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开了些黄芪、党参等。

吃了两日,唐凛仍是没好。

孩子断断续续的低烧,甚至有些说胡说。

顾玥之夫妻俩这才觉得,孩子可能不是简单的风寒,而是其他病。京里有名望的大夫,无人能出顾瑾之之右。

顾玥之这才打发了人,请了顾瑾之。

又派人去告诉了自己的母亲一声。

顾大夫人离唐家近,比顾瑾之先到了。

她一来,看到外孙一张小脸都垮了,就骂顾玥之和唐以靳:“病了这么久,孩子成了这样,怎么到了今日才告诉我?”

顾玥之抿唇没说话。

唐以靳小声解释:“只是风寒发烧。小人儿家的,头疼脑热是常事,没敢大惊小怪惊动您。”

“都这样了,还只是风寒?”大夫人有点生气。

唐凛病了七八日,又瘦又黄,看着叫人分外心惊。

大夫人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唐以靳和顾玥之各自有愧,不敢说话。

唐凛没有睡,他眼睛有点累,虚搭着眼皮,时不时看一眼外祖母,又看一眼父母,然后微微抿唇。

他抿唇的样子,很像难过时候的顾玥之。

大夫人又是一阵心疼,伸手摸了摸唐凛的脸,问他:“凛哥儿,哪里不舒服?告诉外祖母…”

唐凛摇摇头。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

二门上听差的小子说顾瑾之和宋盼儿来了,通知了内院的丫鬟。丫鬟又跑进来告诉了顾玥之。

“你快去迎迎。”大夫人道。

顾玥之道是,就快步赶往垂花门口,迎接了顾瑾之和宋盼儿。

一行人没有耽误,直接到了顾玥之的院子。

顾玥之也没有客套奉茶,让顾瑾之和宋盼儿进了里屋。

大夫人就起身,把身边的位置让给了顾瑾之,请她替孩子搭脉。

唐凛没怎么见过顾瑾之,对陌生人的戒备就浮现在眼底。

他病得太过于虚弱,连眼神也没有精神,可怜巴巴的。

顾瑾之坐下来,温柔自我介绍:“凛哥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七姨啊。前年过端午节的时候,你和你母亲家去外祖母家,不是见过我吗?还记得不记得?”

唐凛有点迷糊了。

不过,顾瑾之态度很好,他的戒备就放松了些,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声音很虚弱。

“以后到我家里玩,就记得了。”顾瑾之笑着道“七姨给你把脉,你把手伸出来,可好?”

因为顾瑾之说,她也是外祖母家的。

而唐凛很爱外祖母,对外祖母家里的人,从心里便有了好感,乖乖把手伸出来,给顾瑾之诊脉。

顾瑾之说了句真乖,就替他搭脉。

而后,又看了看他的舌苔。

看完之后,见顾玥之夫妻和大夫人、宋盼儿都紧张看着她,她就露出一个笑容,道:“凛哥儿没事的。咱们出去说话吧。”

留下乳娘照顾孩子,一行人去了东次间。

大夫人抢先开口,问顾瑾之:“凛哥儿是什么病?”

“没有病。”顾瑾之道“就是有点发热。”

顾玥之和唐以靳不相信,疑惑看着顾瑾之。

顾瑾之就问顾玥之:“二姐,凛哥儿这些天吃了些什么,您想一想,告诉我…”

顾玥之脸色大变,问:“是中毒吗?”

她的联想能力太强了。

“不是,不是。”顾瑾之道“我只是照例,问一问饮食。您仔细想想…”

顾玥之心里的余悸尚未过去,脑子快速回想孩子这些天的饮食:“开始发烧的时候,就没有吃饭,饿了两顿。而后,喝了些小米粥。后来太医开了清泄的药,说最好饿几顿,又饿了两顿。后来钟太医来说,不是虚热,是虚寒,应该补,喝药…”

她说得没什么条理性,絮絮叨叨的“…没有吃旁的,一直吃米粥。每日吃两顿。”

“这就是病因了。”顾瑾之道“凛哥儿是饿的。”

此语一出,众人都难以置信。

“发烧,怎么是饿的?”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宋盼儿问道。

“我之前虽然只见过几次凛哥儿,他偏瘦,又斯文腼腆,身子骨不够结实。生病之后,外邪入侵,他吃的药,需要他自己的身子产生能量,去对抗病魔。而他太过于虚弱,自身就正气不足,药吃下去也无济于事。

凛哥儿不是虚热,他的确是虚寒证,后面的那位太医没有诊断错,他开的药是有用的,凛哥儿的病已经好了七八成。

若一开始就请了后面的太医,只怕早好了,面前的太医说是虚热,用了清泄的药,是错的,那些清泄的药,几乎打垮了凛哥儿的身子。

他原本就虚弱,又拉了几日,更加虚了。从生病之后,你们又没给他好好吃过饭。正常的大人七八天喝粥,也要倒下的,何况是孩子?他现在不饿,乃是生病喝药,胃气不升。先给他喝碗蔬菜汤,升一升胃气,再做些鸡汤面给他吃。不过两日就能好起来…”顾瑾之道。

她说完,顾玥之和唐以靳有点面面相觑。

大夫人则道:“愣着做什么?快去叫人煮些菜汤来,给凛哥儿喝下去。”然后又问“家里可有好的母鸡?没有的话,我叫人送来…”

顾玥之回神,道:“有的。”

然后就出去,让人先去做蔬菜汤。

凛哥儿无大碍,顾瑾之诊断完毕,想着顾玥之也有事,顾瑾之和宋盼儿就要先告辞。

唐凛的父母和外祖母都在这里,不需要顾瑾之和松潘额陪。

顾玥之留她们吃饭:“好歹用了午膳再回去。”

“你也忙,凛哥儿还要照顾。”宋盼儿推辞“又不是外人,客套什么?我们先回去。若还有事,只管叫人去请瑾姐儿。”

顾玥之想了想,没有再虚留她们。

大夫人亲自送了顾瑾之和宋盼儿出去。

等她折身回来的时候,唐夫人也来了。

她一早起来就念经,替凛哥儿祈福,所以耽误到现在才来看凛哥儿。

听说顾家七小姐来看过了凛哥儿,唐夫人满怀希望问:“开了什么方子?”

唐夫人和姜夫人要好,当初姜家的二小姐姜昕得了那种怪病,也是顾瑾之治好的。姜夫人说给唐夫人听过,所以唐夫人知道顾瑾之的医术高超。

“没有开方子…”唐以靳把顾瑾之的诊断说了一遍。

唐夫人也目瞪口呆:“这…这行吗?”

正好顾大夫人进来。

两亲家见了礼。

顾大夫人就道:“亲家夫人放心,瑾姐儿的医术,有口皆碑的。她说得方子,肯定能行。”

唐夫人就连连点头说是。

煮好了蔬菜汤,顾玥之亲自喂儿子喝了大半碗。

厨房也炖好了鸡汤,擀好了面条,就等着凛哥儿喊饿。

一碗蔬菜汤下肚,大约过了一刻钟,凛哥儿果然低低说了声,他好饿。

顾玥之等人皆大喜,忙叫人去下面。

热腾腾的鸡汤面端上来,唐夫人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她忍不住又说了句:“…从前彭提点往我们府上行走,我听他说过,发热不能吃鸡,否则烧退不了。”

彭乐邑没有做提点之前,经常到川宁伯府问诊。

如今来得少了。

他能做到提点,他的医术也是很有说服力的。

顾玥之接过丫鬟手里的面,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唐以靳也不知所措。

闻到了香喷喷的面,唐凛咽了几口口水,声音微高说:“娘,我好饿。”

唐夫人蹙了蹙眉。

顾大夫人见女儿女婿还在犹豫,便笑着道:“我们家瑾姐儿,用药以险峻闻名。她用的方子,能吓死人的,不照样治好了那么多的难病?像当初宜延侯宁家的中风…她说能吃,自然有她的用意。凛哥儿也说饿了,先吃下去吧,不妨事的。”

唐夫人不再说什么。

顾玥之就把鸡汤面端给了儿子。

唐凛一开始吃得慢,而后越吃越香,一碗面吃完了,满头大汗。

顾玥之替他擦了汗。

吃得饱饱的,唐凛就犯困。

顾玥之又亲自服侍他睡下。

见孩子睡了,顾玥之就对唐夫人道:“娘,您先回去歇息吧。等凛哥儿醒了,我再去请您。”然后对丈夫道“以靳,你送娘回去吧。”

唐夫人见顾大夫人在,说话又强势,她在这里也出不了主意,就笑了笑,起身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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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节将军

唐以靳送唐夫人回去,顾玥之的里屋就只剩下她和顾大夫人。

顾玥之吩咐乳娘,好好照看唐凛,然后和母亲去了东次间说话。

“我们原也不打算麻烦七妹的。”顾玥之低声和母亲说话,“只是,我吓坏了。凛哥儿醒过来,就问我他会不会死,吓了我半条命…”

大夫人也心头一悸,问:“他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谁知道?我审了满屋子丫鬟婆子们半天,谁也不敢认。凛哥儿又病得糊里糊涂的,问不出来。”顾玥之道。

她说着,眼睛就有点湿。

大夫人轻轻揽住了女儿的肩头,低声说了句没事:“童言无忌,想这些晦气的事做什么?你七妹不是说了,凛哥儿没事!”

然后想了想,又道,“我们只当孩子什么也不懂,其实他会的东西很多。我记得你小时候,屋子里的丫鬟和外院的小厮勾勾搭搭,被你撞见了。你跑来跟我说,她想配人了。

那时候你才多大啊,也没人教你。你定是平日里听我跟管事的婆子们说起丫鬟配给外院的小厮等话。那时候你就特别聪明。凛哥儿像你,聪明又机灵。他无心的话,你不要多想。”

顾玥之根本不记得这件事了。

她破涕为笑,道:“我那时候多大?”

“五六岁吧。”大夫人笑道,“我和你爹爹说了,你爹爹就把那丫鬟给卖了。从那以后,你爹爹常说你最是聪明。将来是顾氏的兴家之女,还想送你进宫的。是我劝住了他。我说,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送进宫里了。见面要三跪九叩,我心疼,你爹爹就说算了。你瞧,你爹爹那时候削尖了脑袋争上游。还是没把你送进宫去谋荣华富贵。他更疼你。”

顾玥之会心一笑。

这些陈年旧事,和现在凛哥儿的病情没关系,却让她心情好了起来。

她轻轻舒了口气。

凛哥儿生病,让她阵脚大乱。虽然她极力装作镇定,母亲肯定看出了她的伪装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心静了几分。

“我没事了娘。”顾玥之笑道,“我有点饿了,什么时辰了?”

然后看了看自鸣钟,已经末初一刻了。

“都这么晚了。怪不得饿了。”顾玥之自己笑起来。喊了丫鬟。让去准备些膳食,她和大夫人用一点。

“您今天别回去了。”顾玥之吩咐完了丫鬟,又拉着母亲的手说。“倘或平常,我也不说这话。您不在这里。我婆婆和以靳都指望我,我自己还顾不过来,还要顾他们,心里没个底。”

顾大夫人不在,家务事方面,顾玥之是丈夫和婆婆的依靠。

而现在,儿子生病让她心力交瘁,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依靠,只想躲在母亲怀里,让心闲一闲。

大夫人笑起来,道:“这不合规矩。再者,你婆婆只怕会多心。”

顾玥之想了想,无声叹了口气。

过了一刻钟,丫鬟们端了饭菜上来。

唐以靳送唐夫人回屋,已经折回来了。

“我和娘有点饭。准备的东西不多,你倒外院去吃吧。等凛哥儿醒了,我派人去寻你。”顾玥之支走丈夫。

她想和母亲说说体己话。

唐以靳对顾玥之言听计从,给岳母行礼之后,就出去了。

顾玥之和大夫人用了午膳,又闲聊起顾家的琐事来。

顾延韬丁忧之初,有点不太适应,如今已经驾轻就熟。他虽然不在朝,可是朝中局势,他能一手掌控。

如今,他比从前更加自信了。

他心情一好,就不怎么发脾气,将来气氛也轻松。

这一点,顾大夫人很是欣慰。

说完了顾延韬,又说起顾辰之。

顾辰之已经快三十。

他房里只有两个闺女。如今又赶上守孝,要再耽误两年,不知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大老爷和大夫人没少忧心。

说完了顾辰之的事,又说了会儿三少爷顾晴之。

他的媳妇夏氏生了儿子,让二夫人不高兴,不少寻事。

“够烦的。”顾玥之支着脑袋听,忍不住感叹道,“您整日围着这些糟心事,定是为难极了。”

“哪里糟心?”大夫人笑道,“我觉得有趣。小吵小闹的,家门兴旺。”

大夫人每一件事都往好处想,这一点让顾玥之很是佩服。

“我这里,各房过各房的,都要争气,谁也不肯闹笑话给人瞧。”顾玥之说起唐家,道,“比起咱们家,吵吵闹闹是少的。可是您瞧瞧,平日不出事,一出就是大事。您说得对,小吵小闹反而兴旺繁盛些…”

大夫人笑道:“也不要这样想。谁家没事盼着吵架?娘的意思是,不管有什么事,都往好处想。”

顾玥之哈哈笑。

母女俩说着话儿,顾玥之记挂凛哥儿,让小丫鬟去里屋看看凛哥儿如何了。

乳娘说凛哥儿还在睡,不敢吵醒他。

顾玥之就继续和母亲说话。

说着话儿,唐以靳回了内院,他要更衣出门。

顾玥之问他:“去哪儿?”

唐以靳最疼爱凛哥儿,没有理由凛哥儿未醒,他就要出去。依照他的性格,他应该在家里等着凛哥儿好起来。

“有…有点事。”唐以靳目光躲闪,没有正面回答顾玥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