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风,是什么病?”宋盼儿也在一旁问。“是不是怕风?”

“怕风也叫恶风。”顾瑾之笑着道。“苏小姐这个恶风。并非怕风之意,乃是五脏之风厉气所致。”

“可清姐儿从小就这样,是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苏夫人又问。她还是不太懂恶风到底是什么。

“不是。”顾瑾之道,“应该是小时候染了病。小时候染了风寒。伤了风。却又没发出来,而且上了肌表。肌表被外邪入侵,腠理开阖失司,风毒瘀滞,脸上就起了疤痕。当时应该很小,而后才慢慢发出来”

苏夫人就仔细想苏如清这紫青的疤痕是从什么时候得的。

好像就是她刚满周岁的时候,苏夫人抱着她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的时候还在就被风吹了,发热发汗。

而后,脸上就有点不对劲。

当时的大夫说:胎毒发作出来了,才会如此。

说那块小小的紫青,乃是胎毒。

庸医害死人啊!

苏夫人满怀歉意,看了眼苏如清。

“…之前应该是快小小的疤,不痛不痒的,直到前几年才发作。当时也是外面染了风寒,又怕风又发冷汗,然后这疤痕越长越大?”顾瑾之继续道,“疤痕越大,越难看,依旧不痛不痒,只是微微发麻,僵硬?”

苏如清咬了咬唇。

她突然敛了衣裙,款款下拜,给顾瑾之行礼:“七小姐所言,句句对症。如清这病,求七小姐妙手赐药。”

顾瑾之就虚扶了她,让她起身。

苏夫人也连忙道:“求七小姐赐药,我们感激不尽。”

说罢,她也要给顾瑾之行礼。

宋盼儿就连忙扶住了,笑着道:“亲家夫人折煞孩子了,她哪里当得起?你们相信她,问到了她这里,她自当尽心的。”

苏夫人眼眶却湿了。

“因为积病太久了,恢复如初乃是不可能的。”顾瑾之道,“我只能帮着消了这肿胀,不让余毒凸起,挤了五官。肿胀消除了,脸可能还是这个颜色,只能稍微轻一点”

“能消肿,就是最大的恩德了!”苏夫人忙道,“全凭七小姐做主。”

“药用也是暴悍药,像全蝎、蜈蚣之类的”顾瑾之继续道。

苏夫人身子就微颤。

大概是被全蝎这种毒悍药吓了一跳。

“…不是内服,是外敷。”顾瑾之忙道,“亲家夫人勿怕”

苏夫人就松了口气。

“药用之后,会留下黑影,更加难看,需要三个月慢慢喝药消下去”顾瑾之先把情况都说了一遍。

如果这样还愿意让她治,她可以试试。

果然,苏夫人和苏如清似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目光殷切看着她,点头如捣蒜。

回答得太轻松了,一点后果也没有预想。

她们根本没仔细听顾瑾之的话。

顾瑾之就道:“要不,你们回去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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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节历史

顾瑾之提醒她们应该好好考虑,让苏家母女俩微微冷静了些。『文學馆』

需要考虑,肯定就是有风险。

苏夫人看了眼苏如清。

苏如清又问了遍如何用药,有哪些风险等。

“需要用悍暴之药,脸至少要黑三四个月,才能慢慢好些”顾瑾之道,“悍暴之药苏小姐知道吧?总有些危险。万一失控”

万一失控,还不如现这样。

苏如清沉默了下。

而后,她跟顾瑾之行礼,道:“那七小姐容我们再想想”

顾瑾之说好,还叮嘱她说:“不用着急。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来,我这一年半载不会离京。”

苏如清再次行礼道谢。

她行礼动作很标准柔婉,一言一行,既柔美又端庄,教养很好。

和她相比,顾瑾之就有点大大咧咧,没有进行过举止教养。

可惜了。

送走了苏家母女,宋盼儿犹自感叹:“真可怜!长成这样,难怪宁家要退亲了。”

宋妈妈则道:“苏小姐言行贞静温柔,没什么大错。宁家也太嚣张了些”

宁席和宜延侯宁萼,都是吃不得亏人。

“不能怪人家嚣张。”宋盼儿道,“要是长得丑点就退亲,那确算嚣张欺人。可苏小姐哪里是丑?她那个,简直骇人。宁家宁席乃是长子,苏如清嫁过去就是宗族长妇。她能躲着不见人吗?就算能躲得了应酬,每年祭祖,她不得去?到时候宁家还不丢了脸?”

宋妈妈一想,宋盼儿这回倒说到了点子上,就笑着道:“还是夫人有见识。宁家那样门庭。长媳要主持中馈,苏如清那模样,会被人指指点点,太后脸上也没光”

所以,当年宁家要退亲,苏家也没说什么,痛就退了。

这个也不能怪宁家。

只能怪自己家孩子越长越可怕。

“等脸上那疤痕消去了,脸上有个印子,至少不那么可怕狰狞。到时候选个门庭低,应该能嫁了。”宋盼儿叹了口气,“我这一生,旁也不求了,只盼孩子们健康…旁事我能忍。要是孩子有事,我先撑不住了”

顾瑾之跟母亲身边,一直沉默听着她和宋妈妈说话,此刻微微笑起来。

她也做过母亲。

那时候榕南就是她命。

她可以容忍朱仲钧踩着她往上爬,却不能容忍他伤寒榕南。

猛然想起榕南,顾瑾之心里有点难过。

下午没事,顾瑾之又去了药铺。

药铺依旧清冷。

老爷子梢间。

林翊坐大堂一角。慢悠悠翻着书。

大哥顾辰之也抓紧时间背药书。

司笺和两个伙计阿良、贵儿小声嘀咕着什么。

朱仲钧依旧后院和孙柯练剑。

看到顾瑾之,司笺忙迎上来。

顾瑾之跟众人打了招呼,就进了梢间。

老爷子看书。

顾瑾之喊了声祖父。

老爷子抬头,示意她搬了椅子过来坐。

顾瑾之自己搬了椅子。问他:“祖父看什么?”

老爷子看书,光光外皮,居然没有封面。

老爷子道:“是王爷带过来看,我拿过来瞧瞧。原来这些都是你写”

语气里满是感叹。

顾瑾之心里一惊。

“…我没事写着玩。”顾瑾之解释。

老爷子轻轻笑了笑。道:“紧张什么?我又不多问。只是这些医案写得很精彩。连酷热潮湿气候都能考虑进去,着实不易。值得一看”

那是华南梅雨季节天气导致生病一些医案。

顾瑾之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将来也印出来,留给子孙们看看。”老爷子笑了笑,对顾瑾之道,“我安静看会儿书,你出去玩吧。”

顾瑾之道是,就从梢间出来了。

门口正好有买炒货担夫过去,司笺就去买了两斤瓜子,用纸包包了四份。

他给顾辰之和林翊一份,又送份给朱仲钧送了份,还给老爷子送了份,然后就和阿良贵儿嗑瓜子。

顾辰之和林翊没吃,两人正说话。

“…我念书时候,也有个字,叫扫同。”顾辰之对林翊道,“将来我坐堂,不想用这个字了。先生觉得我换个什么字好?”

手艺还没有学会,就开始想着取字。

顾瑾之笑着,坐到了他们身边。

司笺端了茶给她。

她慢悠悠喝茶,听着大哥和林翊说话。

林翊听了顾辰之话,想了想,道:“坐堂先生还要取字吗?”

坐堂先生还没有高级到需要专门取个字地步。

顾辰之就有点尴尬。

顾瑾之一旁哈哈笑。

“我想取个。将来人家请我看病,总得有个称呼。我祖籍是江苏延陵府,不如就取延陵府陵;再者,我们家住马原巷,我就叫陵原吧”顾辰之自娱自乐,不顾林翊问话,依旧把自己想法说了出去。

“顾陵原先生”林翊念了念,“不错呢,朗朗上口。不过,顾辰之先生,容易记住”

他觉得顾辰之多此一举。

不过,现光阴无聊清寂。不做这些无聊之事,怎么打发?

顾瑾之正喝茶,听到“顾陵员三个字,一个不慎,呛着了,猛烈咳嗽起来。

“慢些。”顾辰之对她道。

“顾陵原?”顾瑾之磕得脸通红,眼泪都出来了,“你要叫顾陵原?”

她表情很怪。

“不好听吗?”顾辰之不解,“林先生也说朗朗上口啊,又有意义”

“不是,不是”顾瑾之心里千百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捡哪句话说起。

她用一种很诡异目光,又看了眼顾辰之。

顾辰之和林翊都笑了,反复问她:“有什么不妥?”

顾瑾之哪里解释得清?

她摆摆头,起身去了后院。

朱仲钧和孙柯正歇息。

小厮阿良端了茶来。

朱仲钧自己倒了半盏,又给孙柯倒了半盏,亲自递给他。

孙柯愣住,随后半跪着接了。

“你这个人,穷讲究,跟酸书生似。”朱仲钧对孙柯道。

他脸上有细微汗水。鬓角微湿。因为练剑,脸红红,越发衬得肌肤白皙,双目流彩。

阳光筛过树梢,暖暖照他脸上。

端了茶盏。他一口气饮下,然后就看到了顾瑾之,笑着对她道:“来了?”

他孙柯面前,从来不是个傻子。

这个世上知道他不是傻子,除了顾瑾之,又添了个孙柯。

这些日子以为,孙柯态度越来恭敬。已经有了一心一意跟随朱仲钧打算。这个下属,朱仲钧彻底收服了。

顾瑾之笑了笑。

“我和王爷说会话,你进去凉凉吧。”顾瑾之对孙柯道。

孙柯道是,起身往前面去了。

顾瑾之就和朱仲钧一起。坐天井井台上。

“顾陵原?”朱仲钧也笑,“顾辰之吗?不可能吧?顾陵原那么有名,每次去你们家老宅,正堂就挂着顾陵原那位老祖宗画像。他算是你们顾家几千年里出名大夫吧?”

顾氏祖先。扬名立万,只有顾陵裕

那时候顾瑾之祖父总跟她说。顾陵原老祖宗看病,望其形而知其症,当时也是一代神医,闻名天下。

顾家医学典故和医术,都是那位老祖宗留下来。

而后,能和顾陵原媲美,几千年只有顾瑾之了…

“可不是?”顾瑾之道,“他刚刚才取字号。我真吓住了,原来我和顾家真有点渊源…你说,我是不是顾家族谱里哪位谁?”

“嫁出去女儿,你上什么族谱?”朱仲钧哈哈笑,“你们顾家出过王妃吗?”

顾瑾之仔细想了想,突然心口猛然一悸。

她豁然站起身。

顾家没出过王妃,但是顾家出过皇后。

顾陵原,不就是孝仪皇后兄长吗?

那位皇后和当时皇帝都很普通,浩浩历史长河里,没有留下太多笔墨。

顾瑾之是学医,不是学历。

她对顾陵原记得很清楚,至于什么皇后,当时爷爷也只是随口提了提,他们都没什么兴趣。

“怎么了?”朱仲钧见她反应这样大,笑着问。

顾瑾之又讪讪坐了回来。

“我们家出过皇后呢”顾瑾之道,然后又把她隐约记得孝仪皇后事,简单说了说。

朱仲钧含笑脸,微微收敛。

一时间,他眸子深邃阴沉,情绪变得冷峻严肃。

“六姐将来会做皇后吗?”顾瑾之喃喃道。

这跟菜鸟大哥会成为神医一样不可思议。

她总觉得六姐本事有点欠火候。

不过,世事难料。

“难以置信”顾瑾之犹自笑着,一回头,发现朱仲钧表情全敛,木然着一张脸,不知道想什么。

阳光照他脸上,没有半点温念。

他似樽雕塑,阴冷得没了生机。

“想什么?”顾瑾之轻轻推了推他胳膊,“看着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