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芳跟着玉雪出了门,封子寒就端茶舒服的喝着,幼清问道:“您刚刚说您忙着,是有人生病了还是您去外地了?”她也套封子寒的话。

“严夫人病了。”封子寒不高兴的道,“九歌非要我去看病,一个要死不活的人,白费了十五天,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

幼清一愣,宋弈让封子寒给严安的夫人治病?这是为什么?难道宋弈和严安之间有什么?!

一定是这样,若不然他也不会几次三番的威胁她,不让她接着查卢恩充。

“那治好了吗?”幼清淡淡的道。

封子寒露出一副你怀疑我医术的不悦表情:“就是死了我也有办法让她再喘几口气,更何况,一个痨病,再续个半年一栽的,举手之劳罢了。”

严安膝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十几岁时就夭折了,其余两个儿子都在京城,小儿子顽劣刚成了亲,但严二公子却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传言他三岁能言,十岁能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乃是严安的左膀右臂,名副其实的军师。

如果严夫人去世,没有长子,那么严二公子就必须要扶灵会乡,那严安身边可就没有出谋划策的人了。

对于严安来说,可是不小的打击。

宋弈可真是用心良苦。

“上次我装病,是打算让你和九歌讲和的。”封子寒一本正经的道,“没想到你们没几句话就成了那样。”说完凑过来,笑道,“不过,九歌竟然没生气,我倒是惊奇的很。”

幼清没说话,若是事情再重来一次,她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泼他一脸的水。

封子寒坐了一刻,看了看时间,道:“我回去了,周芳要是不听话,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收拾她。”说完,高高兴兴的出了门,幼清跟着他出来,问道,“你们都是怎么进来的?”

“爬墙啊。”封子寒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走正门被人看到了多不好。”

幼清无奈,爬墙被人看到了才不好。

封子寒高兴的爬墙出了薛府,兴冲冲的回了医馆,等晚上算着宋弈下衙的时间,他便过去找宋弈,邀功似的道:“你看,我一出门小丫头就把周芳留下来了。”

“哦?”宋弈望着封子寒,“她怎么说的。”

封子寒就原原本本的把幼清的话告诉宋弈,宋弈听着微微挑眉,道:“她没问你我为何要你去救严夫人?”

“这个倒是没有。”封子寒想了想,“大概是觉得没必要问吧。”

那是没必要问,分明就是已经认定他和严安有联系!

“爷!”江泰推门进来,也不避讳封子寒,禀道:“湖广暴雨不停,泗州的堤坝水位又涨了两寸,凤阳巡抚连夜快马加鞭送奏折入京,您看,要不要把截下来?”

宋弈没有多加思索,回道:“无路可走,只有泄洪。你派人盯着,皇陵在那边,只看他们如何应对。”又道,“透个信给钱宁,告诉他,他的老朋友性命垂危,让他想办法吧。”钱宁有个同年入宫的好友,名叫周允,原也在西苑当差,三年前触怒了龙颜,被罚去凤阳守皇陵,如今皇陵水患,周允也命悬一线,宋弈便顺势卖个人情给钱宁。

江泰应是而去,等晚上回来他回道:“钱公公说多谢您提醒,此恩他记着了。”又道,“还问属下,您既然能提醒他,不知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只要能救周允一命,将来您有求之处,他定当不遗余力。”

“真是老狐狸。”宋弈淡淡一笑,支着面颊道,“那你就去告诉他,我要什么他很清楚,若能做到,我便保周允一命!”

江泰咕哝了一句转身出去,宋弈眉梢一挑问道:“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江泰话落,转眼就不见了人,直到半夜才蹑手蹑脚的进来,站在宋弈桌案前将钱宁的回话告诉宋弈,“钱公公说,此事事关重大,他恐怕也难收集您要的东西,不过却可以一试,竭力而为。”

这话说的倒是像人话,宋弈微微颔首,吩咐江泰:“你传令下去,让他们扒了皇陵的堤坝,不要被人发现,至于周允,你知道怎么做?”

江泰点点头:“顺流而下,直至洪泽湖,再惊动官府将人打捞上来。”这样一来,周允不但没有罪,还可以上本赞扬他奋不顾身守护皇陵,生死不顾,其对圣上对先祖的忠心天地可鉴…

“去吧。”宋弈摆摆手,在椅背上靠着,“留口气就好了。”

江泰腹诽,只要人没死,那和钱公公的交易就成立了,反正只要人不被圣上一怒之下治罪就成,至于他事后死了,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等等。”江泰正要走,忽然宋弈喊住他,宋弈道,“派两个人去跟着路大勇,不必惊动,跟着就好。”以免他受了伤,那小丫头又要把账算在他身上了。

江泰暗暗惊诧,主子着是做什么,难不成要保护路大勇?

他就想着方小姐泼的那杯茶,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题外话------

又是一个好周末…祝大家愉快哈。

094 意外

方氏不放心周芳,担忧的道:“她什么来历你也不知道,这么留在房里我心里总不放心。”

“她是封神医的朋友。”幼清不好说是宋弈的人,“会些拳脚功夫,封神医的意思,往后再遇到什么危险,有她在也能保护我一二。”

方氏一愣,惊讶的道:“她还会拳脚功夫?”想想也对,周芳如果不会拳脚功夫,她一个女子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幼清房里,想到这里她不安的道,“若是真能保护你,又忠心以待那肯定是再好不过的,可若是她心怀不轨…”

幼清也没有那么信任周芳,若不然也不会把她放在院子里帮忙,可是这话她不能告诉方氏,不然她肯定更加担心:“您放心吧,她们江湖儿女最讲江湖规矩,她又发了毒誓,想必没有大的问题。更何况,她若是真有心对我不利,我就是不讲她留在家里,她也能轻而易举的做到,若是这样,还不如留在身边,化暗为明我还能放心点。”周芳反正要在暗中监视她,还不如将她留在身边,总比摸不着看不着的好。

方氏想了想,觉得幼清说的有道理,就点了点头,一边静静听着的陆妈妈就插了话进来:“要不然,让她签了卖身契,小姐捏着她的卖身契,她也不敢造次了。”

幼清也想过这个,可是一来周芳毕竟不是婢女,二来,她若想走,卖身契对她来说也形同废纸:“不是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既然留了她下来,我们静观段时间再看,若不成就让她走,若是可以,这卖身契签不签也无所谓。”

“那您小心一些。”陆妈妈想了想,又道,“我等闲会过去看看,周长贵家的不明真相,肯定会顾忌您的面子对她手下留情!”

幼清笑着应是,用这样的方法让周芳吃点苦头也挺好的。

“阿芫今天怎么没有来。”方氏习惯了赵芫每天都来了,幼清笑着道,“她正吵着要赵老爷在城隍庙的琼知楼上订雅间,说要那天去看庙会。”

方氏觉得这倒像赵芫的性子,笑着和幼清道:“那边雅间千金难求,咱们就不要去凑热闹了,不过那天让你大表哥和三表哥陪着你和琪儿去,听说还做了龙灯,从街头拖到结尾,有九丈长,灯火通明的,错过了还不知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幼清想起前一世这个时候家里的样子,因为夏阁老致仕姑父仕途堪忧,薛霭又落了遗症颓废自弃的,家里的人都不敢凑这些热闹,所以还是听薛潋偷偷和他们描述了场面,确实很热闹!

不过她却不想去,人太多的,难免不会出什么乱子。

“我就不去了,在家里陪您吧。”幼清笑着道,“人多,又是鞭炮又是烟火的,闻着就难受。”

方氏想到幼清的身体,也不勉强她:“那好,你就在家里陪我。”

幼清轻轻笑了起来,打定注意不会去看灯会,可过了两日翻了六月,七月初二的时候,夏二奶奶给方氏下了帖子,说他们家在琼知楼上订了临街的雅间,让方氏带着幼清几个人一起去。

薛思琪一蹦而起,笑着道:“夏二奶奶可真是瞌睡送枕头,我正想着那天怎么去呢,她就给我们下帖子了。”然后又抱着方氏,“娘,您可千万别拒绝,我要去的!”

“知道,知道。”方氏笑着道,“我就不去了,你们祖母还在家里,我也不放心,你们姐妹几个让你大哥三哥陪着去吧。”又道,“不知道把你姐姐也请回来,会不会人太多了,我要问问夏二奶奶才好。”那边的雅间实在难定,这样的机会又难得,方氏就惦记着薛思琴,转头就吩咐陆妈妈,“你去趟三井坊问问琴儿还有休德。”

陆妈妈笑着应是,收拾了一番去了三井坊。

薛思琪就兴奋的在房里计划着哪天的事情,方氏望着兴致缺缺的幼清,笑道:“原是觉得你们在车里看不大好,现在有雅间,你们坐在楼上就安全许多,到时候你也去吧,年轻人有机会就出去玩玩。”

“姑母,让二姐和三妹妹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嫌人多了闹的慌。”幼清放了茶,捻了颗蜜饯在手里,薛思琪皱眉道,“你怎么和老太太似的。夏二奶奶既然给我们下了帖子,肯定也会给陈家还有赵家也下帖子的,到时候赵芫和铃兰素兰都会去。”

幼清没吱声,方氏就看了眼薛思琪,低声和幼清道:“你去,正好帮我看着你三姐,我怕兴头上来就失了礼数。那边估摸着也会有几位夫人去,有你在我放心。”

“姑母!”方氏这么说,她就不好拒绝,想了想只有点头道,“那好吧。”

薛思琪扬着眉笑了起来。

几个人说着话,又一起用了午膳,忽然帘子一掀陆妈妈喜笑颜开的进来了:“太太!”她神色非常激动。

方氏看的一愣,不解的道:“怎么了。”怕薛思琴那边出了什么事,可陆妈妈这样高兴,大约是好事,她忍不住眼角染了笑,等着陆妈妈说话。

“是姑奶奶。”陆妈妈笑着道,“我去的时候,大姑爷也在家里,正请了大夫回去。”

方氏怔住:“请大夫?”陆妈妈点着头,看了眼幼清和薛思琪,便压着喜悦和声音,“大夫说,姑奶奶有身孕了,约莫是才上身的,脉象不好定,但约莫是了。”

薛思琴怀孕了?!

幼清也高兴起来,前一世薛思琴就是一嫁过去就怀了身孕,隔年生下的长子,今生她还是一样,成亲两个月不到她就有了身孕,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阿弥陀佛。”方氏激动的下了炕,朝着西方连连作揖,又高兴的语无伦次,“那边没什么得力的婆子,赵妈妈年纪又大了,看来得派个得用的人过去照顾才成。”她来回的走动,就觉得有许多事情要做,“去库房找找,我记得还有几匹细布的料子找出来给孩子做小衣,再拿些补药,如果家里没有就去外头买去…写信给三叔,让他送些乌鸡来,那个最是养人的,别的地儿的都没有那边的正宗。”她一连串的吩咐了一堆的事,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不行,不行,得拿纸笔记下来才成,免得忘记了,她也没有婆母在身边,我们一定要帮着她想的周到些了。”

陆妈妈轻轻笑着,薛思琪也激动的道:“娘,您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应该先去看看姐姐才成,她一个在家里肯定又紧张又害怕的,有您在和她说说话,她也能镇定一些。”

“对,对!”方氏点着头,“陆妈妈去收拾一下,我去和老太太报个喜。”才上身不好大肆渲染的,可薛老太太是长辈,不说也不说不过去。

陆妈妈兴冲冲的拿了库房的册子去找东西,薛思琪就和幼清道:“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幼清笑着道,“这可是我们第一个侄儿呢。”

薛思琪也抿唇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是侄儿,指不定是侄女呢。”

幼清笑而不语。

顶着太阳,方氏带着薛思琪和幼清去了门,三井坊那边得了信,祝家的仆妇老远的迎在巷子口,领头的常妈妈恭恭敬敬的行礼,引方氏进去,祝士林站在正房的门口,朝方氏作揖:“岳母!”

“郎中走了?琴儿还好吧。”方氏见了祝士林就急着问薛思琴的情况,祝士林一一答道,“说是身体很好,也不用吃什么药,多休息就好了。娘子正在房里躺着呢,岳母来了正好,她心里没底,有些慌张,您在我们就心定了。”

方氏点着头进了卧室。

幼清和薛思琪上前和祝士林行礼,祝士林目光飞快的撇了眼两个姨妹,又着重看了眼幼清,暗暗惊艳,她曾听薛思琴说起过两个妹妹,说起表姨妹时就说她长的漂亮,人也很聪明,她只当自家姐妹互相捧着,没想到表姨妹竟然有这般姿色。

祝士林惊艳,却也只是扫了一眼,垂了眼帘道:“两位妹妹也进去吧,厨房给你们姐姐炖了鸡汤,我去看看。”便避开去了后院。

幼清和薛思琪对视一眼,两人笑着进了薛思琴的卧室。

薛思琴穿着一件栗色的素面褙子,躺在床上,身上搭着薄薄的锦被,正和方氏说着话,眉梢眼角都是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我小日子迟来了三日,我心里就揣着事儿,原想回来和您说的,可没想到常妈妈告诉了相公,相公听了就去请大夫了,说不管什么请个平安脉也是好的,所以我就应允了,没想到…”薛思琴红了脸,拉着方氏的手,“娘,我心里砰砰的跳,只要想到肚子有个孩子,我就紧张的不知所措。”

方氏轻笑,爱怜的摸摸薛思琴的脸,道:“你成了亲,这一日早晚都要经历的,有了孩子你们相处起来只会更加契合自在。”又叮嘱道,“头三个月一定要小心一些,没事儿就多躺躺,家里的事情你就交给常妈妈打理吧,索性也没有多少事,你安心养胎。”

薛思琴点点头,笑道:“我省的,赵妈妈知道了也说要来伺候我,我不放心她的身体,就让她还像以前一样隔个十天来一趟。”

方氏点点头。

“你们来了。”薛思琴见幼清和薛思琪进来,就打住了话头,薛思琪高兴的过去半蹲在床边,摸着薛思琴的肚子,对薛思琴道,“姐姐,这里面真的有我的侄儿吗。”

薛思琴捏薛思琪的脸:“还没生下来,哪里知道是男是女,你不准出去胡说。”

薛思琪不以为然的点着头。

“幼清快坐。”薛思琴笑着道,“刚刚陆妈妈来说七月七去看灯会的事,我是不能去了,你别赖在家里,多出去走走,闺中几年最是自在,等以后成了亲,你便是想去,也没有这样好机会了。”

幼清笑着应是,和薛思琪陪着在房里说话,方氏则去交代常妈妈家里的事情,几个人一直留到擦着黑才告辞回去。

连着几日,方氏得空便去三井坊,赵芫不来的时候,幼清也会跟着过去,这也一直到七月七,一大早赵芫和夏芷晴就派了婆子来叮嘱幼清和薛思琪以及薛思画。

薛老太太知道后不高兴,和方氏道:“女孩子家的没事出去,只会生事,你让季行陪着也不像话,他一个庶吉士陪着姐妹去看灯会,让他同僚知道了怎么看他。”

“娘。”方氏笑着道,“我想过这事,那天陈家的大小姐也会过去,若是季行能和陈大小姐见一面,相看一下也是极好的事,您说呢。”

薛老太太听着微顿,想了想道:“那也成,你和季行交代一声,进去打个招呼就出来,别混在女人堆了头。”

“娘,我知道了。”方氏说完就退了烟云阁,却没有将薛老太太的话叮嘱给薛霭听。

因为怕去的太晚路上会堵的厉害,赵芫申时末就到了,催着幼清和薛思琪三个人快点收拾,分了三辆马车丫头由薛霭和薛潋护着去城隍庙,薛思琪一上车就高兴的手舞足蹈,和薛思画道:“听说今年灯的样式特别多,那条龙灯有九丈长,龙头还拿到西苑由圣上亲自点睛的呢。”

“真是百年难遇。”薛思画淡淡的笑着,有些心不在焉,薛思琪也不奇怪,薛思画一向心事重重的,更何况,二叔自从和那对母女住在一起后,根本就不管薛思画的死活,薛明也下落不明,薛思画心里怎么会轻松。

赵芫和幼清坐在后头那辆车,她偷偷撩了帘子看站在垂花门前正和跟车的婆子交代的薛霭:“幼清。”她回头朝幼清招手,“一会儿你想买什么灯,我们让你大表哥帮我买好不好?”

幼清一愣,就想到第一年到福建时,庙会上父亲给她买的那盏荷花灯,她笑着道:“荷花灯吧。”

赵芫笑眯眯的点头,喊薛霭:“薛季行!”

薛霭一愣,转头过来,就看到探着脸朝他笑着的赵芫,周围的几个婆子见了纷纷垂了头,暗暗叹赵小姐可真是大方。

“我们不能下楼,一会儿你帮幼清买盏莲花灯,再给我找一个兔子灯,还要一个八角宫灯,要那种垂着流苏画着美人的灯,好不好?”赵芫说完,期待的看着薛霭。

“好!”薛霭视线朝里头扫了扫,点了点头。

赵芫就满意的笑着放了帘子,等隔绝了外头她就兴奋的拉着幼清的手道:“你大表哥同意了。”虽然知道薛霭约莫是推辞不掉,又或是因为幼清才答应的,但是赵芫还是很高兴。

幼清无奈的笑,点头道:“是,回去你就把供起来。”

赵芫笑弯了眉眼。

一行人高高兴兴出了门,半个多时辰就到了琼之楼,由仆妇引着上了二楼的雅间,夏二奶奶和赵夫人以及陈夫人已经在那边了,幼清随着薛思琪行了礼,薛思琪道:“是我大哥还有三个护送着来的,他们想上来给几位夫人行了个礼。”

夏二奶奶笑着点头,转目看了眼陈夫人,陈夫人和赵夫人对视一眼,道:“那请季行和三公子进来。”说完,看了眼坐在一边的赵芫,夏芷晴以及陈铃兰姐妹。

几个小姑娘就起身避在了屏风后头。

薛霭和薛潋一起进来,向几位夫人行礼道谢。

陈铃兰隔着屏风看见了薛霭,穿着见宝蓝色云纹湖绸直缀,身姿挺拔,气质如玉,相貌也是少见的俊逸,她面色微红撇开了脸,赵芫没注意到别人的神色,紧盯着薛霭看,忍不住笑着和夏芷晴低声道:“你觉得薛大公子好看,还是薛三公子好看。”

“薛三公子太漂亮了,像个姑娘。”夏芷晴轻声道,“薛大公子有些气概。”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来,笑着和赵芫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嗯?”

赵芫嘻嘻笑了起来,朝夏芷晴挤了挤眼睛。

夏芷晴早就知道赵芫喜欢薛霭,所以不觉得奇怪,压着声音道:“也不知道害臊!”话落,看了眼陈铃兰,暗暗叹了口气,她听母亲说了,薛大太太请她做媒,说的却不是赵芫,而是陈铃兰。

可赵芫这样痴心,她真怕她有一日知道了,会受不住。

但这些事她又不能和赵芫说,免得到时候薛霭和陈铃兰的婚事生了波折,反而坏了陈铃兰的名声。

夏芷晴叹了口气。

薛霭眼观鼻鼻观心的和薛潋一起退了出去。

夏二太太拍了拍陈夫人的手,道:“薛家几个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端正。”视线又落在幼清面上,都说外甥像舅,她还记得方明晖的样子,也是和薛霭这般风流倜傥人才,只是可惜了…

“都过来坐吧,晚上也不知道你们吃没有吃饭,一会儿菜上来多少吃一些,免得一会儿饿了,可别和我嚷着饿!”夏二奶奶这话自然是对几个小辈说的,夏芷晴笑着道,“饿了也没事,楼下那么多好吃的,买一些上来就成了。”

“瞧把你馋的。”夏二奶奶嗔怪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望着薛思琪道,“带你两个妹妹过来坐,这会儿楼下人还不算多,你们开了窗户看看,但有一样,不得大声喧哗,叫人瞧见了说你们没规矩,我可不依的。”

几个小辈纷纷应是。

赵芫就迫不及待的开了窗户,一眼就看到正站在楼下薛霭,他正和赵子舟还有个不认识的男子说着话,几个人相貌都很出色,尤其是薛霭和薛潋,引得路边上路过的妇人和女子纷纷扭头去看。

赵芫嘟了嘟嘴,和众人道:“还是那些小户人家的女孩子好,这样随随便便的上街也没事,哪像我们,被关在上面,一点都不好玩。”

“你要不怕赵伯母把你关在祠堂里,你尽管下去好了。”夏芷晴从另一个窗户回过头来,“反正我是管不了你的。”

赵芫扭着头,紧盯着薛霭看的目不转睛。

“过来用膳。”夏二奶奶在后头招呼,大家就不好再继续留在窗台这边,纷纷坐过去,安安静静的用了晚膳,等酒楼的人撤了桌子,天也暗了下来,开着窗户,街道上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宛若白昼一般。

“亮灯了!”赵芫和薛思琪纷纷站起来冲到窗台边,随即惊叹的道,“真是好看,人也好多哦。”

夏芷晴拉着幼清也走了过去,和陈铃兰站在窗台边,幼清探头去看,就看见楼下姹紫嫣红灯火闪烁,各式各样的灯亮着,有的一排排挂在货架上,有的勾在树上,有的形正就堆在地面上,一条长长的线从很远的地方引过来,上头拴着各式各样的灯,灯下坠着红纸,上头写着灯谜,许多人围在下面猜着灯谜…路的对面则是那盏最引人注目的龙灯,据说有九丈九尺长,每个九步就有一对龙爪,点着灯的颜色也个不相同,琳琅夺目,将站在周边的人脸也映的五彩缤纷。

果然热闹,难怪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你们别哄,回头掉下去。”夏二奶奶几位夫人坐在另一边的窗台边说着话,时不时转头叮嘱几个人,却只有陈铃兰应着,“是!”

“姐姐,我想要那盏兔子灯。”陈素兰急的指着楼下的一盏有她半人高的兔子灯,“您和母亲说,让破嘴下去买嘛。”

陈铃兰点点头,道:“你先别急,一会儿就让人去买好不好。”

陈素兰点点头,一眼就看到了薛潋,笑着道:“要不如,我喊薛三公子帮我们买好不好?”陈素兰脸色一变,呵斥道,“别胡闹,叫人听见。”

陈素兰哼了一声,跑去和赵芫挤在一起看,不理姐姐。

陈铃兰无奈的摇摇头。

“幼清,幼清。”夏芷晴笑着道,“你看,那边好像有耍灯的人,你看是不是?”

幼清探头去看,果然瞧见约莫两百开外,锣鼓喧天的,似有人在玩杂耍和串花灯,她笑着道:“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到这里来。”

“应该会来吧。”夏芷晴踮着脚看,新奇的不得了。

幼清说完,回头坐在坐在桌边喝着茶。

赵芫托着下巴趴在窗台上,眼神痴迷的盯着楼下,人群中薛霭一袭宝蓝色的直缀那样的抢眼,她一眼就放心了他,此刻他正一盏莲花灯前头,神色认真的看着上头的灯谜,眨眼功夫他就猜到了谜底,让人将等取下来,提在手里,又往下一处走了几步,落脚在一盏兔子灯前面。

他在看兔子灯,是因为她吗?

赵芫抚着胸口,就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再也待不住,回头看看众人都各自结伴的在说话,赵芫就蹑手蹑脚的下了琼知楼。

薛霭已经站在一盏八角美人灯前面,而他手里已经多了一盏兔子等,赵芫一路冲了过去,站在薛霭身后看着他,却又迟疑起来,薛霭会不会觉得她没有规矩,莽莽撞撞的呢?

第一次,赵芫对自己的行为没了自信,她垂着头移到薛霭的左面,假模假样的拿了一盏春意闹的花瓣灯看,余光却一直扫着薛霭。

薛霭答了灯谜,让人将灯摘下来,一转身,视线就被几步外一位穿着茜红色素面褙子的少女吸引住目光。

七彩的灯光下,少女皮肤细白,五官精致,眉色间透着一股张扬的明艳…还有她那一身茜红色的衣裳…

幼清常穿这样的颜色,似乎也很喜欢这样的颜色。

薛霭一时间看的愣住,眼神飘忽。

赵芫就感觉有视线盯在自己脸上,她忍了再忍,终于转目过来,一眼就落在薛霭的目光里,她心跳一窒,满脸绯红不已…

不行,不行,机会难得,她暗暗打气,朝着薛霭展颜一笑。

那笑容信任,毫无顾忌,却又艳丽多彩,像极了幼清,薛霭移不开视线。

“薛季行!”赵芫朝他摆摆手。

薛霭一怔,眼神顿时清明过来,这才看清对面的人是赵芫…他是怎么了,幼清没有赵芫高,容貌也要青涩漂亮一些,他怎么会认错人,心头这一转也不过一瞬间,薛霭朝赵芫微微颔首,才发现赵芫的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好些人对她评头论足的。

赵芫的容貌,落在这样的地方,也是极其的惊艳的。

“薛季行。”赵芫才不管别人的目光,笑眯眯的走过来,“你在这里啊,拿到几盏灯了?”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他们的身上,有的人啧啧称赞,他甚至听到了一句“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薛霭脸色微红,凝眉道:“你们要的我都拿到了。”又看了看楼上,“你先回去吧,这里人多。”

赵芫点着头:“那你送我回去吧,我一个人害怕!”

薛霭不好拒绝,点了点头道:“好!”就走在前头,赵芫提着裙子垂着头,乖巧的跟着薛霭往琼之楼走,走了几步赵芫追了上来,“薛季行,前面有杂耍,我想去看看,你能不能陪我去。”

薛霭皱眉:“稍后他们会过来,你在楼上等着就成。”赵芫又想到别的事,就指着琼之楼侧门的巷子,比起街上灯火辉煌,那里没什么人也暗了许多,“你不陪我去也行,我有话想和你说,就几句话,说完我就回去,好不好。”

薛霭想拒绝,又怕赵芫尴尬,赵芫就不由分说的带头朝巷子里走,走了几步朝薛霭笑着道:“我又不是老虎。”

薛霭怕她一个人危险,将灯交给洮河,又让他去找赵芫身边的婢女来,他自己则远远的跟着。

赵芫在巷子口停下来,绞着手等着薛霭。

她也很紧张,甚至都不知道要和薛霭说什么,想好的话这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

“赵小姐。”薛霭显得很无奈,想说什么,赵芫摆着手,“你别说话,听我说。”她红着脸垂头道,鼓作了勇气,飞快的道,“我知道你娘在给你相婚事,但是她没有把我考虑在列,我…我很着急,可我又不知道办。但是我的心意…我骗不了自己,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今天也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想做你薛家的媳妇,将来和你举案齐眉,携手到老!”她语无伦次,连脖子根都红了,话落又飞快的看了眼薛霭,“你若觉得我恬不知耻也没有关系,这话我不说我这辈子都会遗憾的,总之,我一定要努力一下,就算最后和你真的没有缘分,我也不后悔!”说完,她长长吐了口气,抬头看着薛霭。

饶是薛霭一向沉稳,也没有想到赵芫会和他说这番话,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她。

赵芫的心砰砰跳,她快走了几步,在离薛霭半臂的距离停了下来,薛霭吓的连退了两步,赵芫朝着他展颜一笑,歪着头道:“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没关系,我不在乎,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让你看见我的!”说完,塞了个她做的荷包给薛霭,提着裙子快步的跑走了。

薛霭低头,拿起荷包,是一个竹叶青的素面荷包,阵脚粗大做的一点都不精致。

虽看着荷包,可他心头在想着赵芫方才说的话…

过了许久,他才将荷包收起来,转身离开。

楼上,陈铃兰站在窗台上,面色煞白,她紧紧攥着窗台眼中神色莫名,过了一刻身边有人靠过来,她转头去看,就望见赵芫,满脸绯红眼中露出春光,陈铃兰神色一暗垂了眼帘…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夏芷晴过来拉着赵芫,赵芫笑着道,“我去净房了,晚上菜有待你咸,我喝了好多茶。”话落,嘻嘻笑着。

夏芷晴哦一声,道:“那边玩杂耍的好像要过来了。”说完指着给赵芫看,话落,就看到陈铃兰往外走,夏芷晴一愣问道,“你去哪里?”

“我去净房。”陈铃兰淡淡的回了一声,带着丫头出了门,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她能看到楼下熙熙攘攘的客流,她脚尖动了动,咬着唇仿佛下面是万丈悬崖,就在这时,门口支着桌子吃酒的几个婆子说话声传过来,嘀嘀咕咕的声音很小,“我说太太就不该给大少爷定亲,家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吗,我瞧着大少爷和方表小姐真真儿是天作之合,登对的不得了。”

“不要胡说。”另一个婆子呵斥道,“吃了几口酒,嘴上就没把门的了,主子的事也是你议论的。”

那婆子不服气,咕哝道:“可事实就是这样,你是没看见大少爷对方表小姐有多好。”话落,终于不敢再说。

陈铃兰怔住,呆呆的站在楼梯口,过了许久她脚步一转就离开了楼梯,刚走了几步就在门口碰到了幼清,她面色有些僵硬,幼清已经笑着和她打招呼:“我去净房,姐姐这是要回去吗?”

“是!”陈铃兰点点头,指着前头不远处道,“在那边,你小心些。”就发现幼清是带着两个小丫头的,放了心,她道,“那我回去了。”

幼清点点头,带着两个丫头而去。

陈铃兰则回了雅间,房间里赵芫和夏芷晴以及陈素兰,薛思琪,薛思画依旧凑在窗台前有说有笑,陈铃兰深吸了口气走过去,夏芷晴指着前头道:“咦,这些人怎么了?”她话音刚落,就发现街面上忽然喧哗起来,那些看灯的百姓,疯了似四处跑,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落。

“怎么了?”赵芫凝眉仔细去看,忽然脸色一变,指着隔壁的楼道,“望春阁里有人打架。”她话一说完就看到从望春阁的一扇窗户里,一支箭矢呼啸着砰的一声钉在对面的树枝上。

“啊!”赵芫几个人惊的连连后退,慌乱起来,夏二奶奶和陈夫人,赵夫人过来,“怎么了?”

薛思琪已经结结巴巴的道:“有人在打架,刚刚还有枝箭从对面飞出来。”说话,楼下已经有灯笼倒在一边,烧了起来,非常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