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史叹着气,痛心疾首的摇头:“这回回去,我必定要跟王爷说,世子的确是扶不起来。”他又看了楚景吾跟沈琛一眼,不由又问:“对了,你们知不知道,世子妃小产了?”

沈琛跟楚景吾还真不知道,乍一听见这个消息,不由得都往对方身上看了一眼,目露震惊。

小产?

只听说了仙容县主怀孕,可是送了礼之后就并没听见其他动静了。

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是不知道的了,胡长史忍不住更深的叹了口气:“世子妃成天担惊受怕,这回出了谢三老爷的事便更加胆战心惊,怕我回去跟王爷说什么,便一怒之下小产了。现在世子简直看我如同眼中钉。”

这是开始卖苦和撇清关系来了。

从前倒是没有发现胡长史原来还有这份技能,演技竟这样的好。

沈琛看了楚景吾一眼,不动声色的道:“大哥和大嫂未免也太糊涂了,哪怕父王真的生他们的气,可是又何至于要杀的地步,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又怎么特意遣了您来?”

胡长史也不由得跟着叹气:“正是这个道理,可惜世子不肯听。”

楚景吾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沈琛,越发的有些暴躁起来:“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到底准备怎么办呢?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他这回是算计谢三老爷,谁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胡长史便连忙道:“不会不会!”他见沈琛跟楚景吾都朝自己看过来,就道:“我已经让王爷的暗卫对他严防死守了,经过这件事,我心里有了防备,已经知道世子的品性了。”

沈琛嗯了一声,安抚了楚景吾之后便和颜悦色的对胡长史道:“那便要靠您了先生,父王担忧他会在京城闹出事来,已经屡屡告诫我们要看着他,若是他出了事,毕竟谁都担待不起。”

看来是还没有起疑心。

胡长史面上镇定自若的点头跟着附和,回了临江王府便松了口气径直告诉了楚景行。

楚景行正跟长安长公主商议皇陵的事儿,见了他来便问:“如何了?”

长安长公主想起上一回的事儿,便问:“您去见沈琛跟楚景吾了?”

处境便替他回答:“是,也好试探试探那两个家伙。”

胡长史应了一声拱了拱手,笑了笑便道:“幸不辱命。”

那就是说楚景吾跟沈琛没有怀疑了。

楚景行冷笑了一声镇定自若:“我都说了,我若是不设计谢三,他们才会怀疑我是还有别的目的,我设计了谢三,他们倒是反倒觉得我已经黔驴技穷了。”

长安长公主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才点头,请了胡长史坐了,将名册都给胡长史重新过目了一遍才道:“这便是最后的名册了,您看看有没有需要再增减的。”

胡长史拿了名册细细的看了一遍,便摇头:“没有差错,就这样罢。”

既然没有差错,长安长公主便顺势接过了名册点了点头:“那便按照原来的计划布置了,先生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胡长史想了想,便道:“除此之外,倒也并没有别的什么可交代的,可是有一点…此事定要严格保密,半点风声都不能泄漏,否则就毁于一旦了。”

楚景行跟长安长公主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警告。

长安长公主担心楚景行会又冒冒失失地呃为了算计卫安他们而露马脚,可是楚景行却为的是袁东的事:“驸马那里,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长安长公主摇了摇头:“驸马是个聪明人,不过也聪明的有限,他怎么会猜到我们要做什么?何况,现在阿晟小产,他为了阿晟的事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我已经借故让他待阿晟出城,说是阿晟的病唯有外头的神医可治,他明天便要离京了。在这之前,他都不曾离开府中半步,他身边的人也都严密的被监视了,他还能如何?”

袁东当然能如何。

长安长公主固然是恩威并重,在长公主府说一不二。

可是他也是这府里的半个注资,从前也不是只在这府里住着好玩的。

他等长安长公主一出府,便问了旁边的心腹:“王二媳妇已经把消息都送出去了?”

王二媳妇原先是在后厨帮厨的,后来便去看守角门了。

她向来是长安长公主府旁边那个袁嬷嬷的人,因此很是自由。

心腹点了点头:“已经送出去了,只是恐怕过了今晚,便不能再往外送消息了,听说长公主已经严禁人进出了,连采买也已经买够了一月的菜。”

袁东便垂下眼睛嗯了一声,又问:“长公主还没回来?”

“还没有。”心腹有些担忧:“是不是…县主那里有什么事?”

袁东反倒是没那么担忧,他摇了摇头:“小产的确是伤身子,可是孔供奉是个医术高明的,出不了什么事。不管怎么说…只要阿晟自己没事,便好了。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他并不为女儿没了孩子而觉得难受。

这个孩子要真是活着,那才是痛苦。

第767章 地动

钦天监给四皇子算好的日子果然是好的,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长安长公主早起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便转头去看自己的丈夫,面色如常的叮嘱他:“阿晟的身子已经不能再拖了,孔供奉说她这回小产,对身体的伤害极大,若是不去找晋地的那位千金科的圣手医治,或许往后都不能有孩子了。你上心些,因为我们当初的事,这回四皇子的事你便不必去了,这是圣人的恩典。”

袁东淡淡的应了一声。

见长安长公主裙摆几乎委地,要转身出门,便轻声喊了她一声:“一切小心。”

长安长公主微微一愣,随即便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幸好她旋即又松开了,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门。

她一出门,袁东便冷静的吩咐心腹:“去看着,等到御驾出了京城,估摸着时辰,便去将县主接出来安置好。”

心腹答应了一声,又有些犹豫的问他:“只是不知道安置在哪里?”

之前商量了是安置在沈琛那里,可是袁东一开始似乎并不满意,这几天都没有再提起这事儿。

袁东这回却并没有犹豫,面无表情的闭了闭眼睛,才说:“就按照之前商议过的,安置在凤凰台罢。”

心腹便答应了一声去了。

日子悄无声息的过了几日。

这几天之中对于寻常百姓们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对于那些勋贵人家来说却觉得很有些反常------有是羽林卫的不知怎的忽然便被免了职不许再进宫去,有御林军和五城兵马司起了冲突。

更可怕的是,有勋贵人家荫了职而进宫当值的儿孙们进宫当值之后便没有再出宫。

宫门紧闭,里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形,没有人知道。

家里有人在宫里当值的全部都人心惶惶,可是派去打通关节的人却一无所获,说是连留在京城理事的几位阁老,也都没有出宫。

这一下大家才真的都慌了。

可是宫门已经紧闭,皇城附近都有御林军在巡视,看见在街上游荡的可疑的便一刀杀死。

虽然之前经历成王和晋王之事,可是从来没有闹得这么大过,现如今圣人又不在京城,京城一众勋贵都人心惶惶。

可是打探消息又打探无门。

御林军指挥使跟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门槛都快给踏破了,问消息的人无处可去,便只好揣着重金充满希望的往这两家去。

现如今唯有他们可以自由出入宫城,有那些家里的顶梁柱都在宫里头的,除了这个法子,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由此也就隐约的传出一些消息来。

说是方皇后之前说过要把五皇子接到膝下教养,认成嫡子,明摆着不打算给彭德妃后路,彭德妃一气之下,深恨方皇后做的如此狠绝,便纠集了羽林卫跟金吾卫,趁着方皇后和御驾离宫,先发制人,占领宫城,要内阁大学士汤大学士写假诏书,说是隆庆帝传位于五皇子。

第七日起,皇宫西边忽然燃起大火。

大火经久不息,黑烟滚滚在京城上空飘散,让人连呼吸也透不过来。

有时常进宫的勋贵们远远的望着辨别方向,就怔怔的道:“那是…是揽月宫锁在的地方吧?”

这一场大火足烧了三天三夜。

大火破的那一日,封闭已久的京城德胜门亦被攻破,是镇南王领着京营打进来的。

街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片死静。

因为年老而不必去地宫随行的平安侯夫人正对着前来哭个不住的庆和伯夫人,缓缓的皱眉,问她:“您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庆和伯夫人就哭的厉害:“侯爷是金吾卫指挥使,您求求他帮帮忙罢!我家大哥儿陷在宫里七八日了,一点儿消息也无…”

平安侯夫人被她吵嚷的头痛,皱着眉头揉了揉眉心,无奈的摇头:“您怎么来求我?您的儿子不是御林军?我的丈夫和儿子如今生死才未可知…”

庆和伯夫人哭的厉害:“不是的,今天一大早城门开了,镇南王领着三大营杀了进城,凡是看见御林军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装束的就抓,若是有反抗的便就地杀死,正阳街一整条街上如今都被血水染红了…我知道您跟镇南王府关系好…”

如今勋贵人家基本上就都闭门不出的,连采买的人也不放出来了------话说回来,就算是有采买的出门,京城如今也没有小摊贩敢开门做生意的。

庆和伯夫人实在是为了儿子急的没了法子了,才会闯到平安侯府来。

平安侯夫人搀扶起她,咳嗽了一声便道:“现在实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实不相瞒,您今天前来,我已经是十分惊惧了。”

庆和伯夫人立即就明白过来意思,如今京城里头情况不明,不知道最后到底会是什么结果,不由得便呜咽了一声。

平安侯夫人却实在顾不得她,挥挥手让人送客。

等到外头打听消息的二儿子回来刚好碰见了庆和伯夫人,便一脸惊奇的过来问平安侯夫人:“母亲,怎么庆和伯夫人竟在我们府里?”

平安侯夫人声音沙哑,简略的说了缘由,末了便苦笑摇头:“是为了她儿子林大少爷来的,被我托词拒绝了。”

平安侯府二老爷便冷笑了一声:“亏她想的出来,她儿子前几天可以自由出入的时候她怎么不说十几日没有消息了?分明之前一直都在威风凛凛的到处抓人呢,现在看风向变了,便想来找人帮忙了,怎么想的~!”

“罢了,宁得罪君子,不的罪小人。不帮忙便不帮,只是话便可以说的圆润些。”平安侯夫人叹了一声,才急忙追问:“现在外头怎么样了?”

虽然说早就被知会过了计划,知道圣人早已有了决断,可是这种事哪里是能说的准的?

她还是担心的厉害。

二老爷便反应过来,忙朝着平安侯夫人道:“三大营昨晚开始便趁夜攻打德胜门,在镇南王的带领下在破晓时分终于攻入了京城。”

第768章 情势

“镇南王一路带着三大营的亲兵攻入京城,听说御林军指挥使已经就擒,还有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他把南城北城指挥使都关押了起来,南城兵马司指挥使跟北城兵马司指挥使逃脱出来,也率领余下亲信反攻宫城。听说宫门已经攻开了。”

二老爷其实说到底也还是有些害怕的,叹了口气便道:“如今大街上到处都是还来不及清理的尸体,皇宫里之前燃起火烧了几天…还不知这京城里到底要添多少冤魂。”

平安侯老夫人深有同感,也忍不住目光沉沉的点头:“可不是,因此我才愈发的厌倦了庆和伯夫人。前几天她儿子林大爷仗着跟御林军指挥使的关系好,大肆搜刮东西的时候她忘了?她儿子如何狐假虎威,进宫说什么去跟御林军指挥使喝酒聊天的事,她这么快就忘了?无非就是见情势不好,急着想找金吾卫指挥使平安侯帮她儿子脱身罢了。”

二老爷愤愤然:“可是凭什么?!父亲和大哥在宫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又要护着娘娘…险些连性命都丢了,若不是放了把火以后带着娘娘趁夜逃到了淑妃娘娘宫里…”

平安侯老夫人神情微动,急忙呵斥了一声:“噤声!这些事不是你我可以提的!”

二老爷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掩嘴不提,而后才轻声的叹了一声气,在老夫人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了,怅然若失的问老夫人:“您说皇后娘娘到底是为什么啊?”

四皇子死了的确很可惜,意味着以后的皇帝不会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了,可是就算是德妃的儿子登基又怎么样呢?到底只要方皇后的中宫位子还在,德妃就得以她为尊,甚至以后的新帝也须得对她谨言慎行,否则就容易被人斥责为不孝啊。

她花这么大的戾气,非得要杀了德妃跟五皇子又是为什么呢?

现在闹的事情这么大,又死了这么多人…

平安侯老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垂下了头道:“许是不甘心吧。两宫之间争斗早已经热火朝天,而圣人却只是一味的拖延立储君的事,须知原本有嫡长便该立嫡立长,可是圣人却不肯。这么一拖再拖,再不会有心思的人也会起这个心思了。这些心思一旦起来了,又哪里便是那么容易能熄灭的。”

现在经过四皇子的事,本来就已经对立的两宫不可能会再有和解的一天了。

何况中间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方皇后的恨意深重,她未必真的要对隆庆帝怎么样,或是按照坊间传说的那样想要杀德妃,立新帝,垂帘听政。

可是想杀彭德妃的心那是一定的。

说起了这些,平安侯老夫人心里又有些惴惴的。

既然镇南王会率领三大营反扑京城,那就说明隆庆帝是早做好了准备的了吧?

可是,到底卫家是怎么把消息递给隆庆帝,又没有引起他的芥蒂的?

平安侯夫人有些想不通。

可是她这个人向来很知道,想不通的东西多了,未必事事都一定要去想通,否则便容易出事的道理,沉沉的呼吸了一口气之后,便吩咐二老爷:“不要再想这许多了,现在只要祈求你父亲和大哥能早日平安回来,便是我们的福分了。”

二老爷嗯了一声,便跟老夫人轻声道:“也不知道御驾那边如何?”

既然早有得知,却还是刻意将计就计,总归不可能吃亏的。圣人是对晋王的细作和藏在宫中的这些毒虫们厌恶至极了,所以才将计就计引出他们一网打尽吧。

就如同这次,那些一开始还作壁上观迟迟没有动静的那些人,后来一听说皇陵那边也地动了,圣人消息不知,又见京城已经被御林军们霸占,德妃跟五皇子的寝宫揽月宫起火,便不都不约而同的变了风向投靠?

圣人恐怕剑锋所指,就是朝着这群人来的。

“等着吧。”平安侯夫人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外头已经升起来的太阳,低声道:“很快就见分晓了。”

又不知要多死多少人。

凤凰台门前已经陈了不少尸体,饶是凤凰台的楼高,那血腥味也照样顺着风飘散到了楼中,让人闻之肃穆。

百合战战兢兢的上了台阶进了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不由就颤了颤身子,才敢绕过屏风往里走、

红鹰正从里头转出来,瞧了她一眼就微微叹气:“还是不肯吃东西,人已经没了精神了,可是嘴巴上却不肯饶人,还是骂骂咧咧个不停。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百合闻言面色便有些苍白:“驸马还没回来?”

几天之前,驸马说要把他们带出城,因为之前有长公主的交代,大家也就都听了他的话,谁知道他最后却并没有带他们出城,反而来了这凤凰台。

原本仙容县主也是闹的,可是闹来闹去,这回驸马就是跟从前不同了,不管她怎么闹都不曾理会她,把她安顿在凤凰台之后便早出晚归的。

这几天尤甚。

一开始仙容县主还动过让百合去给长公主报信的心思,可是百别说驸马的人守的密不透风,就算是能出去,百合也不敢出去------街上可到处都是尸体。

有一天晚上,她在屋里都能听见外头的叫喊声哭泣声求饶声…

想一想,百合便打了个蝉儿,有些为难:“那我这参汤,如今是端进去还是…”

仙容县主已经知道事情不对,想要通知楚景行和长安长公主又不能,如今暴躁的厉害。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就首先遭了秧。

一个个都被她指着鼻子骂,前几天黄鹂还被一盆热水浇在了身上,背都烫红了一整片,剪掉了后背的衣裳才能上药。

现在大家都怕仙容县主怕的不行。

红鹰有些为难,最后才壮着胆子看了看里头,轻声道:“要不去找大少爷来?如今恐怕也唯有大少爷敢劝她了,不然,我们谁能拿她有法子?她现在这样,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第769章 和离

百合抿了抿唇便有些茫然:“可是大少爷如今也不在凤凰台啊!”

红鹰便吃了一惊,看着她有些震惊的摇头:“怎么会呢?大少爷一直都在凤凰台啊,现在这个时候,难不成他还敢跑出去玩?”

就算是他想去玩,可是也没人敢出去设局了,谁不知道京城如今出了事。

百合便垂了头,声音压得低低的,轻声道:“只知道早上他跟着驸马出去了,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两人说完便相对沉默,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好齐齐的闭了闭眼睛,就腿坐在一旁发呆。

就在前一阵子,楚景行还没有遭到胡长史等人带来临江王的命令,说褫夺世子位子的时候,她们还觉得身在天堂。

她们是仙容县主的陪嫁丫头,迟早也是要伺候了楚景行的。

楚景行是王府世子,长得又俊俏,又没有其他纨绔子弟那样吃喝嫖赌的丑事儿,是个决定好的人选。

跟着他可不比出去配那些小子们的好?

而后虽然出了褫夺世子的事儿,大家都有些慌张,可是一是楚景行毕竟还是临江王的骨肉,二是长安长公主总会在其中出力的缘故,她们还是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重要的。

只是想着王爷怕是气的狠了,等他回转过来,自然便不会真的把楚景行怎么样。

直到这回出了这样的事,她们才隐约的明白,楚景行怕是完了。

她们只不过是做丫头的,当然不知道什么大事秘密。

可是这几天仙容县主病的晕乎乎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些时候便会摔了东西骂人,她们隐隐约约的也听出一些门道来。

知道这回是楚景行跟长安长公主设局,跳动了皇后娘娘想要发动宫变,趁着圣人并不在宫里的时候杀了彭德妃和五皇子,而后在皇陵布置炸药,将隆庆帝等人都炸死在里面。、

若是不能炸死,那隆庆帝出来以后也自然是活不了多久了-----要知道,他最重视的现在无非就是子嗣,这一次宫变成功的话,意味着五皇子和林淑妃肚子里还没出世的孩子就都死了。

隆庆帝还有什么指望?

仙容县主反反复复的把这些话拿来跟袁驸马说,她们作为服侍在侧的贴身丫头,听的多了,自然也就差不多明白了。

原来自家长公主殿下野心这么大,竟然还想推楚景行上位,目的便在从龙之功。

可是就跟驸马说的那样。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这么容易便能毁了一个皇帝的话,那朝廷早就大乱了。

隆庆帝如今虽然昏庸,可是总还占着正统的名分,他只要没犯什么天大的过错,就没有人愿意帝位有什么变故。

毕竟他身后站着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大堆人的利益。

不过这些红鹰和百合也都是听驸马跟县主讲道理的时候说的,她们自己其实也半点不懂的。

可是有一点却是明白的。

那就是长公主殿下的计划多半恐怕是要失败了。

毕竟相比较起前几天御林军的威风八面来说,从今天早上开始,御林军都好像已经销声匿迹了。

长公主殿下的计划失败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看见了对面人的惊恐。

而远在伯府的庆和伯夫人更是已经连哭都不会哭了,从昨晚开始林大爷就失去了消息,她早上去找了金吾卫指挥使平安侯的夫人,就是实在求告无门了,所以才上门求平安侯夫人能求着平安侯轻放林大爷一马。

哪怕是替他遮掩遮掩,把他放回家里来呢?

她再也不争荣夸耀了,也再也不把儿子推出去博富贵了。

林大奶奶沉默的上来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婆婆,我想回家去。”

庆和伯夫人就立即跳了起来,看了她一眼,皱眉问:“回家?!”

林大奶奶跟庆和伯夫人是姑侄的关系,两人都是姓应的,一听她说要回家就冷笑:“怎么?现在便怕了?”

林大奶奶的确是怕了。

她看了庆和伯夫人一眼,闭了闭眼睛轻声道:“娘,您醒醒吧!”

庆和伯夫人就拔高了嗓门骂了一声,而后便毫不留情的伸手戳到了林大奶奶的面门上:“那是你的丈夫!现在他已经陷在里头了,你身为做人妻子的,竟不想着救就算了,还要回家?此时此刻回家,你是想做什么?!”

林大奶奶被戳的后退了几步才站稳,终于忍无可忍哭了起来,滚在旁边林妈妈的怀里埋着头哭,哭了一会儿才道:“我说这个富贵热闹不能凑不能凑,可是您非是不听!这是谁招来的大祸呢?难道是我让他混进御林军里头,去纵火烧的德妃娘娘跟五皇子么?!难道是我让他有机会便连林淑妃一起烧死么?!”

庆和伯夫人额头青筋暴胀,听了她这话几乎没有呕出一口血来,急忙站起来呵斥:“你疯了!什么话都往外说,你这命还要不要?!”

性命??

这性命还能留多久呢?

林大奶奶哭起来,爬起来不断给庆和伯夫人磕头:“娘!我好容易才得了个哥儿,您放我走罢!若是和离了,说不定还不至于被牵连…”

她已经怕了。

庆和伯夫人只要是想跟林三少斗,从来就没有赢过的。

偏她一直就是放不下那口气,要争出个你死我活。

从前还只是小打小闹,可是现在都已经牵涉进谋反的事里头了,隆庆帝如今看彭德妃跟五皇子如同眼珠子一样,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些趋炎附势,转了风向的佞臣贼子?

别说还有林淑妃跟林三少,就算是没有她们在中间落井下石,这个罪名也已经足够压死整个庆和伯府了。

可是她却不想就这么死。

她的孩子还都这么小,她从来也没想过要做这等谋逆大事,都是庆和伯夫人跟林大爷自己贪心不足,她劝是劝过了,闹也闹过了,可这两人谁也没有把她当回事,现在事到临头了,却想要她跟着一起死,这天底下的事岂不是太不公平了些?

第770章 御驾

庆和伯夫人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竟跟一个调色盘似地,冷的让人觉得可怕。她盯着林大奶奶看了一眼,才收起了脸上的讥诮:“事儿还没完呢,御驾这不是还没回来吗?你怎么知道镇南王是奉了哪边的命令带着京营的人反扑回来的?”

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林大奶奶苦笑了一声问她:“娘!您说,镇南王素来是不是圣人心腹?何况若不是圣人下令,镇南王何以能指使得动三大营指挥使们?!他们可一个个的都是人精!”

庆和伯夫人只觉得眼睛酸痛,头也被这个儿媳妇说的头晕脑胀,坐在椅子上却还是咬着牙死撑:“不会的,不会的…都传来消息了,说是皇陵地动,圣人失去了消息,地动啊!那可是地动!前些年,前些年保定曾有过一次地动,死伤无数,保定府几乎成了死城…”

她是想说,小小的皇陵,真要是震起来了,隆庆帝哪里还有命回来呢?

天灾面前,人命可等渺小?

纵然隆庆帝是真龙天子,又能对天逸如何?

她很想隆庆帝死。

说到底,她们庆和伯府之所以嫡庶不分,庶出子女都爬到了嫡出子女的前头,就是因为庶出的这个几个都报上了隆庆帝的大腿。

隆庆帝愿意提携她们,给她们脸面。

所以她的日子才过的这么艰难。

她之所以会对长安长公主的提议心动,也是因为事成之后,她就不必再看庶出的子女们的脸色,这爵位也就踏踏实实的会在自己的儿孙名下。

可说的好好的,长安长公主也说过了,一切都已经准备的妥当没有任何纰漏了,怎么又出错了呢?

是啊。怎么又出错了呢?

长安长公主也正这么问自己。

她少有的慌张的不能自已的蜷缩在榻上,看着进来的袁嬷嬷,急忙抓住了袁嬷嬷的手腕,有些失态的问:“怎么样了?外头怎么样了?”

她不知道怎么的,一出了京城便病了,在驿馆里差点儿起不了床,就只好留在驿馆休息一阵才动身。

可是京城的消息还有皇陵的消息她都是跟楚景行及时在沟通的。

原本事情进展的还很顺利,宫里御林军他们发动了宫变。

可是后来宫里竟就失去了消息。

而皇陵那边听说地动是的确地动了。

可是等到她收到消息,却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地动炸出来了一块巨石,天象示警,在巨石上出现晋王不孝,天子伐之的字样。

这样一来,皇陵地动的原因,就全被归咎于,上天想跟隆庆帝示警,说晋王造反乃是不合乎天意的行为,应当天诛地灭,天下共讨伐之的意思了。

消息到了这里就中断了,楚景行那边没有再给她送过消息来。

她在绝望惊恐之余更加觉得日子难挨。

袁嬷嬷摇了摇头叹了声气:“不过京城那边倒是有信来。”

长安长公主立即抬起了头:“什么消息?”

“镇南王率领三大营夜袭德胜门,自德胜门攻入京城。德胜门将领李玉军被乱箭射死。”袁嬷嬷喉咙动了动,片刻后才又轻声道:“而后一路高歌猛进,攻进宫城。听说,御林军指挥使等等尽数已经被俘。”

长安长公主瞬间便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竟连坐都坐不稳了,只觉得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紧紧的抓着袁嬷嬷的手腕,不可置信的反问:“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她已经尽其所能的安排到最好了,每一个细节都兼顾到了。

怎么还会出错呢?

而且还出了这么大的错。

她努力的冷静下来,可是想什么都只觉得头一片雾蒙蒙的,忍不住伸手拍打了自己的头好一阵才停下来,茫然的问:“那地宫那边呢?地宫那边,还出了什么事?”

如果镇南王能指使得动三大营的人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隆庆帝是给自己留了后手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这件事从来没有泄漏过风声,知道的只有皇后,难道皇后会自己不要命了去说出来?

那隆庆帝为什么会暗中给镇南王这个权力?

是不是早就对他们起了疑心?

想到这个可能性,所有的惊惧和恐慌直冲心脏,长安长公主只觉得心脏忽然跳的异常的快,而后又有些难以言喻的隐痛,渐渐发展至疼痛不止。

她揪着自己的衣襟,痛的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滑落,在床上痛的打滚。

袁嬷嬷也忍不住有些慌了手脚,看着长安长公主痛的面色惨白,汗滴如雨,急忙转身让人去请大夫。

正在此时,长公主府的管家狂奔而入,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礼仪不礼仪了,跪在长安长公主榻前便报:“殿下!皇陵地动,圣人乃是真龙天子化身,幸而无恙。如今已经派锦衣卫查明,地动乃是因为晋王细作在皇陵周边布置了大量的火药而引起…因为发现的快,伤亡人数不多。圣人已经得到京城出事的消息,已经下令让锦衣卫指挥使林三少清算晋王余党,御驾已经打算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