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慕水晴都被转晕了,无奈地道:“您先坐下来休息一番。”

“我怎么休息?”宁钰轩看起来有些焦躁,哪里有平时朝堂上的半点镇定气质?一听见屋子里季曼开始痛苦呻吟的声音,他眼珠子都红了:“我真的不能进去?”

鬼白和慕水晴都齐齐摇头。

现在鬼白终于明白上次侯爷在夫人生产的时候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去书房了,他这股子不安太强烈,压根就掩藏不住啊。

“啊&—&—”

里头竟然是意外地快,刚听见季曼没惨叫一会儿,便有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

外头的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千应臣连忙道:“恭喜侯爷。”

陌玉侯却是傻了,跟全身断了电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才问:“生了?”

接生婆抱着孩子出来,有些沮丧,却还是笑着道:“回侯爷,夫人生了个女孩儿。”

真是晦气了,还以为接生个男孩儿出来,能得更多的赏钱呢!

“女孩儿?”宁钰轩伸手将孩子接过来,愣愣地看着她。没有睁开眼的孩子张嘴哇哇哭着,一点也没她哥那样安静,但是在他怀里,孩子突然就不哭了,眼珠子在眼皮下头转着,像是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

你梦里可曾有我 第两百四十章 春闺梦(大结局)

皱巴巴的脸蛋儿,一点都看不出长得像谁。宁钰轩愣愣地看着她,那薄薄的眼皮儿像是用尽了力气,终于睁开的时候,黑漆漆水汪汪的眼眸里,好像有光。

一下子就映出了他的脸。

四周的人都以为侯爷是抱了女儿不开心,却只有朱玉润出来,瞅着宁钰轩这眼神,惊讶地道:“侯爷您怎么哭了?”

生个女娃也没到哭的地步吧,府里还有男孩儿呢。

听着朱玉润的话,宁钰轩才回过神来摸摸自己的脸,真的有泪,他怎么哭了的?

“接生婆下去领赏吧,我去看看曼儿。”宁钰轩抱着女儿,没有再多想,就想进产房去。

“侯爷!”灯芯连忙拦住他:“里头还没有收拾干净,血气甚重,您不能进去。”

宁钰轩挑眉:“血气重你们还将夫人留在里头?她既然都不怕,那我怕什么?”

众人竟然都说不出话来,宁钰轩也就越过灯芯进去了。

这次当真是顺产,大夫没有再骗她。季曼的精神也就还好,人还醒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周围,总觉得有些恍惚,恍惚到觉得这依旧是梦境,她稍微再挣扎一下,就又会从现代醒来。因为四周,总有些裂痕在不断扩大。

一想到眼前这美满的一切有可能都是一个梦,季曼忍不住就红了眼。

屋子里血腥味盈鼻,丫鬟们正忙碌地收拾着。宁钰轩抱着孩子坐在床边,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有些紧张地问:“很痛?”

季曼回神看着他,勉强笑了笑:“不痛。”

“那怎么哭了,你看她多可爱?”将女儿放在枕边,宁钰轩道:“给她取个小字吧,先叫着,等周岁之后我再给她正经名字。”

女娃儿一离开父亲怀抱,就又开始哭了起来。季曼有些怔愣,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忍不住就想起了聂桑榆。

曾经她也是在她的脑海里,哭得撕心裂肺,当真是跟孩子哭的声音没什么两样,放肆又不管不顾。

“还能…叫她桑榆吗?”季曼小声问了一句。

曾经有本邪书上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聂桑榆要是真的能转世投胎到她的肚子里,季曼也觉得没什么不好。那傻姑娘,要是做她的女儿,她一定会从小就好好教她,到底该如何爱一个人。

而陌玉侯,也终于能将欠她的感情,统统都以另一种方式还给她了。

“女儿的名字,总不能与你的重复了。”宁钰轩皱了皱眉:“这是规矩。”

季曼挑眉,问:“赵辙是不是死了?”

宁钰轩点头。

“那你可以把&‘季曼&’两个字还给我,把&‘桑榆&’给我们的女儿么?”季曼微笑道:“这样就不会重名了。”

她也不想顶着聂桑榆的名字过一辈子,聂桑榆有她的故事,而她,只是季曼而已。

宁钰轩好像终于被提醒了一样,眼眸微亮,站起来道:“好。”

如今朝中大小之事都是他说了算,一个名字而已,怎么能不给?更重要的是,先帝赐婚的圣旨,季曼一旦换了名字,那就不作数了。

也就是说,他可以给季曼一个名分。

季曼在月子之中天天陪着小桑榆玩儿,小桑榆好像跟她哥哥一样聪慧,笑起来也十分可爱,颇受府中之人喜爱。

慕水晴带着曦儿,曦儿也就渐渐开朗了,时不时来院子里给季曼请安,看起来比以前活泼了不少。到底是宁钰轩的孩子,生母也死了,季曼觉得有些恩怨也可以放下,太计较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于是对曦儿也是多加照顾。

偌大的陌玉侯府,想进来的女人多如牛毛,朱玉润很好奇地问季曼:“先生你是怎么做到让侯爷不娶第二个女人的?听闻想嫁给侯爷的人,哪怕是做个通房丫鬟,排队的人也已经到南门口啦。”

季曼耸耸肩,很是无辜地眨眼:“他自己不要的,怪我咯?”

连她坐月子期间,他都只是哄女儿,晚上与她在一个房间分床睡。季曼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这么高的觉悟,当真就不沾荤腥了。

季曼没有想过院子里一个女人也不留,相反她对慕水晴也算是提拔了,因为一生都不出轨的男人,绝对不是人,她也没有强硬到让宁钰轩一生只能看着她一个人。

只是宁钰轩也不进慕水晴的院子,慕水晴也不争宠,就是每天带着曦儿平静地过日子。

终于有一次季曼忍不住问宁钰轩:“你这半生风流人,为何现在都不看其他女子一眼?”

宁钰轩斜她:“你也知我半生风流,再美的女人都已经看腻了,现在只不过想好好过日子。你就偷笑吧,恰好是你,赶上了我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不相离的时候。”

季曼嘴角抽了抽。

出月子的时候外头好像很热闹,灯芯和朱玉润来将她里里外外一通好收拾,然后带她去了聂家的旧宅。

从聂家灭门之后,这宅子就闲置了下来,今天不知为何,竟然是人来人往的。季曼好奇地走进去,就看见到处都挂着红绸,贴着喜字,喜婆甩着帕子上前来,扶着她就往里走,边走边道:“哎呀我的新娘子哎,赶紧的梳妆,花轿都快到了哎&—&—”

季曼怔然,一路被扯过去,穿上喜服,盖上盖头,到了主堂拜别。

聂青云在上头聂向远原来的位置坐着,红着眼睛,学着聂向远当年的话道:“你如今出嫁,到了陌玉侯府,可要恭顺良德,莫要违背丈夫意愿。”

季曼嘴角抽了抽,这简直是封建礼教啊。

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叩了下去,以头磕地,轻声答:“是。”

锣鼓喧天,外头真正的十里红妆,从聂府一路延伸到陌玉侯府。尔容在她身边扶着,几个未出嫁的姑娘在前头充当傧相。丫鬟喜娘延伸一路,都是一身大红。

身上的嫁衣熠熠生光,有着鸳鸯和鸾的好意象,比当初聂桑榆绣的还不知道精致多少,一看就明白,这场婚礼怕是蓄谋已久。

一路出府,上轿,季曼还有些恍惚,恍惚间看见梦境碎裂的样子,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只留下她一个人。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季曼呼吸有些紧,轿子还在前行,她却觉得没了方向。梦醒了她当如何?当如何?

锣鼓鞭炮之声散去,她周身好像都被噩梦包围,拥有便害怕失去,恨不得自己从未拥有过。

可是又舍不得…

一双手将她从噩梦里拉了出来,季曼睁眼,盖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下,眼前是洞房花烛,宁钰轩正好奇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季曼眨眨眼,看了看四周。

“傻了?”宁钰轩失笑,将她的头冠取下来,轻轻把她拥进怀里:“明明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像是被吓着了一样?”

“我掐你的话,你会疼吗?”季曼傻傻地问他。

宁钰轩挑眉:“自然,你不如掐掐你自己,看看这是不是梦?”

季曼垂了眼眸,依言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倒吸一口冷气:“不是。”

“那不就好了。”宁钰轩伸手,将两个普通的同心结拿了出来,挂在床帐的两边:“从今以后,你我便又是夫妻了。”

“嗯。”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嗯。”

宁钰轩不满地横她一眼:“除了这个你还会不会说别的?”

季曼出其不意地一把将他扑倒在床上,笑着吻上他的唇:“我爱你。”

陌玉侯一愣,轻轻哼了一声,别扭地也抱住她。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宁钰轩很认真地道:“你能回答我么?”

“嗯?”季曼挑眉。

“垫脑是什么东西?”

啥?季曼眨眨眼:“垫脑?”

抿抿唇,陌玉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当初不是你说,喜欢上会修灯,下会修垫脑的男人?孔明灯我会修,垫脑…我总觉得不是拿砧板垫着的猪脑子这么简单的东西。”

季曼傻了,突然就倒在床上哈哈大笑:“垫脑…”

是电脑啊不是垫脑!那是陌玉侯永远不会知道的东西。

笑出了泪花,看着宁钰轩恼怒的脸,季曼突然就释怀了,不再去看四周那些裂缝,那些像是梦境裂缝一样的东西,只紧紧将这人抱住:“嗯,垫脑,就是垫着的猪脑子!”

宁钰轩满脸怀疑地看着她,季曼却笑得更欢。

如果能长久沉浸在这场梦里,她也就愿意这样一辈子不醒来。

大宋史记,有忠臣宁钰轩,辅佐赵氏四代皇帝,虽经多次政变而忠心不改,扶持幼主至其二十又四,便放权退居,受万民爱戴,得群臣之心,被皇帝尊为国父,享年七十八岁,荣华一生。

大宋野史,有奇女子季氏,为陌玉侯之妻,得众多夫人妯娌之佳言,却使陌玉侯终身未再纳妾,其中之秘诀,引得众多女子前往询问,然而都无所获。享年七十八岁,与陌玉侯死后同葬于佛山桃花林。

春闺一梦,此生不愿再醒。

(正文,完)

番外 第两百四十一章 我将心捧给了你

玉珍国公主大多习武,捧月会长鞭,捧心则是一把三环大刀最为称手。

曾经捧月才是这宫里最受宠的嫡亲公主,然而她出嫁之后,皇后薨逝,玉珍皇帝暗中的情人带着捧心上位了。

捧心成了新的嫡亲公主,众星捧月,皇帝为了弥补她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对她是有求必应。

边塞有战,是为捧月而去的。玉珍的内乱结束,便是到了去为捧月讨个公道的时候。捧心不恨捧月,相反觉得很亏欠她。自己与母亲一直活得不见天日,然而也一直在暗中分薄她的宠爱不是吗?

于是她一个调皮,跟着也上战场去了,带着她威风凛凛的大砍刀,在战马之上砍人跟砍萝卜一样爽快。

“公主,今日敌方主帅亲自上阵,势必要攻破边城,您还是先回去吧。”亲信急急地劝她。

“你要本宫看着城在我眼前破掉?”捧心怒视他,而后就扛着大刀登上了城门。往远方一看,大宋的旗帜已经越来越近,滚滚烟尘从天边卷来,势不可挡。

大战一触即发,她越过亲信下了城楼,拉了马就混入守城的外城兵里。她武艺不凡,怎么都可以多杀几个敌人吧?

结果没想到,这浩大的声势,却不是为了攻城而来。她来边关的消息不知被谁走漏,敌方的将领专门冲着来抓她的。

休想!捧心一把大刀甩得虎虎生威,硬是不让人近身半分。

结果不知哪里策马过来一个男人,徒手抓住她的大刀,用力一扯,就将她扯到了他的马背上。

捧心大怒,正想反手给他来一刀,却抬头看见了这人的脸。

这是怎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啊,瞬间周围的杀戮声都淡去了,她好像闻见了桃花香,听见溪水细流的宁静之音。

“你是谁?”她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

这人淡淡地道:“大宋主帅,宁明杰。”

大宋的主帅!捧心眼睛一亮,杀了他的话,这场战争就可以停了吧?

可是低头一看,这人已经趁她发呆的时候,将她的大刀抽走,把她双手绑起来了!

无耻,竟然用美人计!

宁明杰看着她这丰富的面部表情,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人已经到手了,他便飞快地回了营地,宣布撤兵。城没有攻破,便写战报回去说最后时刻大败,原因不明。

玉珍国正在怒火包围之中,绑架捧心回来,不过也就是想换一个好好谈判的机会。

“你们大宋的床怎么这么奇怪?”捧心一进营帐,跟自己家似的,完全没一点成为了俘虏的自觉,还嫌弃地看着旁边的临时木板床。

宁明杰没理她,让人给她松绑放在一边,然后就去写战报。

一被松开,捧心公主就活泼了,拔腿就往外跑哇!比兔子还利索。结果刚到门口就被两把钢刀给拦住了,后头埋头写战报的男人头也不抬地道:“公主不用跑了,外头全是带刀守卫。”

捧心气得跺脚,指着那两把钢刀就骂:“什么破刀,比本宫的三环大刀差远了!也是本宫没带刀,不然砍死你们!”

外头两个侍卫嘴角抽了抽。

气呼呼地放下帘子,捧心转身看着宁明杰道:“本宫的刀呢?”

“扔了。”宁明杰淡定地答。

“扔了?!”捧心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之后大怒,一个猛虎下山便朝宁明杰攻了过去。宁明杰避开,她却疯了似的接二连三地攻击:“你敢扔本宫的刀!”

这种小姑娘都打不过,宁明杰就不用混了。十招之内压得死死的,宁明杰正想低头嘲讽她两句,却见小姑娘眼睛都红了。

“那是父皇送我的刀!”

微微一怔,宁明杰抿唇:“没扔,我藏起来了。要是给了你,不等于放你走了?”

捧心委屈极了,被他松开,干脆就坐在地上不要形象地大哭起来:“你是坏人!亏我开始还觉得你长得漂亮,原来是这么坏的人!”

已经很久没人敢夸他漂亮了,宁明杰脸黑了一半,回去继续写战报。捧月就坐在营帐中间哭,哭得外头的侍卫忍不住捞起帘子看看怎么了。

她哭累了的时候,宁明杰也就写完了,伸手递给她一块手帕,出去将战报给了亲信送走。

捧心拿着帕子抹了脸,低头看看,男人还用帕子的?真是奇怪。

用晚膳的时候到了,宁明杰带着她出去,和一众将领在一起围着锅炉准备吃饭。

“你不是主帅么?”捧心靠得他紧紧的,有些害怕地看着周围这么多人:“为什么不单独吃?”

“行军在外,哪里还有那么多特殊?”宁明杰替她盛了饭菜:“再说,人多也热闹。”

捧心想说热闹个鬼啊,周围的目光都这样不善,她还怎么吃饭?

不过宁明杰递过碗来的时候,她还是习惯性地说了一声“多谢”,公主的良好教养还是有的。

宁明杰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

玉珍国知道她被绑架了,还能如何?父皇只求她平安,派了和谈大使来,一谈就是好几天,双方也就都休战。

捧心就每天跟着宁明杰进进出出,看着他练武,看着他看战报,看着他写字。

他的字真是尤其漂亮,捧心不会文,只会武,完全觉得羡慕。

但是她的武功也比不过宁明杰,趁着他练武,说是想找回面子再比一场,但是还是输得快哭了。

宁明杰说:“女儿家还是不要打打杀杀的,斯文一点才好。”

捧心扁嘴,斯文了,别人欺负她怎么办?

和谈谈好了,大使来接她回去,捧心回头张望好几次,都不见宁明杰来送她。气愤之下冲回营帐,那人还在看战报。

“我要回去了。”她说。

“恭送公主。”宁明杰放下战报看了她一眼。

捧心快气死了:“你就不能挽留我一下?”

“为什么要留?”宁明杰不解:“公主是属于玉珍的。”

捧心咬牙,站在原地想了半天终于问:“我的刀呢?”

宁明杰一愣,这才想起刀忘记给她了,伸手从桌子下面将刀扯出来:“多有得罪,还请公主不要见怪。”

捧月接过刀,一刀就砍在了他的书桌上,愤怒不已地问:“宁明杰,我想留下来可以吗?”

啥?

宁明杰有些茫然,玉珍用多大的代价才换了一个公主回去啊,这傻丫头竟然说想留下来?

“我要留下来。”捧心像是下了决心,脸有些红,将刀抽出来扛在肩上道:“你等着。”

出去给大使嘀咕一阵,不顾大使惊讶的眼神,捧心挥手送大使上了马车,而后回到营帐,兴高采烈地道:“宁明杰,我们再来打一次,我输了就嫁给你!”

手里的毛笔吓得掉在了地上,宁明杰皱眉,看着她这兴致勃勃的模样,却是想的家国社稷。

传闻玉珍国的女人都有些傻,一旦看上某个男人,都会义无反顾,所以捧月的下场才会那般凄惨。眼前这位捧心公主明显也是傻子之一,看上他了,竟然不顾玉珍国的利益,要嫁给他。

宁明杰垂了眸子,没有放水,很轻松地赢了她。随后就有玉珍国王的信来,说只要娶了捧心,愿意在各方面加以配合。

“在下有妾室,也已经有了子嗣。”宁明杰看着捧心道:“嫁给我,可能没有公主想的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