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迟疑的问起刘必平:“部堂,恕属下没什么见识,临江王妃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她为何这样…”

“女人的心思可跟男人不同。”刘必平嘲讽的牵了牵嘴角:“她可不在意沈琛能耐不能耐,又能有多少助力,她只记得当初害死她儿子的是沈琛,这就够了。”

他说罢回神:“这事儿你不必管,只需照做就是了。”

亲卫长还是觉得心里不大安心,可是刘必平做事总有他的道理,而且刘必平最近实在是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不再多说,弯了腰便出来。

提醒了书吏好好伺候之后,他才出去办事。

刘必平也在书吏的服侍和劝告下闭了一会儿眼睛,可是他这回却不是自己醒的,可是被巨大的敲门声想给惊醒的。

他这里是总督府,寻常的公事自然有底下的属臣去操心,再加上他现在身体不适且丢了儿子夫人,若不是天大的事,也不会有人来惊动他。

他立即便醒了,伸手抹了一把脸便大声让人进来。

进来的却是书吏,他整个人颤的厉害,进来了顾不得别的,竟先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仿佛没了骨头似地,声音都是飘忽的:“部堂!外面钦差带了不少护卫,围住了咱们总督府!”

钦差围府,这不是小事,声势浩大,且人数众多,火把几乎都把旁边的数目给烤焦了,外头亮如白昼。

他们这些底下的人发现的时候,脚都软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谁知道竟是钦差围府。

刘必平不可置信,素来能撑得住的,脸上却也不可抑止的出现了震惊和茫然,大声喝问道:“什么?!”

这怎么可能?!

沈琛是疯了吗?

他来围府?!

可是仔细一想,他就觉得心里发寒。

他能想到快刀斩乱麻杀了沈琛,为什么沈琛不能想到同样的法子呢?!

他刚好从沈琛那里铩羽而归,也没有什么准备,如今驻军又在驻地并不在城中,总督府如今也不过只有一些普通护卫军而已。

而沈琛,他手里现在却实实在在的有两千多人在手!

他吃惊的坐了起来,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飞速的将这些讯息都过了一遍,便立即吩咐:“去城外…”

他说到这里又皱了眉头。

不能去城外调驻军了-----沈琛既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围府,就说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城门肯定都已经被他控制了。

只是,榕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城门,他竟然都已经控制了…想到这里,刘必平便不由觉得胆寒,真是够有能耐的。

他皱了眉头,看着那个书吏在地上长跪着,已经吓破了胆,才问:“府里如今有多少人?亲卫长出去多久了?”

书吏哭丧着脸,几乎呼吸不过来,看着刘必平战战兢兢:“府中只有二百余人…亲卫长出去办事,如今尚未回来…”

怕是也未必能回来了。

刘必平若有所思,问他:“是沈琛让你进来通报?”

他毕竟是正二品的朝廷的封疆大吏,一府总督,跟沈琛这个钦差又不一样,沈琛凭什么围他的府?

就算是他今天真的围了,而且是真的动了杀机。

可是,他敢吗?

书吏答应了一声,麻溜的回答:“是钦差大人让属下进来回禀部堂,还有…还有,跟着钦差同来的,似乎还有旁的官员。”

旁的官员?

在闵地,还有什么官员能大的过他?

刘必平嗯了一声,面上却还维持的住,他站起身来吩咐书吏替自己取官服来,冷声道:“你也不必这副样子,本官未必就会在今天就死了。”

书吏被他这话吓得更是面色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却硬是逼着自己勉强笑了一笑,便麻利的替他取来了官服,服侍他穿上。

短短十几个时辰之内,从带人围府的人变成被人围府的人,这形势可是变换的太快,刘必平却还稳得住,半点也不露怯,仍旧镇定自若的到了花厅,才问沈琛:“钦差大人这样声势浩大的带着护卫前来围府,不知道的,恐怕还要以为钦差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呢,本官也差点儿误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竟然需要劳动钦差动用这么多人前来。”

第947章 锋芒

只要等到沈琛死了,钦差在福建消失,刘家那些老宅的人的顾虑就没有了。低头这种事,他们既然能跟沈琛低一次头,难道就不能跟刘必平继续低头吗?

沈琛可是外姓人。

刘必平好歹是姓刘,何况有血缘关系。

他们会知道到时候该怎么选择的。

只是这种被逼无奈没有选择之下的选择,显得不那么让人满意罢了。

刘必平哂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只是让他出去办事:“交代你的事不要耽误,一件一件的都去办好了。还有,临江王妃那里,你也送封信过去,就说,咱们现在可艰难着呢,她的这位养子可实在不是个普通人,我们应付他可应付的吃力的很。你在心里问问王妃,若是这个养子反水投向了楚景谙,不知道她跟现在的世子受不受得住。”

亲卫长吃了一惊。

这个打算刘必平虽然隐约已经提过,可是从来没有宣之于口。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刘必平竟然打算跟临江王妃合作,合力弄死沈琛。

在他看来,临江王妃也真是脑子坏了。

好好的一个助力如此大的养子,他非得把人往外头逼------沈琛跟楚景吾的关系可是非比寻常的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而沈琛在临江王那里又格外受宠,且他有能力,如今又即将跟寿宁郡主订亲,寿宁郡主可是郑王的女儿!

郑王如今也是个名正言顺的藩王,在隆庆帝跟前很说的上话,有了他当岳父,临江王只会更看重沈琛。

可临江王妃却要把这样能干的帮手给杀了。

这件事真是闻所未闻。

而且蹊跷的事,还不是刘必平自己主动去联系的临江王妃,而是临江王妃主动的找人联系上刘必平,想跟刘必平合作的。

他有些迟疑的问起刘必平:“部堂,恕属下没什么见识,临江王妃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她为何这样…”

“女人的心思可跟男人不同。”刘必平嘲讽的牵了牵嘴角:“她可不在意沈琛能耐不能耐,又能有多少助力,她只记得当初害死她儿子的是沈琛,这就够了。”

他说罢回神:“这事儿你不必管,只需照做就是了。”

亲卫长还是觉得心里不大安心,可是刘必平做事总有他的道理,而且刘必平最近实在是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不再多说,弯了腰便出来。

提醒了书吏好好伺候之后,他才出去办事。

刘必平也在书吏的服侍和劝告下闭了一会儿眼睛,可是他这回却不是自己醒的,可是被巨大的敲门声想给惊醒的。

他这里是总督府,寻常的公事自然有底下的属臣去操心,再加上他现在身体不适且丢了儿子夫人,若不是天大的事,也不会有人来惊动他。

他立即便醒了,伸手抹了一把脸便大声让人进来。

进来的却是书吏,他整个人颤的厉害,进来了顾不得别的,竟先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仿佛没了骨头似地,声音都是飘忽的:“部堂!外面钦差带了不少护卫,围住了咱们总督府!”

钦差围府,这不是小事,声势浩大,且人数众多,火把几乎都把旁边的数目给烤焦了,外头亮如白昼。

他们这些底下的人发现的时候,脚都软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谁知道竟是钦差围府。

刘必平不可置信,素来能撑得住的,脸上却也不可抑止的出现了震惊和茫然,大声喝问道:“什么?!”

这怎么可能?!

沈琛是疯了吗?

他来围府?!

可是仔细一想,他就觉得心里发寒。

他能想到快刀斩乱麻杀了沈琛,为什么沈琛不能想到同样的法子呢?!

他刚好从沈琛那里铩羽而归,也没有什么准备,如今驻军又在驻地并不在城中,总督府如今也不过只有一些普通护卫军而已。

而沈琛,他手里现在却实实在在的有两千多人在手!

他吃惊的坐了起来,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飞速的将这些讯息都过了一遍,便立即吩咐:“去城外…”

他说到这里又皱了眉头。

不能去城外调驻军了-----沈琛既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围府,就说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城门肯定都已经被他控制了。

只是,榕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城门,他竟然都已经控制了…想到这里,刘必平便不由觉得胆寒,真是够有能耐的。

他皱了眉头,看着那个书吏在地上长跪着,已经吓破了胆,才问:“府里如今有多少人?亲卫长出去多久了?”

书吏哭丧着脸,几乎呼吸不过来,看着刘必平战战兢兢:“府中只有二百余人…亲卫长出去办事,如今尚未回来…”

怕是也未必能回来了。

刘必平若有所思,问他:“是沈琛让你进来通报?”

他毕竟是正二品的朝廷的封疆大吏,一府总督,跟沈琛这个钦差又不一样,沈琛凭什么围他的府?

就算是他今天真的围了,而且是真的动了杀机。

可是,他敢吗?

书吏答应了一声,麻溜的回答:“是钦差大人让属下进来回禀部堂,还有…还有,跟着钦差同来的,似乎还有旁的官员。”

旁的官员?

在闵地,还有什么官员能大的过他?

刘必平嗯了一声,面上却还维持的住,他站起身来吩咐书吏替自己取官服来,冷声道:“你也不必这副样子,本官未必就会在今天就死了。”

书吏被他这话吓得更是面色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却硬是逼着自己勉强笑了一笑,便麻利的替他取来了官服,服侍他穿上。

短短十几个时辰之内,从带人围府的人变成被人围府的人,这形势可是变换的太快,刘必平却还稳得住,半点也不露怯,仍旧镇定自若的到了花厅,才问沈琛:“钦差大人这样声势浩大的带着护卫前来围府,不知道的,恐怕还要以为钦差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呢,本官也差点儿误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需要劳动钦差这样声势浩大。”

第948章 牢笼

沈琛难道知道了?!

他难道知道了自己的计划,难道知道了群山的事?

他想到这里,身上真的密密麻麻的出了一身的冷汗------要是沈琛真的是知道了,并且凭借这个借口过来,那么…

那么沈琛就算是今天真的带人围府,抓了他甚至杀了他,那朝廷甚至隆庆帝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因为勾结海寇啊!

勾结海寇,抢夺朝廷军粮,这是什么罪名!?

虽然这么多年一直做的都是这个勾当,半点都不陌生,可是刘必平只要想到这样的事情被发现,就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他看着沈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心里升腾起万千思绪。

沈琛很满意刘必平的表现,他看了刘必平一眼,挥了挥手,便从旁边的青枫手里接了一卷纸过来,微笑着看着刘必平:“今夜部堂大人原是去了我那里,想要抓我的。只是可惜不巧了,今天除了一件要紧的大事。”

他将那沓纸交给了小心的走上前来的书吏,朗声笑道:“我收到一个消息,有海寇觊觎从榕城运出往浙江送去的粮饷,想要抢夺粮饷。”

真的是知道了!

沈琛真的是知道了!

刘必平这次是真的彻底说不出话来,手心一片冰凉。

可是怎么会呢?!

现在还没到动手的时候,群山他们怎么可能会提前动手?!

计划根本不是这样的!

是哪里出了差错,那现在,亲卫长出去送信,又会怎么样?

饶是他老成持重,一时之急也不由得失了分寸,惊疑不定的看着沈琛,强撑着问:“你在说什么?抢夺粮饷?简直笑话!如此多的护卫,青河县县令亲自押送,怎么可能有海寇敢劫持粮饷?!”

“这就要问部堂大人自己了啊。”沈琛皮笑肉不笑,看着刘必平还是很能稳得住:“青河县县令到底是押送粮饷去浙江,还是押送粮饷去跟海寇会和,里应外合抢夺粮饷,别人不知道,难道您心里还没数吗?”

刘必平愣在原地。

沈琛会说这样的话,绝不可能是猜测或者只是无的放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四大家族的人的面还有这么多的兵士护卫,甚至是锦衣卫的面,沈琛肯定是有真凭实据的。

可是这样才更可怕。

这个计划是绝密的。

只有他跟手底下的亲卫和几个有限的心腹知道。

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全都在他手里,是不可能背叛他的,沈琛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了他的计划?!群山他们又怎么样了?

沈琛欣赏着他的表情,半点儿也不给他脸面的嗤笑了一声:“怎么?大人不会不记得群山了吧?不至于啊,今次亲卫长大人出去,不就是为了跟群山联系吗?”

至此,刘必平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刘家的老太爷也正皱着眉头,心惊胆战的看着面前的刘老爷,问他:“你说的是当真?钦差大人果真已经带人围府?!”

刘老爷急的嘴巴都起了一圈的泡,看着刘老太爷,吞了一口口水哭丧着脸几乎真的就要直接哭出声音来:“是真的!是真的!钦差连夜封锁了城门,不知道从哪里调集了城外的驻军,先是把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口守住了,而后就开始挨家挨户的找人,不知道是在找些什么人。再然后,钦差便从驿馆出发,领着两千护卫军,加上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些人,围住了总督府

!现在老七那边已经送了信过来,说是钦差已经把总督逼起来了!”

刘老太爷坐在圈椅里,原本便苍老的面容一霎那好像更加老了十岁不止,看着自己的儿子心惊不已:“沈琛此人,足智多谋且深藏不露。他自来福建以来,要么不动,要么便一击毙命。他既然敢有这么大的动作,就肯定是有了十成的把握。必平这一次…恐怕是遇上过不去的坎儿了。”

刘老爷也很是颓丧,无力的坐在一边看着他,抿着唇许久不曾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气:“谁曾想这回来的竟是个煞星,必平是真的栽在他手里了。父亲…”他叫了刘老太爷一声:“咱们当年也为了必平做了不少的事。这回必平被抓,我在心里寻思过了,必不是什么小事,要是儿子料得不错,钦差之所以抓了必平,大约总少不了这桩事。”

想起从前,刘老太爷也深深的闭上眼睛,一时后怕。

当初易家和彭家闹出事来的时候,那种心惊胆战的感觉还历历在目,他们谁都不想再经历一遍当时的艰难了。

他看着父亲,好半会儿才哀声道:“父亲,老七说的有道理。咱们该早做决定了。”

七老爷就早就已经决定投靠沈琛,并且靠着投靠了沈琛把孩子给捞了出来。

原本刘老爷还是对刘必平抱着希望的,至少刘必平好歹是自己家人不是?而且刘必平只要一天是福建的总督,一天就能给他们带来无数的好处。

可是现在,显然跟着刘必平只是一条死路了。

既然已经无路可走,当然不能再不顾自身利益,还要死死的站在一艘快要沉的船上。

他们一族有这么多的人!

刘老太爷也是个果断的人,几乎是在刘老爷说这番话的同时,他在心里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刘老爷说的是,他们现在已经没的选了。

家里的人不少都已经倒向了沈琛。

只是…

他们没有占得先机,现在有什么资本投向沈琛?

沈琛要怎么才会接受他们的好意,放他们一条生路?

刘老太爷皱眉深思:“沈琛是钦差,他是临江王养子,身份地位都是高的,什么也不缺…”

想了想,刘老爷便轻声道:“父亲,有句话说,才可通神。沈琛再怎么能耐,也不能拒绝白花花的银子吧?而且,咱们也不是只给银子,他不是跟必平结仇了吗?既然这样,那咱们送他合心意的东西,不就得了?”

第949章 入瓮

变天了。

原本台风过后才晴朗了几天的天气又变了,从晚上开始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原本雨势还不大,等到后半夜时,雨势却又加重了,而且电闪雷鸣,一阵阵雷声轰的人心里发慌,无法入睡。

这一晚原本也没有多少人能睡的,沈琛领着大批人马围府,总督势弱,并不能当场便与之抗衡,总督府已经落入沈琛手里。

这一场争斗,沈琛出人意料,发动雷霆一击,做的隐秘又干脆,让榕城震动。

大雨不休,第二天早上起来,总督府内外发生的械斗痕迹已经被冲刷的半点不剩,昨晚那一场惊心动魄的两方角力,竟像是完全没发生过。

刘老太爷颤颤巍巍的下了轿子,目光复杂的看着被冲刷的干干净净的总督府,眼光里有一瞬间的不甘。

这座总督府,是多少年来刘家荣耀的证明,是刘家横行榕城和福建的资本,可是从今以后,再也不属于他们了。

他不怪沈琛。

争权夺利这种事,自古以来就是凭本事吃饭,谁有本事压得住对方,谁赢了,就是正理。刘必平同样计谋百出,不择手段,可是刘必平到底是输了。

技不如人,就要认输。

这是他跟这个向来得意的侄子不同的地方,他老了,年轻人才不知屈服,一门心思的硬碰硬,哪怕明知道前面是南墙,也非得撞了才知道回头。

老人却知道性命金贵,却知道身后背着的包袱和身上背着的负累。

哪里能那么任性不顾一切呢?身后可还有数以千计的族人呢,难道这些人通通都不要性命了吗?

刘必平也就是死在这里。

自己族中的人尚且不知道把握。

想到这里,刘老太爷目光愈发深沉,又暗暗心惊------沈琛早就算计好了,刘必平到现在,竟连能站出来的族人都没有了。

真是狠啊。

这么年轻,却有这么缜密的心机,又有这样不动声色的本事,此子往后必定是个成大事的人。

雨越下越大,旁边替他撑伞的刘老爷小声的喊了他一声:“爹,到了。”

刘老太爷才回过神来,缓缓的点了点头,上了门端出一脸小心的笑意,对门口守着的青枫道:“请上差行个方便,小老儿求见钦差大人。”

他当然认得这是沈琛身边的心腹,知道是沈琛得用的人,态度就一直放的很低,还上前两步,亲手给青枫塞了一个分量不小的红封。

刘老爷在旁边一直紧绷着心弦------他是知道的,沈琛身边的人就没有省油的灯,这个面子人家给不给,还是个问题。

可是下一刻他便忍不住松了口气-----因为青枫竟默不作声的接过了那个红封,往里头去了。

他站在刘老太爷旁边收了伞,轻声道:“爹,钦差这是心里有数,早知道咱们会来呢。”

不然青枫哪里这么轻易就会接他们的红封。

刘老太爷嗯了一声,默不作声的等着青枫出来,才携着儿子一同进了门。

偌大的总督府如今冷清的有些吓人,四处都是巡视的护卫,走上不多一会儿还能看见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实在算得上是戒备森严。

这也正清清楚楚的昭示了一个事实------这里已经是沈琛作主了。

刘老太爷在心里最后叹息了一声,再进门的时候,早已经收拾好了表情跟心态,满面堆笑的去给沈琛行大礼。

这么多年,他在福建还从来没有跟谁行过这么大的礼,这本身就已经显示出他的诚意了。

沈琛挑了挑眉,便让他起来,笑着道:“您这么大年纪了,便不必拘泥这些虚礼了,还是快请起罢。”

刘老太爷说了一声不敢,急忙在儿子的搀扶下起身,在沈琛的示意下虚虚的坐在了旁边下手的椅子上,斟酌了一会儿便道:“侯爷,我这回来,是有事想跟您说…”

沈琛仿佛早有所料,微笑着目视着他,等他说话。

刘老太爷知道沈琛的意思,并不敢卖关子,也不敢耽误,径直道:“必平他是我们刘家的人…”

他想了想,看着沈琛,试探着说道:“我们知道侯爷是个再妥帖不过的人,必平他…”

投石问路来了,沈琛心知肚明,却也并不戳破,只是淡淡的道:“总督大人多年劳苦功高,想必渐渐的,就忘记当年的初心了。”

这话说的似是而非,一点儿方向也没给指明,显然是在敷衍搪塞,并没有指点他们的意思。

刘老爷心里有些焦急,扯了扯刘老太爷的袖子。

他们原本想晚一点儿,再晚一点儿露出底牌的。

毕竟,他们到底是刘家的人,要是太轻易投靠了沈琛,出卖了刘必平,到时候未必能换来好的结果和足够的利益。

可是现在,看沈琛这副模样,他们就知道这真的是个实在太精明不过的,他们在沈琛这里,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顿了顿,再深思熟虑无数回之后,刘老太爷终于又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以头触地请求沈琛:“小老儿有话要告诉钦差,请钦差大人屏退左右。”

老狐狸终于上钩了,沈琛也知道时候差不都了,轻声道:“您起来说话吧,这里头都是我的心腹,您说的话,出的您口,入我们的耳,绝不至于外传,您不必在意。”

沈琛都这么说了,刘老太爷也知道多说无益,被刘老爷扶了起来,就干脆利落的道:“我们知道侯爷跟必平之间素有嫌隙,也知道凭侯爷的手段,必平是翻身无望了。只是,我们刘家族中上下,人数庞大,数以千计,却不能陪着刘必平一个个的全部都折进去。因此我们想跟钦差谈个交易,商量商量这件事。”

闵地宗族势力庞大,一家一族都是荣辱一体,也正因为如此,要是动他们,就等于动了一群庞大的利益共同体,这也是刘必平之前一直被朝廷忌讳,被巡按为难,最后却还是没被谁奈何的原因。

刘老太爷话音刚落,刘老爷便也跟着看着沈琛,观看沈琛的脸色。

第950章 交易

动刘必平,就等于动了他身后的刘家。

这才是之前沈琛跟卫安一直迟迟没有动手的真正原因------跟宗族势力对抗,毕竟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

现在闵地很多人出了事,还有直接求助于族中,让族中长老们作主,而不通知官府的传统,可见他们对宗族如何看重。

要是贸贸然动了刘必平,沈琛跟卫安是真的有可能出不了福建的。

所以沈琛跟卫安才步步为营,设下连环套,先以市舶司的利益分化四大家族的联系,抬高许家吸引其他三家注意跟嫉妒羡慕,而后再抛下诱饵,让另外两家上当,联合了许王陈三家之后,再利用刘家那些小辈们,内部瓦解刘家的同盟。

事实上,这些招数都是很不起眼却又很管用的。

因为人始终是看重自己利益的生物。

要是这一次,沈琛没有围府,立即捉拿了刘必平,刘老太爷怕还是要隔岸观火,不在乎刘必平的那点对族中的不负责任跟冒犯。

现在却不同了,刘老太爷已经掂量清楚利弊了。

沈琛很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稍迟片刻便直截了当的说:“我来是奉了皇命,并不是为了公报私仇。刘总督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与人无尤。至于刘家其他人,若是查明并无越轨之事,那自然不会被牵连。”

这就是表明态度了。

什么叫做没有越轨的事?

他们宗族一体,刘必平做的事,他们不可能没有参与的,沈琛肯定知道,他既然这么说,就是在给刘老太爷他们承诺,只要能给出合适的筹码,就一定会放过刘氏。

刘老太爷松了口气,看着沈琛,从刘老爷手里接过厚厚的信封,双手呈递给沈琛:“钦差大人明鉴,族中出了不肖子孙刘必平,仗着是总督高位,竟以身试法,暗藏不轨之心,这么多年来,搜刮民脂民膏,纵容海寇…”

他闭上眼睛,一口气数落了刘必平数十条罪状,最后终于深深的弯下了腰:“刘必平此举实乃十恶不赦,族中出了此等败类,我这个当族长的,愧对榕城百姓,愧对族人。所幸我们迷途知返,暗中收集了不少刘必平在任期间犯事的证据,特来呈上。”

沈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他的确是抱着让刘家内讧,再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

可是他没料到,刘家这个老头子反应如此之快,这么快就找上门了而且把事情做的这么圆满。

他挑了挑眉,旁边的汉帛便上前接过了刘老太爷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沈琛。

沈琛略翻开一看,脸色便不由自主有些精彩。

也不得不精彩了------刘老太爷这份诚意可的确是十足啊-----该有的都有了,仿佛是怕刘必平死的不够快似地,连当初刘必平私贩军火,勾结海寇的证据都有了,而且不只如此,他们把刘必平多年行贿的官员名册和数额还做成了账簿,这么多账簿,每一本翻开来,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刘老太爷在旁边等着沈琛翻阅,间隙看了儿子一眼,又说道:“当初彭家易家跟刘必平勾结,这些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刘必平让我们去处理善后,让族中拿出了一百万两银子来替他填坑…”

那件事要摆平,实在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刘老爷看着沈琛面无表情的脸,摸不清楚沈琛到底是怎么想的,心情又怎么样,情急之下也顾不上旁的了,又急忙道:“还有还有!钦差大人或许不知道,当初是谁给刘必平送了信,导致刘必平知道了朝廷查出了易家和彭家的事,而避开了这桩祸事的------是…是当时的临江王世子楚景行,他亲自寄信前来…”

连这件事都拿出来说了,可见刘家是真的走投无路,很是希望投诚,能把刘必平的事情彻底撇清了。

沈琛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诧:“原来如此,我竟不知。”

这哪里是不知的样子,看来分明是知道的,这个消息根本打动不了他。

再三思索之后,他跟自己老爹对视了一眼,再抛出了一个重要消息:“不只如此,我们还知道,最近刘必平在筹谋着投靠…投靠临江王妃。”

沈琛脸上的笑意凝滞住了。

这回他是真正有些兴趣了,他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平静无波的哦了一声之后才轻声问:“怎么说?”

这才是真的说对了!

刘老爷有些兴奋,又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道:“千真万确的事,我们不敢撒谎。刘必平虽并没有把这件事告知我们,可是我们中却有人发现他动用了人手去往江西。因为管船只的都是我们的人,因此这些事是瞒不过我们的。他虽然是总督,可是我父亲却是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