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好了,虽然案子肯定是林三少要拿过去办了,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怎么说他也是第一个发现的呢,而且他又把案子让给林三少办了,到时候林三少总得记着他的这个情分吧?

就当是跟林三少交个朋友好了。

他自我安慰的想。

林三少就笑了一声:“不过我听着却只觉得可笑。”

武指挥使不解又茫然的看向林三少,目光渐渐变了。

徐百户也跟着附和赞同自家上司的意见:“这故事乍听之下有几分道理,可是仔细想想却毫无逻辑。谢大少爷若是真的要求援,为什么找寿宁郡主?寿宁郡主跟谢家又无亲无故的,谢大少爷可还有父母在京郊,他怎么放着父母不找,来冒险找郡主帮忙?再好的交情也不会帮这样的忙吧?”

武指挥使忍不住自辩:“那下人说,郡主跟谢大少爷私交甚好,之前郡主还替谢大少爷救过谢大少爷的弟弟,两人…”

他瞄了卫安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卫安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神,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不只是卫安的眼神逼得人无形之中喘不过气,连林三少好像也忽然从之前的闲适状态中转换过来了,嘴角那一抹笑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顿时有些慌:“那下人说的…”

谢三老爷冲五老爷和二老爷摇摇头,示意他们不必插话。

现在林三少显然是没有恶意,跟武指挥使打擂台来的,他们当然不必插什么话。

徐百户就叹了口气:“武大人真是立功心切了,您也不想想,这案子这么多疑点呢。别说寿宁郡主只要是没疯就不会做这样的事,就算是她真的要做,为什么要选自家的地点,就算是说什么想用自家下人顶替身份,好瞒天过海,可是…那她也该事先先换三个服侍的下人,说是下人其实是三个壮年男子啊,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总知道朝廷要验尸的吧?”

其实,一个想帮忙的千金小姐想不到这些纰漏也是有的。

哪里都能跟锦衣卫似地考虑的这么清楚?

不过既然徐百户都说没有,那当然就没有了,武指挥使垂头丧气的应是。

林三少便一锤定音,冷然道:“这个案子我们锦衣卫负责,你将那个下人交给我,既然一切都是靠他说,我倒是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些别的什么来。”

武指挥使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什么也不敢再说,立即应了是。

林三少便看了他一眼:“眼见着天也不早了,宵禁了,您不是还该巡街去吗?就不要耽误了。”

意思是让他不要再在这里碍事了,武指挥使连忙哦了一声,转身朝卫家几个老爷拱了拱手,又向卫安赔了个不是,一溜烟的出了门。

林三少便转头去看卫安,虽然仍旧面容冷峻,可是声音却放缓了很多,问她:“没事吧?”

武指挥使走到门外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又挠了挠头,他是不是刚才听错了?

这块冰山刚刚是不是关心人了?对象竟然还是寿宁郡主?!

第535章 撑腰

折腾了这么久,天边都已经透出微微的白了,林三少说话间还往外头看了一眼,见状便皱了皱眉头。

现实在凤凰台说了那么久的话才赶回来,随即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折腾了大半宿,今天一晚上卫安恐怕都不能睡了。

三老爷便松了口气,跟二老爷对视了一眼。

林三少及时赶到,省了他们不少事,否则武指挥使说的那些有鼻子有眼的,他要是想带走卫安,今晚又宵禁,不能去给郑王报信,说不得卫安还就真要被带走。

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真的去什么衙门?

卫阳清也松开了紧皱着的眉头咳嗽了一声,上前朝林三少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林三少淡淡的颔首,单刀直入的道:“我有些事想跟寿宁郡主单独谈谈,不知道方不方便?”

本来自然是不该方便的。

可是现在林三少显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这件事也还另有隐情,不方便也只能方便了,二老爷怔忡的点了点头,轻轻朝三老爷和五老爷使了个眼色,出了门又让人奉茶,而后才急着赶去合安院告诉卫老太太前头发生的事。

屋子里静了下来,徐百户领着人亲自在外头守着,不怕有耳目,卫安便冷笑了一声:“也真是看得起我。”

布下这么天衣无缝的局,可不就是谢二老爷足够看得起她的缘故么。

林三少向来就有冰霜凝结的眉眼显得越发的冷硬,他面无表情的顺着卫安的话扯了扯嘴角:“看来我们都低估了这位谢二老爷了。”

他坐在玫瑰椅上,身上的飞鱼服将他衬得愈发的挺拔,停了片刻才道:“谢良成和谢良清不是侥幸被赵期救走的,应该是他故意放他们走的。”

这个猜测着实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卫安一时并没有开口说话。

若是这样说,也说的过去。

谢二老爷或许早就知道了赵期想要营救谢良成和谢良清,或者甚至后头赶去的谭喜,他都已经发现了。

谭喜和赵期都是他们谢家之前的旧人,现在又都为她所用。

谢二老爷因此就想出了这样的主意。

他故意让谢良成和谢良清逃走,而后一路跟踪监视,就是为了等待如今这样的时机,为了把这个局做的天衣无缝,他还得放走几个山贼头子,这几个山贼头子会被他们引诱到她的宅子里

然后就是如今正在发生的这样,死在她的宅子里。

谢良成和谢良清原本就在山贼窝里呆了那么久,又曾经被当地知府怀疑过跟山贼勾结,这样原本就发生过的事,再真假掺半的说出来,是很有说服力的。

谢二老爷让那个下人编造的证词也合情合理。

那接下来呢?

谢二老爷会怎么做?

之前都是在编故事,在给她栽赃。

可是这个故事编的再完美,也是有漏洞的,就像是林三少和徐百户反驳武指挥使时说的那样,就算是那三个人是山贼且又死在了她的宅子里,也不能证明那三个人就是她想帮林三少所以先给他们提供住所和庇佑,而后又杀人灭口啊。

除非

卫安眼皮突突的跳,忽然转头吩咐已经呆住了的玉清:“连夜去找何胜和和兴,让他们去找孙兴,看看有谁今晚不在的。把名单记下来,立即去找老太太。”

武指挥使说有邻居看到了她身边的亲信出现过在宅子附近。

未必真的就要亲信,可是只要能证明是跟在她身边亲近些的下人,甚至是给她驾车的马夫,都能往她头上扣屎盆子!

而收买那些人又不会很难。

林三少眉眼间蕴藏着巨大的风暴,等卫安说完了,才冲她轻轻笑了笑:“让卫老太太先往顺天府知会一声,让他们帮忙找逃奴。”

先把人定性成逃奴,那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都不会再牵连到卫安这个主子的头上。

卫安也是这样想的,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林三少嗯了一声,有心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停顿了片刻才简短的让她放心:“我会在全城设关卡拦人,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也等明天再说。”

都现在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关心她睡不睡,卫安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却还是笑着应了一声。

转身就吩咐汪嬷嬷去找二夫人和三夫人:“跟二夫人三夫人说一声,咱们府里最近几天进出府里的下人全都登记造册,谁进来找人也一样,若有不肯的,记下名字来。”

汪嬷嬷连忙又惊又怕的应了一声,顾不得这么晚了会吵着二夫人和三夫人,拔腿便飞快跑了。

将近过年了,可是京城却似乎并没多少喜气,徐百户跟在林三少背后出了门,还来不及出口说什么,就听见林三少下了吩咐:“带人去五城兵马司要人,我亲自审。”

近些年来,林三少亲自审的人屈指可数了,现在这个案子,他却要亲自审犯人,徐百户有些吃惊,却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促狭的笑了一声,想起林三少的脾气连忙又忍住,飞快的应了一声是,带了几个人上马飞奔往五城兵马司衙门去了。

林三少便领着剩下的人往出了事的庙街那里去。

房子已经被烧的一片狼藉,厚重的大门已经焦黑一片,一踹开便扑簌簌的往下落灰,四处粉尘乱飞,有五城兵马司的人还在搜捕问讯,也有还聚集在这里看热闹不肯走的百姓,见了锦衣卫不约而同都噤了声。

林三少淡淡的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冷静的招手让跟在最前的丁银上前,轻声交代了几句话,便越过人群往前。

尸体还未被五城兵马司运走,林三少站在尸体旁边扫了一眼,平静的问一旁的仵作:“年纪如何?”

仵作愣了片刻,没料到林三少会亲自审这个案子,更加不敢耽误,连忙低头回话:“两名死者大约三十四五,还另有一个死者年轻些,大约二十五六之间。”

林三少淡淡的嗯了一声。

还好,情形不算太坏。

第536章 畏缩

谢二老爷还没有把谢家兄弟其中一个人的尸体扔在卫安宅子里,说明谢家兄弟他也的确是还没抓到。

不过这个人很辣且聪明的呃地方也在这里-----这个人是清楚的知道卫安跟谢良成和谢良清的关系,也因为这个,他故意要先把这件事定性成卫安窝藏逃犯,想要帮谢良成和谢良清洗刷罪名,就是为了引谢家兄弟出来。

谢家兄弟要是不出来,那到时候落在谢二老爷手里,谢二老爷大可直接把他们杀了,反正卫安的罪名一定,这两个人也就是真的山贼了,活着也就没必要了,死了还正好带着恶名,好恶心谢三老爷和谢三夫人一辈子。

而如果谢家兄弟出来-----他们既然会为了卫安的事站出来,还说这件事跟卫安无关,可是在证据却都指明他们认识的情形之下,这话还会有人信吗?

真是把什么都算计进去了。

估计这么多年以来也真是被他的父亲给压制的快要发疯了的结果。

林三少丝毫不同情谢二老爷。

在他看来,之前的谢二老爷还值得同情,可是拉上无关人等疯狂报复这一点,却没什么好同情了,这是每个人的选择,而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是成王败寇的事。

谢二老爷的棋子落完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了。

他嗯了一声,让人把尸体处理好,转身回了镇抚司。

镇抚司向来是人间炼狱,林三少来了以后,虽然放了许多无辜的人,可抓进来的有罪的也不少,这里仍旧跟炼狱没什么区别,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和时不时的哀嚎,林三少面不改色的穿梭而过,在刑房停了脚,转头对上了一双惊恐的眼睛。

徐百户连忙迎上来告诉他:“大人,这就是那个告状的小子,他说叫谢云,是谢家的家生子,父亲是谢良成奶娘的丈夫。”

也就是说,算得上是谢良成的奶兄了。

林三少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让人将人带到面前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眼。

他很少这样看人去,漆黑的瞳孔盯着谢云不放,险些把谢云吓得尿了裤子。

谢云不傻,听见林三少三个字就知道自己是落入虎口了,浑身抖得跟筛糠似地,瘫在地上像是一团烂泥,上牙磕下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三少盯着他看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直到盯得谢云真的失禁,刑房充斥了难以言喻的味道,才轻笑了一声:“原来也不是个不怕死的,既然不怕死,怎么敢做些要命的事?”

徐百户适时的咳嗽了一声,弯下腰跟林三少说:“大人,丁银已经把今天聚在外头看热闹不肯散的可疑人都跟了一遍了,也查问了附近人家,,有人看见过这个家伙今天出现过,傍晚的时候还在宅子附近鬼鬼祟祟的装成个送柴火的。”

林三少挑了挑眉,伸出脚踢了踢谢云,冷然问他:“你说是不说?”

谢云用胳膊挡着脸,吓得战战兢兢的,连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哆哆嗦嗦的摇头:“我…我都说了…我是替我们家少爷去的…”

林三少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瞬间消失,重重的飞起一脚将他踹到了墙根上,痛的他整个人的都蜷缩起来,龇牙咧嘴的叫唤了一声。

“我没什么耐性。”林三少眼风也没往他那里扫一眼,垂头看着徐百户拿上来的不知什么名册,还不忘一心二用的警告装傻的谢云:“你若是再不说实话,我就剐了你。”

他说到做到,话音才落,旁边的徐百户已经冲着几个锦衣卫经历点了点头,那几个锦衣卫经历飞快的就把刑具准备好了

那一把把小刀似乎还有血腥气,看着就让人慎得慌。

谢云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那发着寒光的小刀离自己越来越近,瞳孔放大,忍着痛爬起来就往后退。

可是身后已经是墙壁了,再退也退无可退,他汗如雨下,视线都被低落的汗给弄得模糊了,心里对这个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更起了几分畏惧-----他简直就是个杀神!

一句多余的劝告都没有,犯人不说他就准备活活把人给剐了!

他心里是做好了要死的准备的,可是要死,也不是像这么死,他缩了缩脚,惊恐欲绝的瞪大了眼睛,挣扎了没一会儿就大喊了一声:“我说!我说!”

林三少轻轻朝徐百户点了点头,徐百户便喝住了人,泛起一个嘲笑来:“说就是了,否则死不死活不活的,不是比死要难过的多么?”

谢云满头是汗的趴伏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打着抖摇头。

徐百户便踢了他一脚:“说罢,到底是不是寿宁郡主给你和山贼的路引?”

旁边已经有个温和些的读书人开始拿起簿子记录了,谢云有些恍惚,想说是,触及林三少的眉眼,又差点儿咬住舌头------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是林三少来管这个案子,又为什么非得让他承认他说的是假话!

林三少是为卫安来撑腰的吗?!

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思索再三之后急忙摇头。

徐百户似笑非笑的牵起嘴角,又踹了他一脚:“既然不是寿宁郡主,你之前为什么这么说?!”

谢云眼珠子瞪得老大,滴溜溜的转了半天才犹犹豫豫的道:“那帮…那帮山贼逼着我去的…他们知道我家少爷跟寿宁郡主关系极好,也听我家少爷提过进京城以后要找寿宁郡主帮忙,因此就…逼着我来找寿宁郡主了…”

他接触到徐百户审视的目光,下意识的垂下了头,急急忙忙的解释:“我们也是迫于无奈…我家少爷要是不听他们的,他们就要杀了我家小少爷,我家少爷这才听了他们的。可是后来,后来我家少爷跑了…他们打听到寿宁郡主是王爷的女儿,时常都能进宫,所以就逼着我领着他们找去了寿宁郡主的宅子里,想要让寿宁郡主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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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赶到

到现在还没什么实话。

林三少冷淡的站起来,甚至连看也懒得再看谢云一眼,直接朝徐百户下了命令:“上刑吧,若是扛不住死了,就送去城郊的乱葬岗,那里新来了一批野狗。”

毫无征兆就定了人的生死。

谢云吓得再一次尿了裤子,直到被锁在了巨大的木架上,看着火盆里烧红了的烙铁,才失声尖叫了一声。

也没人给他反应的时间,徐百户只是挥了挥手,一个锦衣卫就抄过了那把铁钳,毫不犹豫的隔着裤子贴上了他的大腿。

皮肉被烧焦的刺痛感瞬间让他的脸涨的通红,思维也一下子被刺激的清晰起来,他连痛都不敢喊一声,就一叠声的求饶:“大人饶命,大人您饶了我,您饶了我!”

他当然知道坐牢是不好受的,也做出了要付出性命的准备,可是当这折磨来的这么漫长的时候,就格外的令人难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就像之前二老爷交代过的那样的话,他根本就不必遭受这些-----他老老实实的供认了一切,顶多也就是个连带的被赐死而已。

可现在锦衣卫一开始就不相信他的说辞,还准备严刑逼供,他一个小厮,哪里经受得住这些刑罚?!

徐百户笑意盎然的住了手,还轻佻的往烧红的铁钳上头吐了口唾沫:“饶了你?饶了你什么?你敢在我们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假话,不就是个滑头么?巧得很,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对付滑头的法子…”

谢云真是被逼到极点了,他两只手被铐住了,又没法儿挣脱,连想要咬舌都不成-----那徐百户旁边的一个锦衣卫经历一直盯着他呢,刚刚还故意当着他的面把另外一个犯人的下巴给卸了,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自杀。

这帮人不是人的。

他们是畜生,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他竭力喊住了林三少,见林三少住了脚,也不敢松口气,连忙道:“我说,我说,我都说!”

这人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林三少回过头来微微蹙眉:“那就先说。”

这回没人再问问题了,谢云在徐百户的眼神逼视之下打了个哆嗦,连忙道:“我说!其实…这事儿放火的不是寿宁郡主,那三个山贼也跟寿宁郡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他觉得周围的气氛仿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连忙吸了口气又道:“我们少爷…”

他试探着看了徐百户和林三少一眼。

前者笑盈盈的,后者仍旧面无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一点儿提示都没有。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三少就大发慈悲的发问了:“你受了谁的指使来陷害寿宁郡主?”

谢云愣了片刻,忍着痛垂下头又抬起头叹了口气:“我跟您说句实话吧,您也给我个痛快,您看怎么样?”

这是想谈条件了,徐百户拿着烧红的烙铁逼近他晃了晃,冷笑了一声:“你不说,我们也能让你开口。”

谢云沉默不语,等到徐百户越走越近,才抬眼看向林三少:“您与其在这里审问我,不如去德胜门那里守着,说不定我们少爷就回来了。”

谢良成要是真的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行动,他的一言一行就都被人看着,很可能是他顺着别人的想法在走。

如果有人用卫安的名义写信给他和赵期,让他去找卫安,再通知官府呢?

林三少面色不变,目光却变得更冷,最后看了谢云一眼,转身飞快的出了刑房。

谢云终于得了一个喘息的时机,他喘着粗气跟徐百户要求:“大人…能不能把火炉移近一些?”

他陪着笑:“冷的很。”

这么冷的天,他又尿了裤子,冷也是应该的,徐百户也没空再理会他-----这个人死活不是那么重要了。

看样子就是个被拿住了把柄,死也不会再说什么的。

他干脆也就冷哼了一声转身朝旁边的经历使了个眼色,自己也紧跟着追林三少去了。

那盆火炉被踢翻,炭灰顺着风灌入人的鼻腔,谢云猛地咳嗽了几声,面色张红,透不过气。

旁边的经历连忙割断了绳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谢云捂着自己的脖子在地上打滚,没一会儿就没了生息。

徐百户飞快的跟着追上了林三少,压低了声音问他:“大人,那人估计是活不成了,我看过了,那小子喘气有些问题,大约是有哮症,他故意让我把火炉移到前头去,就是存了死志了…”

林三少淡淡的嗯了一声。

谢云的死活没什么要紧,他该给的信息都已经给了。

倒是徐百户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很是想不通:“这人连死都不怕,竟然怕受刑,也真是…”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林三少眉毛也没动一动,一如既往的冷淡又犀利的指出来:“他是被人指使,供词里也说了,他跟谢家兄弟是一起落到了山贼手里落了草的-----也就是说,就算是他指证成功了,也把他自己给拉进去了,他也是活不了的。死志他一早就存下了,怕受罚,是怕受苦,也有怕撑不住和盘托出的意思在里头。”

三少大发慈悲的说了这么多话,徐百户有些受宠若惊,他顺着林三少的话梳理了一会儿这件事,就有些惊诧的啧了一声。

紧跟着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一直怕成那样儿呢。”

这也是谢二老爷可怕之处。

这个人用人也真是神了,这种小卒也在千里之外还能把控的牢牢的,林三少阅人无数,看谢云第一眼,听他说话就知道这是个绝不会说实话的人。

所以他逼着用刑,逼着他供认,也就是想跟谢云谈个交易罢了-----他不逼谢云咬出谢二老爷,把谢二老爷的计划全都说出来,他只要求谢云把最关键的一点透露一星半点儿,够他们追查就是了。

这样对两边都好。

徐百户啧啧的叹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在感叹谢二老爷的料事如神,还是该说这个敌人聪明的有些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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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 抢先

天光已经发亮,天边的云都被刚露了半边的太阳染成了红色,朱雀街上早已经张灯结彩,还有玩杂耍的艺人们赶早集。

街上被堵得水泄不通,有个小童做了个钉盘的动作,一个接一个的往头上甩盘子,最后已经连着甩了二十多个,还是稳稳当当的立在了七八张凳子上,引得围观的人纷纷叫好。

林三少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

虽然再过十几天就新年了,早该热闹起来,可是热闹成这样,却实在是少见…

今天又没有什么大人物出行…

徐百户见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凑上来告诉他:“大人您忘了?今天陛下正式下了谕旨,以后小郡王就是平西侯了。”

“为了给新任的平西侯贺喜,圣上特意下旨,准王公大臣们来贺喜的。”他顿了顿,又挠了挠头补充:“今天还只是头一天,听说皇后娘娘还特意查了沈氏族谱,挑了几个近支年长的妇人来操持,准备让她们主持平西侯的乔迁宴。”

乔迁宴不让之前沈琛叫过许多年的母亲临江王妃来主持,倒是交给了沈家的旁支。

虽然名义上也说的过去,毕竟以后沈琛就姓沈了,可是到底容不得人不多想。

帝后这是铁了心的要把临江王府和沈琛给闹的离心离德了。

林三少目光动了动,他竟把这件事给忘了。

前一晚沈琛急急忙忙收到了进宫的诏令,当时沈琛就说过大约是他的事有个说法了。

他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见朱雀街的人越聚越多,低声道:“换路走。”

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徐百户连忙应是,片刻不敢耽误,立即调转了马头跟林三少换了路,飞奔去往德胜门。

德胜门守门将领是许崇,这个人向来铁面无私,见了林三少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恭敬特别诧异的样子,淡淡的给林三少行了个礼。

这不是个趋炎附势的人,林三少也就少了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试探,开门见山的问他:“今天早上,可有持谢家名帖路引的人进城?”

进出城门都是要盘查登记的,尤其是最近有传言说永州府那边有山贼流窜向京城而来的情况下,许崇又特别严谨负责。

他想了一会儿,就让人去翻了册子,冲林三少摇了摇头。

徐百户就连忙又道:“那查一查,看有没有用郑王府的名帖,或是用定北侯府的名帖的?”

许崇皱了皱眉,不知道他们是要查什么,可是还是按照他们的意思让人查了一会儿,就点了点头:“今晨有几个持有定北侯府帖子的人进城,说是是定北侯府的远亲,来投奔的。”

远亲?!

定北侯府还有什么远亲?

还是来迟了一步。

林三少目光骤然变冷,连许崇也不由有些发怵,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一眼。

锦衣卫这帮杀神是不是又逮着哪家要抄家了?所以才来查这些?

出错了。

哪里出错了。

林三少站在原地不过片刻,就飞身上马,调转马头狂奔。

徐百户一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才连忙跟着上了马追上去了。

谢二老爷这样狡猾的老狐狸,在千里之外尚且能遥控一切京城发生的事,既然如此,他怎么会不知道事情已经起了变化,锦衣卫已经参与了其中?

而如果谢二老爷原先的计划是如他们预测的那样,通过这三具山贼的尸体编造卫安为了帮谢良成和响亮情拜托山贼脱罪而杀了山贼们,想造成意外的假象。

然后再通过信息的不对等,让谢良成和谢良清以为要回来找卫安,才能解决在永州发生的一切事…

那现在事情暴露了以后呢?

不在他预料之中的锦衣卫介入了这件事,并且从五城兵马司要走了谢云之后呢?

如果他是谢二老爷,现在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林三少低声咒骂了一声。

该死,或许就连谢云的死,都是在谢二老爷的意料之中的。

现在没了谢云这个人证,他们问到的一切都不再算数了,而他们现在又偏偏没有把谢良成他们成功的拦截下来…

谢二老爷的计划还是可以继续下去。

今天京城这样热闹,临江王府的小郡王彻底脱离临江王府,回归位于庆余坊的平西侯府,圣上下令准许百官道贺,还特意提前颁布了让沈琛任福建市舶司指挥使的诏令。

这个时候…

谢二老爷如果早就派人跟踪监视着卫安一举一动的时候,他应该知道,沈琛跟卫安的关系向来不错。

那么这个时候,以他的疯狂和办事的规律来说,他一定是想在这个时候,把事情闹的最大。

那他现在该干什么呢?

林三少想到卫安之前所说的,她在杨家的药铺救了谢良清的事,眉头皱的更紧,立即吩咐徐百户:“去杨家药铺!”

如果谢良成和谢良清身边除了赵期,还有别人呢?这个别人,又正好是个货真价实的山贼,且又在杨家的济民所里杀了人呢?

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而后理所当然的被抓起来,再追查来源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所持的是定北侯府的帖子。

原本之前定北侯府的别业就已经发生过一起火灾了。

林三少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难缠的对手,狡黠又敏捷,隐藏在背后操控着一切,还能随时根据事情的变化把计划做出相应的调整。

这不是谢二老爷一个人能做得到的。

林三少意识到这一点,心里更加发凉。

谢二老爷再能耐也只是一个人,他又远在千里之外,哪怕是能料到事情的种种变化,也要有一个在京城能替他做出相应决定的人。

这个人,很可能现在就隐藏在他们周围,观察他们的表情,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冷静如林散扫都不免觉得烦躁和愤怒。

不过现在还不是愤怒的时候,得先在事态不可挽回之前,赶到杨家的济民所,他策马抄了近路,一路上心绪不宁却仍旧速度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