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里那些熟识的太太家里,她就算是去了,人家都叫不出她的名字来。

“那就是了。”梁嬷嬷垂下眼睛:“人比人,气死人,是不能比也不好比的。只要日子过的比从前好,一天比一天好,那就是得了实惠了。您这样自伤自怜的,落在五老爷和老太太眼里,他们怎么看呢?”

身居上位的人,怎么能体会到底下人熬日子的辛苦?

诉苦诉的多了,她们只会觉得你不是个省事的。

梁嬷嬷叹了一声,劝诫她:“姑娘听我一句,千万不能把这想头露出去,您看七小姐现在好,可焉知她的烦恼呢?”

树大招风,原本又不是多有根基的,一朝飞上了天,这日子才是摇摇欲坠没个安稳处呢。

她拍了拍卫玉珀的肩,打定了主意要去跟姚姨娘好好说一说,让姚姨娘好好劝着卫玉珀,有些想头可以有,有些闲气却万万不能争的。

家里才好了一些呢,卫玉珀要是闹起来,前头五小姐的例子不就还明晃晃的摆在前头么?

这样荒唐的事,可不能做。

老老实实过日子便罢了,要比好的,前头还要更好的,这么比着比着,就要把福分都耗尽了。

第326章 新生

这阵子关于卫安的流言满天飞,有说她厉害的,有羡慕她竟有花蕊夫人传下来的秘方的,更有说她不识时务的。

直到长缨长公主吃了挂落,这些议论又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都知道长缨长公主的脾气,向来是个锱铢必较的,这回更是因为卫安连八月十五都不能进宫去,月饼也没分着,这回跟卫安的梁子是越结越大。

卫安身上再有什么值得羡慕处,如今也不值得羡慕了。

谁知道这姑娘什么时候就没了呢。

卫安自己却没这个觉悟,日子如常的过,八月十五陪着卫老太太赏月之后便要出门。

她如今出门越发的方便,卫老太太宠着她纵着她,三夫人二夫人等人知道她厉害,五房如今又还没有正经主母,根本没人敢来说她的不是。

她要出门,只要吩咐底下套马车就是了。

这几天出门,去的都是城南那边的城隍庙之类的地方,玉清便有些坐不住了:“怎么回回都是城隍庙?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还要求的?”

就算是要求神,这城里多少道观庙宇呢,怎么就得盯紧了城隍庙?

还是蓝禾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朝外头努了努嘴:“姑娘哪里是真的为着去城隍庙,根本就是为了领着外头的人四处逛,晃他们的眼睛呢。”

这几天卫安到哪儿都有一串尾巴跟着,谭喜报上来就报了三四次了。

领头的来打探消息的就是彭家的小厮,跟了一路了见着往城南去就忍不住牙疼:“这卫家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使?来来回回怎么只往城隍庙去?那里的城隍格外的灵验不成?”

跟的多了,也就懶的跟了。

只觉得卫七脑子有病。

李韶也有些想不通卫安究竟是太聪明还是太蠢。

总不至于是真的蠢的天天去拜城隍的吧?那就是太聪明了?

她一个姑娘家,什么事这么要紧非得出门不可,还得先虚晃一招,把人注意力都引开,趁人懈怠的时候出去办事?

谢良成看他这模样就忍不住笑:“你这是怎么了?盯着个姑娘家不放算什么,魔症了?”

有些话却不能说的,李韶看他一眼,笑起来:“哪里就盯住她不放了?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她一个侯府千金,怎么总是出门?”

就算是真想去求神拜佛,那也有长辈们带着出门的,什么大庙去不得?一个人去城隍庙,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只是觉得这位七小姐身上古怪之处太多,又为着想在中间调停,所以才多打探一点儿消息罢了。”

谢良成捏碎了一只花生取出里头的果实来,笑着附和:“这倒是,投壶或许是练得奇快的缘故,可是合香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哪怕真的有秘方呢,我听说梅夫人也没有合出过卫安那种香味,可见不止是秘方的缘故。”

“可不是。”李韶看了他一眼,垂下头望着自己的杯子,并不再提这一茬儿。

谢良成回去便同卫安说起李韶:“这人从来不生气,待谁都温和客气,连对着街上的乞丐,都是好脾气的,看不出喜怒来。”

卫安当然知道,长缨长公主在哪一个皇帝手底下都是吃得开的,先帝是她的亲爹也就罢了,隆庆帝待她也是公主里的头一份,就是上一世后来的成化帝,也让李桂娘做了他儿媳妇。

可这并不是长缨长公主本人的功劳。

都是多亏了她有个好儿子。

李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她微微一笑朝谢良成摇头:“不必再为我试探他了,试不出来什么的,说不得现在,当初我们帮你那件事,都已经被他挖出来了。”

这是个心机极深沉的人。

谢良成便有些发怔:“不至于罢?我们一同在河东书院,同是山长的弟子,这才熟悉起来的,难不成就因为我多问几句,他就要去查我的底?”

卫安但笑不语。

谢良成便道:“我知道了。”

又问她:“那你就这么等着长缨长公主府发招?”

要说长缨长公主能咽下这口气,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也没人会信,卫安笑着一歪头瞧他:“不然呢?难不成上门去问,你们到底想怎么对付我?”

谢良成见她一笑起来就眼睛弯弯的,不由也跟着笑起来。

从前卫安就像是一株长得好看却不能看清楚的朦胧的水仙花,清清淡淡的像是笼罩着一层雾,迷迷蒙蒙的一座冰雕。

可是近来却不同了。

她变得有人气得多了。

他便也跟着点头:“你说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总不能上门去问别人打算怎么对付自己吧。”

又问她:“那几个人,你用着还顺手么?”

卫安很痛快的点了头:“都是很好的,我还要多谢你。”

谭喜这几个人能这么早来她身边,实在是解了她天大的麻烦,她手上实在人手不够,哪怕卫老太太把卫瑞给她,也还是远远不够。

有谭喜他们在,许多事都轻易了许多。

谢良成便诚恳的摇了摇头:“谢我?我要谢你才是,如果不是你,我们家就散了。”

他娘现在只要想起谢良清险些就死在了济民所的事还觉得胳膊发寒,屋子里供奉的菩萨香火再没有断过,几乎真的要往庙里去给卫安立一个长生牌位了,就怕不能报卫安的恩情。

卫安看他一眼,上一世的义兄这个时候早已经落魄了,可现在的义兄却还好端端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长身玉立,目光坦荡,她很满足的笑起来。

既然人生是可以改变的,谢良成能避过他叔叔们的算计,谢良清能活的好好的,她自然也不必再过上一世那样担惊受怕和窝囊的日子。

就如同她上一世避不开的孽障,到了这一世,她的人生也绝不会就毁在他们手里。

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那些想算计她的,都要付出他们该付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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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见面

夏日的阳光猛烈,一落地就晒的人眼睛也睁不开,蓝禾用帷帽将卫安从头罩到脚,还怕她被晒黑了,恨不得能再给她戴上一层才算。

卫安每逢出门就要叹气。

可是连汪嬷嬷也不肯帮着她了,忧心忡忡的摇头:“这回您可没道理了,女孩儿家家的,被人瞧见可怎么是好?多少祸事起头就是被那些贵人们看到了脸闹起来的?再不济,好容易养的这样白雪似地,晒成了黑炭,往后可怎么出去做客呢?”

其实她是想说,这过了中秋就是年了,卫安眼看着也十二岁了,也该相看起来了的,粗粗黑黑的,可不是不好?

只是不能明说,只好推到做客上头去。

卫安却忍不住想要发笑,她都经历过一辈子了,汪嬷嬷却还当她是小孩子。

只是这笑意等见着了沈琛以后就又都尽数都敛了,她在凤凰台楼顶上转了一圈,有些诧异,从前只在三层上头打转,再没想到凤凰台竟还有这么一个去处。

是座小阁楼,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头帐子帘子一应俱全,花色俱都素雅出尘,往外头露台上还开了道门,平常门大开的时候,便放下那一挂珍珠帘子,风一吹便哗啦啦的响。

一往露台一站就被吹的衣袖翻飞,触目远眺竟是风景,比家里的摘星楼可高的多了,远远看去竟跟远处的七层宝塔差不多高。

露台宽阔,周围又没这样高的建筑----最高的也就是不远处的狮子楼了,也不过才五层罢了,沈琛便在露台上放置了两把藤编的摇椅,还有一顶小圆桌。

“八月十五赏月你是没赶上,如果赶上了,你站在这儿,就能瞧见半个京城的热闹了。”沈琛背着手笑一笑:“不过等元宵灯节,倒是又可以带你来看看热闹。”

他总是很自来熟。

可卫安却从不相信他本来就和善。

要是真的和善,上一世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了。

她自从楚王的事之后还是头一次见沈琛,摘了帷帽面无表情的摇头:“无功不受禄,凤凰台三楼往上都听说不是普通人能去得的,这更高的地方,更不敢随意来了。”

外头的风呼呼的灌进来,屋子里头又放着冰盆,半点儿热气也没有,凉快又舒爽,沈琛并不介意她的冷淡,失笑看她:“怎么是无功呢?这回要不是你捏住了邱楚英的死穴,又让秦家帮忙,楚王怎么就能真的走上那条不归路?”

这倒是真的。

楚王能这么沉得住气,这么多年都安安稳稳的忍下来了,只是在背地里弄些小动作,从不自己出头,就不是个那么简单就能被逼得失了分寸的人。

是卫安一步一步让他没有选择,只能走险而又险的那一步棋。

原本杨怀也没那么容易吐露秘密,是叫秦东和秦升两父子,占着吏部尚书天官的便宜,往下露了个意思,自然就有人把杨怀的把柄送上来。

又有杨庆和在卫安手里,交给了沈琛。

儿子和一家人的命都已经捏在了别人手里,杨怀当初既然能出卖明家,这回自然也就能出卖楚王,当即就反了水。

他一反水,邱楚英还有什么好遮掩的,何况牢里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初时还不上刑,到后来,刑一天上的比一天更重,好几次他都只当自己熬不过去了,大腿上的肉都掉了一大半,这才尽都吐露了。

他们才一招供,还没做好文书呢,秦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刑部的内奸把消息卖出去了。

专门就是为了引诱楚王上钩的。

楚王这才知道是真的没有了活路走,之前已经打好了的关系也根本没用-----能在藩地越制这么多年都没人管,还能做下这么多大事,他在内阁六部能没人?

可惜这回却都没人敢伸这个手了。

他只好一合计,便反了。

偏偏这一手,也被人料着了。

原本就是逼着他走这一条路的,临江王等人就是等着他自投罗网呢,等他当天反了勾结了禁军总领,又想着逼宫,秦东等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沈亮他们一闹完,三大营就反扑进京了,把一干人都关的关杀的杀。

楚王这才算是彻底完了。

临江王自小就跟这个兄长不和,他们几兄弟年纪相仿差的不多,先帝的元后去的又早,并不曾留下嫡出的皇子来,几个人便都渐渐对那个位子起了心思。

先帝最宠爱的皇子就是临江王和楚王了。

这两个人自然就更加不和睦。

可末了却是隆庆帝捡了空子最早赶回了京城登基称帝。

临江王要说认命那自然是假的,可是楚王不仅不认命,算计隆庆帝的同时,还非得把临江王府一同算计进去。

刺客细作和借刀杀人,所有法子都试了,恨临江王不死。

就像这回藩王们奉诏进京,他也要使个计谋,香让楚景吾和沈琛背上个刺探京城情报,又刺杀郑王的罪名。

现在楚王死了,少了一个劲敌,以临江王府的处境来说,要谢卫安,也是很说的过去的。

卫安便摇头。

如今眼看着风平浪静,可一旦隆庆帝生不出儿子来,又要风起云涌,生得出儿子来或许还会网开一面,暂时放下手里的刀,等生不出来了…

临江王也不是坐着等死的性子。

何况朝中也有人-----这回事情能成,若说没有夏松等人抬手帮忙,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离这些风波远一些。

反正不管如何改朝换代,这官总是要有人当的,卫家只要不掺合进这些事来,不管谁当了皇帝,总得先把卫家当做施恩的活招牌。

夏松他们开始打着两手算盘,那是因为手里握着权柄不敢放,越是身居高位,得到的东西越多,得罪的人也就越多。

多少人已经准备着等你退下来的时候踩你两脚,把你踩进泥地里。

可是卫家却没这个担忧,能好好的在这些风雨里存身立命,就已经很好了,别的,不是他们该去考虑的。

第328章 独善

沈琛便知道了卫安的意思。

这是个过了河虽不拆桥,却也想着不湿了脚的。

可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就算是这么想,也没错处。他笑了笑,照常给卫安添上一杯茶,眉头动一动,才问:“是觉得我心机深沉,不可为伍?”

既然被发觉了,卫安看着手里精致异常的梅花冻石杯,再看上头飘着的杭白菊在水里浮浮沉沉,逐渐在水中泡开了,成了一朵朵盛开的水中花,才挑了挑眉头干脆的反问:“难道不是?”

她笑了笑,干脆放下手里的杯子往楼下看了一眼,站的高了也看的远了,可是看的东西却不清楚了,连街上行走的人的面目也看不真切。

片刻后才又道:“楚王的事,我们谁也不欠谁。你帮了明家和卫家一个大忙,这是真的。可我也同样没少帮你,也就算是扯平了。”

她似笑非笑的牵了牵嘴角:“可是我以为我们既然有这么一场交情在,你不会算计我。”

她是个不会惹事的。

没人可以依靠的孩子总是格外怕事,上一辈子要不是彭采臣做的太过分,杀了她全家还要踩着她女儿的尸骨往上爬,她算到哪里都只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到了这一世,也是占了上一世的光,到了十岁开始开的窍。

可她出去交际的次数,一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怎么可能会得罪李桂娘?

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哪怕真的就是为着她成了藩王女儿嫉妒呢,那也是有限的。这些郡主公主们她都知道的,看她们这群底下的人就如同看猫儿狗儿,高兴的时候跟她们玩笑是有的,不高兴了也不会口出恶言,根本不会专门把她们当回事。

可李桂娘却像是个炮仗忽然就点着了,抓着她一个人不肯放。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等跟谢良成一见面,听说外头沈琛带头开起了盘口,便都明白了。

长缨长公主之前是打过三皇子主意的,她显见得是帝后身边的得意人,既然女儿没能嫁给三皇子,临江王又上了表要替儿子求娶淑女,隆庆帝可不就得打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主意?

可是这对于长缨长公主府来说算是好事,对于临江王府来说,却绝算不上什么好事了-----这分明就是一枚棋子,一个眼线,专门用来掣肘的东西。

临江王府不想要这个儿媳妇,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说不要,自然得在别的地方动主意。

这次彭家的事这么一闹,可不就有了充分的理由-----李桂娘如此教养,怎么堪当一地藩王妃?

再让李桂娘进临江王府的门,只怕底下的人都要议论隆庆帝当兄长的不慈。

沈琛沉默着在她对面坐下来,半响才叹气:“实在对不住。”

卫安冷笑了一声摇头。

她上一世便知道沈琛为人最是腹黑,但凡是能派上用场的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价值。可她还以为这一世会有不同的-----他们从一开始便利益一致,一起铲除了曹安曹文,后来还有楚王。

可沈琛还是没知会就算计了她。

他是认定了她就吃不了亏?还是觉得若是她吃亏还更好些----她吃亏了,李桂娘在圣上和皇后心里,可就更加罪加一等了?

“我若说不是我,你信不信?”

沈琛手里捏着杯子的手渐渐泛红,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卫安面无表情的脸,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他是把卫安当朋友的。

这个小丫头头一次见面就帮了他的大忙,临危不乱又机敏非常,他跟她一道相处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多人,也挡过了许多次被人算计,怎么会没有情分在?

他从来没打过算计卫安的主意。

卫安挑一挑眉头看他一眼,见他乌黑的瞳仁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像是落进了满天的日光,就又垂下了头。

沈琛不再说话,半响才似是叹息似地说了一声:“绝不会有下次了。”

卫安面上的寒霜褪去许多,看他这模样,有个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到末了还是开了口问:“是世子?”

沈琛不是个藏头露尾的人,他做了就是做了。

上一世因为父亲的死灭了平西侯沈亮的满门,顶着被沈氏族人所不容,被骂上一声丧尽天良,他也仍旧毫不在意。

如果这回真是他在背后撺掇的李桂娘,他不会不认。

卫安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这恐怕是楚景行的主意。

而楚景行跟楚景吾又不同,楚景吾是跟沈琛一道从小混迹到大的,自来就把沈琛当作亲哥哥,可楚景行,大约把沈琛当做来抢东西的更多些。

上一世到后来,临江王眼看着都快要打下金陵了,楚景行还要借机除掉沈琛,可见楚景行对于这个便宜弟弟着实没有感情。

沈琛没有说话,摆在身前的冻石杯里的茶还在袅袅冒着热气。

卫安满腹的愤怒忽而又散去了。

她是记得沈琛跪坐在他母亲坟前一跪就是一晚上的,那样铁血的人,她卖情报给他卖了那么多次,也就唯一一次看他失态过。

这个人面上看上去最是残忍冷血,可是其实比谁都重情分。

楚景行真要他的命,他恐怕也不会有多少怨言。

沈琛不说话,卫安便也不再多说,陪着他坐了半响,才抬起眼睛看着他:“有一就有二…”

有些话聪明人之间说起来,不必点明,她说了这一句,也不再说了,只是拿了杯子把茶一气喝了,又笑了笑:“我才刚说着玩的,我信你。”

沈琛脸上难得的露出些笑意来,一双原本就亮的眼睛到了这会儿更加亮的惊人,翘了翘嘴角复又回复了从前的模样,从袖袋里拿出一只极小的扁长盒子来推给她:“喏,送你的谢礼。”

卫安不想接的,可是想了想还是伸手拿过来,还问他一声:“是什么?”

“打开就知道了。”沈琛伸手过去打开,拿出一只圆头白玉簪来,手指在簪子头上轻轻一按,簪身竟然弹开,噌的往外射出去一根细针。

“奇门技巧,江湖上搜罗来的。”沈琛笑了笑:“给你防身用。”

第329章 麻烦

卫安知道这是沈琛早就预备好了的,也承他的情,接了东西朝他笑着举了举:“那便却之不恭了,多谢。”

沈琛却不用她的谢,松了口气,送她下去坐了马车,才重新又往楼上去。

这一回去的却不是顶楼,而是三楼的包间了。

楚景行早已经在上头坐着了,面前摆着几样精巧的点心果子,还有用琉璃盏盛着的一碟子紫葡萄,他却动也没动,只是自己自顾自的跟自己对弈,等到听见了动静才抬一抬头,问:“走了?”

沈琛一步一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皱着眉头想说什么,最后却又忍住,还是道:“这样也是治标不治本。”

就算是这回使计挡掉了李桂娘,也还可能会有仙容县主,会有其他勋贵家的姑娘,怎么可能推的掉?

而且楚景行这回并不曾跟人商量,便想了这个法子,竟让人去撺掇李桂娘,实在是有些冒险了。

如果李桂娘精明一点呢?

到时候顺着嚼舌根的人查一查,查出了什么,那临江王府岂不是日子要更加难过?原本现在就已经如同是在走钢丝了。

楚景行嘴角略微勾了勾,终于丢了手里的棋子,往后一靠舒服的靠在了躺椅上看着他:“害怕了?”

也不是害怕,怕有什么好怕的?

沈琛自觉说不清楚,可该说的却还是要说:“大哥以后不要再这样利用人了,卫七是个厉害的。”

也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楚景行利用她这一次,她或许还会揭过去,可若是再有第二次,那就未必了。

楚景行便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顿了一顿才又说:“就算是要娶个公主家的摆设回来,姑姑们家的女孩儿里头,我也不会选李桂娘。这回的确是利用了卫七,不过也就是知道她厉害,我才利用她,回头我多谢她一回便是了。”

李桂娘是个炮仗一点就着,骄傲得像是一只不肯低头的凤凰,偏偏又极为听母亲兄长的话,这样的姑娘怎么能娶?

娶回来当正妻,就算是供着那也不放心。

可是又不能跑到隆庆帝跟前直说,那就自然只好在背后弄点小巧了,虽然的确是冒险了一些,可是做都做了,如今也算顺利,在他看来,不必再提。

这回能给沈琛一个解释,也是给了他面子了。

沈琛便也不再多说。

他不多说,楚景行身边却自然有多说的,藩王世子身边,自然也有讲书的师傅,他当初读书是跟着夏松的,后头便有临江王就藩时跟着的原翰林院的翰林教导。

是一个姓胡的翰林,当初上头没人,才会被先帝指派给了藩王,跟着藩王去任上。

这么多年过去,却渐渐成了临江王的心腹。

而世子自然就又是以后的藩王,他对楚景行,是很尽心尽力的。

听说了沈琛不曾怨忿,也还是皱了皱眉头:“世子应当谨慎些了,郡王他再好,也是会长大的,人一旦长大了,就总有自己的心思。现如今平西侯的爵位叫收回去了不放下来,他眼看着就是临江王府的人,往后不照样要分一份去?何况…您跟小郡王关系不睦,他多多少少,是有原因的。”

这话却说的诛心了。

多多少少有原因,有多少原因,却没说。

楚景行心里把这些话都品了一回,面上却什么也没露出来,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倒是楚景吾得了空又来找他闹了一场,说是他办事实在太不光明磊落,缩在后头指使女孩儿们去斗。

楚景吾向来是跟大哥说不到一块儿去的,可以前也敬重他沉稳,这回知道了李桂娘的事,便声气不大好。

他跟卫安也是有交情的,卫安这个人,你待她好,她待你自然也好。

哥哥却在自己盟友身上打主意利用人,哪里是御下之道?

他看不过眼,根本就不听沈琛的劝。

楚景行目光放在窗外,根本不为他的怒气所扰,反而问上一声:“阿琛跟你说的?”

“哪里需要二哥说?”楚景吾冷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傻子,寻思一回也就想明白了。毕竟大哥你自来都是最厌恶斗鸡走狗的,那天却非得让二哥去开个盘口,摆明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楚景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那你可真是长进了,连这个也看的出来。”

他滑不溜丢,楚景吾更不喜欢,知道说他不动,回后院便跟父亲说了一声。

临江王知道后震惊过后便是觉得恼怒。

儿子当然不能娶李桂娘,这是大事。

他虽然装着上了折子,可其实也是在行拖延之策想法子。

可不能娶,也不能行这样的法子。

到时候但凡是露出一点儿半点儿痕迹来,落在隆庆帝眼里,那就招了天大的忌讳。现在楚王才被一锅端了,要是这个时候再撞上枪口,一家人可半个人都别想活下来!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再骂大儿子时语气便不算好:“父王难不成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娶进一个这样的来?你动动脑子!”

多少人盯着卫家呢?

现在还借着卫家去成事,实在是没有脑子!

而且也实在太沉不住气,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上头连个名单也还没给出来,急急的就出了这样的事,以隆庆帝的多疑,说不得就要细想的。

说不定这原本不能成的事,也要成了。

这个儿子向来沉得住气的,他还以为他能忍得住,可是没料到这样毛躁,这样子,以后怎么能成大事?

临江王不由越发恼怒。

楚景行却脸色平静,面上连怒气都没有。

他少有挨骂的时候的,他是头一个儿子,临江王自来对他是不同的,就算是他真的犯了什么错,从来也都是背过人细细的教他,从没有这么不耐烦的时候。

这回却挨了这么厉害的一顿训斥,外头虽听不真切,可是到底坐着父亲的幕僚们,还有等着回话的楚景谙,等到傍晚,这顿训斥便传进后院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