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斜着眼睛说我也是看在东烈的份上才答应出手帮忙的,要不你以为谁有这个面子,你?谢丝丝?

于慧轻蔑的笑,说凌波你就别装了,既然你这么牛逼,为什么拖了快两个小时才把丝丝捞出来?还迂回呢,你丫就是故意的!我看你根本是想跟沈恪搭上才会揽下这件事的,连你自己都承认叶东烈根本不喜欢你,这会儿来深情款款的你想恶心谁啊你!

凌波那脸青的…比我这高烧不退的人都青,不过也是,于慧这番话太狠了,换了谁都挂不住。

我觉得我再不劝劝真不行了,便强撑病体,说于慧我都跟你讲了多少次了,做人不能这样,你别老一激动就把事实说出来,真相是很伤人的!

说完凌波的脸长得都赶上鞋拔子了,我怀疑她恨不得上来咬我一口。就听她恶狠狠的说,我懒得跟你们这种人一般见识,我要回家了。

于慧说,赶紧回,最好回北京中央去,地方上没人留你。

这时叶东烈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的说姑奶奶求求你们别吵了。于慧立刻说谁吵了啊,谁叫你找这个女人的?一点事情都摆不平还要找她?你平时混的那些人都死了哪儿去了?像你这种还敢号称“官二代”我都替你寒碜!

这丫头也是懊恼了,逮谁咬谁。

我们这边吵的厉害,也顺带娱乐了一旁的围观群众——大半夜挂盐水多苦逼呀,难得有免费白戏可看,而且形式直观台词精彩内涵丰富,回头到天涯上发个帖子,题目就叫《揭露:深夜目击——那些富二代官二代们私下不为人知的一面》。我怀疑有个举着手机的家伙正在拍摄视频。反正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热闹,连那一直嚷嚷着要穿棉袄的小孩儿都不叫唤了,留观室门口站了一护士,估计是准备出来骂人顺便平息事态的,这会儿却是激动得满面红光,你瞧那满山遍野的痘子!

凌波冷哼一声,说叶东烈,你走不走?

叶东烈刚要开口,我先插嘴了,我说叶东烈你送波波回家吧,我这儿没事,你们在我反而头疼。然后我对凌波说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我欠你一个情。

凌波横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外走,高跟鞋把地面踩得“咣咣”响。叶东烈先没动弹,说,“丝丝其实…”,我当机立断说你别其实了,赶紧走吧,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于慧没了架吵,只好在留观室内走来走去,最后停在窗边,那背影很有些高手寂寞的赶脚。

她忽的回过头,“丝丝。”

“嗯?”

“他还在。”

“…”

我甩甩头,不知说什么好。

于慧突然打了个哈欠,“好困…看来我得找个人换换班。”说完不等我反应过来就跑没影儿了。

我也想跑,可我肉里扎了根针被拴在一铁架子上,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恪出现在我面前。

“丝丝。”

他眼里很多血丝,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冒了出来,衬衫领口也是开着的,明明很有些颓唐,可那股子精英的味道却依旧挥之不去。而我这会儿病的七死八活,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有多难看,和他一比真是压力顿生。

等等我干嘛要担心这个啊,刚才当着叶东烈和凌波我也没觉得自己难看…唉,怎么每次我一瞧见他,大脑就自动切换到溶解模式?

这男人,简直就是扎在我静脉里的那根针!

我没好气的说,你来干什么,你应该有多远滚多远才对。说完我立刻就后悔了,心想我这口吻怎么听了这么像撒娇呢?于是我赶紧又说你千万别说话,我现在一听到你的声音就讨厌。然后我再度后悔了。

他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说,“嗯,那就不说话,”然后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了我没有扎针的右手上。

我,又被电到了。

我不知道根据科学遭遇电击后的僵直反应会持续多久,反正我是硬了好一会儿,眼观鼻鼻观心,那心“梆梆”直跳,跳了半天我才想起来朝他看去…呃,他居然在闭目养神?!

于是我立刻不平衡了,于慧还知道给我敷额头降个温,叶东烈还知道给我端个茶倒个水,你丫怎么能就这么睡了呢?刚才在路上玩F1 玩弯道飘移那人是你吗?

可我硬是没敢吱声儿,连指头都没动一下,直挺挺的任他握着,心里还挺美吧滋儿的。娘的我承认我是SB好了吧。

渐渐的我也开始困了,朦胧中脑袋自己找到了个舒服的角度,安然放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眼前有人晃来晃去,我挺恼火的睁开眼刚准备骂人,就看到一护士正站我跟前,而沈恪正低声的说,“轻一点,刚睡着的。”

我有点触动…我真是太容易被触动了。

那护士估计是值夜班值得火气大了,张口就是,“什么轻的重的,又不是换针头,要睡回家睡去!”说罢扬长而去。

“哈!”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立刻转过头看向我,“醒了?笑什么?”

“看到你吃瘪,当然要笑一下以示庆祝。”

他皱眉,露出不置可否的神色。

我很讨厌他这种“你是傻瓜所以我不跟你计较”的神情,于是我说,“你可以解释了。”

“嗯?”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你说说故事也蛮好的啊。”

其实我刚才一提我就顿时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应该等他主动解释才对。可不问我又憋不住,性子急的人总是那么倒霉。

“她是我们公司地产项目的代言人,我们一起吃过几次饭。”

“…”没了?

我晕,“就这些?”

“嗯,就这些。”

“你骗谁啊你,要只是吃过几次饭,她用得着在网上天天表白天天相思么?还有那照片,你可别跟我说那是狗仔炒作什么的,我不是三岁小孩,你俩要不是在一起再怎么借位那照片也拍不出来,话说你大清早的赶回上海就是为了给狗仔拍么?这么捧她这么拼命为她博宣传…”说着我心中忽的一凛,忙话锋一转道:“那照片一出来,我妈就给我打电话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当初我们可是说好表面工作做足、互相维护体面的!”

好险好险,差点又失了颜面!

其实我家老娘怎么会因为这事儿给我电话?她老人家可比我不知道淡定多少倍!想到前面那番话听上去我完全就是一妒妇的口吻,我又再一次悔的肠穿肚烂。

“昨天我是赶回上海开会,讨论那个项目的策划案,正好新的宣传片刚剪出来,她打电话说想过来看,中午就一起吃了个饭…我已经叫人给媒体打过招呼,”他面色淡淡的,“这件事情,不用再提。”

这这这…这算什么?啥叫“不用再提”啊?不是应该说“不会再发生”才对么?!

我被气得一口血倒喷进肺里,脑子反倒清楚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此时此刻的他和刚才对护士说“你轻一点”时完全是判若两人,刚才的他…很温柔,真的很温柔。

可眼前的他却让我恨得牙痒痒。

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我又想到“英菲尼迪”那自残般的疯狂调头,突然觉得其实这家伙的精分也很严重呀。

顾不上深入思考,我也用同样恬淡的语气说:“好,那就不提。”

“嗯。”他点头,跟老板同意下属似的。

“那么,我们再讨论另一件事,”玩商务是吧,那我们一起商务好了。我抬了抬扎了根细针的左手,“这个…又是怎么回事?那SB女人是在玩自残顺便黑我一把?她有那么恨我么,还是因为太爱你?”

29、公主复仇记 ...

“她的确是被打了,在她住的酒店地下车库的第三层,三个男的打她一个,不确定有没有被人录影,她也不认识那三个歹徒中的任何一个。”

我微微张嘴,“听说…她被打昏迷了?”

“嗯,但送到医院后很快就醒过来,还好不算太严重,对方应该只是警告的意思。”

“那她为什么要自己去酒店车库?不是应该有司机把车开上来的吗?而且我听于慧说她是从发布会现场提前离开的,这一点也很奇怪。”

沈恪挑眉。

“哦…”我点头,“因为你的那个电话,是你叫她走的。”

“嗯,她回到酒店后,又接到一个电话,叫她去车库。”

“叫她去她就去了?是谁打的那个电话?”

沈恪看着我,眼神一瞬间变得意味深长。

我张口结舌,血压“噌”的上去了,“你不会以为是我吧?”

“不管是谁做的,都不重要,”他回答的很淡然,“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事实上现在是谁做的已经都不重要,之前我打电话叫你回家就是怕你冲动,想跟你先会合,但我没料到唐思甜的经纪人会对警方说是你做的,也没想到警方居然去的这么快,这是我的失误,”他的语速很快,仿佛这样的解释,会令他不耐烦一般,“唐思甜已经被安抚住了,她和她的工作人员都会封口。警方也答应了不立案,媒体这边也有专门的人在跟进处理,你不用担心…”

“停!停停!!我干嘛要担心?又不是我做的!难不成你们就因为那女人的一面之词就判定是我做的?”我愤怒的打断他,“OK我承认我的确是很想揍她,可问题是我没有好不好?我要真想揍她我早就干了!告诉你,我绝不会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情…”

“吵什么!吵什么!”护士实在忍不下去了,估计也是觉得这段听上去不够精彩,指着墙上的标语,“严禁大声喧哗!这是医院,不是菜市场!”

我死命的盯着沈恪。

他还是一脸万年古井波澜不惊的样子,“你不需要承认,我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什么叫不需要?我根本没有做…”这一刻我觉得我的头都快炸了,太阳穴上的神经“突突”直跳,身边所有的病人和家属全都瞪着我,护士还在旁边跳着脚指着我说“叫你轻点你听见没有”!一片惊呼声中,我狠狠的一把拔掉扎在腕子上的针头,对着护士大吼一声,“听见你妈啊!”

MD我不说了行不!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的情人不知道被谁打了,我这个正牌未婚妻莫名其妙进了趟局子,挨了两小时的审,欠了我最不愿意欠的人一个人情,发烧发到快四十度…然后他跑来跟我说你不用担心、不需要承认、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你妹啊!

站起来就走。

被沈恪一把拉住,“丝丝,你别冲动。”

在他心里,我就是一又冲动、又没脑子的白痴人种。

我挣了下,挣不动,于是我冷冷的对他说:“放心,我不冲动,我平静的不得了,我现在很好,我困了,我要回家。”

“我送你。”

“撒手!”

“别闹,”他顿了顿,“你在生病,我送你回去,不要任性。”

那护士也趁机跳到我跟前,大叫着说“是你自己拔掉的针头,出事情了我们医院不负责”,满屋子的人都看着我,连门口都堵了好些人,一个个兴高采烈跟看大戏似的,换了平时我一定会觉得丢死人了,可这会儿我一点没往这上面想,我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难过的跟刀割似的,连眼角都开始痉挛。

“撒手!”我咬着牙,用我最富威胁的口气,“不然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让步,手却不松,“我送你上车。”

我没有再坚持,我怕我再多说一句话,就会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来。

他揽着我的肩往外走,到门口时用手挡开靠在门框上的那些人,下楼梯时一级一级的配合我无力的脚步,拦下出租车后替我打开车门、扶我坐进去,关上,绕到前面告诉司机我家的地址,门牌号说得准确无误。

我看着他给司机钱,他一句话也没跟我说,一句也没有。

我虚弱的想,这叫什么事儿呢?

车子发动的一刹那,我突然看见他脸上的疲惫,惊鸿一瞥那么快,却令我怔忡了好一会儿,直到司机回头看我一眼,我下意识的捂住脸,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

指缝里感到微微的湿。

***

回到家我就开始往死里睡,我这人的脾气是属猪的,遇到一筹莫展的事情就用睡觉来解决,一觉又一觉,直到觉得自己足够勇气站在阳光下了,再爬起来重新面对人间。

我觉得幸好我是化悲痛为睡意而不是化悲痛为食欲,否则就不仅仅只是脾气像猪了。

可这一次还没等我睡到失忆,就被电话铃吵醒了,才接通就听到小苏老师咋咋呼呼的乱叫,“丝丝我太崇拜你了,听说唐思甜被你打到性/生活不能自理,这么大条的八卦所有媒体还都跟说好了似的全体失声,要不是我认识她助理都不知道你先出手了,你太牛逼了我要跟你混…”

“不是我打的!”

“啊?”

“我说不是我打的。”

“不是你?”小苏一下子严肃起来,“那是谁?”

“我本来以为是你,但显然不是。”

“当然不是我,我还在琢磨给她玩一招阴的,哪里会有这么快的动作,”小苏若有所思的,“不是你、不是我…那又会是谁?我得去打听打听…”

“甭管是谁,”我冷笑一声,“反正这帐已经记在我头上了。”

“什么?!那女人难道还说是你干的不成?”

“我连局子都进去过了。”

“啊啊啊!”小苏大叫起来,“不会吧,怎么会这样?你们家那些人都是死的?为什么每次我一觉醒来这世界都会整个颠覆掉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也懒得长话短说,”我没好气的瞪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总之我被冤枉了,六月飞霜、七月下雪,我比窦娥还冤。”

“那你能咽下这口气?”

“我…”我酝酿了下情绪,“不能!”

跟小苏打完电话我就彻底清醒了——小苏要去打听那个真正的歹徒是谁,而我却对此一点没有兴趣,我只是很想知道,沈恪所谓的“唐思甜已经被安抚住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行动力强,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我没有去问沈恪或者他的助理,我担心他若知道我在打听唐思甜,不知道会不会把这女人转移到火星去。更何况我还想给自己留点脸面。

一个女人只要不要脸总可以得到很多东西,但事实上她失去的一定更多——这句话出自伟大的谢太太之口、也就是我家老娘。

我有我自己的方法。事实上每当我铁了心要做点什么事的时候,总是可以得到成功的,更何况他的公司也并不是铁板一块。

我只是,给林丹妮打了个电话。

她很愉快的告诉我,已经有人在传,说沈恪给了唐姑娘一笔封口费,但很抱歉具体数目不详,不过根据她的推测——参考沈恪的一贯来的出手大方和唐姑娘身为名模的身价胃口,这笔钱应该少不到哪里去。

封口费什么的,都是题中应有之意。

林丹妮爽快无比的提供完小道消息后,又口气充满好奇的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站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眨眨眼,“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林丹妮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或许…我什么也不会做。”

我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

高二时有一天我陪我娘逛“恒隆”,逛累了我们就到楼上的越南餐厅喝东西,电梯徐徐往上的时候,我隔着五层楼看见我家老爹搂着一个美女从LV门店走出来,我娘当然也看见了,她面无表情的对我说,这个女人是谁是谁,一切清清楚楚。我问她,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怎么什么都不做呢?我娘说,她只是想知道一下而已,做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样的事情,我娘从未试图瞒着我,现在回想来,或许她早已预见到我也会有这一天、所以不妨从小就把心脏锻炼的坚强一些?

我对林丹妮说,我不是你。

她问,你究竟想怎样?你总不会是在吃醋吧?

我说,我怎么会吃醋,但她既然害我进了趟局子,我总得讨要点什么回来吧。

林丹妮大笑起来,说想不到你自己承认进了局子,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真恨不得亲自去警察局看看你,唔…有没有拍照?

我淡笑,说与其让凌波替我做宣传,还不如我主动承认了,你也算厚道,没有一上来就揭我的短儿。

林丹妮说虽然咱们俩不怎么对付,但遇到凌波这样的,我总会选择你那一边。

这次我是真心的笑了,我说,“那有关唐思甜呢?”

“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立场这种东西,我们这些人选择起来,总是毫不犹豫的。

我问她,“你知道她住在哪家医院吗?”

“我一打听到就发消息给你。”

不得不说,林丹妮是个妙人,真不枉我和她互相不顺眼了那么多年。

她也够神通广大,半小时后,她就把医院的地址发到了我的手机上,还买一赠一的告诉了我封口费的数额。

跟着又补上一条:我知道你没那么笨,但还是不得不多嘴,甭管你要怎么收拾那女人,别让沈恪知道这里头还有我。

我回复:放心。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看着手机上那个数字——300万!

数额不大,但我心里很不舒服,突然回想,这段日子以来,我又何尝有一日舒服过?好歹现在明白过来,也不算晚是不是?

我给于慧打电话:“下午有空么?”

“下午考英国文学好不好?我正在复习《哈姆雷特》。”

“哦,我打算去看看唐思甜。”

“我跟你一起去,事实上我等你采取行动都等到快吐血,”于慧连一秒钟都没迟疑,嗓音甜到邪恶,“王子复仇记实在太老套,我要看公主版的!”

30、我觉得你们也许会有代沟 ...

冷气开得很足,胳膊上的皮肤居然会弹出一颗颗小的鸡皮疙瘩,我随手捋平它们,喝了口热热的爱尔兰咖啡。

“多么有趣的下午…有好戏可看,唔…去TM的英国文学,”于慧趴在深红色桃心木的宽阔圆桌上,打了个哈欠,“她若是不来,我会失望死。”

“她当然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