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如今又死了。

隆庆帝正是暴怒的时候,郑王和镇南王以及楚景吾都已经进宫,偏偏临江王世子楚景行却出了这样的事,他顿时起了疑心。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原本也不敢怠慢,那边还有几个御史盯着呢,现在被这么一催,更是嫁进了进度。

很快便找到了许多目击证人。

都说事发当晚似乎看见过这家的男主人,也就是楚景行世子的奶娘出现过在宅邸附近,并且骂骂咧咧,还似乎说过要去买火油,要死一起死之类的狠话。

这样一查,兵马司很快又根据这个线索找到了三叔的藏身之处。

可是等他们到客栈的时候,却发现三叔已经死了。

并且还留下了一封信。

信里说楚景行坏事做绝,平时为人不正,荤素不忌,面上虽然装作高风亮节,可是其实内里却狼狈不堪,最爱沾花惹草,府中下人无一不被其染指。

且最后竟还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妻子身上。

他做了绿毛龟,心中不忿,可是却奈何楚景行的身份地位,不敢声张,便打算就这么算了。

谁知道楚景行约会镇南王府表姑娘卫玉珑不成,竟兽性大发,跑到他家连夜将他打走,霸占了他的妻子。

他的母亲因为是楚景行的奶娘,也劝他息事宁人。

他因此愤而纵火,想着一了百了。

可是等真的放了这把火,他又忽然后怕了。

想到楚景行若是死了,他自己也难逃追究,便畏罪自尽。

这…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简直比说书的说书还要精彩万分啊!

简直比戏台上唱戏的还要一波三折,引人入胜!

做梦也没想到,外表光风霁月的世子竟然是这么一个人,家里放着金尊玉贵的县主不爱,竟然最喜欢低贱仆妇…

不…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头,好像也不尽然是这样。

这遗书上还说,楚景行是跟镇南王府的表姑娘卫玉珑私会不成。

镇南王府,表姑娘,姓卫?!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禁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捧着这封遗书去找上司了。

楚景行当天傍晚才醒,可是映入眼帘的不是卫安也不是仙容县主,更不是府中的护卫,而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他不由愣了一愣。

可是更让他发愣的还在后面。

这场火烧死了他的奶娘,亦烧死了他的护卫们和三叔的妻子,唯一逃过一劫的便是他还有几个孩子。

可是那几个孩子都已经被吓得连话也不会说了。

当然也不必他们再说什么,因为三叔的遗书里已然把事情交代的很清楚了。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便一副奇怪的表情看了他半响,才咳嗽了几声把三叔的遗书交给了他,而后便道:“世子,多有得罪,恐怕您得跟我们一同往衙门走一趟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纵火的不是楚景行,可是总归这祸是他惹的,且其他几家御史们正摩拳擦掌的要找麻烦。

五城兵马司也总得找人挽回损失。

楚景行自然该要负责这些烂摊子的。

楚景行挑了挑眉,觉得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表情有些扭曲,便接了信纸望了望他,才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

这一封信一看完,他便知道为什么指挥使的表情那样奇怪扭曲了。

这信里竟把他说成了一只种猪都不如的恶少,说他勾三搭四,内里破败不堪,连朋友的妻女也不放过。

简直只差指着他的鼻子骂斯文败类了。

这样的遗书…

卫安所谓的报复,竟然是这样的羞辱!

还说他跟卫玉珑有奸情。

这一下子便毁了他跟卫玉珑两个人的名节。

而老王妃的死…

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房门便被大力的踹开了,庄容如同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将他扑倒在地上,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面上:“畜生!你这个畜生!”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连忙拉架,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庄容便在五城兵马司的拉扯下指着楚景行的鼻子大骂:“你这个畜生,勾引了我表妹,竟然跑到我们王府后院去跟我表妹私会,气死了我的祖母!我们要进宫去告御状,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这回戏唱的更加厉害了。

五城兵马司拉着庄容,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世子…世子…有话好好说,不是说…不是说老王妃乃是前天晚上没了的吗?这跟临江王世子又有何关系?”

话是这么说,可是其实他已经是相信了的。

毕竟三叔的遗书上可说的清清楚楚,楚景行就是跟卫玉珑私会不成,所以才跑到他家里去找他妻子发泄兽欲的。

这才引发了后来三叔纵火的事。

啧啧啧,真看不出来,外表斯斯文文的,原来内里竟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

临江王光明磊落,立下那么多战功,怎么就生出了这个一个表里不一的败类来?

果然,庄容的力气大的简直让五城兵马司都快拉不住,被这么一问更是猛地扑过去想要找楚景行拼命,一面扑还不忘记数落楚景行的罪状:“若不是这个畜生前天晚上惊动了我祖母,我祖母根本就不会气的撒手人寰!这畜生明知道我祖母被气晕了摔倒在地,竟还不管不顾的溜走了,以至于我祖母回天乏术!”

涌进来救场的南城兵马司指挥使亦听了个正着,忍不住站定了脚愣愣的感叹了一声。

镇南王世子冲进五城兵马司衙门找临江王世子拼命的事自然是最吸引人看好戏的大事,一时间临江王世子跟镇南王府的表姑娘私会以至于气死老王妃的事众人皆知。

那几个被烧掉了屋子的御史听闻了下人打听回去的消息也忍不住惊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感叹世风日下,败类良多。

第710章 麻烦

ttkYVvf-O+3045PvJkjD5M9Q5nPe皇子如今刚刚出事,原本御史们也是不愿意生事的。

可是这回的事实在是太过天怒人怨,何况犯事的还是临江王世子,御史们到底还是尽职尽责的上了一回折子。

说实话,哪怕不为老王妃抱屈,他们也心疼自家无辜遭殃的宅子不是?

要不是命好,五城兵马司来的快,他们家可就都毁于一旦了。

虽然明面上的数额临江王世子是答应赔了,可是到底他们不能胡乱开单子,有些不能出现却已经毁了的玩物都葬身于火海。

偏偏他们还有苦难言。

这怎么了得?

有苦难言,只好让笔杆子更加尖锐一点,大家都不好过罢了。

楚景行回府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府里的灯笼已经渐次亮了起来,他神情苍白憔悴,才一站定便看见了袁嬷嬷从容的脸。

这一天折腾下来,他整个人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看惯了人家看他的异样的神情和脸色,如今再看见这样镇定的袁嬷嬷,他忍不住竟松了口气,随即便越过了她,进了内堂。

屋子里华丽的陈设都已经撤下去了,换成了清静素雅的,恨不得把朴素哀痛四个字写在门面上。

这都是之前楚景行便交代过的,他略带疲惫的呼了口气,才在位子上坐了,问袁嬷嬷:“怎么样了?”

袁嬷嬷走了几步,很自然的替他倒上了茶水,让他润喉,一面便道:“宫里已经敲了云板,四皇子去世了。郑王和镇南王都已经入宫,还有…平西侯跟小郡王亦已经进宫去了。”

楚景行便嗯了一声,端起茶盏喝了口水。

袁嬷嬷静默了片刻,见他神情波动不大,才轻声咳嗽了一声:“世子,今天的事…”

她见楚景行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便垂下头道:“今天五城兵马司已经差人上门过,我已经按照他们所说的,准备了二万两的银票,都交付给他们了。”

楚景行沉默着没有说话,脸色并不能算的上好看。

之前一路疾行,为了躲避众人看贼一样的目光,又要担心宫里的事会否出了变故,他并没有多大心思回想那荒唐故事。

可是等到如今静下来,他才发觉他连喘气都有些费力。

被人算计的感觉实在不好。

尤其是在志在必得的时候,被人横插一脚,中途截胡,这感觉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特别是卫安还这么促狭。

虽然看上去好像留了他一条性命,也没有把他伤筋动骨,不过就是往他头上泼了一盆脏水而已。

可是问题是,偏偏是这盆脏水泼的实在是太过厉害。

直接把他从一个王府世子说成了人渣败类。

事情还几乎因为五城兵马司和那几个御史而闹的人尽皆知。

他只要想到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心里便不自觉的兴起要捏死卫安的念头。

他良久才嗯了一声。

袁嬷嬷便又紧跟着小声的道:“还有,世子,那些人,该怎么处置?”

楚景行抬头看了她一眼,跟她对视了一眼才会意过来她说的那些人是指的陪他出去,死在了三叔家里的那帮人。

那些都是他手底下萧家新近送给他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好的。

可是现在却通通都死了。

卫安除了他,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他的手紧紧攥着杯子,直到将杯子捏的都快要碎了,才长出了口气:“这件事,我自己会对萧家说,你不必担心。”

他吩咐完,便问:“宫里来人宣召过没有?”

这才是问到正题了,袁嬷嬷连忙回话:“来了的,只是那时候您并不在…”

这其实是很糟糕的,因为天使来的时候是早上,可是他竟不在自己府邸。

换在平常,不管怎么样都要惹一场是非,会引起隆庆帝的怀疑。

可是这回却没什么关系了,因为根本就不必他自己找过得去的理由和借口,卫安就已经替他找好了。

他彻夜都在跟奶娘的儿媳妇鬼混,不在家也是正常的不是?

他牵了牵嘴角,说了声知道了,便站起身来让袁嬷嬷把仙容县主叫来。

是该进宫去了,耽误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再迟一些,恐怕就要被盛怒当中的隆庆帝记恨上了,被隆庆帝疑心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袁嬷嬷还没来得及答应,门便被敲响了,袁嬷嬷跟楚景行都吃了一惊,以为是宫里催促的人来了,可打开门才发现竟是萧明宇身边的小厮。

萧明宇向来是习惯在密室跟他见面的,从来不曾让身边的人出现,这已经是很严重的失误了,现在这个时候,一点行差踏错便是致命的。

楚景行眉头跳了跳,回头吩咐袁嬷嬷:“让县主准备好,我稍后便来。”

袁嬷嬷会意的答应了一声。

楚景行便飞快的去了书房,打开了密道进了密室。

萧明宇已然等在这里了,他便声气不大好的冷笑了一声:“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竟然让你的随从来王府,知不知道要是被发现了…”

萧明宇面容冷峻,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影响,见楚景行冷笑,也皮笑肉不笑的问:“怎么,怕被发现了,被打成萧家同党,从此不能翻身了吗?”

楚景行便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萧家是他除了长安长公主之外最重要的后盾,而萧家的本事也的确是足够的,要不是萧家的铺排,他是做不成这么大的局的。

能让薛长史一步步引得晋王跟隆庆帝闹翻,揭竿而起。

又能让如今宫里的四皇子无声无息的便死在了意外。

他静静的跟萧明宇互相对视了一阵,才道:“事情很快便解决了,现在的困境也只不过是暂时的。”

暂时的?!

萧明宇终于控制不住的彻底冷笑起来:“暂时的?!困境或许是暂时的,可是我叔父的性命呢?!我妹妹被退了亲而自尽的事呢?!他们的性命难道也只是暂时没有了吗?!”

萧明宇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几乎只差指着楚景行的鼻子质问了,他有些不大高兴的将杯子放在了桌面上。

第711章 妄为

b8OB'YCy`}0m99b#m{f6(mbcGilzu`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楚景行便无所谓的挑了挑眉,问:“所以呢?因为死了两个人,你就受不了了?”

他有些觉得好笑似地看着面前的萧明宇,轻描淡写的问:“难不成你们萧家在投奔我之前,没想过若是事败会是什么情形?”

萧明宇便紧握着拳头紧盯着他:“可是这分明是能避免的!”

他终于控制不住站起身揪住了楚景行的衣襟,气怒的道:“这一切根本可以不必发生,若不是你出于私心,若不是你画蛇添足的要对付卫安跟楚景吾和沈琛,这件事原本不必发生。我的叔父不必死,萧家也不必损失如此惨重!”

楚景行比他高了半个头,冷淡的看着他的怒容,在他说完了之后,才一把把他的手给甩开,慢条斯理的整理了自己的衣领,仍旧一副轻佻的态度问:“所以呢?所以你便要来找我算账?”

他冷眼看着萧明宇,说出来的话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醒醒吧,现在是什么局势你看不到吗?不管怎么样你们都已经没有后路可走了,除了跟着我,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出路?”

萧家现在被打成了晋王的同党,被隆庆帝猜疑打压。

而临江王也迁怒于他们,根本不可能再接纳不听话而帮助了楚景行的他们。

现在萧家除了继续依附楚景行,破釜沉舟,的确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所以楚景行才如此嚣张,是认定了他们萧家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萧明宇气急反笑:“你以为你这次做的天衣无缝?!”

楚景行原本已经预备要走了,听见他这话便立即转身看向他,目光如炬的问他:“你说什么?”

萧明宇便冷笑了一声:“议储之争进行到现在,早已经把朝堂闹的沸沸扬扬了,四皇子死在此时,你真的以为所有的事都会按照你之前计划好的那样去发展?”

楚景行看着他,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萧明宇便冷笑了一声:“听说郑王进宫之后便失去了消息。”

这他当然知道。

楚景行不再耐烦跟他绕圈子:“有话便直说。”

他对萧明宇的态度跟从前已经是判若两人。

可是现在局势所迫,萧明宇也清楚自己再没有从前的本钱,沉默一瞬便道:“应当是哪里出错了。”

楚景行便立即敏锐的反问:“奶娘那里出了差错?”

“未必是,现在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萧明宇终于彻底镇定下来,俨然又成了从前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了楚景行一眼,轻飘飘的说:“只是上头起疑心了,据说震怒。连五皇子身边的奶娘和宫女等人也全都没有幸免,通通都被抓起来交给锦衣卫审问了。”

五皇子向来是隆庆帝的心头肉,现在头一个便是动五皇子身边的亲近人,也的确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可是这既有些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楚景行坐了下来:“毕竟那是如今唯二的皇子之一,他死了,上头震怒是自然的。”

“的确是自然的。”萧明宇笑了笑:“可是这回的动静太大了,他的反应也过头了。你知道当天凤仪宫死了多少人吗?”

他淡淡的看了楚景行,又把目光放回杯子上:“听说当天夜里血腥味经久不散。”

楚景行有些不大耐烦了,看了他一眼,咳嗽道:“有话便直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明宇也不再挑战他的耐心,径直道:“你也该想想,若是查到你身上来…”

“怎么会查到我身上来?”楚景行矢口否认:“都已经安排好了。”

“但愿是真的安排好了。”萧明宇意有所指的笑:“要知道,安排好的也是会出差错的,譬如夏首辅…也譬如,你如今不也被卫安反咬了一口?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我看你这回要多加小心了。”

楚景行便冷淡的再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走了。

萧家虽然如今没落,可是人脉总还是在,在宫里原先因为萧驸马而积攒下的关系也没有丢,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总是有理由的。

可是楚景行认真再三思索,并没觉得还有哪里是有疏漏的。

四皇子跟五皇子出去玩耍,最近是常有的事。

因为隆庆帝在内阁大臣们的上书下,已经决定让皇子开蒙,也特意替他们择了老师,为了这个,五皇子虽然才三岁,亦跟着四皇子一同天天往书房去。

一来二去的,皇子们的接触自然就多了起来。

而出事的时机,他也是经过仔细揣摩的。

奶娘只是不着痕迹的提过西苑斗兽场的豹子通体雪白,极为可爱而已,这样的话她有无数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告诉四皇子。

而四皇子又最听她的话。

这样一来,接下来的事便也顺理成章了。

隆庆帝自然会查出来,那只豹子被人喂食了药物因而发狂。

也自然会查出做这事的人是西苑斗兽场的太监。

那个太监又偏偏是彭德妃的同乡。

这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他垂着头思索了半响,直到仙容县主喊了他一声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见她已经按品大妆,便道:“现在便走吧。”

仙容县主很有些紧张:“听说母亲进宫已经从昨天夜里到如今了,仍旧没半点音讯,也不知道宫里情形如何…”

她还不知道楚景行发生了跟奶娘儿媳妇通奸的事,说话的语气便带着一丝担忧:“早上您恰好不在,也不知道咱们进宫会不会被申饬…”

毕竟现在当藩王的儿子是最难做的。

隆庆帝的儿子死了,藩王们的儿子一个个还好好的到他跟前去杵着,他哪里能有好心情。

楚景行便回过神来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事情又跟我们无关,再怎么也不会牵连我们。只是我们进宫便谨言慎行罢了。”

虽然语气并不算不好,可是仙容县主跟他相处这么多日,察言观色便知道他自己也是心绪不宁。

仙容县主便不敢再多说,轻声应是,很快便跟上了他的脚步。

第712章 夜话

京城还未到夏天,惊雷已经连连了。

自从四皇子去后,隆庆帝的心情便也如同夏日的天气了,一阵一阵的,如同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天上惊雷滚滚,京城便没几个睡得着的。

陈御史早早的起了个大早,见陈夫人方氏也跟着起身,便叹了口气道:“若是实在熬不住,便报个产育罢?”

这也是常有的事。

文武百官都要入朝随班哭丧,按爵守制。

这回出事的还是隆庆帝的命根子,他除了令郑王等人进宫之外,还特意晓谕天下,有爵之家,一年之内不得宴饮,庶民三月不得婚姻。

文武百官和众诰命也要入朝排班哭丧。

等到在宫里停灵二十一日之后,再请灵入皇陵。

而皇陵离京城往来都得十几天时间,再加上停灵的日子,总也得折腾个把月。

这个把月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

有家里无人留守的,便会报上产育去,不必排班哭灵祭祀。

方氏哈欠连连,听了这话却冷不丁的打了个哈欠,随即便果断摇头:“这个时候,谁不去我也不能不去,否则到时候娘娘一旦想起来,我岂不是给咱们家招了祸事?”

她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揉着眼皮坐下了,喝了口冷茶才觉得心里的心惊肉跳勉强平复下来,看着陈御史半日,才道:“老爷,不瞒你说,我这几天右眼皮总是跳个不住,心里实在是怕极了。”

陈御史也上前跟她并排坐了,闻言便也跟着叹了口气:“真是多事之秋。”

偏偏是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隆庆帝算是被逼进了墙角了。

他这几天看隆庆帝的眼神都不对。

方氏顿了顿,抿了抿唇道:“何况,前几天,晋王妃…”

她咳嗽了一声便道:“晋王妃原本都已经被废为庶人了,可是因为这件事,圣上当即便说晋王妃乃是心存诅咒,对四皇子不敬,而赐了晋王妃一条白绫…”

这件事实在给众诰命的阴影都太大了,出了这事儿,连彭德妃也是老老实实每天都往凤仪宫跟四皇子停灵的永庆宫哭丧的。

隆庆帝对彭德妃好像一瞬间便冷下来了。

陈御史的右眼皮忍不住也跟着跳了起来,沉默了良久才道:“现如今,唯有谨言慎行四个字了。”

四皇子已经死了,可是身后的事却闹成了一个谜案。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现在还没个定论。

方氏刚进宫去的时候,看见方皇后简直吓了一跳。

方皇后已经完全连理事的能力都没有了,僵直着眼神跪在四皇子灵前,她眼皮直跳的上前小心翼翼的劝解,她却忽然直愣愣的开口问她:“他们说那豹子爪子有毒,抓烂了阿满的腿,所以那毒就侵入五脏六腑了。”

方氏那时候听的头皮发麻,吓得连话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方皇后要吃人的眼神却落在了跪在地上哭的像是自己死了儿子一样的彭德妃身上。

那时候,方氏心里便有些预感了。

她看着陈御史,犹豫了半响还是轻声问他:“您说,四皇子的死,是不是…”

这个问题,陈御史并不能回答,他呼出一口气看了方氏一眼,皱着眉头道:“此事闹的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最后锦衣卫会盘查出什么来。只是…”

他着着方氏,加重了语气道:“只是郑王留在了宫里,平西侯沈琛和北安郡王他们一并都留在了宫里,说是说方便他们休息哭灵。可是你说这中间代表什么?”

方氏的眼皮就又狠狠地跳了起来。

这说明什么?她当然知道这说明什么,至少也说明现在隆庆帝是下了狠心一定要揪出这回残害四皇子的人了。

方氏便顾不得再遮遮掩掩的,直截了当的抓住了陈御史的袖子:“老爷,您说到底是谁做下这等事,嫁祸在五皇子和彭德妃头上?”

“你就知道是嫁祸了?”陈御史挑了挑眉,一面站起身开始穿衣裳:“这些话切忌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现在皇后娘娘毕竟还是视德妃娘娘为死敌的。”

方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哪里有这么蠢,我只是觉得,虽然说四皇子死了,最有利的便是彭德妃跟五皇子,可是彭德妃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啊?!不说她娘家已经倒了大势已去,就说就说最近,她明明是占着优势的。四皇子有病,圣上的心思也都在五皇子身上,她分明看的很清楚,所以才在皇后面前处处退让,在前朝风起浪涌的时候也能稳住手脚不让人替五皇子发声,这么耳聪目明,她怎么做得出杀了四皇子这种蠢事?”

留着四皇子,对彭德妃来说才优势重的多。

她要不是疯了,不该这么冒失的。

这个道理连方氏都知道,彭德妃没有理由不知道。

陈御史咳嗽了两句,并不掩饰心里的嘲讽:“你看,连你都知道的道理,圣上有道理不知道吗?”

方氏便更加忧心忡忡了:“那圣上现在还对德妃娘娘这样冷淡?”

“他越是冷淡,心中的愤怒恐怕就越重。”陈御史并不讳言,将冠带整理好,转过头看着方氏道:“他如今只剩了五皇子一个儿子,你说你若是他,就算是五皇子做的又怎么样?”

难道会真的杀了五皇子吗?

现实吗?

他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了,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担忧生不出儿子,现在五皇子要是再出些什么事,难道他要去靠着林淑妃那肚子里还不知道男女的孩子来继承他的位子吗?

所以别说不是德妃了,就算是德妃,他也会把这件事压下去。

而既然不是德妃,他的怒气到底会到什么地步?

陈御史握住方氏的手紧盯着她:“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如今还未发泄出来,这怒气便更加可怕。你若是能劝便尽量劝一劝皇后娘娘,若是实在不能劝,便也不要勉强了。只要安分守己便是,千万不要惹事,更不要出言得罪德妃娘娘。”

隆庆帝这里,眼看着是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