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之后临江王他们真的有异心,那大局已定,他名不正言不顺,也只是谋反。

众人想清楚这其中深意,都忍不住背后一凉。

如果是彭德妃,那么…

那么隆庆帝就危险了。

因为彭德妃一定会希望一击必中的,怪不得这么多太医都深夜被留宫,看来隆庆帝的情况必定极为危急。

卫老太太立即便觉得有些头晕,她们现在还不知道宫中具体的情况,可是一旦这猜测成为事实,那这一切就都没有挽回的余地,而且太可怕了。

她强撑着身体,忍着出了一身的冷汗,看着沈琛,一字一顿毫不犹豫的道:“得先去打听消息,宫里理当是有内阁的人值夜的,如果出了事,且情况极为危急,按照规矩是该送消息出来的。”

可是如果彭德妃封锁了消息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内宫中的事的确是很难透漏到外面去的,隔着宫闱,许多事就很有可操作的空间了。

耽误一晚上,有时候就等耽误很多事情。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宫门也已经落锁,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宫里不传出命令来,她们谁都不可能闯进宫里去。

有再多的猜测和担心,也没有法子,只能在外面干等着。

卫老太太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明天…就能见分晓了。”

隆庆帝总要上朝的,否则怎么跟大臣们交代,一晚上的时间,那么多太医守着,彭德妃动手了以后应该也不能再次贸然动手,否则被太医发现了,她的打算照样要落空。

还是等一等,等到明天再说,明天以后,总会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才能做出更为准确的判断和应对。

她看了一眼沉沉的天色,才道:“等着罢。”

只能等到明天天亮,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994章 把持

已经夜深了,孔供奉深夜来本就惹眼,再要是深夜回去,难免惹人猜疑,卫老太太便让他干脆在家里歇下,第二天若是有人问起来,到时候就说孔供奉是因为之前冯家的事,来讨主意,加上看女儿,便在家中休息做客的。

孔供奉因为冯家的事情牵连,虽然升职成了院判,可是因为身体还没有恢复,并没有回太医院去,他来卫家,要是想编理由,是不会惹起别人怀疑的。

三夫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见众人都凝神屏气,父亲脸色极差,也知道大约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个字都不敢问,给父亲安排好了住处,便欲言又止的道:“爹…”

孔供奉却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挥了挥手让她走:“别问了,没什么事,你们家老太太还有寿宁郡主都是聪明人,有什么事,她们都会处理的,你就安安心心的,什么也别问。问多了对你们没什么好处。”

知道的多就错的多。

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到时候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说不定为了怕牵连太广,还能得一线生机。

三夫人含着眼泪点点头,知道是真的出了大事了,回去以后对着三老爷很是惊惶的摇了摇头。

三老爷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握着三夫人的手轻轻叹息了一声:“你也别太着急,岳父大人既然是来找老太太和安安的,说明事情跟我们并没什么关系,就跟岳父说的一样,知道的多反而没什么好处,我们要相信老太太和安安,安心等消息罢…”

那一头的沈琛却一定是得回平西侯府的,多事之秋,大家的眼睛从他身上就没有移开过,他呆在卫家,就实在太惹眼了,也更容易让人对孔供奉深夜奔赴卫家的事产生更多不好的联想。

他跟卫老太太告辞之后,便对送他出来的卫安冷静的安慰:“不管出了什么事,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要太紧张,明天我会进宫一趟,若是圣上真的情况紧急,我作为外甥也作为侄子,按理来说理当侍疾的,谁也阻挡不住…有什么事,我会送消息过来。”

这样的情况卫安上一世没有遇见过,一国之君病重,而且很可能谋害他的还是他的妃子,一个不慎牵扯进去的人都是要粉身碎骨的。

她看着沈琛握住自己的手,不知为何忽然又觉得有些心安,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切都要小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也是。”

沈琛笑了笑,再握了握她的手,才转身走了。

回到平西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汉帛跟着进来,一进来便道:“侯爷,今天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不是只是去跟卫安打个招呼准备第二天跟隆庆帝请求赐婚的吗?怎么能耽搁到这么晚?

沈琛却不答反问:“今天宫里有没有消息送出来?”

他们在京城是有暗桩的,在宫中靠着林淑妃的帮忙,这么多年也经营了不少暗线,就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在宫中的事情上被翻盘。

如果跟孔供奉说的那样隆庆帝出了事,不管怎么样宫里都应该会有消息传出来,事先让他们做好准备。

汉帛就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宫里…”

他想了想才很肯定的摇头:“宫里并没什么消息送出来啊,倒是您走之后,我收到了雪松送来的一封信。”

他说着就把信从整理好的书桌上抽出来递给沈琛:“应该说的是谢公子的事,我原本想着送到定北侯府去的,可是想着您应当不久就会回来,就并没有多此一举。”

沈琛嗯了一声,一言不发的抽出信看了一遍,就神情冰冷的把信扔在了桌上,坐在了椅子上很久没有说话。

雪松在信里说的已经很明白了,茶叶的来路已经查清楚了,是从武夷山那边一路押送到了荆西的。

而雪松也已经查明白了,谢良成失踪的地方,有不少当地的人都说,的确是见过谢良成带队的走镖队伍,后来他们好像是被关外的人劫走了。

关外的人,也就是鞑靼人?

雪松暗访了许久,才发现这些当地人口中的关外人,有时候说的也不是鞑靼人,而是当地的马贼,他们是出了名的强盗,除了偷马,也替人做买凶杀人的勾当。

雪松怀疑,是有人买通了他们绑架了谢良成。

经过一段日子的跟踪查访,雪松在信里做出了判断,觉得谢良成的失踪,应该跟当初从晋王之乱里逃走的那些人有关。

沈琛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当初晋王之乱里头,有许多人都是楚景行的人。

也就是说,时至今日,楚景行当初布下的棋子,竟然还有能耐不停的在给他找麻烦。

现在原本隆庆帝就已经可能出事,要是那帮势力知道了这件事,趁机把谢家当初开矿而且跟楚王有勾结的事情捅出来,再张冠李戴,栽赃在谢良成身上,那他跟卫安都一定会受到牵连。

彭德妃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势必会利用这件事置他们于死地。

原本以为至少会有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可是没有想到,却转眼就碰上了如此大的风暴。沈琛看着面前的汉帛,过了一会儿才平静的吩咐他:“写封信给雪松,告诉他,继续查,如果发现踪迹,便见机而行,若是有机会,最好将谢良成救出来的同时,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汉帛应是,看出他的心情不好,就有些紧张的停住脚问他:“侯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琛没有瞒着他,嗯了一声点头,而后才道:“等天一亮,你就替我送封信去平安侯府,而后再送信给阿吾,让他务必要通过暗线送到父王手里。”

原本沈琛跟楚景吾为了避免隆庆帝猜疑,基本是不动用别的线路给临江王送信的,可是现在显然已经顾及不了了。

汉帛立即就知道是出了大事,神情凝重的看着沈琛,半响才答应了一声,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出去了。

第995章 见到

冬天的夜总是格外的短,还没睡多久,天便已经亮了。

汉帛自己睡的晚,起的却早,早早的起来准备给沈琛准备好进宫的车马,可他一起来,才知道沈琛竟也已经起了,正在跟青枫他们交代事情,不由便叹了口气。

这也太早了些,恐怕沈琛根本就没有合眼。

他对着窗户看了一眼,转身去给沈琛把进宫要用的东西都安排好,才又回来让人上早饭。

沈琛匆匆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准备进宫。

如果孔供奉的话是真的的话,今天隆庆帝是势必不能早朝的,而不能早朝,总该要有个说法。

也不知道到时候内宫会怎么说。

果然,等他赶到太极殿的时候,内阁诸人和众大臣们都已经在了,正缠着安公公不知道在问些什么。

楚景吾朝他使了个眼色,等他走到偏僻处便皱眉道:“二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今天有些不对劲。圣上迟迟不早朝,内阁…蒋首辅他们好像有什么秘密似地…”

沈琛的心便瞬间提了起来,他知道孔供奉昨天的话恐怕是要应验了,隆庆帝是真的出了事。

昨天太医院的太医们一个都未曾出宫,内阁值夜的首辅蒋子宁是肯定听见了些风声的,因此早上隆庆帝未来,他便立即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

现在就只看里头怎么说了。

他按住楚景吾的肩膀,低声吩咐:“待会儿不管听见了什么,都不要着急。若是里头传出消息说是圣上病了,要安排侍疾,你不要答应。”

楚景吾起初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知道为什么沈琛忽然把话说的这么严重,等听见说是隆庆帝病了,还可能要安排自己侍疾,便一下子觉得脑子里炸开了烟花。

隆庆帝要是真的不好了让他侍疾,那么他很可能就侍疾侍疾就把自己给弄死了…

他吓了一跳,还来不及问明白前因后果,就听见前头哄的一声起了争执,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朝前头看去,就看见陈御史似乎跟安公公起了争执,急忙都朝前头挤过去。

安公公正愁眉苦脸的看着蒋子宁等人打着哈哈:“太医们还在给圣上看诊,圣上如今已经没事了…”

陈御史却不肯让步,神情凝重:“不管怎么说,圣上忽然重病,我等当臣子的实在不放心,太医们都没个定论?”

向来老成持重,鲜少发表意见的蒋子宁也难得有些生气:“从前也不是没有内阁大臣侍疾的先例,圣上若是生病,我们做臣子的,总要尽一尽心意…”

安公公有些为难:“娘娘们正在圣上寝殿,恐怕大人们此时过去,不大合适。”

钱士云便紧随其后,斩钉截铁的道:“若是我们现在去不大合适,便请娘娘们定一定时间,她们不在的时候,我们前去请安,这总行了吧?”

安公公皱了皱眉头,往前后看一看,见蒋子宁众人都一副坚决的表情,便陪着笑叹气:“既如此,我便进去问一问德妃娘娘的意思。”

蒋子宁等人都点头。

百官们纵然之前一头雾水,现在却也知道了-----圣上竟然病了!

隆庆帝登基以来,还极少有不上朝的时候,向来都算得上是勤政的,现在陡然说是病了不上朝,他们都有些慌张------若不是病的狠了,恐怕隆庆帝是不肯这样的。

难道隆庆帝真的病的很严重了?

可是若是真的隆庆帝病的很重,那么…很多事情可就都得重新打算了啊!

安公公已经宣布了今天不朝的消息,众人三三两两结伴成群的出宫,心里都怀揣着心事。

楚景吾总算是找到了说话的时机,拉着沈琛有些惊慌:“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好端端的,圣上忽然就病了?”

他拉住沈琛的手都有些颤抖,要知道,隆庆帝现在要是死了,所有之前的计划都要作废,他恐怕不能活着走出京城了。

沈琛知道他惊慌,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安静下来,才压低了声音:“先不要慌,事情未必是我们想的那个样子…”

正说着,里头陈御史便大喊了一声:“什么道理?!”

他们两个人都不由得顺着陈御史的话看过去,见安公公正带着两个小太监重新出来,对着陈御史他们说了些什么。

“过去看看。”沈琛拉了楚景吾一把,等到了他们跟前就听见蒋子宁说:“圣上既然病了,太医院总得给出个说法来,什么病,怎么治,如何治,难道就都没说?!娘娘说等圣上醒来再决定宣不宣内阁大臣面圣,这如何使得?多少大事等着圣上处置?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之后的事如何安排?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到底是老狐狸,他也对隆庆帝忽然的重病昏迷起了疑心了。

沈琛跟在后头也一脸忧心的附和:“正是,首辅大人说的有道理,圣上到底是怎么了?”

安公公迟疑着,最终还是受不住众人的步步紧逼,又一脸难色的到后头去了。

陈御史借着这个空子看了沈琛一眼,二人对视,尽皆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凝重和不安。

可是同时,沈琛却又觉得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隆庆帝真的吃金丹把自己给吃的送了性命,而是被彭德妃谋害…那么事情就有转机,而且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众人焦急不安的等待了一会儿,安公公才终于姗姗来迟,这回带来的终于是个听的过去的好消息了,他弯着腰恭敬的说:“德妃娘娘说,请首辅大人和次辅大人,还有阁老们,平西侯和临江王世子到内殿说话。”

彭德妃终于松口,众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蒋子宁颤颤巍巍的,由钱士云扶着手,慢慢的往后头走。

沈琛跟楚景吾跟在后头,楚景吾百般思绪,偷偷看了一眼自己二哥,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

好不容易到了隆庆帝的寝宫,他才振作了精神,跟沈琛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埋头跟在众人后头进了内殿。

第996章 病重

内殿里的十六扇山水烫金双面绣屏风在朝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亮的晃人的眼睛,不时有内侍不安的捧着药碗瓷盅进进出出。

太医们也都神色匆匆,从屏风后头再到屏风前头,一个个的都如临大敌,神情紧张。

蒋子宁隔着帘子,先跟钱士云等人向彭德妃请了安。

彭德妃的声音细细的,好像没什么力气的从帘子后头传过来,低声让他们起身。

蒋子宁这才拱手道:“请问娘娘,圣上到底是得的何病?昨天傍晚在西苑之时,圣上还好好的,并不曾有什么异常…”

德妃似乎哭了,声音难掩哽咽:“本宫也不知,据这些奴才们说,圣上昨夜并不曾宣妃嫔侍寝,只在自己寝殿休息,不知怎的,到了半夜,圣上便忽然不好了,说是口中流涎…鼻腔内溢出黑血…”

她停顿了一瞬,才又坚持着道:“内侍们来报给本宫,本宫便慌了,赶忙宣太医诊治,谁知道孙供奉竟不知圣上到底得的是何病症,本宫便让太医院的人都留了下来,只是到现在,他们也还没有将圣上救醒…”

她说着说着便哭了。

蒋子宁众人都不由得沉默下来,不管怎么说,一个宫妃对着他们这些大臣哭,这是不大妥当的事,到时候说不得就被记在隆庆帝的内起居注里,他们到时候恐怕得青史留名了。

等了一会儿,蒋子宁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才道:“娘娘安心,圣上是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必能平安无事的。”

可是这套话他自己也不信,耐着性子听德妃唠叨了一阵她有多担心,有多辛苦的撑了一晚上,敷衍了一阵,等到孙供奉和院判他们都出来了,才唰的一声站了起来。

陈御史他们也都上前围住了他们。

太医们一个个的都神情灰败,似是有些什么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蒋子宁他们一看太医们这样的脸色,心里便都咯噔一声,产生了不好的联想,急忙追问隆庆帝的情况。

孙供奉见众人都看他,只是期期艾艾的道:“圣上…圣上脉搏急促,心跳过快,内火虚盛,舌苔呈锯齿状,体内湿热过度,此次晕倒,恐怕…”

众人都紧张的盯着他。

彭德妃在里头更是忍不住着急的催促:“到底怎么样?你快说啊!”

孙供奉干干的应了一声是,才道:“恐怕,恐怕是服食丹药过量了的缘故…”

他话音刚落,彭德妃便在里头尖锐的哭了一声,嚎叫起来:“本宫就知道!本宫就知道是那帮道士们的缘故!快!快来人,来人将他们都给抓起来,给本宫严刑拷问!”

蒋子宁他们都忍不住皱眉。

隆庆帝固然笃信道教三清,可是他最近服食的丹药相比较从前已经克制了不知多少,怎么还会忽然这么严重?导致晕倒昏迷不醒呢?

不是说不可能,可是这也太突然了。

彭德妃哭的更加厉害,隔着帘子也能听见她的哭声让人心烦。

蒋子宁只好婉转的劝她冷静些。

彭德妃收住了哭声,呜咽着道:“圣上忽然成了这样,本宫一个在深宫的妇道人家,只得依靠各位大人尽心尽力,帮扶国事了。”

她顿了一顿又道:“平西侯和临江王世子可在?”

沈琛跟楚景吾便急忙应是。

彭德妃的声音停顿了一瞬,才紧跟着叹气:“太子年纪幼小,六皇子更是还是无知幼儿,圣上平时待你们两个子侄都如同对待亲生孩子,也只得靠着你们了。”

沈琛跟楚景吾都急忙表明心意。

彭德妃才欣慰的笑了笑:“既如此,便最好了。你们两个都是听话的好孩子,本宫都是知道的,你们便留在宫中罢,等圣上醒了,自会看见你们的心意。”

果然是要留他们在宫里了,楚景吾迟疑着去看沈琛的脸色。

沈琛已经四平八稳的答应下来了,好似真的只是担心隆庆帝的身体,丝毫想不到其他地方的愣头青,还不忘记跟彭德妃告假:“外头还有些事没有交代好…”他有些赧然的挠了挠头:“娘娘,我原本还打算跟圣上求赐婚的旨意呢,现在还是要先去交代一声…”

众人一时看着他神情都忍不住有些古怪,这个时候了,还没忘记求亲的事。

让人简直没法子相信他是从福建大杀四方过来的钦差。

彭德妃显然也似乎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些笑意的在帘子背后点头:“阿琛这样有心,等圣上好了,一定会成全你的心意的。”

接下来彭德妃便又道:“侍疾的事,不知怎样安排,各位大人们是自然得安排的,后宫嫔妃们却也想尽自己的心意,不如便仍旧设了屏风?这样,若是圣上醒了,大人们也都能尽快的得到消息。”

蒋子宁众人当然没什么意见,事情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出了宫,陈御史遥遥的看了沈琛一眼,才转身上了自己的轿子。

楚景吾忍得极为辛苦,实在受不住了,才转头看着沈琛很是迟疑的道:“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琛拉着他上了马车,才一五一十的把昨天晚上孔供奉去了卫家的事情告诉了他,而后便道:“我们怀疑,圣上不是吃丹药才成了这副模样,而是中毒。”

楚景吾面色更加难看,靠在车壁上很长一段时间才问:“有没有什么证据?这样的事,不可能凭靠猜测就认定圣上是中毒的,要知道,这两种情况差别可是天差地远…”

沈琛嗯了一声才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太医们说是服食丹药过量导致,孔供奉却说圣上用的量一直很稳定,不该现在便是这个模样,我得先去问过那些真人才能确定。”

供给丹药的道士沈琛都是有数的,他虽然从来不曾正面跟他们接触,可是私底下却有联系的法子。

彭德妃现在这么激动的叫嚣着要杀这些道士泄愤,他心里已经有几分猜测了。事情可能还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彭德妃恐怕是真的出手了。

第997章 两宫

隆庆帝昏迷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京城原本好不容易松散下来的气氛霎时又凝滞了起来。五城兵马司片刻不断的在大街上巡视,不少人家干脆都闭门不出。

平安侯府却并不在此列-----平安侯掌管着宫中禁军,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阁老们家里都闭门谢客,心里不安的都想着往平安侯府去探听探听消息。

平安侯不胜其烦,平安侯夫人心里也不安的厉害,忍不住便也附和着抱怨:“这些人也不知怎的了,也不见得我们就得比别人知道的多些?都往咱们家跑,是什么意思?”

当时隆庆帝昏迷的时候,平安侯倒是的确是在宫中值勤,可是他到底是外头守卫的,里头的事他知道的也有限。

平安侯夫人很是忧心忡忡:“话说回来,圣上情形到底如何?太医们就没个说法么?”

朝代更替是局势最不稳的时候,尤其是这种时候,隆庆帝一言半语都没交代,直接便出了事,不闹起来倒还好,一旦闹起来,那就是要命的大事,不知道得牵连多少人进去。

平安侯最近有些上火,嘴巴里头都起了泡,连喝水都疼,见平安侯夫人这么说,就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放下了茶杯:“太医说的很含蓄,无非就是圣上服食丹药过量导致的…”

服食丹药过量也是中毒,他眉头跳了跳,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了,只是叮嘱平安侯夫人:“接下来不管怎么样,家里还是要安排好,吩咐他们,不该见的人别见,不该要的东西别碰。”他看了平安侯夫人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尤其是老二他们,他们素来是爱伸手要钱的,让他们老实些,要知道,有前也得有命花才行。他以为他老子最近很风光,却不知道一家人现在都踩在薄冰上,随时都可能一家子一起溺死在水里!”

这话说的就有些严重了,平安侯夫人神情紧张的呸了两口才道:“这么大的岁数了,说话永远不知道忌讳,什么死啊死啊的!呸呸呸!好好的,为什么死?!”

她抱怨完了,见平安侯端着茶杯很是艰难的喝水,心里又觉得堵得慌:“我总觉得这事儿好像不大对劲似地…”

平安侯就冷笑了一声,他跟平安侯夫人多少年的夫妻,两人向来是没有什么事要瞒着对方不能说的,见平安侯夫人这么不安,也就冷冷的垂下眼睛:“当然不大对劲,事情哪里有这么巧的。”

平安侯夫人被他说的头皮发麻,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瞬间起来了,拉住了他带着点惊慌失措的问:“老爷,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经过上次的事,平安侯夫人其实多少成了惊弓之鸟,她很清楚平安侯府的这份荣耀是根本不平的亭子,只要有风浪,随时都可能垮塌。

而这实在是太可怕的事了。

平安侯知道自己夫人是个想的多的,平常他总要安慰她的,可是这回他却只是放了茶杯,捂着嘴巴摇了摇头才慢慢的说:“到没到那个地步,谁也说不准,昨儿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你不知道…”

他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迟疑了,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平安侯夫人却忍不住,人在不知前路如何的时候,总是希望能知道更多的信息来让心里安稳一些,她殷切的看着平安侯,急忙催促他:“你出宫的时候怎么了?您倒是快说呀!我心里都快急死了…”

平安侯于是干脆压低了声音:“只知道,似乎是淑妃娘娘和德妃娘娘因为什么事情闹的很不愉快…德妃娘娘吩咐我们守在太极殿,不准淑妃娘娘探访圣上…”

其实两宫的关系向来不怎么好,不说面上水火不容吧,可是相比较从前的方皇后跟彭德妃之间的关系也差不离了,大家心里都知道的。

可是闹到面上来,这的确是还没有过的事。

平安侯夫人坐在椅子上,一脸的茫然,还没有想清楚厉害关系,只是看着平安侯有些呆呆的问:“这又怎么了呢?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自己夫妻俩是没什么不好说的,加上平安侯自己心里也藏着一摊子的事,他也忍不住,捂着嘴忍着牙痛开口:“德妃娘娘她,她好像已经认准了圣上不会醒了…”

平安侯夫人就觉得心头猛地跳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平安侯,失声道:“侯爷!请慎言!”

虽然这是家里,外头也都让人看着,能随意的说话,可是平安侯夫人还是怕的了不得,连眼睛都瞪圆了。

平安侯说的可不是小事,现在太医们都还在拼死拼活的研制药方,研究让隆庆帝醒过来的法子,大家都还不能确定隆庆帝究竟情形如何,如果彭德妃提前就知道了,那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彭德妃可能知道隆庆帝不会醒过来了,可是她凭什么这么认定?!

平安侯知道平安侯夫人在担心什么,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推开了平安侯夫人的手,就道:“我知道话不能乱说,只是有些话堵在心里,我实在是堵得难受。若是真的是我想的这样,你知不知道是多可怕的事?圣上并未留下遗诏,那么也就是说,太子殿下是要登基的,可是太子年纪还小呢,就算是解决了六皇子,可是…”

平安侯压低了声音:“可是德妃娘娘会放心吗?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别说临江王势大,哪怕临江王并不势大,只是跟当年的晋王一样,恐怕德妃娘娘也容不下他们的。现在在京城的也就是沈琛跟楚景吾了,德妃娘娘恐怕会朝他们两个开刀,拿来污蔑栽赃王爷,好彻底搞臭王爷的名声,得到大臣们的全部拥戴…”

如果德妃做得出谋害隆庆帝的事的话,那么不择手段的陷害对付沈琛跟楚景吾,从而达到让儿子顺利登基没有后顾之忧的目的,那也是极为可能的。

第998章 来问

明明家里烧了地龙,屋子里温暖如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平安侯夫人在平安侯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只觉得透心凉,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们平安侯府早就因为上次求助定北侯府卫老太太的事情跟临江王府暗地里有了某种默契,之间虽然没有过多明面上的往来,可是该有的关键的联系还是有。

如果一旦出事,那么,临江王府肯定是会要求他们做些什么的,要是他们什么都不做,临江王府还不彻底毁了他们?

可是要是做了,那么德妃这里又绝不会放过他们。

这样想来,他们现在竟然就好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平安侯夫人虽然没有上火,可是现在也觉得从喉咙痛到了牙根了,呆坐在椅子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只说到这里,还来不及再说些其他的私房话来彼此安慰,便听见外头的门被敲响了。

这么晚了,恐怕又是那样通家之好仗着关系一定要过来探问消息的了,平安侯夫人也烦得厉害,面色不大好的看了平安侯一眼。

平安侯冷冷的摆了摆手,极为不耐烦:“让大儿媳妇出面打发了吧,就说你病了,以后就拿这个借口,闭门谢客。阁老们一个个都是人精,看出势头不对,都不作声,我们在前头要是当了出头鸟,到时候两边都不讨好,哪里还有活路呢?”

平安侯夫人知道他说的是正理,答应了一声就想吩咐下去,谁知道管事媳妇儿一进来,开口却是说:“侯爷,夫人,平西侯来了…”

平安侯便立即站了起来,连手边的茶盏被拂落在地了也顾不上,惊疑不定的看了平安侯夫人一眼。

说曹操曹操到,刚为了到时候到底是帮不帮临江王府的人而烦恼,现在竟然沈琛就来了,这么巧?!

平安侯夫人转头看着他,也是一脸的惊疑不定:“侯爷,见还是不见?”

怎么能不见?

上次欠了卫家和临江王府天大的人情,这个把柄已经握在了人家手里,要是这个时候不见,到时候说不得沈琛和楚景吾就鱼死网破,把他们一起拉下水了,哪里有不见的资本?

他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理了理衣裳,冷静的吩咐:“带侯爷前往水镜厅。”

水镜厅是平安侯自己的书房,向来是把守严密的,府里除了他自己跟世子,并没有人能轻易进去。

平安侯夫人顿了顿,见他要走,急忙也跟着走了几步:“我也跟着一起去,好歹我跟卫老太太有交情,如果到时候沈琛提出我们实在不能帮忙的要求,我也能帮着说上几句话。”

沈琛中意卫安,这已经是京城众人皆知的事了。

如果不是隆庆帝忽然身体出了问题昏迷不醒,恐怕赐婚的圣旨都早已经下了,他们也都知道,沈琛肯定是会给卫家的人的面子的。

平安侯夫人也知道在利益和性命攸关的问题之前,这情谊未必能抵得上什么用处,可是到底是聊胜于无不是?

平安侯没有反对,两人快步打了灯笼进了水镜厅,就看见了沈琛的下属,急忙冲他点了点头。

汉帛也恭敬的回了礼,候着他们进去了,才在外面寸步不离的守着。

一进了花厅,看着站在水晶灯前的沈琛,平安侯便急忙笑了一声,喊了一声平西侯,便急忙上前见礼。

虽然他辈分和年纪都比沈琛大的多,可是按照爵位,两人却都是一样的侯爵,他自己道士没什么放不下脸面的。

沈琛也不失礼数的回了礼,便开门见山的道:“我听说,圣上出事当晚,是侯爷当值?”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平安侯顿了顿,迟疑了一瞬才点了点头:“虽然是我当值,可是当时我正在巡逻,并不驻守太极殿,等我听见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圣上已经昏迷了,身边的安公公惊慌失措的去请了彭德妃来主持大局…接下来的事情,我也插不上手…”

这是在跟沈琛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而后来的事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都是人精,他相信沈琛听得懂,他已经老了,其他的事力所能及的当然也可以帮,可是现在这样的大事,他是连念头都不敢动。

沈琛果然听懂了,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平安侯一眼,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轻声道:“侯爷,我只是有些事情想来问问您,至于其他的事,咱们过会儿再谈,您看怎么样?”

他不说目的,也不说帮忙,只是说有问题要问,平安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若是我知道的,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侯爷尽管问吧。”

沈琛点了点头,笑道:“侯爷也别太紧张,我的问题很简单,就是想问问侯爷,您是不是也察觉出来事情不对劲了?”

平安侯跟平安侯夫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好一会儿,平安侯才带着些恼怒的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只是掌管宫内禁军的…”

沈琛没在乎他的怒火,他淡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平安侯,冷静的道:“侯爷!”打断了平西侯推诿的话,他才不紧不慢的道:“侯爷,您要想清楚了,我知道,事不关己,大家都想各扫门前雪。可是您是聪明人,应当也知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吧?想想看那些真人们,当初圣上多看重他们,可是现在呢?圣上一旦出事,他们立即便被戴上了妖言惑众的帽子,在诏狱里受尽折磨…”

平安侯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

沈琛见状笑了一声,便又继续道:“还不止是这些,林三少也出事了,他手底下的人贪污受贿,供出了三少来,说是三少跟那些真人有勾结,是收了那些真人的银子,把那些真人的供词都给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