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和二老爷急忙肃然了脸色恭敬的应是:“娘您尽管吩咐。”

“关中侯最近在京城听说又纳了一个姑娘。”卫老太太眯起眼睛:“他的银子不多,永和公主又还未曾下降,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挥霍?云秀坊是什么地方?那是一掷千金的地方,便是咱们家的人去,也没有跟他那样一出手就是几千两银子梳拢人家花魁的。你们去查一查,他哪里来的银子,最近时常与什么人往来,可有什么古怪,然后就去告诉沈琛。”

二老爷暂时没有反应过来。

三老爷却马上就明白了卫老太太的意思,问卫老太太:“娘,您的意思是,这回永和公主的事…关中侯也知情?”

二老爷也反应过来了,啧了一声便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说得通了,永和公主是即将出降的公主,宫里看的很严的,哪怕最近圣上一开始对她的态度缓和了,可是也不容许她出宫,宫里能接触到她的,除了侍卫,便是她的未婚夫关中侯了…”

而如果是侍卫再其中传递消息的话,那关中侯为什么会忽然暴富?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这些巧合泰半都是人为。

三老爷和二老爷一听就明白了,立即不约而同的答应了下来,商量了之后便叫人出去办事了。

另一头的邹青却也有些着急。

他着急倒不是因为关中侯又去找他底下办事的人敲诈勒索了,他着急的是另一件事。

侯在繁华富丽的花厅外头,他有些焦急的探头往里头瞧了一眼,却又不敢看的太过,只是问要端茶进去的小丫头:“老爷还没出来?”

小丫头摇了摇头,她们这些底下人都知道邹青是老爷身边的大红人,见他只是再外边等就觉得奇怪:“您怎么不进里头去呢?您若是有急事,我就去给您禀报一声…”

“可别!”邹青立即瞪圆了眼睛,反应有些过激的摇头:“千万别进去禀报,我就在这外头等着便好了,你进去也不必提我。”

里头坐着的可是临江王府的那位楚景吾世子,他哪里敢去这位世子面前露面啊。

虽然他也没什么把柄露出来,可是终归那些死士都是他亲自去通知吩咐的,楚景吾这边来找蒋松文是为了之前火药从郑王府经过的事。

那帮死士虽然都已经死了,可是凡事不就是怕个万一吗?何况那天为了确保万一,他也是出现在过郑王府周围的,万一就被楚景吾瞧见过认出来了呢?

那就徒添他的怀疑了。

小丫头哦了一声,见他这么着急却又不能进去,便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她能过问的,行了个礼便小心的端茶进去了。

花厅里头布置的很是雅致,符合蒋家文官出身的身份,一应东西并没有那种流于表面的富贵,却一件一件都意境不凡,瞧着便让人很是舒适。

楚景吾却没有心思欣赏,等到蒋松文终于出来了,便急忙站了起来问他:“怎么样,蒋大人,有消息了吗?!”

之前一出事,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工部送火药向来都是有固定的路线的,因为这东西危险,因此一般不会往王公大臣聚居的地方运送,就是怕万一出事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毕竟当初刚开始的时候,神机营那边运送的火药可曾经将北城那一片的民居都夷为平地了,炸死了无数的人,听说现场惨不忍睹,那件事至今都还让住在北城那一片的人记忆尤深。

以此为戒,从此以后火药运送的路线极为严格,看守也极为严密,为的就是怕出事。

可是这回还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在改变了线路,又往郑王府那边运了,由不得人不觉得奇怪。

楚景吾之前一直跟蒋松文的儿子有几分交情,便干脆就来找蒋松文问了。

毕竟蒋松文既是工部的一把手,又是熟人,还是蒋子宁的儿子,问他准没错。

蒋松文皱了皱眉头喝了口茶,放下了茶就慢条斯理的看着楚景吾:“世子别急啊,这火药运送的事,乃是底下营缮清吏司的火房办着的,这些年来一直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这回的事,他们底下的人已经报上来了,说是路线是临时叫改了的,那批火药急着送进宫去-----西苑里头斗兽场那一片的墙出了些问题,随时可能倒塌,需要炸了重修,偏偏那几天又可能有雨,因着这个,才出了事…”

第1110章 推脱

楚景吾不是这种官场混的老油条的对手,他知道这些人个顶个的精明也个顶个的会推脱责任,一挑眉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世叔!这话您也就是骗骗我了,难不成若是到时候郑王爷回来,您也是这么说?”

“什么西苑要修,西苑的墙坏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不想着炸了,偏得那天寿宁郡主出门的时候炸?这么多年都没改过线路的,偏偏那天就改了?”楚景吾嗤笑,语气变得很不客气:“寿宁郡主是郑王爷唯一的女儿,王府里还住着他甚至还未见面的嫡子,若是真的火药炸的郑王府成了平地,到时候圣上问起来,您也是这么答吗?”

他倒是没有怀疑蒋松文的意思,他知道这京城官场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底下的人出事了,上头的人便很可能受到牵连,为着这个,上司总是喜欢保下属的,实在保不住了,才可能推出来。

这回火药的事的确闹的大了,如果真的查下去,或许难免要查出几个他得用的下属来,蒋松文怕担干系也是有的。

蒋松文知道这少年人的脾气大,深为他的这番话而惊心,面上却半点不露,看着他苦笑了一声:“世子这话说的,倒叫我有些无话可说了。我也知道您心急,毕竟这回伤着的还有平西侯…”

这才是重点,楚景吾跟沈琛的关系向来是极好的。

楚景吾深吸了一口气,冷淡着脸道:“幸好我二哥没什么大事,若是我二哥也跟寿宁郡主一样一病不起…恐怕就不是如今这么好应付的了。光是圣上的怒气,怕你们就招架不住!”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蒋松文却并不恼,摆了摆手笑了:“好了,世子也不必吓唬我,您的意思我知道了,工部这事儿的确是出了篓子,我已经让底下人把名单都给了顺天府了,这个案子不是顺天府在查吗?您若是真的想问进展,可以往顺天府走一趟。”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又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件事我们工部也的确是脱不了责任,只是…”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楚景吾一眼:“只是我听说那天除了火药,好似还有人想要刺杀郡主?这总不是我们工部所为了罢?我猜测着,是不是有什么人故意想要郡主死啊?”

他琢磨了片刻,似乎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可能,对着楚景吾便道:“您不如去问问郡主,是否有得罪的人?否则怎么至于如此?先是郑王爷出事,而后又是王妃难产,现在还有郡主出事…若不是得罪了人招致了报复,难不成真的就如同我夫人说的那般,或许是惹上了什么脏东西?那也得去庙里头许个愿…或是去道观里头打个醮…去去这晦气…”

表现的很像是一个正常人听见该有的反应。

楚景吾不以为意,却对他之前说的那几句话上了心。

也是,郑王府接连出事,这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在想要卫安的性命和郑王府完。

工部的人顶多也就是被收买了改了线路罢了。

这么一想,一直腻在这里倒是作用不大了,他叹了口气,想清楚了,便站起来同蒋松文告辞。

蒋松文亲自送了他到了门口,才让小丫头送他出去了,等一转身,便看见邹青从柱子后头转了出来。

他背着手直接进了门,听见邹青跟进来的动静,便问:“怎么样了?”

邹青弯着腰跟着他走了几步,恭敬再他不远处站定:“已经办好了,问清楚了,寿宁郡主如今已经人事不省好些天了,孔供奉还有他们自己的那个大夫都是天天过去的,我们已经布置下去了,这几天就有结果。”

蒋松文嗯了一声,见桌上盛放的葡萄颗颗圆润如同黑珍珠,拈起一只扔进嘴巴里:“这回办事妥当些,务必叫她死透,别留个尾巴。”

邹青急忙点头,闻言又抬头看着他,小心的道:“我看那位临江王世子好似对咱们起了疑心?”

“工部送火药有固定的路线,早就防着人怀疑,都已经处置好了,到时候来查也不怕,那些人你安顿好了没有?只要他们不出来乱说,就没多大的事。”蒋松文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邹青急忙应声:“都已经安顿好了,那些人做这事之前就已经心里有数,不敢乱说话的,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一定安顿好他们的家人。”

火房里头那些人的俸禄本来就不高,最是好收买的,再加上他们根本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到时候就算扛不住,招出来的东西也不要紧。

想了想,邹青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来,急忙道:“对了老爷,关中侯才是最要紧的,他恐怕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啊。”

提起这个名字来,蒋松文的眉头才是真的皱了起来,不耐烦的冷哼了一声。

关中侯这个人根本就是一团烂泥,他自己已经烂在了骨子里,便成了那等泼皮无赖,别说脸面了,这东西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是个及时行乐的人,不管在何时何地,只要有乐子,他便能过的无忧无虑,也愿意为了这乐子不顾一切。

所以他才敢在答应沈琛的盟约之后,还敢背弃这份盟约,充当他们联系永和公主的中间人。

这样的人,可以背叛盟友一次,就可以背叛第二次。

他的威胁,是有用的。

因为他已经是一团烂泥了,就不介意会更跌入尘埃一点,还总想着把所有的人都一起拖入这无间的地狱。

可是他对错人了。

蒋松文冷笑了一声,对着邹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声音凉的吓人:“这件事你动手,我不希望他说出不该说的来。”

关中侯毕竟是个侯爷,还是永和公主未来的驸马,永和公主出了这样的事,他要是说出什么,以他的身份来说,是很容易能取信于人的。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他都不能再继续活着了。

第1111章 勒索

蒋松文的府邸另外跟蒋家老宅分了开来,底下的人却仍旧是从老宅带出来的,一个个言行举止无有不妥,处处体现着世家的风范。

邹青是他父亲管家的儿子,自小陪着他一道长大,去云南历练的时候,邹青也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因此他对邹青格外的信任。

邹青却心里有数,主子终归是主子,情分再深也得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不能做逾矩的事儿,因此他见蒋松文这么一说,立即便躬身应是:“您放心。我回头就去办。”

“办的妥当些。”蒋松文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觉得烦躁:“现在楚景吾能来找我,就说明其他的人也已经有所察觉,虽然暂时肯定是想不到我身上来,可是沈琛那只狐狸,只怕略微猜一猜就会知道关中侯身上肯定有猫腻,那个家伙是个三姓家奴,谁给银子就是爹的人物,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你下手利落些。”

邹青听这话就知道蒋松文是已经极不耐烦了,他自己心里也对这个关中侯觉得作呕,就没见过这样不讲究的人。

而且关中侯要银子的数目一次比一次大,要的次数也一次比一次多,最近竟然还敢催逼着他们去还云秀坊的债-----他梳拢了一个云秀坊的花魁,数目竟有一万三千两之多。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云秀坊培养的五个顶级的姑娘都给睡了一遍,才能弄出这么大一笔账单来。

江家倒不是缺钱。

可是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人这么败坏,关中侯如今胃口越来越大,眼看着就快要狮子大张口了,绝不能再留。

邹青脑海里飞速的掠过这些念头,面上却只是瞬息的事情,立即就答应了,将这件事说完了,就又跟蒋松文说:“老爷,您是不是把这些事告诉老大人一声?就怕老大人他措手不及啊,到时候也不好给我们兜揽…”

他们做这些事,都是瞒着蒋子宁的。

蒋松文挑了挑眉,不是很在意的摆了摆手:“不必了,老爷子年纪虽然大了,可是并不糊涂,他难道不知道宫里那些关系我才能调的动?不知道工部的事情都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既然知道,可是老爷子却没吭声,那就说明老爷子还兜得住,既然老爷子都没说什么,我们还怕什么?”

他自己的父亲他最清楚不过了,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固然他是在首辅的位子上很擅于做事,可是同时他也的确是很喜欢往怀里扒拉东西。

老家修建的老宅简直富丽堂皇可以比肩圣上的行宫了,而老家那一片不计其数的地,也通通都是他们家的。

这些东西来自哪里?

难道不是都盘剥的百姓们?

他们父子都早有默契了,谁都别说谁。

邹青听他这么说,心便彻底放下了。

说到底他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这些时候要动手对付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稍不注意那就是要掉脑袋的,蒋松文到底不是什么大官儿,蒋家能作主的还得是蒋子宁。

既然蒋子宁心里都有数而且没阻止他们,他心里也就彻底放心了,没什么好再顾忌的。

既然没什么顾忌的了,他便领了命令下去做事。

蒋松文看了他一眼,低声吩咐道:“不要让我失望,那边的进度也加紧催促。”

他赌不起失败,沈琛一旦反扑,那真是要命了。

邹青飞快的答应了,又飞快的出去安排。

他正急着四处找关中侯,关中侯却主动找上门来了,带着些得意洋洋,也带着些倨傲的昂着下巴嗤笑了一声:“怎么,答应我的条件了?”

还完了云秀坊的一万三千两银子之后,他又狮子大开口的跟邹青要了五万两银子。

他说起银子的数目的时候,好似那些银子都只是石头。

可他从前可分明是抠的厉害的。

邹青阴沉着脸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皮笑肉不笑的道:“侯爷这胃口,可真是越来越大啊。”

关中侯就有些不耐烦了,听出了邹青话里的推脱之意,他牵了牵嘴角,笑的很是小人得志:“怎么了?不答应啊?”

邹青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带着些为难:“这段日子,侯爷前前后后,从我们这里也拿走了将近十万两了…我以为侯爷知道适可而止四个字如何写。”

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客气了,关中侯的脸色慢慢的变了,看着面前的邹青冷笑一声:“得了,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这银子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就直说了吧。”他说完,看着邹青,笑的志得意满:“你们可想清楚了,你们要是不给,多的是人想送银子给我花。”

邹青的眼皮便是一跳,可是他立即就按捺下来了,收起手指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问:“哦?不知道是谁想排着队给您送银子呢?”

关中侯这回学的聪明些了,皱着眉头看着他,狐疑的摇了摇头:“这些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你要是不给我银子,可多得是人想给我送,就说罢,这银子是给还是不给?为了你们,我连公主都不娶了,可知道我损失了多少?十万二十万银子怎么够?!”

这口气可真是够不小的。

邹青心里对于他这样贪得无厌越发的厌烦,想起蒋松文的交代,面上丝毫不露的笑了:“给啊,我们怎么会不给呢?”

关中侯就有些得意,给银子才是最正常的,毕竟这么大的把柄再他手里握着呢,邹青要是不给银子,他就多的是法子整死他们。

要知道,沈琛那家伙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敢算计他,就得做好被他弄死的准备。

蒋松文固然是厉害,可是沈琛难道就是个好欺负的?

真正对上了,蒋松文绝对是吃亏的那一方。

他觉得自己说对了,猜中了邹青他们的心思,抓住了把柄,就更加的趾高气扬,说话也不管不顾,更不给他们反悔的余地了,张口便说:“这样吧,我一次又一次的张嘴要钱也实在不是个事儿…”

第1112章 死路

他说,脸上忍不住带着些笑意:“不如就一次性结清了,这样一来,以后我也不烦你们,你们也省了麻烦,我保证从此守口如瓶,再不提起这件事儿,把那些事儿烂在肚子里,如何?”

能捞到更多好处的时候,当然是得捞的越多越好,否则的话,岂不是白白的受了一趟苦。他可是把公主媳妇儿都舍出去了,总得拿到更多的好处才行。

何况他给蒋松文算过一笔帐,知道他究竟有多少门路进账,也知道自己提的要求对于蒋松文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邹青几乎气急反笑了,抬眼看着他,不动声色的问:“那侯爷想要多少呢?”

关中侯仔仔细细的琢磨了半响,看着邹青的脸色,慢慢的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邹青看着他竖起来的手指头,迟疑一瞬,问他:“五万两?”

“五十万两!”关中侯一口气说了出来,仿佛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就再眼前,激动得有些兴高采烈:“我知道,蒋大人位高权重,听说他很快就要接任尚宝司少卿了,这可是个再肥不过的缺儿了,之前大人管着工部,那手底下漏一点缝儿,就是十几万两的大数目…日后再管了尚宝司,那可不就是予取予求了吗?大人想必是不会在意这些小数的…”

五十万两银子,他一张口还就说是小数目,邹青在心里重重的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这个人简直不知死活。

不过要不是这么贪心,也不会再跟沈琛定了盟约之后,还背信弃义了。

关中侯自己却浑然不觉邹青的腹诽,在他看来,自己这个要求提的合情合理。

别人不知道,可是他却是知道的,蒋松文仗着他爹是首辅,不知道做了多少欺男霸女的事儿,只不过是大家都碍着他那个当首辅的爹,才不敢弹劾。

当初他们关中清理河道,工部批了一百万两银子下来,可是到他们关中那边儿的银子,就只剩下了七十万。

当时关中侯跟当时的河道总督是极好的朋友,彼此还是姻亲,从他嘴里听的清清楚楚的,说是那三十万两是孝敬给了工部尚书蒋松文了。

蒋松文也是个够大胆的,他拍着桌子跟河道总督振振有词,说已经算过账了,河道总督修这河道,只用了六十万两,他收三十万两,留十万两给那河道总督。

当时关中侯便震惊了,没料到蒋松文贪的这么厉害-----要知道,修河道六十万两,再孝敬给蒋松文三十万两,朝廷给的一百万两那可就只剩下十万两了,这十万两,层层盘剥之下,从关中当地的巡抚到镇守太监到知府等人,分过去,河道总督那里可就几乎不剩什么了,等于就是累死累活却白忙了一场,什么也没捞到。

蒋松文这么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关中侯粗略的给他估算了一下,蒋松文当上工部尚书已经六年了,这六年里少说也得捞到了不下百万两。

再加上他之前还当了工部侍郎呢。

要五十万两对于蒋松文来说,顶多也就是九牛一毛,虽然多了些,可也绝不会影响他什么。

关中侯自认为将账目已经算的极为精准了,开的数目也正好,绝不会过分。

邹青却在心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关中侯简直可笑。

油锅里的银子都恨不得捞上来用,却也不想想他有没有那个命。

他嗯了一声,并不迟疑:“您提出的数目有些大…我自己是不能作主的,这样吧,我回去问问我们老爷…”

关中侯倨傲的扬起了下巴:“尽管去问。”他骄傲的望着邹青,意味深长的道:“今儿可不止您一个人来找我,就在您前头,就已经有不少人来跟我打听过公主的事了,问我为什么公主又说病了…”

这就是明晃晃的开始威胁人了。

邹青面上还是能带着笑意点头敷衍:“您放心,您放心,我们也不敢不上心,只是您容我们再回去跟老爷禀报一声,今儿晚上之前,我们就给您答复,绝对不误了您的事,您既然喜欢云秀坊,便尽管去,花了多少银子,到时候我们都给您报账…”

这才是像人话了,关中侯摸着胡子很是满意,嗯了一声起身走了。

邹青就拍了拍他坐过的桌子,缓慢的擦干了手,让自己底下的人进来,先面无表情的吩咐:“去云秀坊说一声,他不是新看上了那个贵姐吗?就让贵姐伺候他,务必给我伺候好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阴森森的笑了:“然后派个人去通知贵姐他那个情郎一声。”

云秀坊虽然不是蒋家的产业,可是却也是蒋家熟悉且有份的,里头的情况邹青一清二楚,也知道贵姐家里当初是当官的,只是后来她父亲犯了事,她才被迫沦落风尘。

她还有个当初就已经订了亲的未婚夫,虽然她不想拖累人家总是拒绝,可是她那个情郎却是个极有情有义的,打定了主意要帮她赎身。

贵姐也慢慢同意了,打算去给那人当个妾也是心甘情愿的。

关中侯要是真的强要了贵姐,那么…

那么贵姐那个青梅竹马要了他的命,那也是应当的,他也不能怨谁怪谁,谁叫他就那么不长眼睛,非得要拆散人家有情人呢?

蒋松文明说了要他把事情做的干脆利落又漂亮,外头不能被人看出门道来,他思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再三思虑过后,觉得唯有这个法子是万无一失的。

底下的人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答应了下来,便自己先去安排了。

邹青静静的自己再在临街的包房里头坐了一会儿,才笑了一声,关中侯可真是蠢的透顶了,不仅蠢而且贪。

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大好事,幸亏他蠢且贪,才没有把蒋松文立即就供出去,否则的话,那可真是给蒋松文和蒋家惹了大麻烦了。

他弹了弹衣袖上的灰,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掩盖住了心里的不屑和嘲笑。

第1113章 殒命

处理完了这一桩事,接下来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置。

能者多劳么,他想起自己如今在老家也有许多宅地田庄,眼眸便深了深,这没什么好说的,他做的多,蒋松文便越发的信任他。

出了门,他便双手负在身后闲庭信步似地顺着胡同往前走,极为熟门熟路的拐过了一条长街,便到了繁华的正阳大街。

从这里的锦绣楼三层包间里,能看得见不远处郑王府的正门。

想起这个,他牵了牵嘴角。

当年夏松得势的时候,他们府中对面的酒楼也跟着水涨船高,凡是要来求夏家办事的,都要在对面酒楼等着候着,看着什么时候夏家门房络绎不绝的拜访者散了,才上前递名帖封红包。

那时候光是喝一壶茶,就得七八十两银子。

没想到现在郑王府竟然也有这么一天了。

不过他当然不是来求着郑王府办事的,而是来让郑王府以后都办不了事的。

不远处的郑王府仍旧大门紧闭,几个护卫在大门口站的笔直,门口石狮子上的红绸还随风摆动。

那是之前郑王府小世子降生的时候系上的,只是恐怕过不多久就得卸下来了。

邹青悠闲的喝了一口茶,眼睛紧紧地盯着郑王府的大门。

被群狼环伺的郑王府里头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寿宁郡主昏迷这么久都不曾醒过来,孔供奉和老大夫每来一次眉头就更紧一分,让底下的人都惶惶然。

大家都知道郡主是王爷的心头肉,也都知道这位郡主之前在王妃生产的时候力挽狂澜,护住了整个王府,都不由得替她悬心。

她要是真的没了,还不知道这王府会成什么样子。

王妃毕竟撑不起来啊。

丁香匆匆的进了内院,见郑王妃正逗着小世子,便上前悄声的立在了一旁。

郑王妃将头转向她,见她急匆匆的额上还带着汗,便有些焦急的将孩子交给了一旁的奶娘,急忙站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安安那边出什么事了?”

她再有心思,不过也就是一个女人而已,府里的事她根本无法作主也做不得主,现在郑王没在,卫安就是她的主心骨。

而事实上前几次危险也都是卫安帮忙才能有惊无险的度过,她很害怕会再次出事。

丁香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摇了摇头:“不是不是,郡主没什么事,只是…定北侯府那边又来人了,问郡主好了没有,说是卫老太太想的厉害。”

郑王妃便叹了口气,看着小世子懵懂漆黑的眼神只觉得疲惫和心酸,好半响才道:“你就告诉他们,说是再过几天就好了,再回去给老太太请安。”

丁香应了一声,见郑王妃叹气,便劝她:“您也不要太担心了,郡主她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郑王妃的眉头却没有半分放松-----哪儿有那么简单啊,当天就炸死了那么多人,还有几个受了重伤的,王府也让大夫用心诊治了,可是到最后那些受伤的人中活下来的也就是一个而已。

更别提卫安还只是个女孩子了。

她抿了抿唇,想了想便接过孩子来:“我去瞧瞧安安。”

不管怎么说,这是郑王的嫡长女,她心里知道郑王对这个女儿是极为看重的,要是他还能活着回来,必定会追究此事。

而就算是他不回来了,卫安活着一天便会看在郑王的面子上护着小世子一天,郑王妃心里明镜似地,知道卫安活着才是好事。

丁香知道她心里着急,也不敢劝,只好跟在后头。

谁知道才出了门,外头便匆匆忙忙奔进来一个婆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跪在了郑王妃跟前,一跪下便片刻没有耽误的哭出了声:“王妃!出事了!郡主她…”

郑王妃僵在了原地,抱着孩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孩子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紧张焦虑,挣扎了一会儿脱离不了母亲的怀抱,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郡主怎么了?”郑王妃被丁香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连声音都在颤,一时之间只能僵硬的问出这一句话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个婆子哭的更加大声,活像是死了爹娘:“郡主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吐血了…侯爷已经让人去请老大夫和孔供奉了,王妃您快过去看看吧,郡主只怕是不好了…”

吐血了,不好了,这两个词将郑王妃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婆子,只觉得耳朵里一时嗡嗡嗡的响,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虽然前阵子卫安便开始一直昏迷着,可是太医也说了,只要好好养着,是有很大希望能醒来的。

怎么会忽然吐血呢?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孩子也不肯交给身边的奶娘,疾步朝卫安的院子里赶,等到一进院子门,看见里头蓝禾和玉清穿梭不停,两个人连脸都哭花了,就觉得脑海里轰隆一声好似火药炸开了,一时之间双眼漆黑一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飞奔着过去腾出一只手来扯住了纹绣,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啊?!”

纹绣同样也急的厉害,听见郑王妃问就险些哭出来:“王妃,我们郡主不知道怎么了…吐血了…”

她抽噎着,勉强将话说的清楚了:“大夫说,郡主原本便昏迷着不能进食,身体弱的很,让我们只能给尽量多灌些汤药下去…我们也没给郡主吃什么呀,郡主怎么忽然就吐血了呢?!”

郑王妃连话也说不清楚了,踉跄着进了屋,便闻见浓重的血腥味,一时便觉得连背后都凉了,不自觉的就收紧了抱着孩子的手。

孩子被箍的不舒服,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一时之间屋子里全都是令人心烦意乱的痛哭声。

好在郑王妃还保持着一丝理智,看向沈琛就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急忙扑过去问他:“侯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114章 死地

在她心里,沈琛跟卫安都是一样的聪明人,能耐都大的很,她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卫安忽然会吐血,情形会急转直下。

沈琛没有抬头看她,好像失了魂。

郑王妃便更加不安了,她心里知道的,沈琛对卫安的心意有多深,这些天卫安躺在床上,沈琛除了进宫便什么地方也没去过,守着卫安寸步不离。

要不是卫安的情形真的很不好,沈琛是绝不会露出这副形容的。

她吓了一跳,顾不得问沈琛了,拽住了汉帛便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汉帛急匆匆的本来要往外头跑的,现在这里头乱的很,也顾不得什么小厮不能进后院的说法了,见郑王妃拉住了自己,便抿了抿唇说:“老大夫说…说郡主这是中毒的症状…”

郑王妃还没进门,汉帛更是在廊檐下,这番对话外头的人就都听见了。

下人们动作便下意识的放的更轻,恨不得将自己当成一只乌龟,生怕会触怒了上头暴怒的主子们。

郑王妃有些站不住了,扶着廊柱才勉强站稳了,眼看着丁香焦急的从自己手里把孩子抱过去了,还仍旧懵懵的,好半响才吐出了一口气问:“为什么好端端的中了毒呢?”

汉帛好似也烦躁的厉害,甩了甩头就道:“这谁知道呢?现在我们侯爷是急疯了…先去请孔供奉来瞧瞧再说…”

郑王妃不敢拦着他,任由她急匆匆的跑了,回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只能看见隐约放下了的帐子,心中便忽的就是一跳。

也不知道素萍在里头哭喊了一句什么,纹绣和蓝禾她们几个小跑着进去,不一会儿里头就哭声更盛。

郑王妃被这些哭声弄得心慌意乱的,一时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急忙进去,却有些腿脚发软的不敢靠近,僵硬着身体喊了一声纹绣:“怎么了?!”

她根本就不敢问出那个字来,只要一想到,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纹绣哭的厉害,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帐子里头传出来:“不好了…不好了…郡主的鼻子里也开始流血了…”

郑王妃是真的站不住了,要不是身边的嬷嬷扶着,怕是早就已经倒下去了,听见了这句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倒。

旁边的沈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掀开帐子,只看了一眼,便神色铁青的重新放下了帐子,快步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又拉着老大夫进来了:“您快看看!不是说也未必中毒很深吗?可是眼睛鼻子都开始流血了…”

老大夫被他拉扯着,走的踉踉跄跄,这个时候却顾不得跟他计较什么,上前几步将手搭在露出来的手腕上,不过一会儿便面色大变,忍了又忍,还是摇了摇头道:“怕是…怕是不行了,快给郡主准备后事罢…”

他说着,见沈琛呆若木鸡恍若未闻,便将目光转向郑王妃,咳嗽了一声就道:“您让底下人去看看,府里有没有现成的寿材…还有,叫人给郡主梳洗梳洗…总得干干净净的去…”

此言一出,帐子里的纹绣素萍几个人便放声大哭起来。

外头听着声音的众人便都是一愣,紧跟着便都明白了,郡主怕是真的没了。

郑王妃面色苍白如纸,低声喃喃自语:“不会的…怎么会呢…”

一点儿预兆也没有,怎么忽然就到了这个地步了?郑王妃总觉得这恍惚是在梦里,卫安那样的能耐,多少次说是过不了的坎儿了啊,可是她还不是过来了?最后都仍旧活的好好的,怎么就这回,忽然就说完了呢?

她想不明白,想不通,眼睛酸涩痛的厉害,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泪滴便唰的一声顺着脸庞掉了下来。

老大夫抿着唇,看着沈琛如同死人一般的面色,还是硬着头皮摇头:“真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正说着,外头忽的进来了一个人,听见了这话便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