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钧在女色上,很有立场,她是相信的。

他虽然有很多不堪的地方,可这一点,顾瑾之真的相信。

她仍是沉默着…

“你不相信。”朱仲钧却道,“我自己都觉得好假。男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美色当前,就是个本能动物。什么海誓山盟,欲念一起,哪里还记得?”

顾瑾之不由好笑。

她果真轻笑出声。

朱仲钧也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咱们俩这辈子还能到什么程度。”朱仲钧最后道,“是像从前那样貌合神离,还是能相爱相扶到老。但是。我愿意保留一点奢望,奢望你能爱上我。一旦我和别人发生了关系,这点奢望就会化为虚无,我知道你的性格,没有其他可能。所以,我不会让你失望,让这点奢望消失。我这样说,你能相信我吗?”

顾瑾之认真听着。

最后,她笑道:“不相信!”

朱仲钧煽情得自己都有点感动,被顾瑾之这么一说。似泼了瓢冷水。他愤怒瞪着她。

顾瑾之就哈哈笑。

“你的意思,我是明白了。和我成亲,你就不会碰其他女人。这点你已经表明了,我也接受了。”顾瑾之道,“既然如此,我也想完美一点。你安心装傻子,剩下的事我来办”

朱仲钧表情微敛。

他问顾瑾之:“你要去拒绝?”

“当然!”顾瑾之道。“你是傻子,你不懂这里头的事,我却知道。我明日要去见太后。”

朱仲钧眉头蹙了蹙。

他是怕皇帝再起疑心。

“皇帝好几次问我,上次摔过之后,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朱仲钧道,“他似乎很怕我恢复了。心里有了疑惑,所以安排这么个人来。你去拒绝,岂不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也有这种可能。

“不去拒绝。他就不怀疑了吗?”顾瑾之问。

朱仲钧哑口无言。

第二天,顾瑾之递了牌子,进宫去给太后娘娘拜年。

太后娘娘立马见了她。

朱仲钧也跟着一起来了。

看到顾瑾之,太后娘娘眉开眼笑:“哀家前几日还在念叨着,你什么时候能来给哀家拜年。如今。可算把你盼来了”

顾瑾之笑着,端坐在一旁。道:“我是怕您这里太忙碌,不敢再添打扰。”

太后就笑笑,没有怪罪。

顾瑾之开门见山,说起了那位宫女:“王爷回去跟我说,皇上和太后娘娘给他一个很漂亮的姐姐,还让到琼阑殿去服侍他。太后娘娘,是有这么回事吗?”

太后微讶。

她真没想到顾瑾之敢这样直接来问。

一时间,太后被她问得怔住了。

“初四开朝,朝中大事多,部议尚未谈及此事,哀家才没有派人告诉你。”太后笑了笑,回过神来,也不以为忤,道,“是有这么个人儿,皇上选中的,哀家也瞧了,性情最是温顺小意。带回去服侍你们,没有不妥的”

顾瑾之就跪下,道:“求太后娘娘收回成命。”

太后这才彻底惊呆了。

皇上选中的,太后也不好违逆。为了这么点小事,去驳了皇帝的话,太后娘娘觉得不妥。

她又想起朱仲钧和顾瑾之还要一两年才能大婚,先放个人在朱仲钧身边,也能照顾朱仲钧一二。

而后,她也叫人去把皇帝选中的那位宫女领过来瞧了。

那女子叫寄绮,出身宁江望族,她的祖父还做过首辅,。寄绮模样婉约精致,又温顺小巧,最是会疼人的。

有她照顾朱仲钧,顾瑾之也能少些顾虑。

明明是好事,顾瑾之却要太后收回成命…

“小七何出此言?”太后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正当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悍妒不肯给丈夫纳妾,这是犯了大条的。

“我一个人能照顾好王爷!”顾瑾之抬起脸,看着太后,道,“太后,是我没照顾妥当王爷,您和皇上才给王爷再添一个人吗?倘或如此,我以后都改过。求太后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一定会用心照顾,不让王爷委屈半分。”

说罢,她的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太后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倒不知道,顾瑾之会这么想…

“倘或不能,我只能以死谢罪了。”顾瑾之哭着道。

“什么以死谢罪?”门口,传来了皇帝含笑的声音,“母后这里好热闹…小七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丫还不知道吗?朱仲钧腹诽。

看着顾瑾之跪在那里哭,虽然知道她是做戏,朱仲钧先心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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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有喜

顾瑾之又把对太后的哭诉,跟皇帝说了一遍。

她哭得很假。

皇帝看着她这样,一时间啼笑皆非。

先酝酿好情绪再来哭嘛,哭得太不像了,跟孩子胡闹似的。

顾瑾之却还在自娱自乐,哭得很流畅…

“母后,小七哭了”朱仲钧也哭起来。

他哭得就情真意切,完全把顾瑾之比了下去。

太后的心,揪了起来。

她又想起之前,仲钧尚未遇到顾瑾之,总是这样哭,动不动就抱着太后的腿,哭得可怜。那么大的男子,既叫人心疼心酸,又可怜担忧。

看着朱仲钧哭,太后的心顿时就乱了。

她不顾皇帝在场,抱着朱仲钧,哄了他道:“不哭了!小七也不哭。小七,你起来吧。你一直照顾王爷很好,不需要另外安排人。哀家从未怪罪你…快不要哭了!”

后面一句,声音有点厉。

顾瑾之连忙不敢哭了。

见顾瑾之不哭,朱仲钧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太后娘娘的心,这才缓缓松开,透出一口气。

她叫成姑姑拉了顾瑾之过来,和朱仲钧一样坐到了太后娘娘的榻上。太后娘娘拉了顾瑾之的手,用帕子替她擦脸,道:“好孩子,怎么这样多心?哀家疼你还来不及,哪里怪罪你?”

顾瑾之吸了吸鼻子,眼泪不再流了。

朱仲钧也眨巴着泪眼,要拉顾瑾之的手。

两个小人儿终于不哭了,太后就看了眼坐在一旁看热闹的皇帝:“皇上,大公主和二公主都在哀家这里养,上次皇上还问要不要添个人给哀家,哀家如今就向皇上讨了寄绮吧”

皇帝眼底的笑微敛。

他看了几眼庐阳王。又看了几眼顾瑾之。

偏偏这两个小人儿也在看他,等待他的回答。两人被皇帝的目光一扫,坦然,没有半点忐忑,好似懵懂幼童,不通世事。

皇帝心里的戒备这才微微松懈了几分。

他沉默了一下,笑道:“既如此,就让寄绮到坤宁宫里服侍吧。朕原本是好心,倒叫小七曲解了”

顾瑾之就又起身,行礼道:“民女该死!”

却也不说让寄绮到家里去的话。

皇帝就摆摆手。道:“起身吧。”

顾瑾之又坐到了太后身边。

皇帝不仅仅安排了一个美艳宫女给庐阳王,还安排了一个给南昌王。原本是借着庐阳王是傻子,不通情理。看中了宫里的宫女,非要了去,皇帝也没法子,不得不给。

可不能厚此薄彼,只给庐阳王。不给南昌王。

这样,就顺理成章利用庐阳王的傻,给两个王爷的别馆里各安排一个人,以备耳目之用。

太后也明白皇帝的用意,所以没有拒绝,那日都答应了…

都是顾瑾之来闹的…

皇帝又看了顾瑾之几眼。

想了想。皇帝对太后道:“既如此,给二弟那个,也让到坤宁宫服侍吧?”

没有借口。也不好乱给南昌王府的别馆塞人。

太后笑了笑,点点头。

顾瑾之也微微笑了笑。

看到顾瑾之笑,朱仲钧这才开心起来。

太后的心情也渐渐好转。

她年纪越大,越是心软疼孩子,看到朱仲钧哭。她便心里难受得厉害,连皇帝的话也驳了。

这算是第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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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今日一整日都不顺。

先是在朝堂上被顾延韬反驳。原本打算封秦申四做太医院提点,整顿太医院,结果被顾延韬打搅,没办成。

这件事让皇帝心里很不快。

可这件事,也让他看清楚了:从前他父亲在时的老臣派系,渐渐被他打乱了,朝中不再是谭家势力一党独大。

顾延韬没辜负皇帝的希望,他在朝中势力越来越大,要打破从前的制衡了。

从前的朝臣,都是一边倒。

文臣以依靠谭家的夏首辅马首是瞻,武将对战功显赫的姜梁惟命是从,反而是新帝,因为年幼,没功于社稷,被老臣们轻视。

如今,顾延韬打破了这种制衡,让朝中泛起了一点活水。

可顾延韬也太没有眼色了。

明知道皇帝很欣赏秦申四,想给秦申四一个出身,结果被顾延韬给搅合了。

回到禁宫,给庐阳王和南昌王安排的人,又让顾瑾之给搅合了。

今日是跟顾家的人犯冲吗?

想起顾瑾之那拙劣的表演里,皇帝又笑了笑,到底只是个小孩子,没什么大心机,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这么一想,好像顾瑾之今日的脸,和往常不同了…

眼梢有点翘,哭得可怜,眉眼竟然流露出几分女子的柔媚,不似往常那么稚嫩。

她也长大了啊!

皇帝慢悠悠想着心事,慢悠悠从坤宁宫踱步回去。

太监大总管刘术却迎面疾步走了来。

看到了皇帝,连忙跪下行礼:“陛下大喜,景和宫的顾德妃娘娘有了龙脉”

皇帝心头又是一顿。

他今日果然和顾家人相冲!

顾家德妃进宫,他就没过去几次。

平常真的想歇在妃子那里,也是去谭贵妃的宫里。他知道谭贵妃不可能再生育,所以没有顾虑。

而其他妃子,总牵扯着家族利益。朝中局势尚未明朗,一切都不在皇帝掌控之中,他就更怕添了累赘。

德妃端午节进宫,和其他妃子贵人一样,皇上才去了三次。

其他妃子都没反应,偏偏顾德妃有孕了…

她运气也太好了吧!

皇帝沉默了一下,才对刘术道:“摆驾景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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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王也正因为皇帝要赏赐他一个宫女而心烦。

王妃怕给他更添愁烦,就笑着道:“既然送了来,王爷应该高兴才是。她是宫里赏的,到底比不得咱们府里的那几个,不如把咱们正院的东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住吧?”

南昌王就狠狠瞪了她一眼。

王妃心里难道好受?家里原本就有三个偏妃,两个侍妾。这些女人,有王爷自己看中的,像王妃自己的族妹;也有旁人送的,像孙偏妃和陆偏妃;也有是王妃自己抬的,像那两个侍妾,就都是王妃的陪嫁。

如今再添一个,王妃心里也烦,却又怕王爷说她不贤良,这才巴巴说把自己正院的东厢房收拾出来。

结果。王爷没有赞她,反而瞪她。

她心里委屈极了。

想着,王妃咬了咬唇。沉默低头不语。

“贤惠也不在这个头上!”南昌王情绪微缓,对王妃的语气也缓和了些,“宫里赏赐的人,怎么能搁在咱们的东厢房?”

岂不是放个眼线在自己眼皮底下?

“把龚偏妃挪到咱们的东厢房,将她原来的院子。让给宫里来的那位住”南昌王吩咐道,然后起身要出去。

他要去外院找人商量商量如何应对皇帝这次的出招。

王妃还来不及拒绝,南昌王已经走了。

王妃紧紧攥住了帕子,心里一阵烦躁!

三个偏妃里,她最不喜欢龚偏妃。

王妃娘家姓龚,那位龚偏妃就是她的族妹。

当年王爷去浙江游玩。到了王妃的娘家,然后在后院遇着了王妃的族妹,见她生得亭亭水仙一般的可人。就多看了几眼。

王妃的父亲立马安排将那位族妹送到了王爷府里。

王爷平日里也不多说什么,王妃却能敏感察觉得出,他更疼爱龚偏妃。除了有要紧事,回了内院,多更的时候去龚偏妃的院子…

不愿意归不愿意。王妃可不敢违逆南昌王,立马就叫人开始收拾东厢房。又派人去告诉龚偏妃,让她挪出院子,是王爷的意思。

看着丫鬟婆子们各去忙了,王妃的心,跟针攒般的疼…

她吸了口气,进了西次间,跪到了菩萨面前,拿着木鱼默默敲着:“妒乃心头魔,菩萨救救我!”

好半晌,她的情绪才渐渐平复,那些疼痛也缓缓散去了大半。

王妃知道菩萨显灵了,很开心,起身又去东厢房看看,哪里没有准备妥当。

她也许不是王爷跟前人中容貌最出众的,也不是才情最出挑的,却是最有容人之量的。

她笑了笑。

东厢房常年没有人住,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