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临江王顾忌儿子不对她这个侧妃怎么样,光是把她迁出去清修,这就让她无法忍受了。
她苦心孤诣的经营这么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和风光,怎么能容许被别人一朝夺去?
她觉得小腹微痛,捂着肚子好一会儿才松开了眉头,轻声吩咐方嬷嬷旁边的紫薇:“去倒杯热茶来。”
她肚子痛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方嬷嬷看着她很是叹息:“侧妃也该好好保养身子,这些有的没的,暂时不必去想。”
可是局势哪里能容的人真正不想?
瑜侧妃摇头:“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说不定停一停,就该休息一辈子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久的很,要是一辈子都长伴青灯古佛,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她低声吩咐了方嬷嬷好好去查探临江王妃出府的详细原因,一面又趁着儿子回来将儿子叫了进来问话。
楚景谙因为之前的事原本是被临江王迁怒而打发去了救灾的,他在救灾的时候身先士卒,甚至亲自跳下冰冷的河水堵住决口的地方,让百姓们都称赞不已,临江王才原谅了他。
儿子都在拿命搏前程了,她这个当母亲的更不可能在关键的时候出什么差错。瑜侧妃目光闪烁,拉了他在身边坐下,缓缓的问:“王妃出府修行的事情,你知道了?”
楚景谙也是一脸疑惑的点头:“听说了,我以为是您…”
瑜侧妃就讥讽的笑了笑:“我哪里有这个本事,是你那个好表哥。只有他才能让王爷下这样的决心。”
楚景谙眉头紧皱,目光显得愈发的冷淡和深沉:“可是怎么会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的开始算旧账?之前王妃不是跟您一同被处罚了的吗?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没道理如今才来秋后算账…除非,除非是王妃又做了什么事,逼得沈琛不得不找父王给予王妃重惩…”
瑜侧妃的眉头也不自觉的跟着皱起来,叹了口气心情很是不好:“就算是如此,沈琛对于王爷的影响力也高的太吓人了,他对王妃如今都不留情面,更别提是对我了。我们之前对沈琛做下的那些事,我们跟沈琛都心知肚明。彼此之间再想拉拢是不可能了,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走,要是留着沈琛回京城,到时候让他在京城再立下大功,那你就一辈子也别想越过楚景吾去了。”
这是实话。
因为沈琛绝不可能跟他们合作的。
他们之间根本没得选择,已经是注定了的仇敌,既然如此,难道要他们等死吗?
楚景谙沉思了半响,才闭上眼睛:“母妃,现在父王刚对我有了些好脸色,若是我们沉不住气,再对沈琛做些什么事被父王发现了,那咱们的处境,可未必会比王妃好到哪里。”
他见瑜侧妃眉头紧皱,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咱们自己不沾上这种事,让别人沾,别人对沈琛究竟怎么样,却不是我们可以插手左右得了的了。”
话说到这里,瑜侧妃眉宇之间的烦躁就削减了许多,她知道自己儿子说话向来都是有根据的,一定是思虑周详了才会出声。
现在楚景谙这么说,她便问:“你有什么好法子?”
“彭德妃正跟林淑妃缠斗不休。”楚景谙手指敲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了一会儿,方道:“沈琛跟林淑妃的胞弟林三少关系匪浅,未来或者可能成为林淑妃的助力。要是彭德妃知道了…”
彭德妃现在就是个恐怖的疯子,惹怒了她,她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第961章 入手
楚景谙经过上一次易二的事情的牵连被送去了救灾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前就已经够成熟稳重了,不像是个小孩子,现在就更加如同一个心智深沉的中年人,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老谋深算的意味。
瑜侧妃虽然自来就聪明,可是遇上沈琛的事,难免就慌了手脚,她是很了解临江王的,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会顾忌跟害怕。
一旦顾忌,她就很怕再沾染上对付沈琛的事-----沈琛已经成了气候,自己身边有足够的人手,也有不少心腹能供他驱使,加上身边有卫安帮忙,已经不好对付。要是一个不小心计划失败,那就很容易功亏一篑。
而功亏一篑的后果?
看一看现在出府了的临江王妃就知道了。
因为有了顾忌和害怕,所以就容易畏首畏尾。
可是楚景谙却不同,他去救灾的时候,看惯了生离死别,也经历过了人情冷暖,被父王一厌恶,连底下的官员都多的是敢不吧他当回事的。
经历的多了,自然而然就不再惧怕,因为他知道怕也没什么用处。
也因为不怕,所以更容易理智的思考问题。
正如瑜侧妃说的那样,跟沈琛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地步,就算是此刻放手,沈琛未必能容得下他。
何况就算是沈琛真的能网开一面,他也不放心-----沈琛可终究是向着除进屋的。
这就已经注定不能友好相处了。
既然如此,当然就该要先除掉他。
免得日后他真的回了京城立下更大的功劳,就更难对付。
他左思右想,要是要对付沈琛,不能自己动手-----瑜侧妃的担心是对的,他们要是出手一击不中,之后就惨了。
那就只能让别人动手。
而瑜侧妃有着天然的优势------她有一个耳根子软又极其暴躁容易被调唆的,偏偏如今又不可一世的姐姐彭德妃。
彭德妃要对付沈琛的话…
还真的没有那么难。
瑜侧妃也反应过来了,看了儿子一眼,沉思一会儿便道:“彭德妃现在一听见林淑妃的事情便容易暴躁。”
因为林淑妃又一次躲过了她的算计,而且引得隆庆帝勃然大怒,申饬了彭德妃不守妇道,妇德有亏。
这让她觉得脸面全无。
加上林淑妃的六皇子现在日益受宠,作为之前跟四皇子相争之后的既得利益者的彭德妃,其实心里也是很怕的,很害怕会落得跟之前的方皇后一样的下场。
女人的疑心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一旦开始生起来,足可燎原。
现在要是林淑妃那里再加上一个沈琛…
彭德妃怎么能忍受得了?
瑜侧妃微笑起来,觉得自己儿子果然跟从前不同,变得比从前更加聪明了,她既欣慰又有些心酸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半响才叹息道:“都怪母妃没用,若不是母妃当初…你也不会是如今这样,不会过的这样辛苦。”
彭家卖女求荣不是一天两天,瑜侧妃也不过是一个牺牲品罢了,对于彭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瑜侧妃从前从来没有想过做别人的妾室,怕的就是自己的孩子抬不起头。
所以就算是被迫当了妾室,她也是想扶正的。
她自己无所谓,可是儿子却不能被她耽误。
楚景谙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很是依赖的靠在她肩上半刻才摇头:“母妃别这么说,这么多年母妃都是为了我才这样忍让,虽然面上都觉得您过的风光,可是只有儿子知道,您心里是苦的。自小儿子便立誓一定要为您争光,要您以我为荣…”
他仰起头看着雍容华贵的瑜侧妃,停顿片刻才又继续道:“我会让您成为父王的王妃,而不是如今这样,事事都要谦让,永远只能站在王妃身后。”
瑜侧妃眼眶盈满泪水,她娘家那帮人全都如狼似虎,没有人把她当人。
而嫁给了临江王之后,临江王待她的确不错,可是也仅仅是不错罢了,他对妾室的要求就是听话温顺,尊重正妃。
可这都不是她要的人生。
唯有她的儿子,跟她血脉相连,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跟她心意相通,对她孝顺懂事,凡事都替她着想。
她心里想的,不敢说出来的那些盼望,他全都知道。
她感动的摸了摸楚景谙的头,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母妃等着这一天。”
而现在,自然是该继续努力,实现这些许诺的时候。
楚景谙替她擦了眼泪,才缓缓的道:“母妃写封信给彭德妃吧,最近六皇子更加得圣上喜欢了,圣上又跟从前对待彭德妃和五皇子那样,开始不给自己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做脸了。他不知道这是祸根。”
可彭德妃她们这些嫔妃们却不得不多想。
毕竟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谁有能承受得到了再失去的痛苦呢?
瑜侧妃会意的点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至于到时候德妃娘娘怎么做…那就是德妃娘娘的事了。”
“也不尽然是这样。”楚景谙微笑,看着自己的母亲:“德妃娘娘总有些事情想不到那么周到,那咱们就该提醒提醒她,免得她最后反而被沈琛他们给算计了。”
瑜侧妃疑惑偏头看他:“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给她想法子?”
“这也没什么,反正您跟她之间的联系为了保密,也为了到时候牵扯到父王,父王都是不管的,您悄悄的再多带几句话过去,照样不会被怀疑的。对付沈琛很难,可是算一算,也未必就真的那么难。林淑妃不是很看重沈琛吗?林三少不是跟沈琛关系匪浅吗?”楚景谙笑起来:“您想一想,若是…若是寿宁郡主,要嫁给林三少了呢?那沈琛他会怎么样?”
沈琛很看重卫安,这一点从郑王他们在临江王这里的待遇就看得出来了。
而且沈琛还寄信回来给临江王,请临江王到时候促成他们的亲事,这已经足够表明他对于卫安的态度了。
既然卫安才是他的软肋,那就从他的软肋开始动手好了。
第962章 试探
瑜侧妃若有所思的看着楚景谙,好一会儿才回神:“可是这事谈何容易?寿宁郡主身边有沈琛护着,不是那么容易动手脚。”
寿宁郡主的为人他们多少都清楚,知道这是个极为难对付的人,比之沈琛也不遑多让。她既答应了沈琛的提亲,又跟沈琛一起去了福建,并且帮沈琛这么大的忙,不惜让人送易二回来,捅破这件事,就说明她跟沈琛的情分非同一般了。
两个人的事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也都默认了他们是一对了。
要想算计她,谈何容易?
楚景谙知道母亲的担忧,显然这些问题他都已经考虑过了,现在母亲提起来,他显得胸有成竹:“说起来也不难嘛。彭德妃或许还有所顾忌,不敢动作太大。可是要是这件事换成是永和公主来做呢?永和公主为了沈琛,可是多疯狂的事情都做的出来的。她还因为卫安而被关进了佛寺思过呢。这思过一去就已经大半年了,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被关在佛寺里头,一关这么久,她心里怎么想?哪怕她已经不喜欢沈琛了,可是对卫安的恨呢?”
同样是女人。
换位思考,瑜侧妃立即便笑了。
这还用说吗?如果是她,她当然恨不得要吃了卫安才满意。
何况是脾气向来就不怎么好的永和公主呢。
她做的只会更加过分的。
瑜侧妃心里夸赞了一声,面上也忍不住笑意满满:“你说的是,我是该提醒提醒德妃娘娘,不能把坏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也可以让别人动手嘛。”
“正是这样。”楚景谙嗯了一声:“彭德妃娘娘也是时候该起来闹一闹了,再不发脾气,旁人只当她软弱好欺负。只是这些事,一定得瞒着父王动手,要是被父王知道了,咱们的下场就跟王妃他们也差不多了。”
这是自然的,瑜侧妃抿唇:“我跟德妃娘娘传递消息,向来是用你父王给的暗叹,只不过这些暗探并不会知道我的信件的具体内容,这也是为了防止日后牵扯上你父王。因此不怕消息走漏。”
楚景谙替她倒了热茶,亲自送到她手里:“不仅为了防着父王,还得防着在京城的楚景吾。他可是个人精,跟沈琛在一起混的那么久了,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比兔子知道的都更快。”
瑜侧妃便知道他的意思了,缓缓答应。
第二天便寄了信去京城。
临江王对这件事很是关心,因为最近往京城去信的事已经停止了----上一次挑拨彭德妃对六皇子下手的事情之后,京城那边就很是紧张了一阵子。
隆庆帝是个疑心重的人,有什么计划也只能慢慢来,一点都不能急功近利。
彭德妃这个人也是个蠢的,要是逼急了,她说出这些主意都是瑜侧妃给出的,那一切就都完了。
也因为这样,最近瑜侧妃鲜少寄信去京城了。
他有些好奇,喝了一口瑜侧妃端上来的参汤以后就道:“现在正是风平浪静了一些的时候,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
瑜侧妃面上一点儿不露,微笑着点头:“您的意思我怎么会不知道?您放心,这回我寄信给德妃娘娘,不是为了这些事,而是上一次德妃娘娘说的,圣上有意在京城给景吾指婚的事。”
隆庆帝身体越发不好,就越发的暴躁,之前露出过要给楚景吾指婚的事情来。
人选自然都是隆庆帝的亲信。
这样一来,那楚景吾就更不可能有借口离京了,处境也就更加危险。
临江王之前便一直在忧心此事,现在听见瑜侧妃提起,便肃然了脸色:“京城又有消息传来了?”
瑜侧妃微微点了点头:“德妃娘娘说,圣上原本的意思是,在平安侯的孙女儿和钱士云的侄女儿里头选一个,可是后来不知怎的,又变了主意,竟然想让景吾娶冯淑媛。”
冯淑媛?!
冯家的人?!
冯家可真是彻彻底底跟隆庆帝绑在一起,又跟临江王府不对付的人。
要是楚景吾娶了冯淑媛,那以后一举一动就都等于被冯家监视了。
而隆庆帝自然也就等于在临江王府放了一颗棋子,必要时候甚至还能利用这颗棋子随意给临江王府栽赃一个罪名。
他的脸色便更加的不好看:“京城竟然还没有传回消息来。”
“这是德妃娘娘近水楼台,直接从圣上口中听见的。”瑜侧妃缓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面色如常,镇定自若:“咱们的消息自然不可能有这么快,若是等咱们的人的消息传回来,恐怕,婚旨也就下了。”
临江王不由悚然而惊。
楚景吾是他的嫡子,身份贵重,又自来很得他的心意,是他最属意的继承人,若是他被冯家绑住,以后的事就麻烦了。
他不能折损这个儿子,便有些急切的问她:“你寄去京城给德妃娘娘的信里说什么了?”
因为有之前算计沈琛的事在前,很多事他已经渐渐不再信任瑜侧妃。
瑜侧妃也心知肚明,见他这样急切,就知道他怕自己会趁着这个机会在德妃娘娘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让这件事成真。
可是她当然不会这么蠢。
真的这么做了,那才是蠢了。
虽然冯家是个大麻烦,可是临江王不会为了一个冯家就不再重视楚景吾的,妻子嘛,虽然现在是麻烦了些,可是等到日后隆庆帝真的去了,这妻子还不是什么时候想换就什么时候能换?
她轻蹙着眉头:“德妃娘娘因为很喜欢冯家,也喜欢冯家那个姑娘,私底下跟我说,这是门号寝室。我已经尽量回绝了,跟德妃娘娘说,我不欲景吾得一门这样好的亲事,请她暗地里阻止圣上的想法,再让她私底下寻访寻访那些家世低微的…”
临江王便有些愣住了,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琢磨明白了瑜侧妃话里的意思,才忍不住道:“你这样说,德妃娘娘肯听?”
瑜侧妃便道:“我说的话,她向来是肯听的,何况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第963章 疯狂
临江王不置可否,目光略显阴沉的从瑜侧妃脸上扫过,轻声道:“很好,你有心了。”
可是再怎么说,也不该瞒着他就做了决定,而且私自送信上京,毕竟这封信他没有看过,到底是不是写的瑜侧妃所说的内容,他也不知道。
瑜侧妃知道他是在烦躁什么,做出有些惊慌的样子垂下头,害怕似地解释:“王爷,前些日子您正忙着晋王的事,这几天府里又有王妃出府…德妃娘娘那边要是没有得到我的回话,恐怕就立即下了决定,我也是没有法子…”
的确是没有法子,临江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嗯了一声,然后又重新睁开看着她:“王妃最近身子不大爽利,加上想为景行超脱办法事,因此出府清修,府里的内务,往后就要劳烦你了。”
就算是临江王妃禁足的那段日子,这府里的事也不是她说了就算的。
因此瑜侧妃是真的惊住了,惊疑不定的看了临江王一眼,才起身跪在了地上摇头:“府里的事情繁多,我恐怕无法胜任…”
临江王便挑了挑眉:“这是说的什么话?现在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吗?你的本事我是清楚的,多事之秋,你便尽心替我分忧吧。”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她不答应反而显得无用,瑜侧妃下意识的看了临江王一眼,还是恭恭敬敬的答应下来。
这么久以来,一直盼望着得到的东西真的得到了,可是却没有想象当中的那样容易和开心。
到了第二天瑜侧妃开始理事了才知道,这府中的关系究竟有多盘根错节-----她从前虽然也曾在临江王妃管理庶务的时候安插过不少钉子,可是等到真正理事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些钉子跟临江王妃自己的人比起来,简直沧海一粟。
府中的事物都早有定例,管家娘子们一个个的丈夫或是婆家都在外头跟着王爷行走,每一个拿出来都有来路,革了谁的差事都不是小事,最起码也得闹出一场风波。
因此她接过来了以后竟什么也不能动,做每件事都只能依循旧例。
她有些头痛,应付起府里的这些人便觉得费尽了心神。
楚景谙来的时候,方嬷嬷正轻手轻脚的替她按摩,瑜侧妃面上笼着一层薄怒,正闭目养神。
方嬷嬷听见了动静才停了手,恭敬的朝楚景谙行了礼。
瑜侧妃也睁开眼睛,见了儿子来,才露出一丝笑意,招手将他唤道跟前坐下,才道:“应付起这些事来就实在筋疲力尽了,咱们这位好王妃可真是,人都已经不在府里了,手还伸的这样长。”
楚景谙抿了抿唇,面色不大好的上前亲自替瑜侧妃揉太阳穴,轻声道:“母妃您受委屈了,王妃经营多年,手底下的人不少都是自从父王在京城时就跟着的,父王待他们很是重视,他们也难收服…”
他见瑜侧妃的眉头越发的皱的紧了,就顿了顿又安慰她:“不过您也不要操之过急,现在他们恐怕是还觉得王妃要回来的,所以才这么忠心耿耿。可是要是有那么一天,王妃不会再回来了,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继续这样忠心事主。”
楚景谙在她面前向来是不掩藏心思的,瑜侧妃心里突的一声,回头看他形容冷硬,便问:“出什么事了?怎么你这样怒气冲冲的?”
都是母子,没什么好隐藏的,楚景谙有些委屈又有些愤愤,半跪下来蹲在她右手边,揽住她的胳膊,有些嫌恶的道:“是京城那边的事,京城那边已经下旨,召沈琛回京了。沈琛这趟回京,肯定是又要高升了。圣上不会吝啬拉拢他,父王今天提起这件事,很为他开心。还跟郑王商量了,要替他跟卫安筹办婚事。”
这些还都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临江王跟郑王和书办他们提起来的时候说,沈琛跟楚景吾兄弟情深,他要是回了京城,以后也就是楚景吾的一个臂膀。
虽然楚景吾被封了世子,也素来都是临江王的得意儿子,可是当这件事毫无遮掩的被众人承认的时候,他这个不被那么偏宠的儿子,心里总不会那么好受的。
瑜侧妃就反手握住儿子的手,皱了皱眉头才说:“你心里难受,母妃都知道…不必想那么多,再怎么样,你同样也是你父王的儿子。就算是他更看重楚景吾一些,也是因为他是嫡子,又自幼因为沈琛的缘故在他跟前一直很得脸,他对楚景吾多重视一些也是有的。何况看眼前有什么意思?真正要看,那要看长久以后。”
等到他们料理了眼前的沈琛,然后便轮到楚景吾跟临江王妃了。
彭德妃这个棋子虽然蠢,可是胜在有用啊。
谁能跟彭德妃抗衡?现在她可是有一个太子傍身的人,加上她一直以来都是横冲直撞的,除非是活腻了,没什么人敢去触她的霉头。
等到她在沈琛那里的事情弄完了,瑜侧妃自然有办法让她想起来楚景吾跟临江王妃,并且让她好好照顾他们的。
楚景谙嗯了一声,重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母妃寄去的信怎么样了?有回信了吗?”
瑜侧妃便摇了摇头:“才四五天的功夫,便是有信,哪里有这么快的?你别急,你姨母的心思再瞒不住我,她这个人,自小就是拔尖要强的,从来没有肯认输的时候。现在林淑妃横在她前头,她早就几次三番的过问过我的意思,想着要如何了结了林淑妃跟六皇子,这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我是好不容易劝住她的,现在这个时候,正好是她烦躁不安又没人可以对付的时候,正好腾出手来对付沈琛。”
能对付沈琛,她心里一定是万般乐意的,这并没什么好说的。
楚景谙面色沉沉的点头,他现在听见沈琛的名字便觉得心慌厌烦,恨不得这个人不存在。
永和公主既然这样爱沈琛…那自然最好了。
第964章 毁掉
得不到的人,那能怎么办呢?
正常的人,知道面前的东西得不到,有的是转身就走,有的是退而求其次,可是也有一种,就是得不到宁愿毁掉,也绝不会拱手让人。
他相信永和公主就是如此。
事实上,永和公主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她在接到宫中送东西来的嬷嬷说的话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狂躁异常。
这阵子好容易修身养性,想着要出去而装出来的乖巧温顺全在这一刻破了功。
桌上的杯盘碗盏碎了一地,连茶几上摆放的花瓶都没有幸免,屋子里被她砸的一片狼藉。
伺候她的小尼姑进来的时候,简直不知道从何下脚,看了她一眼,战战兢兢的躲在门后不知道如何动作。
普慈庵不是什么好去处,多少公侯夫人们进来,照样是被修理的服服帖帖的。可是唯有永和公主,打也打过了,罚也罚过了,却总是梗着脖子不知道服输。
一开始庙里的师傅们是根本不给永和公主什么脸面的。
虽然是皇家公主,可是永安公主她们可都已经私底下交代过了,永和公主大约是永远没有回去的机会了,让她们尽可费心调教。
她们会意,自然是能有多少手段就使出多少手段来。
永和公主一开始很受了一些苦楚,自己挑水担柴,连饭也要自己动手。
她不肯,那便饿着。
饿了四五天之后,她实在饿不住了,终于开始妥协学着自己做饭烧火。
那段时间一到入夜,她的胳膊根本无法直起来,连腰都好像断了一般,肩膀上的衣服一扯开,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破了皮的通红的一片,都是扁担磨出来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这位公主也傲气的很,这些小事可以自己做,可是说什么去念经抄经,佛前思过,那是万万不能。
宫中后来也来过一两次的人,是隆庆帝派来看公主的,她直言受了虐待,虽然后来被庙里的师傅们遮掩过去了,可是从那以后,师傅们到底不敢对她太放肆,生怕她真的有朝一日能重回皇宫,回来找她们的麻烦。
正因为这个原因,永和公主最近又开始故态复萌,脾气又大了起来。
今天宫里来过人之后,她更是好像点着了的爆竹一样,将庵里闹的人仰马翻。
可是平时还很严格的师傅们这回却没站出来指责的-----大家都知道,刚才来的是彭德妃宫里的宫人,公主不像是跟之前那些人说的那样,恐怕很快便要回宫了。
这个时候,大家都哄着她尚且来不及,没有人会那么蠢来找她麻烦。
正因为这样,临时被遣来服侍的小尼姑瑟瑟发抖,目瞪口呆的看着永和公主大发脾气。
永和公主尖叫着想哭,却竟哭不出来。
这双手原本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到如今也已经粗糙得如同任何一个劳作过度的妇人的手。
还有脸,还有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种种优越之处,如今已经随着这大半年的清修而荡然无存。
她原本是金枝玉叶,却因为卫安而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被一众尼姑所欺。
而卫安,她却事事顺心如意,到了现在,竟要跟沈琛成亲了。
成亲啊。
真是可笑。
当初她心心念念着沈琛,为了他不惜抛下自尊,不要脸面,只为了能跟他在一起,可是沈琛却对她不屑一顾,对卫安情有独钟。
现在这两人还马上便要被圣旨赐婚。
他们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事事都可以顺心如意,她在这里受尽苦处,他们凭什么过的那么潇洒?他们凭什么能拥有那么多东西?
她撑着桌面强自镇定的坐下来,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
她已经不是半年前被人挑拨几句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那个公主了,这半年来的经历,足够磨平她的幼稚。
彭德妃让人来告诉她的消息。
可是从前彭德妃跟方皇后恰好是最大的对头,因为她们两宫关系不睦,甚至牵连了她跟永清的关系也势如水火。
彭德妃哪里有这么好心,只为了送个消息给她,还跟隆庆帝美言要接她出去?
接她出去?
接她出去是假,恐怕要她当棋子去对付沈琛跟卫安才是真。
她攥着手里的纸,觉得手心有些疼,又觉得似乎麻木了没有感觉,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缓缓的撑着桌面又站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能离开总是好的。
没有人真的愿意一辈子就这么过一辈子。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尚且觉得清苦的生活,对于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公主来说更加是无法忍受。
既然好不容易有机会送上门来可以从这个鬼地方脱身,为什么不呢?
至于彭德妃的打算…
就算是她真的是想借助自己的手来对付沈琛跟卫安。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沈琛欠她的。
她哪里不好?沈琛为什么就是看不上她的一片真心,非得去跟卫安那么下贱的人扯在一起?来羞辱她?
卫安就不必提,这个人最该死,勾引了沈琛又陷害了她,她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
现在有了机会,她当然要紧紧抓住。
至于彭德妃的目的?
那重要吗?
她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法儿出去了,现在却还能得到一个机会,就算是这个机会需要付出的代价大了些,那她也认了。
她能付得起。
她最终还是心平气和的吩咐了那个吓得几乎晕过去的小尼姑收拾房里,自己去了前头,让也被吓得不轻的师傅给上头带句话。
她知道,彭德妃现在身边有太子撑着,势力大的很,彭德妃想借着她的手除掉沈琛跟卫安,她也同样想利用彭德妃的势力来这么做。
毕竟能报仇呢。
她过的这么不好,就是见不得卫安跟沈琛过的比她好。
既然得不到,那就干脆毁掉好了。
她的消息送出去不久,也就是隔天,便收到了回信-----宫里派人来接她了,还是熟人------彭德妃竟然将红苕和红豆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