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太子?!

立太子…

隆庆帝早就因为立太子的事焦头烂额。

他私心里当然是希望立五皇子的,毕竟五皇子最像他且是幼子,因为许多原因而一直跟他极为亲近。

可是大臣们当然是想立长立嫡。

因为知道这个,他才一直不提立太子的事,想要拖到孩子大些,且四皇子原本就有病了,以后若是再犯病,他便能以这个理由光明正大的拒绝大臣们立长立嫡的说法。

毕竟一国之君怎么能有这样大的缺陷?

可偏偏是这个时候,底下的人提出册立储君。

这个时候,四皇子的病还没有闹的天下皆知,大家都还记得四皇子是什么大皇子转世的事。

虽然隆庆帝后来处置了钦天监等一众提出这种说法的人,可是毕竟没有明说,还有许多大臣和百姓们都觉得他是认可这种说法的。

既然隆庆帝自己都因为种种顾忌而并没有直接反驳此种说法,那自然就有信以为真的。

加上这一点,立四皇子的呼声是最高的。

连冯家都参与了进来,说这乃是天命所归。

一时之间,隆庆帝被这些事纠缠的焦头烂额。

沈琛跟卫安对视了一眼,沉默了片刻便出声问:“还有什么事?”

“还有件事。”林三少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的看了一眼天上月亮:“晋王反了。”

晋王真的反了。

虽然早就知道晋王会反,可是真的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朝廷上还是一片震惊。

晋王的檄文还写的慷慨激昂,言辞激烈的指责隆庆帝本就不该继承皇位,而继承了皇位之后又排除异己,诛灭功臣,天下灾祸不断,百姓们多有流离失所,实在不堪为君。

因此他起兵乃是替天行道。

这檄文一出,天下哗然。

而隆庆帝更是被气的不轻,当天夜里紧急召集内阁,商议诛灭叛军一事。

两件事加在一起,隆庆帝如今已经是怒气冲天,随时都在爆发的边缘。

卫安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看着那些账簿,忽而发问:“如果现在,圣上发现林三少跟临江王府的关系,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

沈琛跟林三少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如果隆庆帝在此时发现临江王府跟林三少过从甚密,那么,在盛怒边缘的隆庆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下令杀林三少,甚至灭林家,连林淑妃都会受到牵连。

而临江王,也会一并被打上野心勃勃,图谋不轨的帽子,到时候会被盛怒之下的隆庆帝给下令剿灭。

而临江王为了活命,又因为搭上了林三少跟沈琛甚至楚景吾的三条性命,难不成能忍得下这口气?

他本来就准备要反的。

这个不过是加快了他造反的进程罢了。

步步紧逼,环环相扣,楚景行的心机竟然如此之深,思虑得竟如此周详,就没有不在他算计之中的!

连林三少也不免为之胆寒,冷笑了一声道:“果然好算计。”

第688章 证据

这样一来,临江王又不能在刚刚举起大旗之际对楚景行怎么样,哪怕他知道事情跟楚景行有关,可是一旦闹到明面上来,杀世子,那就是影响军心的大事。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的。

到时候沈琛跟楚景吾死了也是白死。

而且郑王还可能因此跟临江王决裂,一旦郑王跟临江王决裂,临江王能依靠的势力就更加有限了,逼不得已只能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毫无疑问萧家肯定就在这有限的资源之中。

楚景行又跟萧家捆绑甚深。

一想到这些,林三少便看了沈琛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来从前你真的是心慈手软的太多次了,导致你这个哥哥好像不大清楚你的本性了。还以为你是个任人欺负的。”

退让的太多太久,人家不感念你是在让着他,而是以为你天生可欺软弱。

沈琛亦冷笑了一声,面色冷淡的应了一声:“是啊,楚景行还真是行事出人意料。”

不是出人意料,而是心狠得出乎人的意料。

他根本就没什么忌讳,什么荤素通通都不忌,反正认定了一个人是障碍就要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处置掉。

不管对谁都是这样。

不难想象,如果以后临江王得知了真相以后对他有了意见,他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临江王。

别的沈琛或许能忍,可是一旦事涉临江王跟楚景吾,他向来是不容易被说服的。

何况这一次楚景行几乎算是踩了他的底线-----楚景行竟然对卫安动了杀心。

他沉沉的呼了口气,冷眼看向身后,见汉帛在,便道:“你们去对一对搜来的账簿,看有没有什么错漏。还有,再去搜董家,任何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林三少也给楼并下了命令:“严审董家所有下人,还有千户所的百户们,通通都要审。我要知道所有细节,天亮之前,做成文书送上来。”

他不能在保定府逗留太久,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圣上心腹,一举一动都倍加受人瞩目,楚景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故意把他引来保定的。

他不能留给楚景行他们更多可以用来攻讦他跟沈琛和临江王府关系的把柄。

楼并跟汉帛都答应了去了。

卫安便提醒沈琛:“还有那个茶寮的老板跟老板娘,他们怕是也危险。”

毕竟之前那个秀才是个生性凉薄贪图利益的,连供自己读书的大哥易家尚且能毫无顾忌的出卖,这样的人,在董思源出现后恐怕会不遗余力的报复他大哥大嫂一家。

那孩子却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沈琛嗯了一声,立即吩咐雪松:“你去跟谭喜会和,看看谭喜那边怎么样了,若是他护住了那一家人,便把他们一道带过驿站来,今天天色已晚,恐怕我们是要在驿站盘桓一阵才能进京了。”

雪松立即答应领命去了。

林三少便看向他:“他记录的那些本子里头,也有你们临江王府的名册在,这些你怎么处理?”

如果如实交上去,那临江王府肯定也要跟晋王一样了,不反也得反。

可是如果不交上去,到时候岂不是便宜了楚景行?

楚景行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错的,他现在不就是凭恃着自己是临江王府的人,要伤及他便不得不牵扯到临江王府,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陷害沈琛跟楚景吾,且没有顾忌吗?

想来想去,楚景行的存在都是一个令人厌恶且头疼的存在。

沈琛看了卫安一眼。

说起这个,卫安在很早之前就提醒过他了,楚景行这个人不能惯着,他实在是胆子太大,且野心也太大,觉得天底下的人都对不起他,觉得谁都亏欠他。

这样的人的确就是一匹狼,喂不熟的。

他并没有多想,背着手道:“他从前怕是不大了解我。”

那个曾经寄人篱下,因而竖起了满身的刺,从来都戒备得如同一只豹子一样的孩子已经消失很久了,可是本性是与生俱来的。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任人鱼肉的人。

他的母亲用死来给他铺平了一条路,他绝不容许有谁动。

楚景行?

他已经警告多他了,事不过三。

“将账簿拿来我亲自过目。”他说了一声,顿了顿便又道:“林三你也跟我一起吧,看看有没有可以更改的地方。”

意思就是,不打算用账簿来定楚景行的罪了。

这样也好,毕竟要是真的采用这账本做证据的话,临江王府肯定也是要被一起牵连的。

楚景吾跟沈琛可都还在京城呢,沈琛还没事,可是楚景吾的性命可就堪忧了。

还会牵扯到一大片人。

在这个时候对临江王府出任何事都是极为不利的。

千万不能给天下人临江王府做错了事才被隆庆帝处置的印象,够则到时候民心就难收了。

旁边的林三少立即答应了一声,便跟沈琛一同进了驿站的小房间。

沈琛把账本略翻了翻,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小的一个保定千户所的千户长,竟然能搜刮得到这么多的民脂民膏。

光是每年屯军田的那些田租,便大约是四十万两。

这还不算他私设赌场,让底下的军户们强行征收赌注,和私占人家的鱼塘等收入。

另外还有朝廷免收的军户赋税,他强行瞒着朝廷征收了,粗略的算一算也将近七万两。

还有朝廷这回发下来的补偿银子,林林总总也有二十万两,算上那些朝廷官员们要留下些的好处费,到董思源手里的也还有十七八万两。

前后加起来这么多的银子,全都进了董思源跟他背后的人的口袋。

这些人的胆子可真是

林三少放了手里的账本看了沈琛一眼,毫不避讳的道:“说实话,若是楚景行真的是临江王府以后的继承人,那这天下,可就堪忧啊。不仅天下堪忧,连王爷他的千秋大业,恐怕也是堪忧的。”

一个贪得无厌,根本不顾百姓的人,就算得势了以后,还能怎么样?他只会做出更多的错事。

第689章 销毁

沈琛静默了一瞬没有说话,很快便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林三少靠在椅背上,觉得全身都被屋子里的炭火烘的暖烘烘的,才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轻轻摇了摇头:“你恐怕还不知道。”

他说:“他设计我,无非是因为觉得我会成你或者是楚景吾的助力,这样排除异己,清除不是帮他的自己人,可见他做的这么顺手不是第一次了。既然不是第一次,那他还会不会对别人做呢?这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王爷,让王爷来下决定。”

他这样也是为了沈琛好,毕竟总归楚景行跟临江王是父子。

到头来,不要他们父子反目的原因都怪责到沈琛身上。

那沈琛可就真是冤枉了。

沈琛谢过他的关心跟提醒,轻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父王之前边已经写过信给我,京城的暗线们都是知道的,父王已经撤了他的世子印信,他已经无权过问京城中事,现在他又违反对父王的承诺,私下勾结大臣,做下这等错事,还嫁祸给我,又企图牵连你。父王是绝不会容他的。必要的时候,父王答应过我,准许我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啊,这么大的权力?

林三少松了口气,笑了笑便道:“王爷既然这么信任你,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是真的,最重要的便是临江王的信任。

否则沈琛要是想对付楚景行,真是寸步难行。

他收起手里的账本问他:“那既然如此,这些账本你打算重做?”

可是重做的话,时间恐怕是来不及了。

他来保定府的消息最迟明天便会传开,到时候隆庆帝便会知道。

他必须尽早赶回去交差,而这账本当然也得带回去。

只有一晚上的时间,怎么来得及?

看出了林三少的意思,沈琛摸了摸下巴道:“来得及的。”他说着,指了指桌上堆了一堆的账本:“直截了当,也不必做什么,就把关键的那几页撕了便是。”

直接撕掉?

林三少蹙眉:“内阁那帮都是老狐狸,会看不出这里头有猫腻?”

“不怕他们看的出来。”沈琛言简意赅:“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若是真的不知道,那董思源是为什么可以横冲直撞的在这里称王称霸,谁给他的胆子?上头必定还是有保护伞的,充当这保护伞的哪里会蠢啊?这经过我们的手,我们剔除对我们不利的,他们肯定也要动手脚,继续除掉对他们不利的。这样一来,根本没人敢追究少的是什么。现在圣上被弄的焦头烂额,就更是没那个精神去查去追究。”

楚景行当初想害死他们,动的也就是这个心思。

趁着隆庆帝现在在发怒的时候,直接把沈琛跟林三少的关系抖出去,让隆庆帝大怒之下对他们下死手。

林三少微微颔首,仔细研究过账簿,便亲自动手撕下了关键的两页。

只有这两页记载了交给楚景行的数目。

说明从前楚景行是并没有在这里分得一杯羹的,是最近才开始插手。

做完了这些,林三少又掏出怀里的怀表看了一眼,轻声道:“不早了,怎么那边还灭有动静,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楚景行既然能安排人监视他们,未必就不会在董思源出事失败后对他们继续围追堵截。

他们现在人手都分散了,身边最重要的是还带着卫安,要是楚景行真的不顾一切,那到时候还真是会有些麻烦。

沈琛也同样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头,拉开门对跟上来的飞离道:“你去接应接应雪松他们,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飞离躬身应是,转身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驿站里有了响动,紧跟着汉帛便冲了进来道:“侯爷郡主,来了来了,他们把人都带回来了。”

卫安刚在沈琛请来的一个小姑娘的帮助下换洗过,仍旧是一身男装,听见动静便打开门出来。

谭喜受了不轻的伤,胳膊上被化开了一个大口子,虽然经过简单的包扎,可是仍旧能看出还在往外冒血。

卫安骤起眉头,立即吩咐汉帛去取药来给他包扎止血,又问他:“是谁伤了你?”

董思源应该没留什么高手对付谭喜,主要的人手都调来对付沈琛了,那个秀才就更不必说,是绝对伤不到谭喜的。

谭喜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谭喜脸色有些苍白,顿了顿才道:“是我大意了,遭到了埋伏。”

埋伏?

沈琛跟林三少正好也已经出来,都听见了谭喜的话,异口同声的问:“什么埋伏?”

“是高手。”谭喜看了他们一眼:“有十个人左右,通通都是噶手,是直接奔着那几个姓温的人来的,是想杀人灭口。我跟赵期已经尽力阻挡了,可是还是被他们杀了两个人。赵期比我伤的轻些,引开了追兵。现在侯爷的人已经带着人去找他了,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是楚景行的人。

之前就有楚景行的人守在董家门外,等着把他们一网打尽。

楚景行这回真是拼了,派了这么多人竟然就是为了堵他们。

而且连这些可能会泄漏消息的军户们都照顾到了。

他是在显摆他能动用的人手吗?

卫安眼眸暗了暗,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样,轻声道:“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处理妥当。你先好好休息。”

谭喜应了一声,还不忘记告诉她:“郡主放心,我已经把茶寮老板跟老板娘一家都安置好了,侯爷的人现在已经去接他们了,他们应当是没事的。”

林三少便不由看了卫安一眼。

他向来知道卫安厉害,可是没想到卫安真的能把属下带的这么服服帖帖且对他死心塌地,御下之道这门技艺,看来伟岸是学的炉火纯青了。

伟岸没有在意林三少的目光,缓慢的点了点头便回头看了沈琛一眼。

这一眼已经把她的想法都说清楚了。

楚景行一而再爱二三的挑衅她,现在还又动到了她亲人头上,并且把她的属下伤成这样,她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第690章 绝路

沈琛很明白卫安的想法,也知道卫安的气愤,丝毫犹豫也没有的便道:“你放心。”

卫安便没有再多说,等着清风明月回来报消息说赵期没事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问沈琛跟林三少:“怎么样了?”

林三少没有什么还瞒着卫安的,一点儿犹豫没有的便把事情都跟她说了,末了便道:“有这些东西,足够证明董思源是跟河北卫的萧指挥使合谋勾结,侵吞军饷了。而这些罪名一旦报上去,他们都必死无疑。”

林三少顿了顿,便又道:“到时候王爷也会平安无事了。”

他知道卫安对镇南王的感情,也知道卫安之所以会陪沈琛一起来保定,多半都是因为想替镇南王洗刷冤屈。

一般林三少会开口,事情便就是十拿九稳了。卫安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便道:“那楚景行呢?这账本里一定有他的名字

话一出口,看到沈琛跟林三少的脸色,卫安便已经猜到了,不由道:“你们打算销毁楚景行的记录?”

这倒也是的确是应该的。

只有这样才能把临江王府从这件事里抽离出来,不然临江王府前途堪忧。

她想了想,又道:“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才能让楚景行得到教训?”

说到底,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她一定会让楚景行付出代价。

让他为自己的愚蠢还有贪婪独付出代价。

沈琛便知道卫安是误会了,立即便出声解释:“我已经相好了,不会让他好过的,你放心。”

卫安的神情微微缓和,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沈琛心里松了口气,看了林三少一眼,再看了卫安一眼,才道:“现在我们该想想,进京之后怎么跟圣上交代了。”

隆庆帝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

楚景行就是利用了他的疑心病,才设了这个圈套,让林三少在不适合的时间出现在了不适合的地点,还救了不适合的人。

这样一来的话,事情就很难说的清楚了。

楚景行肯定也想好了进京之后如何推波助澜。

在这之前就要想好应对的法子。

林三少先道:“先得打楚景行一个措手不及,让他来不及去挑拨是非,在圣上跟前上眼药。”

“这个就够啦。”沈琛笑了一声,拿起旁边厚厚一摞的证据:“这些就足够让他忙一阵的了,萧家会忙着照顾好他,让他没精神顾着我们的。”

事实上虽然楚景行自恃已经足够机关算尽,可是的确从来算不准沈琛会走的棋。

他每次以为沈琛不会放过他的时候,沈琛却往往会主动退一步,当作没事发生。而在他每每以为沈琛重情义,软弱可欺的时候,沈琛又总出乎意料的让人胆寒。

就如同上一次在临江王面前戳穿他私通刘必平一样。

这次沈琛也丝毫没有看在临江王府的面上就放过他,放过萧家。

当董思源落马的消息跟那些被剥削的军户们同时到京城的时候,整个京城的人都沸腾了。

都知道卫所贪腐严重。

可是从来亲爱没有真能抓住把柄的。

毕竟卫所制度已经实行这么多年,底下的千户长跟指挥使们大多都是多年的老人,狡猾且擅于掩饰。

对上瞒骗送好处,对下欺压下死力。

因此竟一直没动静。

直到今年闹出了赵二的事。

牵扯出了镇南王。

大家已经被震惊了一场。

镇南王为了这件事差点儿连性命都不保,献出了丹书铁券都差点儿没保住性命,这是人人皆知的事。

因此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会以镇南王的落马来做结束的时候,又闹出了一个董思源,并且多出了一份记录行贿人数的账簿的时候,京城中一时人人自危。

连因为晋王谋反跟议储风波而焦头烂额的隆庆帝亦亲自过问了此事。

听说沈琛在保定府遇刺,险些被董思源指鹿为马诬陷为贼匪之后,隆庆帝大怒,斥责刑部办事不力,这么久了竟还查不清事实,任由董思源等人横行在外。

刑部尚书是闹腾议储最厉害的一拨,经过这一事,隆庆帝直斥他心思不正,在其位不谋其事,尸位素餐。

刑部尚书第二日便上了致仕的奏章。

隆庆帝并未挽留。

朝中便看清楚了风向。

短短十几日之内,凡是账簿上有记录的人接连被查。

河北卫萧指挥使首当其冲被严审,家小都留在廊坊衙门待查。

京城中,兵部几个郎中乃至兵部右侍郎陈继明也都陆续下狱,一时牵连甚广。

萧明宇到临江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密室里头却仍旧亮着灯,楚景行已经在这里等了他许久了。

萧明宇并没有看他一眼,缓缓在桌边坐下,片刻后才冷笑了一声。

冷笑过后,他嘲讽的牵起嘴角正眼看他:“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怎么跟现在的情形有些不同?”

其实岂止是有些不同?

是大相庭径了。

这一次,萧家在河北的人几乎被尽数拔除,连在京城中的萧驸马都受到了影响,一连几天称病不敢上朝。

就算是这样都没被放过,隆庆帝下旨直斥他纵容亲眷,包庇罪行,有负天下百姓。

被这样一骂,驸马都尉这个职位是不要再想当了,萧驸马灰溜溜的病了。

而那些之前跟萧家有通家之好的世家们也都纷纷对萧家避之不及,萧家连个求助的门路都没有,萧指挥使眼看着就是九死一生的结果了。

可就连这样都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还是董思源送上去的那本账簿。

那本账簿里记录着什么,别人不知道,可是难道他们这些人会不知道吗?

萧明宇终于忍不住紧攥着拳头大怒:“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通知林三少赶去保定,救走沈琛跟卫安?!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所有人?!”

要是不通知林三少,那沈琛跟卫安就都死在董思源手里了,而账簿自然就绝不会旁落到别人手里,这件事一定会彻底被遮掩过去,镇南王就是毫无疑问的替罪羊。

第691章 逢生

可是败笔居然就出自一直自信满满,且掌控全局的楚景行身上!

萧明宇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忽而起身浇了他一脸的茶水,冷笑道:“你这样的人也敢说能成大事!在大事面前,你竟然都没法儿管好你那可怜的自尊跟虚荣心,如此的不理智!你还能做些什么?!”

又让底下的这些人怎么能把命放心的交给他,为了他打拼?

已经预料到了萧明宇的怒气的楚景行并没有表现的很慌张,他镇定自若的看了萧明宇一眼,轻声道:“别这么激动。”

可这样一来萧明宇的怒气便更是激增,他伸手拍了一下桌子,将屋子震得半天响,冷声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萧家京营这么多年的成果,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楚景行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神情仍旧冷淡:“我也没有料到…”他顿了顿,示意萧明宇坐下,才道:“我其实是以为董思源已经杀了沈琛跟卫安了,所以才引林三少过去,再让小夏子在圣上跟前进一进言,说上几句林三少跟沈琛的关系…”

这样一来,沈琛跟卫安死了,证据仍旧在董思源手里,林三少也会被隆庆帝疑心,简直是一举数得。

可是谁知道时机没有算准。

应当说,卫安跟沈琛实在是本事太大,董思源太没用,手里握着那么多人竟然都没法儿耐沈琛何,到最后还让沈琛跟卫安制住了。

萧明宇还是忍不住的冷笑了一声:“你就是小心思太多,也太贪心不足了。否则哪里会出这样的事?”

这回萧家所损失的,哪里只是几个人那么简单?

萧家现在驸马被训斥,被削减俸禄,连爵位都差点儿不保,其他的萧家族人也多少都受到了牵连。

而要命的是案子还在继续,且有不整死萧家一系就不罢休的势头。

这样下去,萧家很快就完了!

当初临江王曾经说过,若是跟他对着干,仍旧要支持楚景行的话,便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现在时间没过去多久,他们终于尝到了这份代价,而且这代价如此沉重。

他信了楚景行,把萧家的筹码都压在了他身上,可是现在,楚景行没给他应有的回报,竟然还让他损失如此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