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被他吵醒,拉他起身沐浴更衣,朱仲钧不听。还顺势把顾瑾之搂在怀里。

他喃喃道:“今天太累了…”

他实在不想动。

顾瑾之顿了顿。

这个顿息的功夫,朱仲钧已经打呼起来。

他累得厉害的时候,睡着了呼吸很重,顾瑾之以为他装的。

她推了推,朱仲钧懵懂嗯了一声,道:“别吵…”

真的睡着了。

顾瑾之只得自己起身。替他脱了靴子,又折腾着脱了他的外衣。

朱仲钧闭着眼睛,任由顾瑾之折腾。

等外衣脱去,他一个转身,滚到了床里边。呼呼又睡了起来。

顾瑾之摇头笑了笑。

她又悄声吩咐丫鬟,去端盆热水来。

顾瑾之自己拧了帕子,给朱仲钧擦了擦脸和手。

朱仲钧已经睡得人事不知了。

第二天,他倒是醒得早。

他睡眠很香甜,所以精神很好,醒了就伸了个懒腰。

他的动静虽然轻,仍是把顾瑾之吵醒了。

“简王世子昨日来了…”顾瑾之醒来,趴在枕上,先说了最重要的话,“我让燕山把他安顿在城里的客栈了,只怕他上午还要到府上,你知道他的来意吧?”

朱仲钧也愣了下。

他着实没有想到简王世子会登门。

他偷了简王那么多铁矿,简王不可能差不多蛛丝马迹的。朱仲钧知道,简王府的人迟早要找来,却没有想到是最近。

最近真是太多事,让朱仲钧无暇旁顾。

朱仲钧笑着问顾瑾之:“你没有把他安排在府上住?”

“他语气不好,对我也不客气,燕山都看得出他像寻仇的。”顾瑾之道,“来者不善,怎么能安顿在府上,岂不是引狼入室?”

朱仲钧哈哈笑。

他梳洗了一番,顾瑾之也起身了。

夫妻俩用了早膳。

顾瑾之也问南昌王的三个儿子下落。

“送到寿城去了。”朱仲钧道。

沉吟了下,他对顾瑾之道,“要不,你带着彦绍和彤彤,也去寿城吧。”

寿城,就是后来的寿县,位于安徽淮南和合肥搭界。三国时著名的淝水之战,就是在寿城打响的。寿城靠背大别山,易守难攻,是最佳的预防之地。

这几年,寿城虽然还是朝廷的卫所,却早已被朱仲钧的下属攻陷,暗地里全部换成了朱仲钧的人,十分安全。

朝廷并不知道。

顾瑾之的手,不经意见过自己的小腹。

她这两天不太对劲。

她不能留在庐州,万一有事,她就会拖朱仲钧后腿。

“好。我们什么时候动身?”顾瑾之问。

南昌王是朱仲钧的哥哥,晋王是朱仲钧的侄儿,简王是朱仲钧的叔叔。三代尊贵的王爷,都被逼到了走投无路,需要借助庐州庇护的地步,足见局势的紧张。

顾瑾之自己。可能又怀孕了。

彦绍才十岁,彤彤七岁,她们母子三人属于妇幼,毫无自保能力。留在庐州只会成为朱仲钧的掣肘。

“我尽快安排下,你们后天就走,你觉得呢?”朱仲钧还以为要说服顾瑾之。

顾瑾之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朱仲钧也欣慰。

这个时候,一切以大局为重。

“家里也没什么要安排的。”顾瑾之道,“寿城宅子是现成的,使唤的人也有,后天走是可以的。”

朱仲钧点点头。

他起身,轻轻搂了顾瑾之。

他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说:“照顾好彤彤和彦绍。”

他们之前的甜言蜜语。如今只剩下了孩子。

这样,反而叫人踏实。

顾瑾之点头,道:“放心。”

朱仲钧放开了顾瑾之,整了整衣襟,要去见简王世子。他问顾瑾之:“那个含卉呢?”

他知道含卉的身份。

当年顾瑾之无意间找到含卉。只是对她的身份有点怀疑,并不奢望一定就是她所想的那个人。她还把自己的猜疑告诉了朱仲钧。

朱仲钧到了庐州之后,就派人去查。

几经周折,终于查出,含卉的确和简王府有关。

这让朱仲钧两口子很欣喜。

所以,这些年顾瑾之和朱仲钧刻意保护含卉,就是等着用来对付简王府。

“她就在这里。”顾瑾之道。

她喊了碧凡。让她去把含卉找来。

含卉已经在正院一整天了。

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所以战战兢兢的。

含卉跪下,给朱仲钧和顾瑾之行礼。

顾瑾之让她起身。

“含卉,王爷要去外院待客,你去服侍吧,在一旁端茶递水。机灵些。”顾瑾之笑着道。

含卉不禁打了个寒战。

外院有服侍的丫鬟,为什么要她去啊?

她只是三少爷身边的。

含卉知道有些权贵人家,是养家妓,来款待客人的。

王妃突然把她叫来,在正院候了一整天。难不成是想…

含卉肩头缩了缩,带了几分惧怕。但是她也不敢抗命,只得声音怯懦道了句是。

朱仲钧笑了笑,起身让外院走。

顾瑾之让含卉跟着。

含卉就深一脚浅一脚往外院去了。

朱仲钧直接到了中堂坐下。

燕山和彦颖过来请安。

“燕山,你和你二弟,去客栈把简王世子请过来。”朱仲钧对儿子们道,“要记着,他是长辈,你们不能先失礼于人。假如他没有长辈的样子,也不需要客气…”

燕山和彦颖就知道,他们的父亲,并不尊重简王府。

该硬气的时候,需要硬气。

兄弟俩道是,转身出了门。

路上,燕山问彦颖:“昨晚,爹爹把南昌府的安排到了哪里?”

“送去了寿城。”彦颖道,“爹说,如今还不知道朝廷的动向,还是先藏起来为妥。爹还说,庐州只怕也会有事,娘和彤彤、三弟,也要送去寿城。”

寿城是庐州的屏障,是最安全的地方。

燕山虽然不似彦颖那样整日跟着父亲,却也知道寿城的防御。

这些重要的事,父亲每次和将领们讨论,都会让燕山在一旁听。父亲多次说,将来这个王府都要交给燕山的,燕山不似彦颖只一门心思学武,燕山需要每样都会,每件事都清楚。

想到这样,燕山心里一阵内疚。

他在为自己昨日怀疑母亲、猜疑父亲感到羞愧。

他淡淡舒了口气。

果然,流言蜚语着实伤人至深,比刀剑还要狠毒。

第539节耍赖

燕山和彦颖很快就到了简王世子下榻的客栈,请他到王府。

彦颖看了看这客栈,觉得有点不对劲。

太过于安静。

进了客栈,简王世子在大堂用早膳。

大堂里伙计和掌柜的,都小心翼翼。

而其他的主顾,零星七八人,个个虎背熊腰,他们漫不经心吃饭,目光却留意着进来的人。

彦颖一眼就看得明白。

这些人,都是侍卫,是简王世子带过来的人。

回去的时候,彦颖和燕山两人一辆马车,彦颖就对燕山道:“大哥,那个简王世子,带了不少人来,这是做什么?”

客栈的异样,燕山也留意到了。

从掌柜和跑堂伙计的怯意中看得出,客栈已经被简王世子包了下来。那些食客,都是简王府的人伪装的。而其他的侍卫,大约又十来人。

简王世子大约带了三十多人到庐州来。

出门在外,多带些人无可厚非。

可是遮遮掩掩的,就有鬼了。

燕山也在思量。

“…那个客栈,已经被他包下来了。”燕山道,“昨日我送他来的时候,他才两名侍卫,客栈也是差不多客满了。这些年不知什么时候进城的。这个简王府的,昨日对娘出言不逊…”

“什么?”一听这话,彦颖立马瞪圆了双目,怒气从心底升起。

敢在庐州,对他母亲出言不逊,简直吃了豹子胆。

若说旁的事还好,母亲和妹妹,是彦颖最重要的人。可能是因为父亲的关系,彦颖兄弟都觉得保护母亲和妹妹,是他们的天职。

彦颖紧紧攥紧了拳头。眼珠子却溜溜转,在想着主意。

“…娘又说,他来者不善。只是,他到底是长辈。爹爹也说了,我也不好贸然和他作对,就听了娘的话,把他安顿在客栈。”燕山道,“你也莫惹事。咱们可不能落了下乘,授人以柄。”

长辈还是要尊重的。

彦颖点点头:“知道了大哥。”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另一番主意。

接简王世子的马车到了庐阳王府,彦颖忍着上前刁难一番的冲动,把简王世子请到了中堂。

朱仲钧已经等了半天。

见简王世子进来,朱仲钧热情起身。爽朗笑道:“堂兄,久违了!怎么风,把您吹到了庐州,真是稀客!昨日我出城了,怠慢怠慢!”

简王世子脸色并不怎么好。心里憋了一肚子气。

他并不是个惯于动怒的人。

他最会审时度势。

这次到庐州来,若是不强势些,庐阳王只怕会耍赖。表现得强势几分,哪怕是得罪了庐阳王,庐阳王还敢杀他不成?

朝廷现在就等着庐阳王犯错呢。

庐阳王敢杀人,就是给朝廷借口灭他的借口,所以简王世子很有底气。他需要和朱仲钧来场硬战。

简王世子来之前,就把这些事都想得通彻,故而说话也不客气。

他算准了庐阳王不敢把他如何。

听到朱仲钧热情的声音,简王世子面上淡淡的:“仲钧,别有无恙?”

“劳堂兄记挂,我都好。”朱仲钧爽朗笑道。“堂兄好,王叔他老人家好?”

简王世子又淡淡说了句好。

而后,他开门见山道:“仲钧,我大老远从河南赶到庐州,并不是跟你叙家常来了。有些陈年旧事。咱们也该算算账!”

“好,堂兄有话请直言。”朱仲钧道。

简王世子却看了眼燕山和彦颖。

这两个孩子,丝毫没有起身避嫌的意思。见简王世子看着他们,燕山和彦颖都客气笑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眼色。

大人说要紧话,两个孩子在场总归不妥。而朱仲钧,也没有想让儿子们避开的意思,这让简王世子觉得不舒服。

果然是蠢的吗?

庐阳王从前是个傻子。

自己傻,难道这两个孩子也是傻的?

简王世子在心里一番冷嘲,脸上也带出了几分讥讽之色,道:“仲钧,这是咱们之间的事,还是咱们私下里谈吧?”

朱仲钧也看了眼燕山和彦颖。他笑着道:“堂兄多心了。这是我的长子和二子,并不是外人。您有话直言无妨。”

简王世子气得心里一凝。

生气归生气,话还是要说的。

“…早些年,你从河南拿了什么,你应该记得很清楚吧?”简王世子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仲钧把这笔账算算清楚。”

他还是对燕山和彦颖在场感到不舒服,他觉得朱仲钧这是轻蔑他。

故而,他语气不善,跟昨日和顾瑾之说话一样。

“从河南?”朱仲钧一脸茫然,“堂兄这话何意?”

“仲钧,你当我诳你?”简王世子冷笑道,“若不是有证据,我岂会千里迢迢奔走,亲自到庐州来找你?你既然没有诚意,那证据我便呈上京里,等陛下发落吧。”

那些铁矿,放在手里都是死罪。

朱仲钧点点头,笑道:“应该如理。堂兄这话,我都糊里糊涂的。还不如给圣上瞧瞧,也好洗刷我的冤屈。”

简王世子听了这话,火蹭蹭往上涌。

如此无赖!

庐阳王居然有恃无恐!难道他不知道,新皇帝很不喜欢他吗?

还是这些年,庐阳王已经势力雄浑,妄图和朝廷一决高下?

简王不知死活,简王世子想!

当然,没有到穷途末路,简王府是不可能把证据递上朝廷的。这是损人不利己,没准庐阳王没有扳倒,先把简王府搭进去了。

朱仲钧也是知道这点,根本没把简王世子的威胁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