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忧心忡忡的,很怕玉清的哥哥真的不长眼跟了不该跟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是他也更担心沈琛的担忧成真,卫安会受到什么影响,因此丝毫没有耽误,就先去找了林跃。

他知道现在林跃是卫安跟前的红人,很多事卫安不便出面,便都经由他去通知赵期和何斌他们的。

林跃原本还没什么功夫,听说是他才出来见他,笑道:“今天是刮了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儿来了?平常请你可难请的很呢。”

他们俩都知道卫安现在有让玉清认蓝禾父母做干亲的意思,彼此之间既然可能成为连襟,便又更亲近了一些,林跃扬了扬下巴:“有什么事快说罢,你不知道,我最近忙的脚不沾地,郡主的床已经打好了,我得给瞧瞧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这眼看着可立即就得把床给抬到侯府去了…”

汉帛就啧了一声,坐了下来笑了他一番,才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你知道玉清的哥哥的事儿罢?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打听。”

林跃当然知道,他嗯了一声:“我知道啊,这事情还是郡主吩咐我去处理的,怎么了?”

“他欠了多少银子?”汉帛看着他给自己倒茶,摇了摇手示意不必弄这些,很冷静的问:“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跃有些吃惊:“你怎么问起这个?不会是侯爷要问的罢?”

这件事之前就已经了了,林跃也去告诉过汉帛的,汉帛当时知道了缘由之后也送过一些银子来,说是要给玉清的哥哥还钱,可是被卫安拒绝了,卫安说现在玉清既然还没出嫁,她的事便该由她这个做主子的来作主,用不着汉帛的钱。

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汉帛又来问起来,还问的是这个,林跃就有些不明白的皱起眉头来:“欠了…一万多两罢,郡主已经让我去给他都还上了,现在已经没什么欠账了,他惹上的是北边那一片的人,开的都是地下赌场,见不得人的,只能用银子填上这个窟窿,不然那些人可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杀人放火这种事儿,说不得也是做得出来的。”

汉帛面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了,一个下人,去赌竟然就敢输掉一万两银子,而且之前玉清的银子几乎都拿回去补贴他了。

他看着林跃就问:“郡主没让你好好查查这里头的事吗?他不过就是个当差的下人,在府里也不算什么有头有脸的,那帮人既然不是善男信女,怎么笃定他能拿得出银子来不怕他赖账?不会是有人故意算计他,设了陷阱给他挑的罢?”

汉帛问的这么明显,林跃就更清楚他的意思了,立即便道:“还真叫你给问上了,郡主的确是让我去查这件事,怕是背后有人算计,可是我严查了这么些天下来,并没有发现他交往的人中有什么可疑的,而据他自己说,是他自己跟赌场的人说的,他有亲妹子在郡主身边当贴身丫头,极得脸面的,多少银子都还得起,人家才把银子借给他的。”

汉帛将信将疑,私底下还是去了一趟玉清家里。

原本玉清的月例不少,加上卫安给的那些补贴,其实玉清的哥嫂但凡是能立得住想好好过日子的话,家里是一定不会差的,可是只要一看这家里到处都散着乱着的样子,汉帛就知道玉清哥嫂的为人了。

他去的时候,家里的门正敞着,里头隐隐传来细碎的叫骂声,他往里头去了一趟,才发现是玉清的嫂子在骂玉清的哥哥没出息,没个男人样子,连妹妹都拿捏不住,竟然让到手的白花花因子跑了。

看起来他们并不因为账还清了就觉得庆幸,汉帛心里更有数了,退出来去了这一条街上住着的下人家里头,打听到了不少事。

玉清的哥哥从前也赌的,可是却并不敢赌这么大的,完全就是小打小闹,也就是最近,才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张扬起来了。

有一阵子,听说玉清哥哥赚了至少三千两银子,连买地和买小老婆的话都说出来了。

别人或许还听不出什么门道来,林跃那种大管家的儿子,哪里知道这下面的脏的臭的,可是汉帛不同,他自来就跟着沈琛在这些复杂的地方打滚的,一听就听出了不对。

先是赢后是输,引着人一步一步的堕入陷阱不可自拔,这不就是赌场里头那些人设局针对肥羊的专用手段吗?

可是玉清的哥哥穷困潦倒,哪里值得人这么算计?

他立即就意识到了不对,奔赴了之前林跃说过的那个赌场,这一查更觉得不对,因为之前算计了玉清哥哥的,引着玉清哥哥来赌的那个看场的,已经辞工不做了。

他立即就觉出了这里头有太多的巧合,马上便要回去禀报沈琛。

沈琛却还没有功夫见他,一回了王府,他就被临江王给叫到书房去了。

这次的事别人不知道,可是临江王却是知道沈琛遇见了多少危险的,见了他回来,先就忍不住竖着眉毛冷冷的斥责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沈琛立即就跪下了。

这次去之前,临江王就劝阻过他,不准他去,说是十分危险,那些军户们被压榨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些卫所的千户敢压榨他们那么狠,也不是最近的事,是早从先帝那时期就开始了的,吞了多少东西,里头牵扯着多少人,这里头的水深得简直不可想象,可是沈琛还是去了。

还差点儿没命回来,临江王就少不得心里头发怒:“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跟你父亲母亲交代?这么多年,我把你养到这么大,难道就是让你去拿命涉险的吗?!”

他气的狠了,连本王的自称也忘了。

沈琛就老老实实的跪着磕了个头:“是我的错,父王还请息怒。”他说着又嬉皮笑脸的抬起头来:“可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说明这次的险冒得还是值得的。”

第1363章 谁错

“还说!”临江王简直怒其不争,伸手猛地拍了一下沈琛的脑袋:“你这么大的人了,我原本不该什么都管束着你,可是你为了一个女人,未免也太没有理智了,你自己看看你这半年来办的都是些什么事?!一桩一桩一件件的,我都替你觉得害臊!你父亲母亲虽然伉俪情深,可是你父亲也从来没有因为你母亲而耽误过自己的正事…”

“我不是为了卫安去的。”在临江王这里,沈琛自然要替卫安将关系给撇清,他看了临江王一眼,将隆庆帝催着他去找张真人的事情说了:“圣上催逼的太紧了,我思来想去,唯有这个法子能暂时避开,好让我缓一缓再想出别的对策来。”

“你骗得过我?!”临江王只是冷笑:“说到底,为什么圣上会催逼你去弄什么神药?还不是因为你为了提早成亲,所以避开我呈上了那种神药,所以才让圣上重新又燃起了希望,改变了心意?”

最近不仅沈琛的日子不好过,临江王的日子更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隆庆帝有了希望,之前恨不得全部能让临江王代管的事,现在就觉得一件也不能让他多管了。

这些时间,沈琛在房山经历腥风血雨的时候,临江王在京城也不是多好过。

是以他心里对于沈琛这个行为还是有怒气的。

沈琛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停了一瞬没说话,过后才诚恳的叹了口气,对临江王道:“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有料到人总是得陇望蜀的,我原本已经明确的告诉过了圣上,这药再也配不出第二瓶来了,可是没料到圣上的贪心过盛…”

大约还是之前隆庆帝表现得实在是太合作了,自己就把许多事给分给了临江王,身体又那么差,才会让人觉得他大约再也蹦达不起来。

临江王哪里会真的跟沈琛生气,他哼了一声就叫沈琛站起来,冷着脸道:“这还用奇怪什么?谁都是这样的,一旦事情到了最糟糕的时候,当然是从最坏的情况里头选择最有利的,而一旦事情顺遂心愿得成,就会把之前许过的那些承诺都给抛弃,这都是人之常情,我也早就料到了。”

沈琛静默了一瞬没有说话,片刻后才道:“可是这样一来,圣上只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您和我们家。”

这些临江王都已经料想到了,他面色冷淡的哼了一声:“这就由不得他了。”

沈琛一惊,好不容易才兵不血刃的走到这一步,难道最后还是要起干戈吗?他忍不住低声道:“父王,事情未必就到了这个地步…”

“你不必说了。”临江王挥了挥手,有些头痛似地:“你这半个月不在京城,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圣上将事情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了,简直要逼的人走投无路,事到如今,也唯有迎战罢了。”

他对这个位子从来就是有野心的,也从来没有遮掩过这份野心,沈琛有些无话可说,许久之后才道:“父王,我会尽力叫圣上打消这个念头的…”

临江王不置可否,反而说起了别的事来:“这回郑王府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你是怎么想的?”

沈琛不知道临江王这话是什么意思,出了这样的事,徐家对于卫家的恶意简直是昭然若揭了,都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了,自然是你死我活,没有第二种选择,他哼了一声,并没有掩饰对徐家的怒意:“圣上不是说交给林三少审了吗?这件事审出了是谁主使,那谋害宗室的罪过自然就在谁身上,郑王叔只有这一个儿子,那些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把主意动到这样的幼儿身上,都是叫人难以忍受的,简直死有余辜。”

这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了,临江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半响之后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你这么久没回来了,既然已经平安回来,郑王府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正好代表我去走一趟,看看孩子怎样了,顺便跟你郑王叔说一声,让他海涵,我最近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走不开。”

沈琛点点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临江王的态度好像太模糊了,而且问过了他之后也没有再有别的表示…

可是他也知道这回神药的事情算是给临江王挖了个不小的坑,临江王应付起这些来都已经很吃力了,就也没再多想,可他也没有立即就走,站住了没动看着临江王说:“父王,我想去看看王妃。”

父王,王妃,其中的生疏和区别可见一斑。

临江王从前是并没有什么意见的,可是这回却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你也是该去给王妃请安,她从前再有不是,可是那也是从前的事了,最近为了操办你的婚事,也算的上是用心了,你快些去吧,那些难听的话就不要说了,从此以后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我们总归是一家人。”

这些话不是沈琛想听的,他终于知道是什么不对了,眉头便紧紧皱在一起,立在原地看了临江王一眼,声音拔高喊了一声父王。

临江王看着他,仿佛也知道他的愤怒来自哪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琛,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也要替阿吾想想,若是她出了事,那阿吾要如何自处呢?再说,你跟阿吾之间的情分从此以后又该怎么算?我知道有些事或许你们是受了委屈,可是阿琛,这个世上的事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沈琛没有再继续争辩,有些时候有些话不在恰当的时候说,那就没有什么意义,同样的,有些事在恰当的时候拿出来才是把柄,可是在别人心里早已经有了定论的时候,你再拿多少证据出来,他们也是不会看的。

他定在原地安静了半响,想了很多东西,却最终还是只是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打破了沉默低低的应了一声是,转身退了出去。

第1364章 警告

等到沈琛退出去了,临江王才头痛的在长桌后头坐了下来,忽而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对一直没有声息的屏风后头的人说了一声:“出来吧。”

徐安英的二儿子从里头闪身出来,很是恭敬的对着临江王跪了下去:“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徐家万死不能报其一,以后一定唯王爷马首是瞻!”

临江王目光并没有更温和,看着他冷淡的笑了一声:“你们是随风倒的树,当初圣上看重你们的时候,可不见你们做出这样的许诺,虽然是亲近我们,可是却也是偷偷摸摸的,不肯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现在是不同了,圣上摆明了因为你们弄伤了张真人的事对你们厌恶至极,你们是无路可走了,才会来向我投诚。”

徐二老爷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尴尬,临江王说的都是实情,事实上就算是到现在,投靠临江王也不过是无奈之举,徐安英自己向来是只想做个纯臣的,可是他们这些后生自然是想着提前找好后路。

这回是因为他跟临江王妃联手把沈琛农区房山险些弄死,又设计了临江王世子的事情败露了,徐安英不想同时失去两个儿子,加上隆庆帝对徐家再也不复当初,才会叫他来求临江王的。

他倒是也没有否认,苦笑了一声便道:“王爷明鉴,其实就算是现在,我们父亲也是很迟疑的,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大哥已经折进去了,总不能连我也这样…”

这倒是说了句实话,临江王看他的目光就稍微温和了一些,找合作伙伴,没有人喜欢特别狡诈的,总是喜欢有些弱点能掌控的人。

徐家从前的投诚他看不上,因为说到底徐家真正的话事人是徐安英,他不站出来,就没有人敢说什么打包票的话,徐大老爷和徐二老爷是成不了什么事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情势对于他们极为不利,说不得要是他们不找个靠山来周旋,在郑王的步步紧逼和隆庆帝的厌恶之下,就真的可能全军覆没。

这个节骨眼上能朝他们伸出手的临江王,会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他们是不能不全心付出的。

而与此同时,临江王又更看重了徐安英一点儿,说句实话,要是不出现在这件事,徐安英是真的未必愿意投靠的,这就说明她是个念旧的人。

这些因素都综合在一起,临江王挑了挑眉:“本王心里都清楚了,你回去告诉你父亲,就说这件事本王心里有数了,你让他避着些,先上请罪折子,避一避吧。”

徐二老爷恭敬的听着,见临江王这么说,再联想之前临江王对沈琛说的那些话,心里便放心了几分,急忙点头:“是,多谢王爷周旋,王爷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

等到事情一了,他便急忙回去和父亲商量起这件事来了。

徐安英这些日子好像老了十岁,其实他的年纪相比较蒋子宁等人来说算是年轻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却跟将紫宁也差不了多少了,头发整个都白了,听见了徐二老爷说的话,他从炕上站起来,带着遮不住的疲倦皱着眉头道:“既然如此,那便按照王爷说的办吧,管家那边,你叫人去瞧了没有?”

徐二老爷在父亲跟前恭敬的立着,听他发问便急忙跟上:“是,已经叫人去看了,只是进不去,林三少管着,底下的人没有敢当着他的面放肆的,送了不少银子,可是都跟石沉大海了似地,没有动静。”

“这也是应当的,不管是于公于私,林三少只怕都不会对我们网开一面,还不知道他在里头会不会说出什么来。”徐安英取了纸笔奋笔疾书,带着些嘲讽似地笑了一声:“还以为能独善其身呢,可是临到老了,还是一世英名尽毁啊!”

这句话说得格外的凄凉,徐二老爷面上做烧,见父亲这副形容,立即便跪了下来:“都是儿子不孝,儿子不听您的话,以至于有了今天…是儿子叫父亲落入这难堪的境地了…”

隆庆帝抬了抬眼,看了他一眼,自嘲的笑起来:“起来罢,说到底,儿子们大了,由不得我做主了,我说的话你们都不肯听,才会惹出这桩祸事来,而自古以来,只有儿子不孝顺父亲的,哪里有父亲不看顾儿子的,你大哥已经折进去了,你惹上的事儿比你大哥的还要更大,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去死,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说那些没用的也没什么意思了,还是朝前看吧,但愿这回你父亲能押对宝,到时候好歹也算得上用名声给你们子孙后代博了一个富贵。”

他一口气挥毫写完了请罪折子,又立起身来问已经站了起来的徐二老爷:“沈琛已经回来了?他有什么动作没有?”

徐二老爷应了一声,提起沈琛的时候不自觉的带着些恨意:“还没有,刚到京城呢,进了宫去…”

他把之前听见的对话跟徐安英都复述了一遍,末了就道:“沈琛也算是把王爷给坑惨了,如果不是他为了一个女人多事,献上那什么神药,也不会叫圣上又改变了心意,现在王爷骑虎难下,他倒是拍拍屁股什么事都没有。”

徐安英若有所思,坐在圈椅里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想什么事,过了许久,等到徐二老爷咳嗽了几声,才重新睁开眼睛,对徐二老爷道:“我想起一件事,要给王爷写封信,你现在便走一趟,替我将信交给王爷,这封信至关重要,除了王爷,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否则我们便都玩了,你听清楚没有?”

徐二老爷见他说的郑重其事,便下意识的挺直了身子,急忙道:“是,您放心,我都知道,一定会亲手交到王爷手里,绝不会再让第二个人瞧见。”

徐安英点了点头,神情凝重的写了一封信,斟酌了许久,确定无误之后,才封上了火漆交给了儿子,再三叮嘱:“一定要亲手交给王爷。”

第1365章 图穷

正被徐家父子背后念叨了一遍的沈琛去了王府后院给临江王妃请安,因为快到傍晚了,之前又已经听说了沈琛回来的消息,临江王妃正看着厨房交上来的菜单,添减了一番之后听见是沈琛来了,便叫人把他给请了进来。

“前天还听见阿吾不断的追问他父王,问你何时回来,可巧今儿就回来了。”临江王妃双手交叠在膝上,仪态万方的看着面前的沈琛,微笑道:“回来了就好,我刚才还担心呢,怕你迟了赶不上婚礼,这可幸好赶上了,否则的话,我得急着叫你父王派人去寻你回来了。”

眼前的人真是陌生的可怕,小的时候起沈琛就敏锐的察觉到舅母对自己的不喜,她看他的钥眼神总是冷漠又带着些审视的,像是在看贼一样,让他很是难堪,可是就算是那样,沈琛也没有因为这些就对她有什么不满,他始终因为舅舅的缘故而对她也心生感激,感激她能容纳自己,可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过去的那个会情绪外露的妇人已经转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外表看上去温柔和善,私底下却做着杀人不见血的事。

他望着临江王妃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才笑了一声:“王妃,听说前些日子,您曾经在酒楼见过郑王妃?”

那时候她还对郑王妃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话,临江王妃的笑容不变,看了沈琛一眼:“是啊,唉,那时候王妃她也是六神无主了,见了我就求我,让我劝你把救命的药给她,我念着她的一片慈心,便答应了,只是还来不及去跟你说,这事儿就解决了,听说是太医受了徐家管家的贿赂,所以才做了此等禽兽不如之事,我已经送过礼物去看过郑王世子了,也不知道他如今好些了没?我们两家本是至亲,如今更亲上加亲了,原本就该好好亲近的。”

沈琛却并没有接话,只是带着些审视的哦了一声,才道:“听阿吾说,王妃最近很喜欢徐家的姑娘?阿吾的年纪也差不多了,王妃心急他的亲事也是有的。”

忽然扯到了这里,临江王妃心里便砰砰的跳了几下,才面不改色的说:“是啊,你的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再加上他如今在兄妹之中也是最大的,总得开始相看了,免得耽搁了好时候。”

“可我却觉得徐家实在是居心不良。”沈琛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出了这桩事,大家都已经知道徐家的嘴脸了,就像现在,若是我不知道您的为人的话,只怕也要多想了。”

这话实在是讽刺的意味太深了一些,临江王妃终于变了脸色,冷淡问道:“是么?我倒是不知道,你会多想什么?”

“多想一想,我一出城卫家就出事,郑王府出事又跟徐家脱不了关系,之前徐家偏偏又跟王妃亲近,这回王妃还曾经碰巧遇见过郑王妃…”沈琛观察着她的表情,最终还是轻笑了一声:“总会有些惶恐的吧?只怕以后别人会把王妃编排成那等阴险奸诈的小人,连自己儿子的婚事都能拿来做筹码陷害他人。”

这话说的就太过了,就算是从前沈琛对她已经不满至极,可是脸上却也从来没有露出来过,更没有过这么不给脸面,直言呵斥的时候的,临江王妃只觉得脸上带着一直好好的面具陡然被人扯下来了,将自己的真实面目都暴露在了许久不见的阳光底下,被晒的火辣辣的疼痛,冷哼了一声勃然大怒:“你在胡扯什么?!你真是疯了,我为了你的亲事辛辛苦苦的操持,你竟所这等悖逆之言来讽刺我,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沈琛寸步不让,地狱临江王妃的反驳只觉得腻味,同样报以冷笑:“王妃若是这么说,那可愧不敢当,真正会天天打雷劈的,想必是那些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连孩子都可以利用的人。我也知道王妃不喜欢我,既然不喜欢,彼此分开不必见面便是了,何必闹得这么鱼死网破的地步呢?”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他也没有再给彼此留余地,反正脸面已经撕破了,再要去自欺欺人才是真正的恶心自己。

沈琛没再给临江王妃口灿莲花的机会,径直冷笑:“王妃,有些事骗的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您凭着良心说,这一次的事当真就跟您没有半点关系?徐家到底是怎么攀附上父王的,这其中的原因,我想我们都心照不宣吧?这事儿就算是拿出去叫天下人评论,恐怕大家也不会相信您,说您真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所有的事只是徐家那个管家自作主张吧?”

这一连串的问话已经将临江王妃问的变了脸色,她冷冷的看着沈琛,手里还拿着今晚晚宴的菜单,态度终于彻底冷淡下来,慵懒的将手里的菜单往旁边一扔,靠在椅背上哦了一声:“既然你都知道,那你去跟王爷说啊,或是去跟圣上说,看看圣上和王爷是不是也跟你嘴里的天下人一样,相信这件事是我的手笔?”

她此刻将对卫安和沈琛的厌恶毫不遮掩的露出来:“你说的对,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过好日子,所以不惜自己下地狱,也要拉着你们一起,你们凭什么能花前月下的过一生?你们想过景行当初是如何的凄惨不甘吗?!”

“那关我什么事?!”沈琛终于忍不住暴怒:“我让他杀人了吗?我让他竟然有对父王取而代之的野心了吗?他死了是他咎由自取,是你纵容溺爱,与人无尤!你要怪,为什么不怪你自己品行不端,为什么不怪你自己从来不曾引导他走过正路,反而总是迁怒这些无辜的人?照你这么说,我们就只能听凭陷害,等着他的处置,然后引颈就戮才是对的?!”

临江王妃面色铁青,丝毫没有迟疑的咒骂出声:“你没说错,要是你真的聪明,当年就不该进我们家的门,你这个丧门星!”

第1366章 告密

临江王妃将手里的菜单往前奋力一扔,几乎要扔在沈琛的脸上,人也紧跟着站了起来:“你还有什么脸面指责我?!如果不是你这个丧门星进门,我会跟王爷离心?景行会为了我憎恨他的父亲?!这一切的灾难都是你带进来的,你这个从来没有安好心,童年便克死父母亲的灾星,克死了你父母不算,还把你的族人也都克死了,你都没地方去了,否则但凡是沈家还有一个人在,你怎么会进我们家的门?!”

这番话说的刻毒至极,临江王妃身边的秦妈妈不安的瞪大了眼睛,急忙尴尬的上前拦住临江王妃:“王妃,您快别说了,这些气话哪里能说呢?”一面又转过头去朝着沈琛笑:“侯爷别放在心上,这是王妃气急了,气急了才这么说的…”

“是不是气急了,王妃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沈琛面不改色的一脚踩在那菜单上,冷淡的看着那烫金的大红色的封面落下了自己的脚印,对着上头的临江王妃如同是对一个最陌生的路人:“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那就不必藏着遮着了,好叫王妃知道,我住在这里,是因为我的舅父是王府的主人,是因为我的母亲是他的亲妹妹,王府作主的还不是你,如果有一天,这王府是你说了算了,我也不会再踏进这道门。至于你说的楚景行的死,你要是执迷不悟,那我就再跟你说一遍,他不忠不孝不义,这样的人,再死十次,也是理所应当,让他那么痛快且还保留了尊严的死,已经是我手下留情。这回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王妃既然不想操办我的婚礼,那正好,我也不想碍了王妃的眼,更不想我的妻子也跟着我一样来受这些不该受的委屈,你大可直接去跟圣上和父王表明,我绝不会有二话!”

他说完,再也没有看临江王妃一眼,转身就出了房门。

临江王妃从来没有受过沈琛这么强烈的抵触,更没有被沈琛这么指着鼻子骂过,一时之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忍无可忍的将手边的东西都摔了个粉碎,怒气冲冲的指着沈琛的背影大骂。

秦妈妈又气又急,急忙去拦她:“王妃!您何必跟他逞口舌之利呢?!这件事都根本无处去说的…您真是…”

秦妈妈急忙替临江王妃拍背顺气,心里对于临江王妃的怒气很茫然:“您不是都已经计划好了吗?等他成了亲,自然有他好受的…”

临江王妃心里烦躁异常,猛地推开了她的手,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她当然也知道跟沈琛起冲突是不明智的,可是她原本计划的好好的计划被打乱了,哪里真的就能那么容易接受呢?

费尽了心思,还以为沈琛一定是会死在房山的,可是现在沈琛没死就算了,全须全尾的回来了,竟然还来她面前挑衅,说什么楚景行该死的这些鬼话,真是叫人忍无可忍!

她暴怒的猛地攥紧了拳头,好一会儿才被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而给惊醒,伸手拿了帕子一点一点的擦拭自己手里的血迹,平缓了语气坐在了主位上:“这件事…本来就不关我们的事,你不要说漏嘴了。、”

她看了秦妈妈一眼,带着警告冷笑:“知道这件事的,我身边除了你,没有被人,去跟徐家联系的,也只有你丈夫而已,你们两口子是我身边最得用的人,什么都是我给的,要是背叛了我,你们可知道后果!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沈琛说的言之凿凿,临江王妃心里的确是有些担心他会掌握证据,可是想到自己从来没有出面过,心里也就放心了许多,只要秦妈妈两口子嘴巴紧,也不怕沈琛会翻出花样来。

秦妈妈被她的目光看的心里发麻,急忙再三的表明自己的忠心,生怕临江王妃会质疑她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一家子的命都是握在临江王妃手里的,哪里敢去跟临江王妃做鬼,牵扯的实在是太深了,几乎做的每一件坏事都有他们的份,他们再蠢也知道绝不能说出来的。

临江王妃没什么耐心了,挥挥手叫她站起来,又冷笑了一声对她说:“既然他都说了,不要我操办这个婚礼,那你就去跟王爷说一声,这个婚事我不能管了,再管下去,到时候婚礼出些什么幺蛾子,岂不是还是都要赖在我的头上?”

秦妈妈有些迟疑:“王妃,这样怕是不好吧?王爷原本便已经…若是再这样说的话,会不会触怒王爷?”

毕竟临江王重视沈琛是大家都知道的。

临江王妃冷笑了一声:“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要我办婚礼,不想让他妻子也受委屈,你没听见他是怎么说的吗?这是他自己说的,又不是我主动不给办的,要怪也怪不到我身上,这短短几天,我就看看还有谁能给他操办起这个婚事来!这个不省心的逆子!”

秦妈妈觉得不大好,却也没有法子,只好去跟临江王妃转移话题:“对了王妃,侯爷回来了,清霜那边…”

“让她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再要是不长进,老天都帮不了他!”临江王妃已经丝毫没有兴致,冷然道:“到底能不能绑住沈琛的心,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秦妈妈应了一声是,知道临江王妃正在气头,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也就不再多说,退了出来去找吟霜,想让吟霜去小厨房要些燕窝粥来给临江王妃平心静气,谁知道吟霜却不在,只好摇了摇头,去找底下的丫头办事了。

吟霜却正在沈琛跟前,她向来在临江王妃跟前都是少言寡语的,算得上是话少的,所以沈琛对她的印象不深,被她拦下来之后还以为是临江王妃叫她来的,绕过她便要走。

谁知道她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侯爷,我有话要跟您说!是关于郑王府世子的病的!”

沈琛及时站住了脚,看了她一眼,才道:“哦,是什么话?”

第1367章 背叛

吟霜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很紧张似地,吞了一口口水,才带着些结巴的告诉沈琛:“我…我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曾经,曾经王妃吩咐秦妈妈去找过徐家的管家…”

沈琛站住了脚,看了看回廊尽头,皱起眉头阻止了她:“你跟我来。”

吟霜见他说完了便往前走,急忙站了起来小跑着跟在他后头,一路到了沈琛之前居住的跨院,现在准备给沈琛办婚礼,到处都装点得很是喜庆大气的院子,低垂着头站在一边。

沈琛早已经叫人将院子里的人都遣走了,单独叫了吟霜进屋,蹙着眉头看着她深思了片刻,才问她:“你刚才说,听见王妃吩咐秦妈妈去找徐家的管家?找徐家的管家做什么?”

吟霜揪着自己的衣摆很有些不安,踌躇着没有动作,直到看见沈琛皱起眉头仿佛很不耐的样子,才低下头以微弱的声音道:“听见王妃叫徐妈妈使人去告诉徐家的管家,说是…说是让徐家的管家跟施太医透露,说是您手里有神药,让他告诉王妃他们知道,让王妃去找您要这个神药来给世子治病…”

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侯爷,我…”她有些艰难的跪在地上朝着沈琛磕头:“你救救我,王妃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的!”

沈琛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哭泣就有变化,他坐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忽然发问:“你为什么来告诉我这些?”

吟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还是尽量在沈琛的审视之下硬着头皮解释:“王妃…王妃让我…”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沈琛一眼,似乎非常难以开口,却还是闭上眼睛道:“王妃让我当您的通房…”

沈琛若有所悟,看着吟霜问:“你不愿意?”

“不是!”吟霜如同是被惊了的兔子,立即摇头:“只是…我知道您对郡主一往情深,王妃让我去,也不是真的叫我做通房…我不想…”

“我知道了。”沈琛站起来看着她:“你出来的事,想必王妃已经发现了,肯定会起疑心的,你不必回去了,就在这里等着我的消息吧。”

吟霜松了口气,等到沈琛已经看不见身影了,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刚才那番话也不知道沈琛信了多少,她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瑜侧妃,瑜侧妃却让她来告诉沈琛,并且还告诉她,若是沈琛问起原因,就说是临江王妃打算把她给沈琛做通房,她原本很担心沈琛会带着她去质问临江王妃,可是现在看起来,沈琛并没有这个打算,那就好了,她重重的松了口气。

临江王妃的性格喜怒不定,而且根本没有重视过她,她留在王妃身边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常常换来的都是一顿打骂,可是帮了瑜侧妃却不同,就跟瑜侧妃说的那样,现在王妃跟沈琛之间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两方闹下去,不管是谁吃亏,最后瑜侧妃都会帮她,让她脱离苦海的,她投靠瑜侧妃才是最好的方法。

沈琛并没有直接去找临江王,出了王府大门便直奔平西侯府,谢良成和汉帛他们都早已经等着他了,见了他就把之前查出来的事都跟他说了。

汉帛还咳嗽了一声皱起眉头说:“我看,还是要把玉清她哥哥给抓起来问一问,这件事恐怕也是有人指使,虽然我相信玉清是绝不可能对郡主不利的,她哥哥却不是个靠得住的人物,说不得就趁着玉清不在意的时候做出了什么对不住郡主的事。”

这也是之前沈琛疑心他的地方,沈琛点了点头,见谢良成似乎也有话要说,就挑了挑眉:“阿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必遮遮掩掩的。”

“虽然徐家这回推出一个管事来顶罪,可是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这肯定是王妃在背后授意,你心里对于这件事有什么打算没有?”谢良成咳嗽一声,言简意赅的道:“还是那句话,要是你这回还是不能把王妃怎么样,只怕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我都知道。”沈琛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跟从前一样回避这个问题:“你放心吧,我已经想好该怎么办了,只是这件事,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毕竟能叫我父王做下这个决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能处置临江王妃的说到底只有两个人,一是临江王,二是隆庆帝,隆庆帝心里对于临江王府的事现在自然是巴不得管一管,可是这件事却不能让隆庆帝来管,否则沈琛和临江王的父子情份也只怕就到头了,临江王是不会希望隆庆帝插手,叫天下人嗤笑自己家宅不宁的。

谢良成听见他这么说,面色就更加缓和了一点儿,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玉清虽然不必怀疑,可是还是让汉帛去问问,她有没有什么不仔细的地方,或是对她哥哥说过什么关于安安的话。”沈琛显然是早已经想好了:“另外还有一件事要你们去帮帮忙,王妃身边的秦妈妈是她的心腹,她有一个丈夫和一个儿子,我想让你们想法子,用引诱玉清哥哥的法子,将她的儿子引诱上当,找个机会绑了。”

秦妈妈是跟着临江王妃到现在为止最久的人了,要是没有绝对的利益牵扯,她是不会背叛临江王妃的,只能用她的儿子丈夫的性命来让她知道知道该怎么取舍了。

谢良成打了个响指:“这件事我去办,保证不会叫他们事先收到一点儿风声,然后呢?”

“然后,就该在那个徐家的管事身上下功夫了,晚上我会去见见林三少,到时候问问三少查出了什么。”沈琛揉了揉眉心:“有了这些东西,房山那边我也给王妃准备了一些礼物,想必我父王不会再因为念旧情和顾面子放过她的。”

谢良成的眼睛就亮了亮,他早已经看临江王妃极为不顺眼了,听见沈琛这么说,就知道他这回不会再心慈手软。

第1368章 礼物

稍晚些从侯府出来,沈琛便准备了些东西径直去了郑王府。

他是郑王府的常客了,又即将是郑王府的新姑爷,底下的人见了他都笑盈盈的称呼一声侯爷,争先恐后的进去报信了,不一时郑王亲自在书房先见了沈琛。

一见沈琛,郑王便先问他:“进宫去了?”

沈琛点头:“先进了宫,把房山的事跟圣上交代了,现在过来看看,宝哥儿好些了吗?”

说起宝哥儿,郑王的脸上还是有些余怒,他沉着声音摇了摇头:“已经尽力了,施太医说,他原本下手就是…所以能挽回到如今的地步,已经是孔供奉和老大夫尽了全力了,再要更好也不能了。”

提起这件事,郑王闭了闭眼睛,忍住眼睛里的酸痛,愤恨的问沈琛:“你刚从宫里出来,圣上有没有跟你说,打算怎么处置徐家?”

这回的事绝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郑王冷笑了一声紧跟着又道:“若是圣上不能给我一个公道,那我就自己给自己一个公道!”

任何一个做父亲的人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的痛苦,徐家的人不择手段到令人发指,郑王的耐心是已经到极限了。

沈琛很明白他的感受,咳嗽了一声就道:“现在圣上对于徐安英倒是真的已经厌恶至极,只要林三少那边查的出足够的证据,圣上是不会徇私的。他原本就对徐安英已经很不满了,虽然徐安英本人很小心谨慎,做事都很顾圣上的想法,可是他那两个儿子想贴我父王的心可真的算得上是司马昭之心了,圣上早看他们很不满了,加上这回徐大老爷在家里修房子把张真人给砸伤了,是犯了圣上的大忌…”

郑王松了口气,见沈琛这么说便点点头:“徐家实在欺人太甚,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只怕真的要当我是好欺负的了,觉得谁都能骑在我头上拉屎。”

他不过就是没跟其他的兄弟们那样有野心罢了,可是偏偏就是最没有野心的人的日子最难过,这么多年来,他不争不抢,可是得到了什么?妻离子散,差点家毁人亡,说不得真的只好做个恶人,可能还能少被人欺负一点儿。

可是沈琛的眉头却没有半分的舒展,他叹了口气,见郑王不解的看过来,抿了抿唇便据实以告:“王爷,恐怕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就算是徐家完了,真正的凶手还是逍遥法外。”

郑王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下来,见沈琛是这个表情,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件事是不是跟王妃有关?你已经确定了?”

沈琛摇了摇头:“是跟王妃有关,至于确定不确定,等良成那边传来消息,就差不多了。”

郑王于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真是能耐的过头了,什么都能拿来算计了,好歹两家之前关系也算是不错,她竟然能朝一个小孩子下手?!就为着记恨你们两个?!”

这个理由实在是匪夷所思,可是有些偏执的人的想法你本来就是摸不透的,郑王问沈琛:“那你打算怎么做?我知道五哥的性子,他怕是不肯在这个节骨眼伤处置她罢?要是真的牵扯了王妃,事情反而麻烦了。”

“所以明面上不能牵扯王妃进来,父王爱面子,也好名声,要是这件事被外人知道了,只怕反而要坏事了。”沈琛扬了扬眉毛,并未多做什么解释,径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让圣上定了徐家的罪,至于王妃那边,虽然不能闹的叫天下人都知道,可是这件事原本也只需要父王一个人作主就是了。”

郑王攥紧了拳头,对于临江王妃已经厌恶已极,许久才嗯了一声,垂着头半响才道:“我看,她也的确是不适合当个国母,这样睚眦必报且有心病的人,要是真的登上中宫之位,该如何服众呢?但愿五哥能懂的这个道理。”

何况这样的女人在家里作主都已经能把家里弄得天翻地覆了,如何能承担更大的责任?

沈琛显然也是如此想的,笑了笑便道:“父王是个聪明的知道取舍的人,不过他也是个…更不喜欢折腾的人,所以这件事,最好是速战速决,我已经让良成去查了,还有三少那里,一旦有消息便会报给我,到时候我会去交给父王,到底是怎么样,还要父王自己来决定。”

郑王嗯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又问沈琛:“这一趟很不容易罢?也亏的你还能兼顾京城的事,替我们安排好了对策,不然的话,没有你那封密折,只怕圣上不会对徐家动手的。”

沈琛挑了挑眉有些无奈:“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我自己挑起来的,我实在是太低估了人对权势的贪欲了,圣上现在一直逼着我去找张真人再配药,已经有了威逼利诱的意思,只怕要是我不能给他一个交代,我跟安安的婚事又有波折。”

郑王被他说的头痛不已,没料到事情绕来绕去现在又成了麻烦回了自己身边,啧了一声便叹气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你有什么打算?再给药?那你父王岂不是也要恨你了?”

“我已经跟父王提起过了。”沈琛皱着眉头:“父王好似早已经有了准备,跟我说让我只需要敷衍就是,我看父王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原本早就接到了圣上的旨意从江西回来了的,可是你看现在,情势起了多少次变化?这回以为稳了的事情又成了这样,父王心里只怕是不会开心的,我怕父王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

郑王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迟疑着张大了嘴巴:“这…不至于罢?五哥也应该清楚啊,圣上也就是回光返照,真要是不给他药了,他又能怎么样呢?要是真的逼宫…都辛苦到这一步了,换来这个名声,只怕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好事啊。”

不过他也理解,真到了这个地步,任是谁都会被逼疯的。

第1369章 现实

他有些苦恼的笑了一声,向来都很是清俊的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就更要快了,不然只怕你父王根本顾不上这件事,王妃的确是个心腹大患,留着太久了,越拖就越麻烦,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大家也来的更干脆一些,省的我们时常提心吊胆,时刻得防着有人会算计我们。”

沈琛点了点头,两人再说了一遍房山发生的事,郑王对于临江王妃的大胆和狠辣简直叹为观止,忍不住便道:“有了这样的娘,难怪能养出景行那样的孩子了,她怎么就想不通呢?要是她但凡能放宽心想开一点儿,景行这孩子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更不至于最后是这么个结局,作为母亲,不把孩子往好路上引,反而做出这种事来…幸好阿吾不像他哥哥,否则的话,事情便更是叫人头痛了。”

沈琛也苦笑:“说起阿吾,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这次的事,虽然我们都知道王妃是罪有应得,可是阿吾却一直希望我们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的,要是王妃出事,我也不知道我们的感情能不能跟从前一样了。”

郑王沉默了一瞬,难得的想开了道:“这也没有法子,阿吾也该知道了,两方要是能调和那还罢了,可是看看王妃的架势,他是个好孩子,到底谁是谁非,想必心里自有一杆秤的。”

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不由得站了起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宝哥儿那边只怕也已经看完病了,我们一道过去看看宝哥儿罢。”

沈琛也跟着站起来:“正好,我这里有张真人给的药…”

等到了宝哥儿房里,郑王妃和卫安都正看着太医写完了方子,沈琛对卫安微微笑了笑,转身将张真人给的药交给老大夫和孔供奉:“这是张真人给的,并不是丹,而是药,还劳烦二位瞧瞧,是不是符合宝哥儿的病症,这药是张真人在看了我写去的信,结合了宝哥儿的症状配出来的,若是能用便用,若是不能用,便罢了。”

郑王妃有些不可置信,实在没料到沈琛竟然真的去了张真人那里求了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等反应过来,只觉得又是惊喜又是愧疚。

当时她一直责怪沈琛和卫安自私,觉得他们是不尽心找借口,可是现在才知道,沈琛和卫安原来没有一个人是不把宝哥儿当回事,一直都是她自己在枉做小人…

她哽咽着握住卫安的手,很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道谢:“安安,多谢你们…”

不管怎么说,对于连隆庆帝都推崇备至的张真人给的东西,郑王妃是含着无限的期望的。

孔供奉和老大夫两人仔细的看过药方之后,也都点头:“真人医术精深,这药方虽然我们也有不懂之处,可是对于强身健体,只怕是极好的,也适合世子服用。”

郑王妃更加惊喜,急忙吩咐人去拿水化开先给宝哥儿用。

郑王忍不住失笑:“你也太急了一些,宝哥儿不是刚吃了供奉和老大夫的药吗?也该问问这药是不是相冲。”

趁着他们一直纠结这个问题,沈琛对卫安使了个眼色,便笑着退了出来。

等到卫安出来,便看见他正倚在院中的杏树下抱臂悠闲等着,他这个人做什么都自带一股写意,连等人都显得不急不躁的,自成一道风景。

见了卫安,他便挺直了脊背,等着卫安到了跟前,才笑起来:“来的晚了些,先跟你父王说了一会儿话才过来,是不是等的很久了?”

卫安摇了摇头,问他跟郑王聊的是什么。

沈琛便促狭的笑起来:“岳父跟女婿之间还能聊什么?总归就是岳父警告我,说我若是对你不好,便要给我好看。”他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拍拍胸口:“好险,幸好我是个对感情忠贞不二又重情重义的,否则岂不是要被岳父大人给收拾了?”

他一口一个岳父大人叫的极为顺口,卫安却被他弄的脸红,忍无可忍伸手揪住他腰间的肉拧了一把。

沈琛便低声叫了一声:“呀,疼,别往那儿拧…”他低着头在卫安耳边道:“等咱们成了亲,随你怎么折腾…”

卫安眨巴眨巴眼睛,虽然听不明白,却知道这绝不是什么正经话,手里的力度便更加大了。

沈琛叫了一声,忍不住蹦了起来,惹得卫安实在忍不住发笑,才道:“好啦,看你一直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的,有什么好害怕的?有我在,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很多话别人说出来没什么信服力,可是经过沈琛的嘴说出来,便叫人油然而生一股心安,卫安点了点头,见沈琛这么说,便问他:“你这么晚才过来,又在父王那里呆了这么久,是不是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果然什么都骗不过她,沈琛揉了揉她的头发,领着她往外走:“是啊,正准备告诉你,这件事说到底都是临江王妃跟徐家合谋弄出来的,她针对的从头到尾就是我们两个,只不过现在变本加厉,连我们身边的人,连郑王府的世子都敢下手了而已,要是再不让她清醒,这种没了理智的女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恶心的事来。”

卫安站住了脚,她早已经有了预料,可是听见沈琛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愤怒:“她连一个小孩子都能狠得下心下手,更恐怖的事怎么做不出来?只是就像你说的,王爷要是不听不看,哪怕是我们都知道事情是她做的,又能有什么法子?真要是闹到鱼死网破那一步,只怕我们之后的日子也不必再过了,王爷看我们也会跟看仇人没什么分别,你跟王爷的情分,也经不得这么被考验罢?”

这是最残忍的现实了,临江王的确是重视沈琛,也愿意在允许的范围内给他最大的宽容,可是这范围绝不包括对他的帝位起什么反作用的东西。而临江王妃的丑闻,恰恰就属于这个范围之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