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薛老太太皱眉,没有以前的爽利。

薛明看着心头大惊,问道:“祖母,您…您总不能真的要把周表姐嫁给蔡彰吧?他是个浑人,房里虽然没有人放人,可是满京城青楼也好楚馆也好他都养着人呢,这样的人表姐跟着他哪还有好日子过。”

“她是我外孙女,我怎么能把她往火坑里推!”薛老太太打断薛明的话,“这件事暂时不要再提,等你姑母到了我再和她商量吧。”她自己都后悔那天松口承诺周文茵,后来仔细思量,越发心疼薛霭。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薛霭可是薛氏的将来啊,她怎么能忍心让周文茵拖累薛霭。

薛明太了解祖母的性子了,若是她真打定了主意,决不可能这么犹豫不决的,也不可能任由周文茵就这么背着不好的名声不明不白的住在这里。

他气的紧紧握了拳头,咬牙切齿的道:“是不是大哥不愿娶她?!”

“你胡说什么。”薛老太太低声喝道,“以后这话不要随便乱说,季行明天就要入馆了,这话说出去岂不是坏他的名声,你大哥对你当初做的事既往不咎,你就更加要感恩戴德记着他的好才是。”

薛明暗怒不已,咬牙切齿道:“他的名声是名声,那周表姐呢,您就不管了?”

薛老太太捧茶喝着不说话。

“那好。”薛明像是故作了勇气,大声道,“大哥若是不肯娶,那我来娶表姐,您把表姐许配给我,我非但不嫌弃,还会更加百倍的照顾她,爱护她!”

薛老太太惊讶的不得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薛明:“…泰哥儿…你…你怎么能对你表姐…”

“有什么不可以。”薛明一副站得直行得正的样子,“她和大哥能定亲,为什么和我就不行,难不成祖母是觉得我配不上表姐?”

自己的孙子怎么会配不上别人,薛老太太只是惊讶薛明对周文茵暗生情愫,不悦的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对你表姐动了情,为何我一点都不知道。”

“从小我就喜欢她。”薛明大声道,“若非我顾念兄弟手足之情,我根本不会忍到今天。”

薛老太太一拍桌子,怒道:“现在不提,以前她可是要嫁给季行的啊,你还没有廉耻之心,竟然对她…”说完,仿佛想起什么来,颤抖的问道,“那文茵呢,文茵知不知道?”

薛明垂着眼帘否认:“表姐一向循规蹈矩,她…她不知道。”

薛老太太不相信,在一个院子里住,薛明的心思别人不知道,周文茵不可能感觉不到,她皱着眉对两个人大失所望:“你们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祖母!”薛明不耐烦,“您不相信我,怎么能不相信表姐呢。”

薛老太太审视的打量着薛明,见他虽面红耳赤,可却没有半点隐瞒心虚的样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要不然这兄弟夺妻的事,可真是丢人。

“我告诉你。”薛老太太斩钉截铁的不容商议,“就算文茵和你大哥的事成不了,我也不可能同意把她嫁给你,这一会儿哥哥,一会儿弟弟,往后你们还要不要见人了?难不成我们还是那贫贱愚昧的人家,兄弟共用一妻不成!”

薛明很难堪,回道:“您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兄弟共用一妻,她和大哥又没有成亲,就算成了亲又如何,外族不还有兄终弟及的例子嘛。”

“你大哥死了吗?”薛老太太压着声音,像是听到了多么难以入耳的话,气的发抖,“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

薛明觉得说不出话来,不想听薛老太太继续教训,抱拳行礼告辞出去。

薛老太太指着薛明的背影和陶妈妈道:“你听听他说的话,还兄终弟及,也不知道羞耻!”

陶妈妈垂着头只当没听见。

薛明大步流星的出了烟云阁,刚走到小花园的岔路口,就看到方幼清的贴身丫头站在前面,见他过来就迎了上来朝他行了礼,道:“二表少爷,我们小姐在假山边等您。”

薛明一听到方幼清的名字,就仿佛从脚后跟开始蹿着火的,气不打一出来,他也不说话转头就朝假山边上走。

幼清朝路大勇摆摆手示意他躲起来。

“你找我什么事。”薛明环臂目露凶光的看着幼清,发现她的额头红肿了一块,就有种解气的冷笑了起来,幼清云淡风轻的立着,讥笑道,“二表哥求亲被拒了吧?我猜,老太太大概会觉得你寡义廉耻,竟然喜欢自己的嫂嫂吧。”

薛明大怒,逼近一步喝道:“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好吧。”幼清无所谓的样子,“正如我给你的信中所言,你和周姐姐之间过的太苦了,我实在是想帮帮你而已…”

薛明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冷笑着看着幼清:“你帮我?”

“没有永远的敌人。”幼清笑着道,“二哥读的圣贤书,这句话大概是听过的吧。”

薛明一副懒得和幼清说的样子,不耐烦的道:“有话就说,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磨嘴皮子。”

“好吧。”幼清很好脾气的样子,“若是以前,你对周姐姐再好,大约你们这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在一起,你也看到了老太太的态度,就连她都觉得,就算周姐姐嫁给别人,也不可能再转一手嫁给你。更何况,她和大哥的婚事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就算是把命给她,这事儿也成不了…”薛明像是被人揭穿了心事,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幼清只当没看见,又道,“不过现在情况就不同了,虽然嫁给你也不是多好的选择,可是总比嫁给蔡彰好吧,至少你会对她好不是吗。”

薛明第一次没有出声反驳幼清。

“不过,你想要成还是很不容易啊。”幼清露出很同情的样子,“真是苦命的鸳鸯,命运多舛。”

薛明想到周文茵前几天的自缢,昨晚的高烧,心疼不已,怒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笑话我的?告诉你,方幼清,这件事我还没有和你算账,你得意的太早了。”说着,就朝幼清扑了过来,可不等他上来,假山里头就有个人高马大的人跳了出来,一脚带着风的踢在薛明的肩膀上。

薛明蹬蹬蹬的后退了几步,噗通一声栽在地上,随后双手就那人反剪住。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幼清还是惊的一跳,心有余悸的望着路大勇,等路大勇把人制服了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路大勇出手,没想到她的身手比她想象中还要灵活。

她放了心,居高临下的望着薛明,故作轻松的道“我要不带着人,怎么会一个人来见你。”又道,“我约你来不是为了取笑你,我也没那好心情取笑你。”

薛明啐了一口,道:“虚伪。”

“随你怎么说好了。”幼清笑着道,“薛明,我们作笔交易怎么样?我帮你和周文茵,让老太太和姑父还有姑母点头你们的婚事…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就成。”

薛明瞪着幼清,显然不相信她:“你会这么好心?”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把我和周表姐配成对,你好和大哥双宿双栖?你这个恶心轻浮的女人。”

“结果怎么样,大家都有眼睛看,我是什么人也不需要你来评价。”幼清皱眉道,没好气的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答应我就继续往下说,要是不同意,那就各自安好…不过我告诉你,这件事大概也只有我能帮你了。”说完示意路大勇把薛明松开。

薛明从地上爬起来,惊疑的打量了一眼路大勇,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武艺高超的人。

路大勇防备的护着幼清。

“你说说看。”薛明盯着幼清,冷笑道,“怎么做交易,你想做什么?”

幼清看了眼路大勇,过了这么些天路大勇依旧没有打听到卢状元在哪里,她不想再耗费时间,所以只能剑走偏锋,更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了,就和薛明道:“你想办法从刘嗣祥口中打听到一个叫卢恩充的人下落。”

卢恩充,薛明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他歪着头迟疑了片刻,突然面色大变的看着幼清:“你打听他做什么?”一顿又道,“难道你想将当年的舞弊案翻案?”忍不住讥笑起来,“就凭你,真是痴人做梦。”

“这和你没关系,你只管盯着你的周表姐就成。”幼清毫不势弱的反讥,“到时候你带着答案来找我,我定能助你达成愿望。”

薛明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这个疯女人心不小,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朝堂的水那么深,她一个女人能做什么…可是,方幼清有句话说的对,虽然周文茵现在很悲惨,但是不得不说,对于他来说却无异于是最好的机会。

薛霭不娶,蔡彰不能嫁,若想保全她的名声,最好的选择就只有他了。

可是祖母今天的态度他看的很清楚,肯定是不会同意了…方幼清很聪明,这一点他始终知道,或许她真的有办法帮助自己。

什么交易不交易,互相利用罢了。

等他和表姐的婚事一定,他就能抽出手来将这个女人收拾了。

至于那个什么卢恩充,只要舅舅真的知道,那对于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似乎并没有什么损失。

“好!”薛明似笑非笑的看着幼清,“三日后我会再来!”

幼清颔首:“不过,我只能保家里几位长辈点头,至于周姐姐会不会同意,薛姑奶奶会不会同意,那就不在这次交易之中了…”

姑母一向听祖母的,只要祖母同意她不会反对,更何况表姐名声都已经这样了,至于表姐…她应该会同意吧。

薛明不再犹豫大步而去。

幼清见他走远扶着绿珠长长松了口气,路大勇觉得薛明这人反反复复就是个小人,不足为信:“小姐,他真的行吗?”

“只要刘嗣祥真的知道,薛明一定有办法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幼清对薛明还是有信心的,“他有了答案我们再行事。”说完抚着胸口,吩咐路大勇,“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不要被人发现,这几天好好休息,若是薛明真的给了我们卢状元的地址,大概还要麻烦你亲自去找人。”

路大勇点了点头,回道:“小人明白。”话落,灵活的钻进两边的长青树丛里头。

“小姐,您胆子越来越大了。”采芩忍不住埋怨,“要是二表少爷…可怎么办。”

幼清失笑,道:“不入虎穴不得虎子,薛明这种人只有我亲自和他谈,他才可能同意,换做别人他可能连信都不会信。”

采芩想想也是,可依旧是心有余悸:“方才奴婢汗都惊出来了,二少爷那样子就跟饿狼似的。”说完摇了摇头,“不过他对周表小姐是真心实意的好。”

人有很多面,薛明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周文茵真的是一心一意。

晚上薛镇扬下朝回来,用过晚膳和方氏夫妻两人在房里说话,方氏将白天薛霭说的事和薛镇扬说了一遍,薛镇扬的反应不出所料的大怒,方氏劝了许久才没让他去找薛老太太:“我们心里有数就成,撕破了脸往后你和周姑爷还走不走动,姑奶奶回来我们还认不认?”

“这个丫头,怎么会变成这样。”薛镇扬满面失望,“若是不成,就将他送回广东去吧,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方氏也觉得这个主意最好,道:“姑奶奶没几天就要启程了,琴儿大婚的时候她应该就能到了,到时候让文茵和她一起回去吧,这段时间妾身会派人仔细照顾她,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又叹了口气,“我们季行怎么这么不顺利。”

薛镇扬也是头疼不已,好好的婚事折腾成这样!

“辽东的民变之事已平,圣上明日就要在西苑祭天动土建造祭台,我作为监理之一会很忙碌,家里的事你都费心了。”薛镇扬握着方氏的手,因为方幼清的事他有些愧疚,“季行正值入馆,给几位学士和大人留下好印象的最佳时期,我的意思,让他索性搬到馆里去住些日子,一来他认真努力别人也会对他另眼相看,二来,怕家里在惹出什么事来,影响到他!”

“住到馆里去?”方氏有些舍不得,可想了想还是店了头,“妾身听您的。”说着想起来薛霭明天就要去报道了,就道,“那妾身去给薛霭收拾行李去。”

薛镇扬颔首和方氏一起走:“我随你同去,正也有话要交代他。”夫妻两人去了外院。

第二日一早,薛镇扬去了西苑,薛霭则搬了出去,家里一时间就冷清了下来。

幼清依旧给方明晖做着衣裳,又和采芩将衣服熨烫好吹干放进箱笼里,忙了一个早上正准备歇下来,全婆子提着裙子闯进来:“方表小姐不好了,那蔡彰带着人又上门了,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难不成还敢抢亲不成,幼清并不在意,道:“他这回是带了打手了?”

“确实是。”全婆子道,“锦乡侯的徐三爷和寿山伯的郑六爷一起来给他助威呢。”

幼清忍不住回头,望着全婆子重复道:“郑六爷?”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素来不和,郑家的人怎么会和徐家的人走在一起了,还帮着蔡彰没脸没皮的胡闹!

太奇怪了。

------题外话------

月票,月票,哈哈哈哈~!

072 百态

方氏气的红了眼睛,和陆妈妈道:“走,我到是要看看,光天化日的他们还能抢亲不成。”说完一鼓作气的往外走。

“太太。”陆妈妈低声道,“抢亲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若再容他们闹一通,咱们家明天可就真成笑话了。”现在就已经是笑话了。

方氏摆着手人已经往外面走:“笑话就笑话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绝不能让步。”走了几步还是停下来吩咐陆妈妈,“你让周长贵立刻去找焦安,问问老爷这会儿在做什么,有没有空回来一趟,若是老爷不回来就去请大少爷…”说完,想到薛霭今天第一天去报道,咬牙道,“算了,还是请三少爷回来吧。”

“奴婢知道了。”陆妈妈扶着方氏,想到薛潋回来只怕没什么用,小声道,“要不然,请祝大人来一趟?”

实在不行就只有祝士林了,方氏想也不想点头道:“那就请他过来。”

家里有个男人坐镇总归有底气一些。

主仆两人边走边议论着,一路到了外院的花厅,蔡彰不知道和徐鄂说了什么,正哈哈大笑,惹的里外小厮纷纷冒着头往里头看,方氏气的心口都疼,她皱眉进了门,里头坐着的三个人还算知礼纷纷站起来朝方氏抱拳行礼。

三个人身份都不低,方氏则是侧身避过还了礼。

方氏在主位落座,抬眼打量几个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三位京城闻名遐迩的膏粱公子。

蔡彰长相不出色,但因最为年长气势到是不错,徐鄂瘦弱皮肤雪白,生的俊美,但因为长期混迹烟花之地,身体有些亏空虚弱的样子,至于郑六爷,方氏就想到了刘氏说的话,也不知道和武威侯府的二小姐议亲议的如何。

郑六爷与当今皇后娘娘乃是嫡亲的姐弟,长相也和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浓眉细目身材高挑,倒不是似外间传的那样女气很重,眉宇间英武飒爽,比起前头两位可谓是人中龙凤了。

她也暗暗奇怪,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明里暗里的斗了几十年,为了后宫的权利斗,为了储君之位斗,连带着徐郑两家也是势同水火,素不来往。

到是没有想到,今天竟在她们家聚齐了。

“蔡公子。”方氏望着蔡彰,“你这么几次三番的上门闹腾,到底意欲何为。”

蔡彰心里有底气,这姑娘家名声最重要,如今周文茵什么都没了,嫁给她可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想到这里他笑着道:“夫人,在下可是真心实意的求亲。”

方氏气的不行,求亲有你这么求的吗,哪家谈婚论嫁不是媒人出马,就是没有媒人那也是父母之间的事,怎么也不可能让小辈自己来说事儿,她冷笑着道:“倒是不知道如今京城风气如此开放,婚事也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竟是要自由论婚嫁了。”

蔡彰眉梢一挑,满不在意的道:“夫人此言差矣,我前头可是请了媒人,可是被府上的妈妈一顿好打,现在我就是出重金也没人原意来了。”说完很无奈的样子,“您看,我也不是胡乱行事,这不是请了徐三爷和郑六来作证人了嘛。”

方氏就去看徐鄂,徐鄂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闻言捧着茶盅胡乱的应付了两下。

郑六爷到是醒着的,可是板板整整坐着,一副别人欠了他三百两没还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

方氏本来就不善言辞,如今心里一气更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就低声道:“既然如此,那今天就当着两位的面把话说清楚。第一,那丫头本也是我的侄女,她的婚事自有她的父母做主,此事我已写信去广东告知她父母,他们同意不同意只得再等答复。其次,蔡五爷口口声声说诚心诚意,可我们家却没有看到半点诚意,你这分明就是将我们薛氏当做泥人,随你拿捏,实在是欺人太甚。”说完站了起来,“我们老爷不在家,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么多,还望蔡五爷不要诚心刁难,否则我们就只能公堂见了。”说完吩咐马福,“马总管,送客!”就昂首挺胸的出了花厅。

马福笑眯眯的进去请几位出去。

蔡彰被方氏一通训顿时沉了脸,又见一个小管事进来赶他走,更加不高兴,就左腿架在右腿上,露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对这方氏的后背影道:“夫人要是不同意也成,那我现在就进宫求一道赐婚的圣旨去,到时候你们就是想不同意也不成。”话落,指着马福,“上茶!”

方氏气的立刻扶稳了陆妈妈,她真怕自己晕过去。

这边周文茵听说了外院里闹腾的事,她急得团团转,见半安匆匆跑进来,她急着问道:“怎么样了,舅母将人打发走没有。”

“没有。”半安回道,“那蔡五爷说要进宫求赐婚的圣旨去。”

周文茵脸色一僵,不敢置信的重复道:“求赐婚的圣旨?”她见半安点了头,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办,怎么办。

蔡彰和钱宁关系好,他去求道赐婚的圣旨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太后娘娘的侄儿和皇后娘娘的弟弟…

“小姐。”半安也吓的不得了,“要不然我们去求求老太太吧。”

周文茵摇着头,思绪乱的理不清。

去求祖母有什么用,祖母难不成还敢抗旨不遵!

难道她真的要嫁给蔡彰吗,她不要,就是死她也不嫁。

“老太太毕竟是长辈,总比您自己在这里着急要好吧。”半安劝着周文茵,自己心里也似惊涛骇浪一般,她是小姐贴身的丫头,小姐一旦出嫁,她要不然就是陪嫁过去,要不然就是跟着夫人回广东…

陪嫁过去,蔡家那样龌龊的人家,小姐没有好日子过,她哪里还能有将来,跟着夫人回广东,也不会比陪嫁好多少,只会随便给她指个人嫁了了事。

“小姐。”半安拉着周文茵,“先去烟云阁再说。”

周文茵被半安扶着,也顾不得重新梳洗一番就去了烟云阁,薛老太太也正焦急上火,听陶妈妈说蔡彰要求圣旨也是手足无措,正吩咐人找薛镇扬回来,一见周文茵过来,又是蓬头垢面的,她生气的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身体还没好吗。”让半安扶她进去,“再大的事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形象,你瞧瞧你,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周文茵哪里还有心情讲究大家闺秀的举止,抱着薛老太太道:“祖母,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嫁给蔡彰,便是死了我也不愿意。”若只是求亲,她根本不担心长辈会同意,可是若求圣旨,那情况就会不同了。

“把门关了。”薛老太太拉着周文茵进了暖阁里说话。

幼清听到时也愣了许久,问道:“蔡彰真这么说?”绿珠点点头,“千真万确,太太气的不得了,又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让人去请祝姑爷来一趟,先把这几个人轰走才成。”

“蔡彰到是机灵。”幼清若有所思,想到了和薛明的约定,若是蔡彰真去求了圣旨,薛明定然不会再遵守承诺,她拉着绿珠低声吩咐道,“你去外院看看周管事在不在,若是她不在你随便喊个什么人都成。”又道,“让人去锦乡侯府上找徐二爷,让他把徐三爷领回家,若不然大家就官衙见了。”若说徐鄂最怕的人,大约也只有不苟言笑的徐二爷了。

“哦,哦。”绿珠轻声道,“那徐二爷来成吗?”

幼清不多做解释推着绿珠赶紧去办事,绿珠只得匆匆去外院。

“小姐,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太太这会儿满头的愁,您给她出出主意?”采芩觉得奇怪,要是以往小姐肯定是最见不得太太受委屈的,今儿却一反常态的在房里耗着不出去。

“还是在自己房里安全。”幼清摆着手,徐鄂在外头呢,谁知道会不会鬼使神差的碰上,采芩道,“那赶走了徐三爷,还有两个呢。”

幼清没说话。

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锦乡侯府的徐二爷到了,徐鄂一听到徐二爷来了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徐二爷冷笑着望着蔡彰,道:“蔡五爷要娶美娇娘是好事,可这些事儿该有长辈做主,你一个小辈在这里耗着是打算逼薛侍郎?”不等蔡彰回话,他又道,“你要怎么样我不管,但是不要拉着我三弟。”说完视线就跟刀子似的往徐鄂身上一投,低着声音道,“你若不走,牡丹阁的账单我就让人送到父亲跟前去。”

徐鄂一愣,顿时站直了,半句话不说的跟着徐二爷走了。

蔡彰轻蔑的和郑六爷道:“真是不够义气,来之前还说不办成事绝对不走的,如今他先做逃兵了。”又道,“孜勤,还是你最讲义气。”

郑六爷本名郑辕,表字孜勤。

“他不是向来如此,你又何必提出来说一句。”郑辕板身坐着,马福见走了一个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刻让小厮进去添凉茶,说是添茶不过是烦了客人,添一次赶一次客罢了!

不等小厮进去,就见方表小姐身边的绿珠姑娘来了,马福笑问道:“姐姐有何贵干?”

“马总管。”绿珠笑眯眯的和马福耳语了几句,马福听着满脸的惊讶,问道,“这…成吗?”

绿珠也不知道成不成,就觉得有趣,笑道:“不管成不成,您也没有做错什么事。”

马福想想也对,就立刻让人去内院请了个长相普通的小丫头来,又在她身上左一层有一层的扑了香粉,觉得还不够又用熏衣的香熏了熏,小丫头一脸懵懂的端着茶托进去,蔡彰闻惯了胭脂香坐着倒没什么,可郑辕却仿佛受不住似的,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你这是怎么了。”蔡彰兴味盎然的打量着郑辕,私底下相传他闻不了胭脂水粉的香气,还近不得女子的身体,是个断袖龙阳君,皇后娘娘为了掩饰他的癖好,还逼着他说亲事…

郑辕脾性难捉摸,他也只是怀疑还没有敢试探过,蔡彰望着倒茶的小丫头,就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觉得这事儿比求亲有意思多了。

“没事。”郑辕皱着眉用帕子捂住了口鼻,面色淡然,但是眼底厌恶之色实在是盖也盖不住,那小丫头走过来放托盘,揭开茶盅的盖子,哧哧的添水,然后重新盖上盖子,郑辕有些忍无可忍的道,“你快出去,我自己来就成。”说完就盖茶盅的盖子。

小丫头哦了一声,拿了茶托就要走,马福跟着进来,照着丫头耳朵就捏着道:“死丫头一点事都做不好,还不快跟郑六爷赔罪。”话落就一副要把那丫头朝他这边推的样子。

郑辕眉头一拧如临大敌般抽身而起,险险避开。

蔡彰激动的站了起来,像是窥视到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兴奋的看着郑辕,难不成他真的是有龙阳之好?那郑家可就真是后继无人了…

难怪皇后娘娘非要逼着他成亲呢。

蔡彰眼睛发亮,连自己来的目的都快忘记了。

郑辕的慌乱不过一瞬,余光中蔡彰猥琐的打量他尽收眼底,眉头微沉他低声道:“时辰不早了,看来你今儿又是无功而返,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话落负手出门,蔡彰忙跟过去笑道,“你瞧你,可是说好了来给我做见证人的,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办成你就走,我多没面子。”

郑辕挑眉:“那你便去求圣旨罢。”他打量着薛府高高的内院围墙,“想必薛家还没有这个胆子拒婚吧。”又道,“可要我帮你去和皇后娘娘求一求?”

蔡彰闻言一愣,顿时回道:“这点小事怎敢劳皇后娘娘费神。”他笑着勾着郑辕的肩膀,又想起来他可能是断袖便立刻将手抽回来,“我到宫里走一趟,找钱公公不就成了。”

“那也好。”郑辕微微一笑,“那此处也不便多留了,走吧。”话落大步而去。

蔡彰扯了扯嘴角,回头打量了马福一眼,暗暗惊奇,这薛家一点大的总管事都知道这些秘辛事,还懂得用手段,真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他心里转了几个弯和郑辕并肩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行人司的祝士林急匆匆的赶过来,三个人在门口对上。

祝士林目光一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抱拳和两人见礼,蔡彰向来对这些寒门子弟不屑,便昂着头没有回礼,三个人擦肩而过…祝士林等两人出了门就招手喊来送客的马福,问道,“怎么走了,可说了什么?”

“说是要去求圣旨赐婚。”马福朝外头探了探头,“大老爷也不在,大少爷又不好临时回来,就只好请您来了。”

薛家有事能用得上他,他当然高兴,祝士林和马福一边往智袖院走一边说着方才的事情,马福将轰走郑辕的事说了一遍,祝士林惊讶的停下来,问道:“你说是方表小姐让你这么做的?”方家表妹怎么会知道郑辕有这些怪癖的?

马福点头:“要是郑六爷不走,蔡彰还不知道要磨到什么时候呢,上次来大老爷在家里他不敢造次,这一次家里没人挡门面他就有意欺负放肆起来。”又道,“没想到方表小姐的法子还挺管用的。”

蔡彰的为人祝士林清楚,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我先去见过夫人。”就进了智袖院。

方氏听到祝士林来了亲自迎他,祝士林行了大礼,方氏请他落座:“得亏你来了。”她叹气,一个头两个大,“…他们赖着不走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去宫里求圣旨,这可如何是好。”周文茵她再不喜欢,可也不愿意她嫁给蔡彰,一旦周家和蔡彰结了儿女亲家,他们和济宁侯也算是姻亲了,这以后来往怎么也避不开的。

那样的人家,他们不想惹更不愿意沾上。

“是求圣旨,没有说是求太后或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吧?”祝士林已经知道了先前徐鄂也在的,指不定蔡彰就站着徐郑两家去宫里求懿旨,方氏点头道,“是说求圣旨的。”

祝士林松了口气,宽慰方氏:“既是求圣旨那就不用怕,此事交给我去办!”他站起来朝方氏拱手,“耽误不得,我即刻赶在蔡彰前头进宫去。”

方氏连问他一句怎么办都没来得及,祝士林就匆匆出了门。

这边郑辕目送蔡彰打马走人,他顿时沉了脸,吩咐身边的小厮:“想办法去薛府打听一下!”他要知道今天的事是薛氏有意而为还是只是巧合而已…

若是有意为之,那对方是什么目的,竟是当着蔡彰的面对他用这么低劣的手段。

“爷!”他身边的常随低声道,“小人说句不得当的话,您今儿这薛家其实不该去的,蔡彰更加不能帮,他做的事太缺德了。”

郑辕冷笑一声,负手信步走在巷子里,天蓝色长袍迎风鼓动:“你懂什么,祭台开工祭天圣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道了一句家和万事兴…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举一动多少双眼睛看着,几位皇子一哭一闹多少人居心叵测的侯着,他们做不得的事,我们就要做这手臂这眼睛…就等着今天这一闹,各处的反应吧。”

常随恍然大悟似的,又想起来薛镇扬背后的夏阁老和南直隶以及浙江的文官集团来…身上惊出一身的冷汗,朝郑辕佩服的道:“小人愚钝,还是爷想的周到。”

“学着好了。”郑辕摆摆手,“蔡彰虽爱沾花惹草,可也不是那没见过女人的,他这么死缠烂打的若说没有目的我都不信。”又道,“只等他求了圣旨赐婚就能觑之一二了。”

主仆几人呼喇喇的在街上走着,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他方才派出去的常随回来道:“小人抓了方才的丫鬟,那丫鬟说是府里一个姓马的管事听了另一个丫鬟吩咐才这么办的,说爷怕胭脂水粉和女人,只要这一招一处爷保管在薛家待不住…”

郑辕停下来,皱眉道:“什么丫鬟不丫鬟的,丫鬟又是谁的丫鬟?”

“这个…”常随没有打听出来,害怕的道,“小人…小人接着去打听。”再问下去就是人家内院的事了…六爷平日里可是最不屑的。

郑辕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一进家门济宁侯郑大夫人便逮住了他似的,念道:“…我正要去找你,你姐姐又托人回来叮嘱你,若是武威侯刘家的婚事你实在不满意,那你就自己挑去,随便哪个歪瓜裂枣,随便瞎眼耳聋的,只要你娶一个回来给我摆在家里,怎么着都成!”又道,“孜勤啊,你姐姐宫里的事一桩接一桩的,你不能给她分忧,也不要再给她添麻烦,那刘家的婚事拖了半年了吧,你也不点头也不摇头,我们若是这么拖着人家也说不过去,那姑娘翻年也十六了,若是不成我就回了人家,若是成我就把婚事定了。”

郑辕眉头紧锁,忍了又忍的道:“那刘家能养出什么好人来,你回了吧。”说完也不想再和自己的娘多纠缠,“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郑大夫人急的团团转,人家像她这个年纪孙子都能喊着要定亲事了,可她的儿子都二十大几的人,竟是连亲事都没个影子,以往她还想着娶个名门闺秀或是小家碧玉…如今只想着,只要是个正常的女子,哪怕是个要饭的她也能高高兴兴的把人娶进来。

郑大夫人实在是无奈至极。

幼清听到外院的人走了立刻收拾了一番去找方氏:“说是求圣旨的事祝大人怎么说?他有办法解决?”

“是这么说的。”方氏点着头,忽然想起什么来,露出惊恐的样子,“别为了这个事儿让休德得罪圣上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话落忙喊陆妈妈,“快去跟周长贵说一声,让他去将这事告诉老爷,别把休德连累了。”实在不成就把周文茵嫁了好了,总好过把一家人都连累进去。

幼清拉着方氏:“您别急,祝大人不是喜欢说大话的人,他既然这么说大概就是有办法的。”又道,“还有,您别忘了他可是在行人司任职的。”

方氏望着幼清,幼清的眼睛澄澈笃定,让她立时就冷静下来:“你说的有道理,休德不是没分寸的人。”她的话刚落,这边薛思琴就走了进来,听到方氏提起祝士林,想问又不好意思,只得道,“听说蔡彰要去宫里求圣旨?娘,您快派个人去和父亲说一声,怎么也要把人拦下来才是。”

方氏就将祝士林来说的话告诉薛思琴,薛思琴听着心头一甜,祝士林为了家里的事不管多苦多难总会义不容辞,可见这个人是有担当的,她面颊微红笑着道:“既然他打了保票,那我们就等他消息好了。”却也好奇祝士林到底要怎么阻止蔡彰求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