一声,笑着点头应了。

秋玉又传授了几样心得,见妹妹受教,便提点她一句:“我瞧你的针线已经练回来了,听娘说你还打的好络子?有一样别人都不及你的本事,是极有用处的,将来凭着它,表小姐也会格外看重你。你闲时别光顾着玩儿,多练练女红。咱们女孩儿,针线是最要紧的。”

春瑛一一应了,犹豫一下,才问秋玉:“姐,我…我想找机会回家一趟,好不容易升了职,叫爹娘也高兴高兴怎么样?”

秋玉笑道:“只怕爹和娘早就知道了,不过这也好,听说最近爹在谋一个副管事的位子,正要想法子打点。我那里存了些银钱,你若回去,便替我捎一把,你有银子也拿出来吧,这是事关咱们家的大事,别小气。”

春瑛的积蓄几乎全部都给胡飞带走了,身边不过剩了几两银子的散钱,外加几样首饰,不过她还是决定把这些都拿给父亲,等他升了管事,将来脱籍也会更有希望吧?

老太太那边已经打算离开了,秋玉只得再嘱咐妹妹几句,又道:“请假的事我会寻机会跟檀香提。”便跟着走了。春瑛帮着收拾了茶具座椅,见没事可做,就回到房间整理一下秋玉所教导的东西,发现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门被人叩响了,春瑛抬头问:“是哪一位?门开着呢,请进。”

进来的却是玉兰。她笑得很甜,拿出一个匣子:“方才我表姐随老太太过来,悄悄儿塞给我一匣点心,我听说你爱吃这个,特地拿来给你尝尝。”

她打开匣子,里头却是八个鸡油卷,还带着微微的热气。春瑛虽然心里嘀咕自己什么时候说过爱吃鸡油卷,但盛情难却,还是倒了两杯茶来,请玉兰和自己一起享用点心。又提议:“不如让十儿她们也一起来?我记得十儿挺喜欢吃这个。”其实夏荷更喜欢,那天答应了给她做几道点心,得找时间兑现才行了。

玉兰却笑眯眯地按住她道:“罢了,我方才问过她,她连个好脸都没给我。她正和南棋一处做针线呢。南棋与我素有嫌隙,每每见了,都要吵一架,何苦去招惹她?”

她们有吵过架吗?她印象中这两人好像只是相互不搭理而已。

春瑛心中更疑惑了,玉兰又拉着她说闲话,不外乎过去多有交情,相处多愉快之类的,其实两人过去接触得很少,玉兰一再反复提起,事事都记得清楚。春瑛不由得暗暗佩服她的好记性,不过还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只是耐住性子去听。

不久,玉兰话风一转,便祝贺起春瑛的晋升,又恭维她服侍得好,才得了表小姐的青眼,还叹息道:“我原也想在姑太太和表小姐跟前献献殷勤的,本来我在太太院里,就是二等,不过是不会奉承,才迟迟未能升上去。如今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在姑太太和表小姐面前挣个脸面,表小姐待我也很客气,没想到还是成不了,这都是命哪!”

春瑛有些坐立不安,勉强笑道:“这个…其实升上来也没什么…”还要守很多规矩呢,不过钱的确是多了很多。

玉兰忙笑道:“你别多心,我可没说你什么。我老实说吧,表小姐抬举的是你,比别人强多了,万一她抬举的是南棋,我岂不是要天天吃亏?”

春瑛干笑几声,移开了视线。其实南棋也没对玉兰这么着,只不过是当她透明而已…

玉兰喝了口茶,仿佛忽然想起来似的,一拍手:“对了!我方才听你姐姐秋玉问檀香,能不能放你半日假,你有什么要紧事要做么?怎的才进来几日便要请假出去?”

第四卷 淑女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请假

春瑛没想到秋玉离开前还有时间跟檀香提起这个,忙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姐姐听说了家里的一些消息,让我送些新做的鞋袜回去罢了。”

“原来如此。”玉兰笑道,“晚香馆其实不忙,空闲是有的,只是锦绣回了霍家旧宅,如今上房的事都要你和玲珑两人照管,哪里抽得出手来?多半是要落空了。”

春瑛心里清楚,只是秋玉这么说了,应该挺有希望,便随意笑笑,没说什么。

玉兰看了她两眼,又笑道:“你若不嫌弃,与我换班如何?实话跟你说,我今儿晚上想要回家一趟,可正轮着我的班呢,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若你替我上了这一班,后日轮着你的班时,姐姐便替你上一回,如何?”

春瑛诧异地望向她:“这怎么一样呢?我是在屋里做活啊!”

玉兰扯了扯嘴角:“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不过是打扫屋子,还有别人在呢,我哪里敢做什么手脚?我从前在太太院里,也做过这个,从没出过差错!”

春瑛还是觉得不妥,只是一个劲儿摇头:“不行的,叫表小姐和玲珑知道,一定会生气!”

“她们不会知道的。”玉兰拉过她的手,“我方才听说了,后日靖王妃要带小世子回娘家,到时候姑太太和表小姐定会到老太太院里去,没两个时辰都不会回来。青姨娘和玲珑也会跟着去,你趁这个机会回家,吃顿饭都够了!早早儿回来,有谁知道?你那日横竖也是一个人待在上房发呆,倒不如…”

“不行不行!”春瑛站起身,紧皱着眉头。霍家人从不轻易允许侯府的丫头进上房,要是她放玉兰进去,不用表小姐发话,玲珑就能吃了她!

玉兰忙抛出另一个诱饵:“求你了!只是今天晚上!我真的急着要回去!姐姐答应你,只要你帮了这一回,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回家了,我都给你替班,如何?!只要有人干活,上头哪会管你在不在院里?就算不在,随便找个借口拖一拖,也不会有人起疑的!春儿…”

春瑛心中有一刻动摇了,如果真的能随时找到人替班的话,她就能得到自由活动的时间…但她考虑过后,还是摇了头:“不行!姐姐今晚想出去,我替你班就是了,横竖我要做表小姐的鞋子,顺便看茶炉子也不费什么力气。但上头不发话,我真的不能让你进正屋。”

玉兰咬咬唇,忽然笑得很灿烂:“那好吧,姐姐就不强人所难了。其实我就是觉得你为人最好,才想请你帮忙的…哎,吃点心!你瞧,点心都放凉了,快吃吧!”仍旧亲亲热热地劝春瑛多吃一点。

春瑛一边咬着鸡油卷儿,一边悄悄打量玉兰。不是她多心,而是玉兰对于进正屋打扫这件事似乎太过热衷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目的。这原是自己的差使,在姑太太和表小姐都不在的情况下,万一屋里丢失了什么东西,岂不是要算到自己头上?春瑛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玉兰。

不过玉兰再也没提过类似的请求,当晚也没请假。春瑛经过茶房,见她坐在茶炉子旁发呆,问了一句她为什么不回家,她只是笑笑说打消主意了就完事,过后也表现得一切正常。春瑛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青姨娘把春瑛找了去,带着几分埋怨道:“你这傻孩子,想要回家,怎么不跟我说?还要巴巴儿地叫你姐姐求到檀香面前,再由檀香找我开口?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我不是说了,有事只管找我么?”

春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小声赔礼。其实她心里还没把青姨娘真正当初是亲近的长辈,不过是跟母亲相熟却又多年不见的友人罢了,就象是现代时,老妈的高中同学似的,对方待她好,她待对方便亲近一点,但若对方叫她把自己当成是家人一样不用客气,她是绝不会当真的。

青姨娘嗔了她几眼,叹道:“罢了,我就知道你们姐妹俩还跟我生分,你年纪小就算了,你姐姐怎的也这般?请假的事我就作主了,明儿一早,你把屋子先打扫一遍,就回去吧,太太和小姐要在老太太院里消磨半日呢,用不着你,但是申时(下午三点至五点)前一定得回来。可记住了?”

春瑛欢喜地连连点头:“我绝对不会迟到的!”青姨娘笑了,拿过一个包袱:“这是我的几件旧衣裳,以后是穿不得了,胡乱赏了人,我又舍不得,索性给你娘吧。顺道给我带声儿好。”

春瑛接过包袱,见里面都是豆绿色、宝蓝色、枣红色之类的衣裳,比较鲜艳,的确是青姨娘不方便穿的,便替母亲再三谢过了。回到房间里,收拾了几样要带回家的东西,记起秋玉的话,便问玲珑讨了个给老太太送东西的差使,找姐姐去了。

到了地方,先见过老太太。她问起姑太太的饮食起居,春瑛一一答了,她也有几分欢喜:“能吃下东西就好,我昨儿见她,果然精神多了。她既爱吃米汤,怎的不开口?叫厨房做去!青鲛和檀香只要把她们主子侍候好就够了,吃食就交给底下人去做。媳妇儿——”坐在一旁的太太安氏忙起身听令:“在。”“你回头吩咐厨房,叫他们熬米汤,姑太太什么时候要吃,就立刻做好送上来。若是有谁敢有一丝怠慢,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安氏忙不迭应了,便急急去安排。

老太太又问了表小姐的起居,春瑛一一答了,她便满意地点点头:“好好用心服侍吧!琉璃,拿个大赏封给她。”

不等春瑛高兴,便有丫头拿了一个垫子过来,铺在春瑛面前。春瑛眨眨眼,想起玲珑教过的“礼数”,知道这是要自己磕头谢赏,虽然心里别扭,还是乖乖磕了下去,口称“谢老太太赏”,才接过赏封退出屋子。秋玉早在外头等得心急,看见她便是一喜,连忙拉着她回房。

关上门,秋玉急急问:“回家的事可是准了?”春瑛点头,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檀香虽打了包票,到底心里不踏实,如今可好了。”她翻出一个包袱,从里头拣出一个蓝色小包来,顺手一倒,便倒出一堆金银锞子和首饰,有戒指、手镯、金花、簪子,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珍珠宝石之类的。

春瑛一看,就认出其中几样是秋玉平时戴惯的,忙问:“这是姐姐积攒的东西?用不着拿这么多回去吧?姐姐就不留几样?”

秋玉道:“我还有呢,用不着这么多。我打听得爹的新差事有眉目了,家里正需要钱去打点。这一年里,因为家里花费少,我也没往家里送银子,自己攒起来置了些首饰,连同主子们赏的,有七成都在这里了。你拿回去,跟爹娘说,让他们放心使,首饰尽可以拿出去当,只是别贱卖了。”她拿起一个珍珠戒指:“比如这个,这不是寻常珠子,原是北边儿的清国皇家御用的,叫什么东珠,有一回王妃娘娘回来看老太太,见我侍候得好,便随手赏了我。上面没什么印记,也不是忌讳的东西,可要是当成寻常珠子,几两银子卖了去,可就吃大亏了!”

春瑛又产生了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忙晃晃头,推道:“虽然上面没有印记,可要真是靖王妃赏的,姐姐叫爹拿去当了,回头别人问起来,岂不尴尬?这种东西姐姐就留着吧,这里也有几十两银子了,再添上家里的,怎么也够了吧?”

秋玉想了想,便依然收起了几样贵重珠宝,其他的都包好了交给妹妹,又翻出几双新鞋。

门忽然开了,纹玉走了进来,后头还跟了两个面生的丫头。她们一进门就把门关上了,又去关窗子。秋玉忙问:“这是怎么了?”看了看其中一个面生的丫头:“默儿怎么会来?”

那叫默儿的丫头抿嘴笑了笑,没说话,另一个丫头便道:“有外头的男人进来给老太太请安,上头叫丫头们回避呢。她没处去,便跟纹玉姐姐和我一起回来了。”

秋玉有些诧异:“是哪家的少爷?默儿,你主子呢?”

默儿细声细气地说:“大少奶奶到后堂回避了,我原是在廊下侯着的,进不了屋,只好求纹玉姐姐帮忙。”她悄悄打量了春瑛一眼,春瑛冲她笑了笑,她便抿嘴笑着算是回应了。

纹玉跟春瑛打了声招呼,便坐到床边:“并不是本家的少爷,我估摸着,大概是老爷在外头新招的门客什么的,老太太听说是旧识,便召他来说话。”她皱起眉头,叫住另一个丫头:“彩鹊儿!你这是做什么?!”

彩鹊儿正把窗子撑起一条缝儿,偷偷往外看,闻言回头笑道:“我不会叫人看见的,好姐姐,你就让我看一眼。你难道不想知道,老太太特地召来的人,长什么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