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妃低低的应了一声:“请王妃您明示…”

楚王妃怜悯的哎呀了一声:“别这样说,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我隐约听说,卫安好像,是明家的后裔…”

明家?!

明家?!

原来竟是明家的孩子?!怪不得,怪不得…

卫玉珑垂着头,很是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猛地看向楚王妃:“您说,她是明家的后裔?!”

所以,难怪林家姑娘说,恐怕镇南王府也要被牵连。

如果卫安真是明家的孩子,那现在卫家牵扯进明家的事,邱楚英咬定了卫家跟明家有勾结,卫老太太跟云南暴乱有关,那么,卫安的存在岂不是铁证?!

卫玉珑惊的面色发白,一不小心,竟连茶杯也打碎了,尽数倾倒在了裙子上。

她张皇失措的站起来,迷茫看了镇南王妃一眼。

镇南王妃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楚王妃说的显然是有些真的…谁不知道长宁郡主不待见卫安,原来竟有这个原因!

她觉得两眼发黑,险些快要站立不住,咬着牙才站住了,急急忙忙的带着哭腔问她:“王妃,您说的…可是真的?”

楚王妃看了她们一眼,亲自拿了帕子给她们:“这个哪有准的?我也只是隐约听说罢了,听说是林家透露出来的消息,是邱楚英在狱中说出来的,他这种人为了脱罪,肯定什么话都说的,或许是假的也有的…”

可是镇南王妃和卫玉珑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儿假不了了。

话说到这里,镇南王妃和卫玉珑已经全然待不下去,立即起身告辞。

楚王妃听了便咳嗽一声,怜悯的点点头:“好吧,你们也别着急上火,这些也只是传言罢了,还当不得真。”

可是都已经说的信誓旦旦了,还说是当不得真,是传言?!

镇南王妃听不进去,下了楼回了房,连喝了两杯茶也没有反应过来。

卫玉珑看她连手都在抖,便轻声道:“舅母,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您快想想该怎么办罢…”

还能怎么办,镇南王妃一脸惊慌:“我现在还能有什么法子啊?!人家连这个事都说出来了,哪里能是假的?”

邱楚英分明是故意的,肯定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才想着玉石俱焚的。

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恐怕大家都不会不信的。

镇南王妃和卫玉珑急得团团转,可是楚王妃那边却还是气定神闲,淡定的厉害。

丁香给她倒了杯茶,笑着引她开心:“王妃,她们当真会去找长宁郡主吗,不会中途出什么岔子吧?”

“还能出什么岔子?”镇南王妃不答反问,又冷笑了一声:“这事儿如今假不了。她们就算是去找老王妃去问呢,问的出什么来?!”

老王妃难不成还能说假的吗?!

卫玉珑也是她外孙女呢,她也得顾镇南王府一大家子的命呢吧。

不过倒也幸好,幸好她觉得卫家有不对,所以顺藤摸瓜的,从普济寺开始查起,查出来长宁郡主在这里立了个长生牌位,而且逢年过节都必定有人来打理。

所以她让人守株待兔,又查出了那个已经被长宁郡主放了出去,却还是替长宁郡主做事的婆子,并且问出了这牌位的主人。

而知道了牌位的主人,剩余的事就更加顺理成章了,并且又还确定了卫安的身世。

刚好楚王遇上了邱楚英来求助,她又把这件事当成表功的事告诉了楚王,楚王和儿子便通过这件事想出了一个计划。

答应一定会保住邱楚英的性命,让邱楚英把这事闹出来。

而楚王通过这件事,简直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既保住了邱楚英的信任,又稳住了他让他把卫家扯进来,还又能不得罪秦家。真算是算无遗策了。

而楚王妃这回来提醒镇南王妃,也是有目的的。

她虽然知道卫安不是长宁郡主亲生的,而是明鱼幼的孩子,可是终究这东西空口白牙的说了不作数,总要有证据才好。

所以她专程提醒了卫玉珑和镇南王妃。

这两个人到时候肯定得为了自己想的,一为自己想,总要想想办法。

她们肯定是要去找长宁郡主的,总得找把她们自己扯出漩涡才行。

而她们一动,楚王这边自然而然的就也能知道被老王妃和卫家藏起来的长宁郡主究竟在哪里了。

找到了长宁郡主,还要担心长宁郡主不告卫家的密吗?

这个人原本就是个偏执的人,卫家这样对她,无疑是要她的命。

到时候她回来头一件事,恐怕就是要自己毁了卫家。

有了她帮忙,一切就更顺利了。

有卫安的身世当铺垫,其他的事…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有了这一个,也的确够卫家万劫不复了。

镇南王妃笑着看着外头那仍旧宽阔的戏台,脸上表情嘲讽。

这世上没有事是遮掩的住的,卫家敢替明家养孩子,就早该想到后果,也该为她们的愚蠢付出代价。

第280章 远见

楚王妃没有闲着,忙着重新获取自己丈夫的欢心,忙着重新得到丈夫的信任,卫家也照样没有闲着。

她去套取镇南王府的消息,想要借着镇南王府的手去把长宁郡主揪出来以便给卫家最后并且彻底的一击,卫家却也没有坐以待毙。

定北侯府整座府邸外头都被重重把守,连内院与外院之间的垂花门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配着绣春刀的锦衣卫。

隆庆帝举着锦衣卫这把利刃,架在卫家头上,却又悬而不决。

等死的滋味才难熬。

黄俊往地上啐了口口水,将要进门的那几个下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用眼神示意手下人搜身,而后才努了努嘴,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进去吧!”

他身后的锦衣卫们便也都跟着发出了一阵哄笑,往最后那人屁股上踹了一脚,看够了笑话才问黄俊:“头儿,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肉啊?”

吃上肉是行话。

但凡是有要抄家的地方,哪里会没有油水可捞的?

定北侯府虽然沉寂了这些年,可是到底是有底蕴的世家,积攒的那些东西不知凡几,到时候稍稍揩些油,那也足够一年半载吃喝不愁了。

黄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嚼了嚼呸了一声,带着不屑和自信:“急什么?左右也就是这一阵了。”

等到最后杀招一出,卫家是必定要玩完的,现在跟他们计较什么?

何况,他瞥了一眼外头冷笑了一声:“何况现在动手,岂不是便宜了外头那帮家伙?”

那帮家伙,指的自然是跟着林三少的那帮锦衣卫,如今的锦衣卫,挂了名的都督刘振说了根本不算。

说了算的,唯有之前跟着曹文甚久的黄俊和年少便进锦衣卫的林三少。

两帮人马明争暗斗,并不相容。

黄俊厌恶林三少,凡事总想着要压他一头,而林三少也喜欢跟他对着干,黄俊要杀的,他要救,黄俊要救的,他要杀。

两帮人马近日已经彻底撕破了脸,互相给对方找不痛快是常事,这回好容易碰上卫家这块肥肉,黄俊可不愿意跟林三少分。

底下人便忙陪笑着说是。

黄俊在里头守的很紧,可外头的林三少照样有法子往里送人。

谭喜上嘴唇的地上粘着一抹胡子,怪异的朝着旁边被踹了一脚屁股的何胜笑了笑:“真是不知死活了,竟然敢下手踹你这个活阎王,以后有的是他们后悔的时候。”

何胜原本脾气就暴躁,闻言便更加有些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让他:“多做事,少说话!”

谭喜知道他是恼羞成怒了,也不跟他计较,一笑了之,领着他先进了大灶上-----卫家是以修灶膛的名义把他们弄进来的,自然还是得去应个景。

尤其是在这样风声鹤唳的紧张时刻。

灶膛是被锦衣卫搜查的时候被弄坏的,一家子主子都靠着这厨房吃饭,上头又没究竟把卫家如何的旨意下来,便不能不让卫家吃饭,只好让卫家放人进来修了。

林管事正皱眉看着底下人打扫,见了帮忙的人进来,便连声吩咐他们赶紧帮忙,又单独点了谭喜和何胜几个人出来:“这里用不着这么许多人,你们几个,便去后头替他们搬些杂物,好快些替我们把家里整顿整顿。”

卫家并没乱起来,沈琛往后头懒散一靠,在摘星楼上高高往下看了一眼,勾了勾嘴角在纸上写了最后一笔,而后才唇角带笑的看向卫安:“卫老太太好厉害的手段,就算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在外人看来,你们卫家已经是待宰的羔羊了,可你们家却还是这样井井有条。”

卫安便笑了笑。

自然不可能一开始便这么一帆风顺,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卫家也是乱过的,连三夫人二夫人也不免慌了神。

可卫老太太多年积压的威望终于还是压制住了她们。

卫安不想在这些事上再说太多,单手撑着下巴闭上眼睛小憩,全当沈琛不在。

沈琛便直直的盯着她瞧了一眼,她眼底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刚刚没闭上眼睛的时候,里头还有浓厚的血丝,可见是这阵子都不曾休息了。

也难怪,要想这么多事,一夜白头恐怕也是极有可能的。

只是慧极必伤…

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

风声阵阵,长廊上的一溜儿鸟笼都随风摆动的厉害,鸟儿们发出不安的惊叫声,卫安应声睁眼,便见蓝禾快步上来了:“姑娘,林管事带着谭喜他们来了。”

也是时候来了,卫安看了沈琛一眼,轻声喊了声请。

林管事便领着谭喜跟何胜并几个人一并上来了。

沈琛越过林管事和何胜谭喜,目光放在身他们身后不大自然,瑟瑟缩缩的人身上,牵了牵嘴角问:“这就是岑二?邱楚英那位小舅子?”

他把小舅子这三个字说的跌宕起伏,叫人一听便能听见这里头的嘲讽之意,岑二便更不自在了,哈哈笑着退后了两步。

卫安便嗯了一声,招招手让岑二近前,问他:“这些天教你的那些应答之句,都背熟了吗?”

岑二这些日子都被关在屋子里背那些说词,背的几乎牙酸,到如今还一听卫安说起就打了个哆嗦才连忙点头。

他又缩了缩脖子,眼神闪烁的问卫安:“您就不怕我知道您的身份以后…去了里头出卖您吗?”

沈琛坐在卫安对面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卫安,便更诧异了:“你出卖我们?我们已经把内鬼是你的消息透露给邱楚英了,你为什么出卖我们?到时候哪怕你真的想后悔了,顾念起亲戚情分了,想要投向邱楚英了,人家恐怕也不会收你的。”

卫安虽然没在他跟前生过气,可是岑二就是怕她,而现在眼前这个少年公子,生的虽然无比俊秀养眼,他也忍不住害怕,忙摇头:“我就是白问一句,白问一句的…”

他真是怕极了这些人了,刚才进门来的时候,那外头守着的那些人,腰间可都是配着刀的…

第281章 黄雀

时候已经不早了,沈琛也不欲再多费口舌,轻轻一点桌面,引得卫安回神,才清清淡淡的冲她笑了一笑:“那我便先领着他去了。”

楚王妃自以为得计,领着人去了山上找镇南王妃和卫玉珑,可是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她自己,并不是那只黄雀。

定北侯府才是。

连卫安的身世这个秘密,也是卫安自己放出去的,她找了个婆子,假扮成长宁郡主的旧仆,专门去普济寺,又故意收买了几个小和尚,放出了消息去,说长宁郡主立了长生牌位,且这牌位来路不明,极受重视。

长宁郡主花了重金,逢年过节都必定亲至拜祭,且有专人打理。

然后自然而然引得楚王妃上钩。

又自然而然的‘经受不住诱惑’,接受了楚王妃的重金,把卫安的身世和盘托出。

还绘声绘色的讲述了长宁郡主是如何的厌恶卫安,当年卫阳清是如何接到了密信而置自己妻子于不顾…

楚王妃原本就处境堪忧了,因为黄家的事,她在楚王跟前的地位一落千丈,虽然楚王不见得有怪罪她的意思,可她自己却受不了那种被冷落的不安感,因此肯定要想方设法的重新得到楚王的信任。

而还有什么,比能让楚王之前的计划能顺利实施,握住卫家的把柄更能重获楚王欢心的法子呢?

她想要什么,卫安便送她什么。

卫安并不得意,明家的这么多条命,卫家的这么多条命,不是一个邱楚英就能偿还的了的。

她们的东西是怎么失去的,她说过,她就要那些人怎么双手把这些东西还回来。

她也冲着沈琛笑了一笑:“既然如此,便全靠你了。”

沈琛还是头一次见卫安笑的这样志得意满,不由竟也受了些影响,从后门出去,也心情很好的模样。

雪松有些看不下去,咳嗽了一声提醒他办正事:“咱们这样去见秦大爷,怕秦大爷会以为您是在幸灾乐祸。”

可不是,谁都知道秦升有多看重他姐姐,而秦芮死了,邱楚英却因为咬出了卫家的事而能暂时保命,秦升肯定是心里怨气深重的。

这个时候沈琛一脸笑的跑到他跟前,恐怕谈判不成,还得惹来一顿胖揍。

沈琛哼了一声:“他还有心思打我?恐怕到时候感激我还来不及。”

他毕竟给秦升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呢。

秦升其实不大愿意给沈琛这个面子。

猫有猫道,鼠有鼠路,有些人是不应该深交的,而沈琛,就是属于这种不当结交的人之类-----他毕竟是临江王的养子,而藩王们,向来很被隆庆帝忌讳。

可是这回沈琛给他带的口信,又让他不得不来赴这个约。

凤凰台五楼顶上的朱雀阁上向来人烟罕至,凤凰台背后水深,曾经几次纨绔子弟在上头出事,可最后家中去找麻烦仍旧不了了之,因此也就更没人在这里争风吃醋了。

秦升双手撑着栏杆俯瞰街上夜景,远处七层宝塔在夜色里闪闪发亮,周围游人如织,他听见脚步声也仍旧头都不回,冷声问:“怎么回事,约我约的这样急,这可不是你沈琛会做的事。”

虽然跟藩王交好很被忌讳,可是秦东偏偏就不是怕忌讳的人,他为了银子,许多不影响社稷前程的事,都是愿意染指的。

临江王府给了这样多好处,秦升才愿意卖他这个面子出来一趟。

沈琛对他的冷淡疏离丝毫不以为意,悠闲自在的掀了袍子在他对面落座,半个字废话也没有,朝屋外拍了拍手,便冲他笑了笑:“我可是为了送你一份礼物才来的。”

秦升便以为临江王府又惹上了什么麻烦。

可是他们之间联系从来不是由正主亲自出马的,自有一套联系方式,沈琛这是违规了。

他皱了皱眉头,正想说话,可是门啪嗒一声却开了,岑二连滚带爬的被雪松踹了一脚,干脆利落的滚到了秦升跟前,拼了命的磕头。

他磕头是磕头,可却也不耽误正事,头一句话就成功叫秦升猛地抬起了头,杀气腾腾的站了起来。

“小的,小的是邱楚英邱大人的小舅子…”

岑二不敢抬头,却也能察觉的到对面人造成的威压,紧张的浑身冒汗,极努力才克制住了自己心里的恐惧,连贯的说了下去:“小的,小的知道夫人是怎么死的!”

他的话说的不伦不类,称呼也不伦不类,可是秦升却顾不得这些,他站在岑二面前,看着岑二的头顶,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的让他:“你接着往下说。”

能往下说,岑二不敢抬头看沈琛,忙是了一声,语气急促的把岑丽莹是怎么伙同邱楚英的娘逼死秦芮的事说了,还急忙补充:“秦夫人死了以后,也没下葬,秦家祖宅背后不是靠山吗?他们就找了个地方,连夜就抬上山去埋了…”

像是邱楚英做的出来的事。

秦升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些跟我知道的也差不了多少。”他转头看向沈琛:“你说送我个礼物,送的就是这个?”

“当然不止这个,是送你一份大礼。”沈琛接话接的也快,笑着看了地上的岑二一眼:“我带他来,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你姐姐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个你总要知道吧?”

“而送你的大礼,当然是…”他看着楼下穿梭不息的人群:“怎么让你姐姐在九泉之下安息,怎么让你父母觉得快慰。”

要是换做以前,秦家想捏死邱楚英,虽然不能说比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可也差不离多少,可现在,偏偏邱楚英沾上了卫家的事。

秦家束手无策----他们总不能跟隆庆帝做对。

天地君亲师,再大的事,也得排在天地君后头。

可听沈琛的意思,竟是他有法子让邱楚英付出代价,替秦家报这个仇?

他衡量再三,终于还是掀袍在沈琛对面落座,目光如炬的望着他:“怎么能接上你们送的这份礼,我洗耳恭听。”

第282章 良策

秦升曾经亲耳去听秦妈妈说当年的事,秦妈妈说起来的时候,语气里并无多少起伏,他听的还没有如今这样难受。

可是到如今,岑二说的声情并茂,连秦芮的孤坟长满野草的细节也说的让人历历在目,秦升才终于从麻木中回过神。

人受了巨大打击,有的自然能哭喊发泄,可更多的人却要选择面对,吏部尚书自来被称天官,自然是位高权重。

可是吏部尚书也同样是人,这世上有自私只顾自己的父母,也有将子女看的比自身还要重要的。

秦东自然是后者,秦芮的事当初没叫他倒下,是因为他还强撑着一口气要替女儿报仇雪恨,可是一旦等到邱楚英的案子移交至大理寺,并且圣上叫三司会审,他便忽然撑不住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替隆庆帝办了这么多年的事,他当然知道隆庆帝最忌讳的是什么,最在乎的又是什么。

当年明家的事,到现在也是横亘在隆庆帝心里的一根刺,凡事只要涉及上明家,就没那么容易过得去。

这回邱楚英扯出卫家和明家的事,他作为关键人证,自然是死不得了,秦家的事只好往后拖,可是往后拖…

他的年纪却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年也是乞骸骨的年纪了,原本身边也是群狼环伺,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的位子想要取而代之。

这一次不能打蛇打七寸,邱楚英能暂时避过风头,以后就更难了。

眼看着没有希望了,秦老太太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不过也就是这半个月的功夫,已经水米不进了,秦东也告了假在府中陪伴发妻。

秦家愁云惨淡,沈琛是知道的,他看着秦升渐渐冷下来的脸,终于切入正题:“我知道你很想杀了邱楚英,可是杀了他,得先越过一座山。”

沈琛以手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几个字,引得秦升皱起了眉头。

茶桌上是两个字----楚王。

秦东是吏部的人,不能说手眼通天,却也差不到哪儿去了,他们当然也知道是楚王在背后当邱楚英的靠山。

不然的话,邱楚英早在刑部大牢就死了,还能活着上折子,去到隆庆帝跟前那一天?

其实楚王的势力已经大不如从前,充其量也就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罢了,可是在官场上做事,就没有绝对的。

秦东不是个铁面无私两袖清风的人,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也从没少办,而给楚王办的,也不止一件两件。

除非秦家是真的想为了一个秦芮赔上满门,否则是不会彻底跟楚王撕破脸的。

在邱楚英一口咬死了卫家之后,秦家就更加明了了。

而既然知道,现在沈琛还刻意来挑拨离间…

秦升嘴角便浮现了一抹冷笑,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要我们跟楚王斗个不死不休?”

然后好叫临江王府坐收渔翁之利?

临江王府果然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引狮斗虎,极好的盘算。

可惜,也要看秦家上不上钩,秦升拍了拍衣摆上沾上的灰尘,站起来便想要走。

沈琛却出声喊住他:“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见秦升果然应声止步,拍拍椅子叫他坐:“你急什么?我只是说个事实罢了,也不用你们做太多,只要…到时候山要倒的时候,你们推一把就行了。莫非你们连这点事情都不肯做?”

沈琛最知道秦升在乎什么,话便说的稳准狠:“那也没什么好说的,邱楚英要真的是立下了平定云南叛军这样大的功劳,逼死原配的事,就不能叫什么事了…”

不仅如此。

官场的门道,秦升清楚的很。

只要过个三年五载,邱楚英再出来装装可怜,上个陈情的折子,走走门路,照样可以起复。

他想到此间,目光冷淡得像是要吃人,双目终于对上沈琛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究竟想怎么样?”

已经把他的复仇欲望挑拨的差不多了,沈琛也知道见好就收,并不与他为难,闲闲的靠在椅背上抬着下巴笑:“你大约不知道,邱楚英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卫家当真跟云南叛党有关,更没有证据证明卫家勾结了明家。”

秦升皱起了眉头认真听。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邱楚英忽然会旧事重提,而且说出什么密信的事来。

沈琛拍了拍手,屏风后头楚景吾便转了出来。

“其实他们真正的杀招,是卫家卫阳清的嫡长女的身世。”楚景吾坐在沈琛旁边,神情认真:“而卫阳清的嫡长女,不是卫阳清和长宁郡主亲生,是明鱼幼和郑王的女儿。”

秦升被他们绕晕了,卫阳清跟长宁郡主所生的嫡长女不是亲生的,而是明鱼幼跟郑王的亲生女儿?!

可郑王妃当初不是郁郁而终,一尸两命了吗?!

而且,就算是撇开这些陈年旧事不提,这个杀招就已经足够卫家死一百次了!

明家啊!隆庆帝最忌讳的,当年勾结云南土司叛乱的明家!当年还有传说,说是明家去了密信给郑王妃明鱼幼,让明鱼幼好好保管传国玉玺,以待他日东山再起…

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而郑王妃过不多久就死了,因此这事儿就没人再提。

时隔多年,现在邱楚英居然查出了卫七的身世,那岂不是就坐实了明鱼幼跟叛乱一事有关?

而这么一来,卫家根本就要死的透透的了。

恐怕满门都不够隆庆帝杀的。

这样情势下,沈琛和楚景吾还想谋算什么?

还说山会倒,是哪座山会倒?

秦升目光复杂的紧盯着他们两个:“既然如此,不知道楚王这座山会怎么倒?”

在他看来,这件事若是真的,恐怕倒的不会是楚王,而会是郑王。

郑王还被派出去查扬州进贡的布匹的事了…

楚景吾笑的意味深长,看着他摇了摇头:“因为这件事------也就是卫安的身世,是我们自己告诉楚王的。我们既然能告诉他,总有我们的道理。秦大爷,您说是不是?”

第283章 安抚

自己告诉楚王?!

这是为什么?定北侯府里头,被卫老太太请来合安院的二老爷和三老爷也相顾失色,几乎是控制不住情绪的异口同声的出声:“为什么?!”

卫安的身世是明鱼幼的女儿这事儿也就算了,他们震惊过后也接受了,可是为什么要自己把这件事抖搂出去给楚王知道啊?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卫老太太料到他们俩会是这副表情,便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偏头看了一眼卫安,让她:“安安,你来说。”

卫阳清一直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直到此刻才抬起了头,冷冷的看着卫安:“我知道这不是母亲的主意,母亲恨不得一辈子护着你,保你万无一失。你的确该说…”

他咳嗽了一声,这阵子因为家事而越发消瘦的身体便有些支撑不住,好容易控制住了眼前的阵阵发黑,才紧跟着喘了口气,咄咄逼人的冷笑了一声:“你到底是想怎么样?你莫非以为,这事儿传扬开了,你便能回郑王府,当你的郡主娘娘?享尽荣华富贵?”

他少有这么刻薄的时候,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听愣了,尤其是二老爷,瞪大了眼睛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卫安却已经习以为常。

她上一世的时候不懂事,总是做惹长宁郡主生气的事,长宁郡主向来是不屑于斥责她的,斥责她的便都是卫阳清。

他总是这样一副恨铁不成钢又心痛万分的态度,高高在上,自以为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不肯低头看看她活的究竟有多么艰难。

卫阳清不等她回话,已经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你怕是想的多了!你以为你公布了身份日后便能一飞冲天吗?整个卫家都会跟着你陪葬!”

这才是他的真正想法,他觉得,救了卫安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或者他从前不是这样想的,可是家里接二连三的因为卫安出事,他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

卫玉珑被接去镇南王府,长宁郡主走了,剩下的卫玠跟他也生出隔阂来,他在前朝为了站稳脚跟呕心沥血,可是回到家永远还是母亲的冷脸和一地鸡毛,他终于受不了了。

卫安眼里的水光一瞬间就隐没了。

难过的多了,其实也就麻木了,无所谓难过不难过。

卫老太太却看不得卫安受这样的委屈,她总觉得卫安不像是青春少艾的少女,反而更像是垂垂老矣的老妇。

没有情绪,永远是一副水波不兴的样子。

从前她总觉得或许是环境使然,可是等到这些日子,跟郑王相认以后,她才忽然明白过来,是把孤独的日子过惯了。

她似笑非笑的喊住了还要继续说教的卫阳清,问他:“你说够了没有?若是说够了,也该抽出些时间来听听安安说。”

她已经懶怠跟卫阳清说话,也不想再跟卫安说不要在意这样的话,她知道这么多年,这句话,别人一定已经在卫安跟前说的够多了,因此她也只是叹了口气,让卫安:“你说你的。”

卫安便点了点头,声音平静,眼神清澈的抿着唇:“的确是我让人把消息放给楚王妃知道的,可我并不是因为想回去当什么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