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一点也好啊。

“宋氏那个败家娘们!”二夫人气得骂起来,“那么多钱,换个什么奉国将军。她自己也得了个淑人的诰命。有那么些钱,就算没有淑人的诰命,也能横着走了!”

她只讲利益,不讲名声。

三房这边,倒也高兴。

宋盼儿听了顾瑾之的利弊分析,觉得这些钱在手里,反而是祸害。

捐献出去,她也没指望能换来什么。

这原本就是皇上赏赐的,又不是顾家自己挣的,宋盼儿并不是很心疼。

如今能解了顾延臻的读书之苦。也能得了淑人的诰命,她心里还觉得赚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顾延臻了。

读书无非是寻条出路。

如今有了爵位,能做个逍遥将军。他就再也不想读书了。

“…只是不能世袭。”高兴之余,他也有点担心,“虽能封妻,却不能荫子,将来孩子们…”

宋盼儿倒在一旁笑了。

她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顾延臻能光耀门楣。封妻荫子。

从前只指望他考个进士,图个出身,将来儿女嫁娶不至于让人挑出大错儿来。如今有了爵位,宋盼儿的心思也达到了,她还奢望什么?

“好男不吃分家,将来孩子这点出息也没有。你就算世袭了爵位给他们,迟早也要败光的。”宋盼儿笑着道,“再说。你有四个儿子,留给谁?将来还不打破头?没有就没有,反而不生事!”

就算读书,能挣个爵位的也是少之又少。

顾延臻就哈哈笑。

他很喜欢宋盼儿这种态度。

人总是眼前瞧着远处,难以知足。

顾延臻是个没什么远大理想的。他很知足。而万幸的是,宋盼儿也不贪心。

得到了妻子的肯定和安慰。顾延臻就把这点小不如意丢到了脑后,开始在外头宴请几个相熟的朋友吃酒。

国有战事,到底不适合大肆宴请。

顾家家里不办什么,宋盼儿却也不拘顾延臻在外头和朋友们庆祝。

过了两日,大伯母带着大堂嫂和三堂嫂,亲自送了份贺礼。

宋盼儿留她们吃饭,还故意问:“二嫂怎么不来?我是不敢出门的,身子还不太好。二嫂也不肯金身降贵地…”

大夫人和大奶奶、三奶奶都只是笑。

而后,胡泽逾的太太江氏也带着胡婕,拿了贺礼来恭贺。

胡太太瞧着,心里颇不是滋味。

从前在延陵府,他们两家处境相差无几。怎么到了京里,顾家放佛一步登天了呢?

先是得了太后的宠爱,赏赐那么快宝地住着;而后,又是封了爵位,宋盼儿也得了诰命,再也跟胡太太不是一类人了。

回去的时候,胡太太跟胡婕嘀咕。

胡婕看着也眼热,叹了口气道:“顾瑾之有本事。她医术好,这也是她应得的。”

这倒是句公道话。

顾瑾之对胡婕有恩。

胡太太虽然眼红嫉妒,却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带着女儿回了家。

看着自己家窄小的庭院,儿子又因为运气不好,连个秀才都没中,胡太太满心失落,回家倒头就睡下了,晚膳也没吃。

心里颇不是滋味。

胡泽逾则跟顾延臻喝酒,到了夜里才回来。

没过两天,隔壁的南昌王妃,也叫人送了份薄礼,来祝贺顾家得了封赏。

这是示好之意。

南昌王妃也不好降低身份,先过来拜会宋盼儿。

收到了人家的贺礼,宋盼儿也不好再清傲什么,第二天就带着顾瑾之,去拜访南昌王妃。

朱仲钧非要跟着去。

南昌王妃也是江南人,一口的吴侬软语,和宋盼儿口音很相似。听惯了京里的话,倏然听到乡音,南昌王妃表情就变得亲切起来。

她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办事却沉稳得很。

“我在京里的日子不长。”南昌王妃笑着说,“先前住了半年,就跟着王爷去了江西。跟众人又不熟,王爷又不太喜欢我到处行走。咱们两家住着,经常来一处说说话儿。”

“我也是才会京的。”宋盼儿笑着,忙把自己的经历也说了一遍。

南昌王妃惊讶,她和宋盼儿的经历。居然如此相同。

两人的话就多了起来。

顾瑾之坐在一旁听着。

朱仲钧在人前就是个傻子,吃着点心,拉着顾瑾之的衣袖,安安静静呆在顾瑾之身边。

“上次顾小姐送过来的酥饼,我家世子爷非常喜欢。”南昌王妃笑着道,“王爷尝了一块,也说好吃。等过了年,得了空闲,您教教我。”

“干嘛等过了年?”宋盼儿很热心,“那酥饼。是我那边个服侍的丫头做的。您这边有擅长糕点的婆子丫鬟,派个过去,学学就会…”

南昌王妃没想到宋盼儿这么干脆爽快。

她愣了愣。而后说好。

她果然当天就派了个婆子去,给慕青学做酥饼和其他小点心。

慕青的手艺是家传的。

她外祖就开了小小的糕点铺子,手艺是出了名的好。不过外祖去世之后,舅舅没学会,生意就落寞了;慕青的娘倒是会。却不想去做那营生,宁愿到大户人家寻个差事。

慕青就是跟她娘学的。

她把梅花酥饼和其他几个小点心的作法,交给了南昌王那边的婆子。

那婆子是南昌王妃的陪嫁,从江南来的,也教了慕青几个江南的小手艺。

一来二去,就有了点交情。

到了腊八。太后娘娘终于寻到了借口,招庐阳王和顾瑾之进宫。

皇帝也想着自己在京里的另一个兄弟,就下旨。让南昌王带着王妃和世子爷进宫,陪太后娘娘吃腊八粥。

二品以上的妃子也来了。

今日不用上朝,皇帝也早早就到了。

五岁的大皇子,三岁的大公主,一岁的二公主。也有各自宫里的嬷嬷陪着,安静入座。

顾瑾之就见到了六姐顾琬之。

她是二品德妃。妆容精致,比在家里的时候放佛美艳了些。

顾瑾之的身份就尴尬了,不知道该怎么入座。

朱仲钧只拉着她的手不放。

这个年代,已经够等级森严了。既然他要装傻子,就应该把傻子的好处都捞回来,比如拉着顾瑾之不守规矩,随心所欲。

最后,顾瑾之就跟南昌王妃一样,坐到了庐阳王身边。

大家看着并不奇怪。

庐阳王拉着顾瑾之,宫里谁不知道?

习惯了,就见怪不怪。

太后说可以,谁敢言不是?

就算觉得不合礼数,也只敢在心里嘀咕,表面上不敢露出半分。

喝了腊八粥,陪着太后略微坐了坐,就要散了。

太后又留了朱仲钧。

“…你们家的事儿,皇上都跟哀家说了。”太后提起顾瑾之家办得那件事,语气里满是欣慰,“这很好,带了个好头!只是,那些金子原本是皇上赏赐给你的,你又送了回来…”

“家里不短吃喝。”顾瑾之笑着道,“国有战事,原应该倾家荡产出分力。咱们不过是借花献佛,将皇上的赏赐捐出来,不值什么,反而又得了个爵位,都是皇恩浩荡。”

太后就知道,顾瑾之心里非常明白自己和庐阳王的处境,感叹不已。

顾家不知是谁在后面出谋划策。

是顾世飞吗?

能有这份睿智,庐阳王算是得了贤妻,将来能身安位稳。

太后就满意点点头。

太后又问朱仲钧好不好。

朱仲钧都说好,往太后怀里钻。

太后喜欢不已,硬是留着他们吃了午膳,直到下午才放了朱仲钧和顾瑾之回家。

顾家送到了不少人家送来的腊八粥。

还有宫里赏赐的。

宋盼儿也一一回送了。

“…今日胡太太和胡婕来了,说了半日的话。”宋盼儿跟顾瑾之道,“听说永熹侯爷得了痢疾,快半个月没好。胡太太跑来告诉我,难不成指望我听了再告诉你,你巴巴跑去瞧了?”

顾瑾之笑了笑。

宋盼儿认真拉着顾瑾之的手,道:“宜延侯宁家的事,你还没涨记性?京里的这些人,个个是人精,不像延陵府,民风淳朴。治好了他,也难得一句感谢,反而惹了一身事,不值得!”

“娘,我记下了。”顾瑾之道,“我听您的。”

宋盼儿这才满意一笑。

第143节降请

腊八节,胡太太收到了永熹侯府的腊八粥,就亲自带着女儿回送了些,并给老夫人和侯爷夫人磕头。

老夫人和夫人都在永熹侯的下榻处,胡太太不方便过去,就交给了永熹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忆秋。

忆秋请了胡太太和胡婕坐,自己进去禀告了一声。

永熹侯缠绵病榻已经半个月,这件事胡太太和胡婕早已知晓,是胡泽逾告诉她们的。

她们就安静坐在梢间里等着。

片刻,永熹侯夫人身边的杨妈妈出来了。

她笑眯眯的,给胡太太请安。

“夫人说了,辛苦太太和婕儿小姐走一趟。侯爷跟前还在服药,夫人要伺候,不便出来,让奴婢陪陪”杨妈妈虽然笑着,眼底有几分遮掩不住的愁容。

胡太太就忙问:“听我家老爷说,侯爷微染小疾,如何已经大安了吧?”

杨妈妈就敛了笑容,深深叹了口气:“尚未大安。原是侯爷高兴,在外头吃酒,不知道吃伤了什么,回来夜里起了两次。侯爷自己去太医院煎了药喝,夫人就没怎么过问。哪里知道,而后竟总不好,一日如厕七八回,夜里也要折腾三五回。到了前日,已经不能下床了,跟部里告了假”

胡太太错愕。

胡婕心里也顿了顿。

永熹侯府待她们,亲热却不亲昵,总是带着几分疏离。

胡太太和胡婕心里都明白,在永熹侯老夫人眼里,她们跟下人差不多。

杨妈妈是永熹侯夫人的陪房,又是这侯府内院的总管事,比侯爷夫人还有精明势力几分,怎么今日这样掏心掏肺,和胡太太母女说起侯爷的疾病?

有点反常啊。

像永熹侯这种下泄症。形状应该不好看。

胡泽逾也是从永熹侯府的清客口中知道的。

杨妈妈为什么告诉胡氏母女?

胡婕眼睛心思转得很快。

胡太太却不太明白。

她不知该接什么话了。

“听闻太医院的太医,有些不济。”胡婕抢在母亲前头开口,对杨妈妈道,“侯爷怎么不请个京里的名医另外瞧瞧?”

“请了。”杨妈妈眼底闪过几抹欣赏,对胡婕道,“请了位高神医。喝了两剂药,仍是不中用的。听说这位高神医,当初也是给宁侯爷看过病的。虽然医术高,却也有走眼的时候”

话说到这里,胡婕就知道自己所猜八九不离十了。

胡太太也明白过来。

杨妈妈反常说了这么多话。胡太太心里早已起疑,而此刻又说到了宁侯爷。

宜延侯宁萼的事,关联到顾瑾之。

而胡太太又自称和顾家那一房交好。

这是想说顾瑾之呢?

“宁侯爷那事。我们也听闻了,的确骇人。”胡太太笑了笑,“当初顾小姐给他警言,他还到处说顾小姐荒唐,为了高攀手顿用尽。而后果然就瘫了,现在还瘸着一条腿。京里说起来,个个心慌,如今都恨不能把大夫当神仙供着”

胡婕在一旁帮腔道:“其他大夫也未必,顾小姐却是要当神仙供着的。娘,您还记得我的病吗?”

杨妈妈见她们母女上道。心里也高兴。

她就接了话问:“婕儿小姐什么事?您也生病过?”

“可不是?”胡婕道,“当初是在宴会上,顾小姐说我体内有热毒。应该认真吃几副药。那时候刚刚秋冬至春,又不是夏至秋的,哪里来的热毒?我们都当她胡言乱语,不以为意。后来,我果就病了。延陵府的大夫说是必死之证,还是我爹爹求了顾小姐治好的”

杨妈妈听到这里。心里赞讶。

原来那位顾小姐,在延陵府的时候,就本事过人?

“的确如此。”胡太太接口,“当时她根本没号脉,只看了几眼婕儿的气色,就说了她体内有毒。我从前也没见过这种神医,哪里肯信?后来婕儿脸都肿了,喉咙封了,滴水不进,药用不得,只差就死了过去。顾小姐用自家秘制的顾氏六神丸,搁在婕儿的喉咙处,慢慢化药生津,沁入喉咙…婕儿吃了药,一天就好了,肿就消了。真是生死一线,如今想起了,我都胆战心惊。”

杨妈妈就听住了。

她知道顾瑾之有点本事,京里都传遍了。

太后的恶疾也是顾瑾之治好的。

可传言有几分真实?杨妈妈心里不太相信。

如今再听胡太太和胡婕一说,她才彻底信了。

“顾小姐竟有这种手段?”杨妈妈惊讶问道,“原来她在延陵府就闻名?”

“不止闻名”胡太太说起顾瑾之,话就止不住,又把自己家老爷政绩显赫的事,说了一遍,“…要不是顾小姐,天花哪里能控制得如此好?延陵府那边的十里八乡,都给她建了生祠,塑了金身。谁有小疾,不用吃药,拜拜就好了”

这个时代的人很信神鬼。

杨妈妈听到这里,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原先的目的都忘了。

她怔怔听着,半晌才回神。

“咱们在京里,只知道顾小姐医术好,竟不知她还是个活菩萨!”杨妈妈感叹道,也想起了自己和胡太太说话之前的用意,把话题转了回来,“我家侯爷这病,不知道是否有幸让顾小姐瞧瞧”

胡太太正想找件事,在永熹侯老夫人面前立功。

她立马出主意,道:“去请一请。一请就来。顾小姐宅心仁厚,心地最是慈悲。当初婕儿生病,我还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而后我家老爷去请,她也来了。她就是活菩萨下世”

杨妈妈听了,连忙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在京里也是有身份地位的,正经太医不请,去请庐阳王的准妃娘娘,说出去轻狂。万一请不来,侯爷脸上更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