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这种心态很不好,这个时候他即便是暴怒一顿,把所有人骂的狗血淋头都没事,可他偏偏没有,安静的可怕,像是积压了无穷的怒火后反而平静下来,一旦到了某个极限,只会是雷霆之怒,暴风骤雨似的处置所有人。

“姐夫。”幼清出声道,“街面上的传言董先生可提到了,阁老如何看。”

祝士林明白幼清的意思,不过一个下午,那些流言就跟长了脚似的,甚至还有孩童编了童谣四处传唱,但不管什么方式,大意都是在质疑圣上为君不为苍生,失德视失义…这些话莫说老百姓想不到,即便想到了也不敢这样大肆议论,如今传的沸沸扬扬,令人不得不往深处去想。

“这件事董先生到是没有提。那些谣言不用理会,不过是无知言论罢了。”祝士林不想骇住家里的女眷,轻描淡写的道,“不过我稍后去夏府,会和阁老提这件事。”他话落正要再说,春柳进了门,回道,“…大姑奶奶回来了。”

“啊?这么晚了,她怎么回来了。”方氏惊的站起来,“快去看看,让轿子抬到内院来,别让她磕着碰着了。”

春柳应是,祝士林脸色也变了几变,站起来道:“小婿去看看。”说着担忧的出了门,不一会儿就扶着薛思琴进来,她眼睛红红的,满脸的不安和忧虑,“祖母,娘!”一家人互相见了礼。

方氏扶了她,薛老太太凝眉道:“你既有了身子,就好好在家歇着,这会儿跑回来做什么,凭白让人担心。”

她哪里能在家里坐得住,听说夫君到这里来,她再等不及了,坐了轿子就回来了:“我实在是担心父亲,听说牢里又脏又湿,如今天气已凉了下来,父亲哪里能受得住啊。”

方氏叹了口气,祝士林安慰薛思琴:“我下午已经去过,大理寺的监牢和锦衣卫不同,更何况岳父并未定罪,不过是暂时看管,里面的人不但不敢对他们怎么样,还得恭恭敬敬的伺候着,你放心好了。”

薛思琴朝祝士林点点头,眼中有着感激之意,这个时候薛霭不在家,薛潋身无功名,能为薛镇扬奔走的,也只有祝士林了。

“这么说,只有等明天看范大人怎么做了?”幼清不确定的问道,“范大人和夏阁老熟不熟悉,和工部的几位大人甚至皇后娘娘那边如何?”她说着,就打量着祝士林,祝士林心头一怔,惊讶的看着幼清,问道,“姨妹的意思是…范大人并不可靠?”

这么说,祝士林还不知道范琮是谁的人了,幼清紧紧蹙起了眉头正要说话,薛老太太怒道:“大理寺便是审案查案的衙门,怎么会不可靠,更何况那可是圣上派的差事,又关乎同僚的性命,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怎么可能会草率马虎。”

幼清并没有反驳薛老太太,她也没有证据,总不能告诉别人她重生了一会吧。

祝士林却是暗暗惊讶,方表妹怎么会想到这件事,就连他都没有想到,不过她说的很有道理,现在圣上是谁都不见,只让范综全权负责,若是范综真有个什么心思,那可真是…

岳父就真的成了替罪羊了。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匆匆起身道:“我先走一趟夏府,听听夏阁老的意思,明日再来告诉你们进展。”又对薛思琴道,“天色已晚,娘子今晚就歇在家里吧,免得来回奔波!”

幼清喊住祝士林,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从目前看来,祭台的突然坍塌绝非是偶尔,若非施工时马虎大意垒基不稳,那就是石料或是配料的问题,若不然好好的怎么会塌下来,这些日子也没有下雨,更谈不上天灾…”

“还有街上的那些流言。”

“更为巧合的是,这件事还牵扯到大皇子和皇后娘娘…二皇子随着郑辕去承德,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传出来什么消息,到底是生是死也无人知晓,但看形势恐怕不容乐观。”她说着微顿,见大家都惊恐的看着她,她顿了顿叹了口气,道,“若是大皇子也因此事落了个居心叵测甚至结合谣言得一个逼宫的罪名,即便不被关进宗人府也肯定和皇位无缘了,这样一来谁是受益最大的人,不难去想。这件事甚至可以往深了去想,若是圣上真的因此失了民心,引起暴民骚乱,那局势更是严峻啊。”

薛老太太皱眉,直觉上不喜欢幼清这样毫无顾忌的议论朝政,可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祝士林站在门口,脸上飞快的划过惊愕之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方家表妹不过这么一会儿竟然想到了这么多这么深远,就是连他也没有联想到二皇子的事情上去…她说的确实没错,若是这件事真如她所言,那么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他不敢去想。

“姐夫。”幼清顿了顿,低声道,“范大人那边我觉得全然信任,若他能尽职去查那当然好,还无辜的人一个清白,可若是范大人不呢,一旦大理寺结案,姑父也被定了罪,那这件事想要再翻案,可就难如登天了。”

幼清的意思,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并不了解,甚至不能确定正直尽职无私的人身上!

“好!”祝士林毫不犹豫的应了,“你的话我会告诉阁老,但范大人是圣上钦点之人,只怕想换也不容易。”

不换人也可以多添加两人作为副手,有人看着范大人就算想做什么也要顾忌一二,幼清正要开口,祝士林已道:“寻常大案都是三司会审,若是夏阁老提出此议,圣上约莫是不会反对的。”

幼清松了口气,微笑着点了点头。

祝士林出门,薛思琴起身送他:“你路上小心。”祝士林点了点头,看了眼众人快步而去。

薛老太太目光不明的打量了眼幼清,哼哼了两声,对方氏道:“家里各处你吩咐一下,如今致远不在,越发要警心些,不能出乱子。”方氏应是,回道,“下午幼清已经吩咐过了,也让她房里的一个叫周芳的婢女带着婆子们每个一刻钟巡视一次,您放心吧,家里已经安排好了。”

薛老太太一顿又看了眼幼清,不再多说扶着陶妈妈的手道:“都去歇着吧,一起坐在这里急的跟无头苍蝇似的也没有用!”说着缓缓的朝门口走。

“幼清。”薛思琪拉着幼清问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你觉得这件事很有是…”幼清摆摆手,道,“我并不能确定,但是多想一些总不是坏事,尤其这个时候还关乎姑父的前程的性命,我们不得不多虑多思慎之又慎。”

薛思琪皱着眉头,面色苍白,薛思琴沉声道:“幼清说的对,这个时候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他们没有切肤之痛,考虑最多的只可能是自身的利益,至于同僚的性命,根本不在他们眼中。”

方氏唉声叹气:“你大哥也不在,要不然也能和休德一起互相有个帮衬。”

大家都跟着叹气,坐立不安,担心薛镇扬在牢里吃苦,又担心圣上会真的降罪,又怕真的如幼清说的那样,范大人也不可靠,到时候他随随便便的找些所谓的证据出来,定一个施工散漫,监工懈怠的罪名出来,那可真是想翻案也不容易了。

这件事让方氏想到了当年的舞弊案,当时大家都觉得宋阁老不可能做那种事,可是最后审啊查的折腾了近一个月,最后竟然给宋阁老定了罪,当时的审案的人好像不是范大人,但是由此可见,大理寺也不一定是大公秉直的。

薛思琪闻言心里一动,这个时候若是孙继慎帮着家里做点事,哪怕帮着跑跑腿,到时候父亲回来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母亲也会觉得他有担当值得托付了吧,想到这里薛思琪就坐不住了,她起身道:“那我回去歇着了。”

方氏知道她昨晚一夜未睡,就点头道:“去吧!”薛思琪飞快的出了门,等她离开,薛思琴就问起孙继慎的事情来,方氏就把大概告诉了她,薛思琴顿时气的脸都红了,她压着怒道,“真是太胡闹了,这种事只要漏点风声出去,她的名声还不要了,不但她没了名声,就连幼清和三枚也要被她连累!”

比起薛镇扬的事情,这件事已算是小事了,方氏道:“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吧。”话落,又叹了口气。

薛思琪回到房里,才发现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都不在了,院子里守着的都是些陌生的丫头婆子,她气的跳脚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和方氏理论,她忍了怒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苦思冥想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跑过来求幼清:“…你能不能让你的丫头帮我给孙继慎带封信?你不是要考察他的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我在信中让他帮姐夫的,除了这件事别的话一句没说,行不行?”

“好啊。”幼清点点头,“我这就让周芳给你送过去,你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

薛思琪一愣,没料到幼清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木楞楞的摇着头道:“没…没有了。”幼清颔首,朝她笑笑对采芩道,“你去看看周芳歇了没有,如果没有歇就让她辛苦些跑一趟把信送出去,她腿脚快,办事也麻利些!”

采芩应是而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回道:“周芳还没歇,奴婢把话告诉她了,她这会儿已经出门了。”

幼清点点头又看着薛思琪:“二姐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薛思琪很不自在的摇摇头,心不在焉的道,“那我回去了。”

幼清送她出去。

这边,祝士林也是一夜未睡,她在夏府和几位大人商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夏阁老依旧去了西苑,陈大人等几位大人则写了奏疏呈交上去,其中大致写的话也是幼清所说的提议,大理寺主审不变,但要外加一个都察院和刑部。

范大人看似立场不明,都察院的赵大人则是和严怀中一个鼻孔出气的,刑部的单大人却是夏阁老的门生,这样三方一起办事,就让人放心多了。

祝士林疲惫的去行人司报道,在门口遇见一身官袍的宋弈出来,他抱了抱拳:“九歌是去西苑?”

“倒不是。”宋弈反问道,“与夏阁老等几位大人商议的如何?”

祝士林拉着宋弈到院中的小议事厅,关了门将事情和宋弈说了一遍,宋弈听着微露惊讶,他们商议出加上刑部和都察院共同审查此案并不奇怪,可祝士林对范大人的不信任却让他奇怪,要知道,范大人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口碑一向很好,且也从不参与党派之争,他们的这种不信任让他觉得不解。

“不瞒你说。”祝士林惭愧的道,“我其实也没有想这么多,这些还是昨晚方姨妹说与我听的,我虽觉得事情大约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却不得不说她考虑的很周全!”

竟然是那个小丫头说的,她又是怎么觉得范大人不可信呢,是单纯的多疑还是真的有什么证据?竟然还推论出这么多事情来,宋弈心里转过,祝士林已经道:“九歌有事去忙吧,我去小憩片刻,一夜未眠实在是…”他虽想请宋弈帮忙,可这个时候案子才开始查,他总不能让宋弈和他一起跑腿吧,所以祝士林没有开口。

宋弈也没有说什么,随意聊了几句便出了门。

这边,薛思琪忐忑不安的等了一天,可一直到晚上,孙继慎也没有出现,甚至于祝士林回来也没有听到他提过孙继慎的半句…难道是他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不敢路面,还是家里人不让他出来惹这个腥。

她甚至怀疑幼清有没有将信送过去。

幼清知道这个时候着急是没有用的,圣上那边不点头,单大人和赵大人也不可能强硬的参与…外面的谣言越传越烈,甚至下面庄子里有人家死了牛丢了猪,都能怪责到天谴上,隐隐有指责圣上的意思…

按照这样的势头下去,不出十天,必然有大的事件发生。

到时候事情上升逼圣上退位或是让圣上将大皇子和薛镇扬等人推出来平民愤的地步上,那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怎么办?幼清虽然极力压着情绪,可心里依旧如火烧似的着急,有什么人能见到圣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一通,又或者,又什么办法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证明姑父的清白。

“对啊。”幼清心里一动,夏阁老,祝士林见不到圣上,可是有个人应该可以啊,不是常听说他在西苑陪圣上下棋茗茶,还和陶然之、钱宁之流颇有交情吗,可是…他愿不愿意帮忙呢?

幼清不确定!

“采芩。”幼清吩咐采芩,贴着她的耳边交代了几句,采芩目瞪口呆,她却沉了眉眼,这个时候不是拿乔在乎自尊的时候,保证姑父无事才最重要!

103 改变

很快,宋弈同意的事情周芳告诉了幼清,她想了想又润色了几句:“…爷一听是方小姐找他,立刻就点头同意了,说明日一早他要出城办事,可以顺道去三井坊!”

出城和去三井坊根本就是两个方向,她才不会相信宋弈会说这话,不过,周芳话里话外的意思,道让她很奇怪,但也只是疑惑了一刻,她便抛开了心思,不再去想。

宋弈能答应就已经很好,她让周芳去传话时,已经做好了他一口回绝,高高挂起的局面了。

“这两日辛苦你了。”清笑望着周芳,真诚的道谢,“也幸好有你,若不然还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周芳摆着手:“小姐言重了,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又道,“那奴婢告辞了,明日一早再陪您去三井坊。”

幼清颔首,让采芩送周芳出去。

第二日一早,她借口要送薛思琴回去,去了三井坊,到了巷子口薛思琴不放心的道:“…你见过宋大人就过来我这边,中午在这里吃过饭再回去。”宋弈这个人很聪明,看问题的角度非常独到,说不定他真的能帮的上忙也未可知,可这事毕竟是朝堂纷争,祝士林却不好把宋弈牵扯进来。

所以,当薛思琴听到幼清说她请了宋弈在三井坊见面时是高兴的,祝士林不能请宋弈帮忙,但幼清却可以,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好!”幼清低声道,“大姐也好好休息,无论多么为难的事您都要顾及自己的身子!”

薛思琴应是,和幼清分开两头,她回了自家,而幼清则去了上次和宋弈见面的那间宅子。

宅子的钥匙在薛思琴手中,平日的打理也是她每隔三日派仆妇过来清扫,所以幼清很顺利的就进去了,采芩和绿珠手脚麻利的将正厅收拾了一番,在后院煮了热水,将茶泡好,幼清便端端正正的坐在正厅里等宋弈的到来。

临近辰时,宋弈来了,他步履沉稳的行走在院子里,幼清听到脚步声已经起身迎在门口,他今天依旧是从来不变的素色细布长袍,毫无疑问的表情也是招牌式的,让人觉得舒服却又不敢靠的太近,她忽然想起来,见了宋弈许多次,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穿官袍的样子。

八品文官的官袍颜色好像是豆绿色绣黄鹂补子的吧,想到这里幼清忍不住笑了起来,突然很想看看宋弈穿个鲜艳的绿色是个什么样子,心里想着她笑容明亮的朝宋弈行了礼:“宋大人!”

和前几次的敷衍相比,这一次幼清的样子,在宋弈看来可以用热情来形容来了,他像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一般,愉悦回了一句:“方小姐久等了!”便跨进了正厅了,淡淡的茶香味飘散,宋弈眉梢一挑,在椅子上坐下来,采芩立刻上了茶,和绿珠两人退在了门口。

“我也刚到。”幼清说的很客气,经上次在花园的聊天后,她相信他说的话,所以对他的敌意也自然没有了,如今又有事要求着人家,姿态就更加不能高了,“也不知道又没有打扰你。”

宋弈端茶闻了闻捧在手里,抬眉看着幼清,她今天穿了件银红的素面比甲,梳着一对娇俏的双丫髻,显得又俏丽又有朝气,他想到祝士林说的话,微微笑着道:“方小姐请我来,是为了你姑父的事?”话说的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含而不露。

幼清颔首,回道:“确实是为了姑父的事情,现在朝堂是什么样子我也听姐夫说了一些,但是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也非常蹊跷,让人措手不及,就连姑父也不曾在这之前察觉到什么,现在事情到了这个田地,不管最后怎么善后,我觉得圣上那里还是关键,所以想请宋大人帮个忙,能不能想办法将诸位大人的意思传达给圣上,再劝说一二,只是外加两个副手而已,并不影响什么。”

宋弈目光不明的望着幼清,并未立刻答应她的提议,而是道:“你的分析休德也已与我说过,但宋某有一事不明白。”他说完,身体很自然的前倾了一些,面色温和而包容,“方小姐为何觉得范大人不可靠。”

“这个。”幼清没想到祝士林把这个话也告诉了宋弈,她要怎么解释呢,难道要告诉她,她一世是锦乡侯府三奶奶,曾经有几次半夜听房里的仆妇说锦乡侯在外书房接见范综,很显然范综不但很和锦乡侯很熟悉,而且这种关系还不是白日里能光明正大会见的。

但是她又不大确定,现在才是景隆三十三年,她并不知道范综此时是不是已经和锦乡侯有来往了。

“防范于未燃。”幼清无法说实话,只得模棱两可的道,“有的时候人多容易互相推诿耽误事情,可有的时候,人多却又能互相监督,反而令人信任。”

她说话时神情认真,并看不出她故意敷衍的样子,可是宋弈却觉得不可信…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又是谁告诉她的呢。

“让范大人全权接手,是我建议的。”宋弈面上露着自信的微笑,让人猜不到他下一句会说什么,“所以,这件事宋某恐怕不能帮你!”

幼清听着一愣,惊讶的看着宋弈,她没有想到宋弈真的能左右圣上的用人和决定,他不过一个行人司的行人啊…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或者说,他到底想做什么。

幼清面色不动,心里就想到了七月七那天二皇子遇刺时,那个江淮正好也在,不可能那么巧他正好在那边,只有可能是江淮一早就跟着二皇子,或者跟着郑辕的,心里转过,就见她凝眉道:“宋大人…在这件事情扮演了什么角色?你又想要什么样的结果。”若是以前她大约会起身就走,既然彼此立场不同,那也不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可是现在幼清却觉得,宋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正如当时说的一样,他们的目标相同,只是选择的方法和路径截然不同而已。

“你能这么问,可见你知道的事情比你说出来的要多。”宋弈凝目望着幼清,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想要别人坦诚,自己就要真诚一些,幼清沉声回道:“我怀疑这件事和太后娘娘有关。”她看见宋弈面上划过异色,接着又道,“二皇子遇刺,皇陵被淹,我虽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也没有证据去证明什么,但是直觉上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直到祭台的事情发生,我才恍然明白,这三件事的最后都直指皇权…如今有能力办这三件事的,除了供着皇后的郑家,便只有锦乡侯府或是是太后娘娘了,可二皇子是养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二皇子出事对皇后娘娘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所以这件事就只剩下锦乡侯府和太后娘娘。”她缓缓解释着,“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也没有宋大人所认为的有什么途径,我手中有什么人,又是如何办事的,宋大人也是清清楚楚,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她奇怪的是,宋弈在帮谁,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觉得宋弈似乎最终的目的并非仅仅只是翻案而已,否则他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可他是为什么,幼清却想不到。

若他是在帮圣上,那他知道了这些,直接透露给圣上就可以了,哪怕借着严安的口传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宋弈没有。可是他也不会是因为皇后娘娘,因为目前看来皇后娘娘是受害者,不但是受害者,而且连姓名都岌岌可危。

那就只有太后这边了?若他真的帮太后…

幼清皱了眉,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并没有根据,只仅仅是感觉而已…

她依旧是看不透这个人。

宋弈还是不信,可是却不再追问,他回幼清前面的话:“我若说祭台的事与我无关,方小姐信不信?”

“信!”幼清毫不犹豫的表达了信任,“若此事乃蓄谋二位,宋大人你根本没有必要去做什么,您只要静静在一边冷眼相看就足够了!”

真是聪明,不管什么事只要一点就通,宋弈哈哈笑了起来,笑声中是少见的肆意,他颔首道:“所以,方小姐还要请我帮忙?也许我根本什么也帮不上。”

范综是他提议的,他不可能驳了自己的提议啊,幼清心头转了转,问道:“那宋大人可知道,祭台坍塌,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宋弈再次露出赞赏的表情来,他不觉间声音也放轻柔了一些,言简意赅的道:“糯米!”话落,他又道,“不过如今赃物已经销毁,想要查证只怕已经不容易了!”

不知道为什么,幼清就觉得宋弈手里有证据,可他这个人这么圆滑精明,肯定不会给她的,而且这件事到这个地步,恐怕还远远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所以,他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帮她的。

“能不能查到,就看夏阁老他们会不会有办法了。”幼清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道,“只是这样一来,姑父不免要在牢里待上许久的时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

这还是幼清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神色,她对薛镇扬很关心啊,没想到薛镇扬这个人,对这个侄女到是不错。

幼清心头越发的凝重起来,宋弈有宋弈的考量和目的,她们非亲非故,她没有资格去要求别人放弃自己的目标来帮她,所以这件事不能再指望宋弈,可是除了宋弈还能有谁呢,谁会和他们在同一战壕呢!

忽然间,她就想到了郑辕,作为国舅爷,他决不可能坐视这样的局面,他想要将大皇子摘出来,就必须要查清楚真相…郑辕为的是大皇子清白,而他们为的是薛镇扬的无辜,这两件完全没有冲突,他们和郑辕绝对可以互相合作。

郑辕在都督府任职,又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和西苑,他办起事来比他们要轻松许多!

祝士林说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请郑辕回来,快马加鞭她估摸着郑辕今日应该就能到,她到时候将这件事和祝士林说,请他私下里去找郑辕不就可以了!

打定注意,幼清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宋弈看的眉头一皱,声音沉沉的道:“你…不会想要找寿山伯合作吧?”

幼清一愣,微笑着道:“姑父我们肯定是要救的,寿山伯虽也不见得多纯粹,但在这件事情中我们并没有冲突,为何不能合作。”又道,“宋大人不肯帮我们,总不会也不允许我们找别人合作吧。”

“他要救的是大皇子,正愁着没有人做这替罪羊!”宋弈语音莫测,“你若是不怕反被人利用了,到可以试一试!”

幼清神色坚定:“他不会这么做的,夏阁老他们在查证这件事,他就算想,也要他有这个能栽赃的本事才成。”郑辕如果答应和他们合作,看中的当然不是薛府的能力,因为薛镇扬背后站着强大的南直隶官员和夏阁老,这个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郑家将来还要扶持大皇子,这个时候如果和他们这些南面的官员撕破脸,不等同于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只要郑辕不傻,郑家的人不傻,相信他们不会这么做。

宋弈闻言就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祝你得偿所愿。”他淡淡的道,“那宋某就告辞了。”

幼清起身行礼,笑着送她出去,待宋弈离开她便去了薛思琴那边,中午祝士林回来,她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祝士林:“…您看能不能这般行事,要不您问问夏阁老的意思?”

“天下立场最后都终归于利益。”祝士林看的很通透,“姨妹放心,这件事我下午就和夏阁老道出!”

幼清笑着应是,显得非常高兴,期待的等着祝士林的消息。

祝士林却感叹的和薛思琴:“你这个表妹,可真是不简单!”

“她很聪明。”薛思琴露出与有荣焉的样子,“夫君千万不要因为她是女儿家,就不重视她的意见,有的时候局外人反而看的明朗一些,更何况幼清向来通透机敏,总能有和别人不同的论述和观点。”

“不会。”祝士林唏嘘的笑着,和薛思琴道,“到是有些惭愧。”因为他还没有幼清看的清楚明白。

薛思琴挽着他坐下,轻轻柔柔的扶着他的手,微笑道:“夫君谦虚了,您没有看清,是因为你身在朝堂,人事复杂,考虑的要比她多的多,顾虑的也更多,而幼清却不知道这些,她只会从事情的最根本出发,把复杂的事情归于简单化,如此一来,她反而有些优势罢了。”读书人总是习惯性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而幼清不是,所以考虑问题恰恰相反。

到下午的时候,幼清就收到了郑辕回京的消息,还听说二皇子在承德养病的事,听说天花虽退了,可人依旧虚弱的很,大约还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回京。

晚上,祝士林回来了,在烟云阁和薛老太太还有方氏说朝堂的事,幼清闻言立刻到了烟云阁,正听祝士林在说圣上今儿的态度:“…已经同意让赵大人和单大人作为副手,协助范大人办案。”

方氏和薛老太太皆是高兴的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幼清差点撞在门扉上,不是说圣上不同意吗,怎么这么快又改变主意了呢,这到底这么回事?!

难道是…

不可能,幼清摇着头,他明明说不会帮忙,就一定不可能帮忙,那这件事是谁做的,难道是郑辕?也不对,他才刚刚到京城,速度不可能这么快的。

这样一来,他们有单大人直接参与其中,那就不需要和郑辕合作了,至少现在不需要!

幼清心里想过,祝士林已经看到她了,回过头他避开众人的视线,朝幼清打了个眼色,过了一会儿祝士林告辞,在烟云阁外等幼清,幼清自里头出来,祝士林垂着眼帘和她解释道:“…原本夏阁老是要找郑六爷的,可中午的时候圣上就下了手谕,同意让单大人协助范大人,现在他们已经进了西苑,今天就开始正是查办这件事。”又道,“只要单大人能参与,有夏阁老把关和指挥,这件事一定会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

幼清点头,回道:“是!”

祝士林也不好多和幼清说话,这些说完了,他便告辞飞快的离开。

幼清看着祝士林的背影,心里却是想到了宋弈,不觉得他是个多变的人,怎么做的决定也能朝令夕改,难不成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变了主意?

104 震撼

圣上限定了十日,若十日内依旧毫无结果,则所有相关人员一律问罪!

宫外的流言四起,但朝中无一人敢递折子劝解圣上不该任用匪人,不理朝事,不该一心迷修道养生耗国库民脂,不理百姓存亡…以前还有夏阁老不畏生死直言一二,可自从他答应出银子暗地里支持圣上修建祭台后,这一类吃力惹圣上嫌的事情他就不再做了,或者说,他找到了另一种途径。

连一向不怕死的夏阁老都不做谏臣了,谁还会在这个时候冒死去骂圣上几句,骂的漂亮有用也就罢了,若正惹了他的怒头上怎么办!他正不满意内阁压着这件事,不然他处置当事的人,这一封奏折上去,正好给圣上一个祭刀的人头。

谁敢冒死做这种事。

连着三日,范,赵,单三位大人几乎将衙门搬进了西苑,所有相关的工匠,内卫还有大皇子的随军,无一例外都详细盘问过,奇怪的是,虽有工匠推断是糯米底料上出了问题,可他们去查糯米和底料,却没有查出半分问题来。

三位大人忙了几日,各个筋疲力尽,范综道:“赵大人,单大人…这三日奔波下官实在是体力难支,今晚可否休息一夜,各自回去休整一番,明日一早咱们再商议?”

官职最高的赵大人赵作闻微微颔首,道:“既如此,那边如范大人所言。”话落他也不和单大人单超商量,朝范综点点头,道,“告辞!”话落,缓步出西苑。

单超鼻子里哼嗤了一声,范综抱歉的朝单大人笑笑,单超背着手随后便出了西苑。

范综摇着头叹了口气,这一个案子三个衙门合力查办并不奇怪,他也习以为常,但让两个官位都比他高的人做他的副手,而这两个人还不对付,这事儿可真是令人颇为头疼。

三位大人自西苑出来,便分道扬镳,赵作义坐着轿子拐了个弯直接去了严府,单超则是去了夏府,唯有范综回了自家府邸。

夏阁老听说单超来了,他带着董先生亲自迎了出了书房,单超朝夏阁老行了礼,夏阁老扶了他连声道:“辛苦了,辛苦了!”

“老大人严重了,下官不辛苦。”单超苦笑,“只是这事儿只怕是不好办!”

夏阁老和单超并肩进了书房,董先生让人奉茶,待茶上来他随后关了门,三个人按主次落座,单超吃了口茶才开口道:“西苑共有匠人二百一十三位,加上大皇子当初好意借调的随军,近两百相关联的人,这三日下官悉数查问了一遍,可除了有几个老成的工匠道出底料有问题,除非之外一无所获!”又道,“等又令人详细勘察了内务府送来的底料,也让工匠们亲自检查,却是一切正常,那糯米也好其它底料也罢,皆无疑问!”

夏堰摸着胡须,若有所思的道:“若无问题,那好好的石块如何能掉下来!”又道,“赵作义如何说。”

“赵大人倒不似多有不愿和阻挠,虽遇事与下官争执,可下官看的出,他也想彻查此事,并无作违之态!”单大人略做了思索,又道,“范大人也无异样,办事一如既往的认真谨慎,并无推诿拖延之姿。”

夏堰眯了眯眼睛,露出一种在朝堂为官者的隐而不露,沉思了一刻,他道:“如今三日依旧未有结果,这般下去,七日之后只怕依旧如此。”顿了顿又道,“只怕有人胸有成竹,不惧查证!”

单超也是这样想的:“老大人,下官此番来也正是想和您商量此事,您看我们是不是要换个角度去查!”也就是说,正面不行,是不是要用点计谋,引着证据出来,只是这件事不好办,对方目的已经达到,谁又会留着证据等别人去查!

夏堰颔首,捋着胡须沉声道:“若能寻得当事之人,此事也好办一些。”他说着一顿,问道,“郑孜勤今日可去过西苑琳琅阁?”琳琅阁是个院子,坐南朝北在西苑,祭台就建在琳琅阁的原址上。

“今日不曾。”单超心头微动,问道,“老大人可是想借郑孜勤之手?”

夏堰并不确定,疑虑道:“只是不知郑孜勤如今有何打算,你们查不出办不到的事情,他是否有这能耐!”

“老大人明鉴。”单超回道,“下官到是觉得次计可行,大人一生磊落,身负朝廷社稷,谋断计策也从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可这些勋贵却是不同…不妨一试!”他们堂堂正正的办事,就是想法子也多是磊落明朗的,可这些勋贵数年根基,又因家中多是龌龊不堪,素来各自手段也多是见不得人的旁门左道,可有的时候正当手段无计可施时,到不妨试试这些旁门左道。

正如当日夏阁老放低姿态,丢开一生声名迎合圣上一般,人要变通,一味认死理只会害人害己。

这个道理,夏堰在从他被圣上厌弃恨不得他早死的心态,变成圣上颇为看重能与严怀中同样相待的局面,他就明白了,若能达成目的为百姓和社稷做事,这些东西也不是不可以丢弃!

水至清则无鱼,活了一世,竟是薛镇扬这样一个后备教会了他真正的含义!

“徵南言之有理。”夏堰颔首,端了茶盅沉思着迎了几口,抬头又看着董先生,问道,“此事,先生可有高见!”

董先生起身朝两位大人抱拳,回道:“属下虽觉得次计可行,可却觉得那郑孜勤也不定有更好的法子,他回京三日,日日拜见圣上毫无进展,大皇子苦怒困在十王府,听说连嘴角都起了火泡,若郑孜勤真有可行的计策,他早该使出才是,如今不过短短七日时间,他如何能拖得!”

一语惊了两人,单超凝眉道:“你觉得郑孜勤无此才智?”他倒觉得满城勋贵中,只有这郑家老爷有些看头,其它的人不过一堆膏粱草包,实乃蛀虫!

“在下与郑六爷接触不过一两次,了解不深,说这番话也只是担忧而已,两人大人不凡让在下与这郑六爷接触试探一番,若他有意,我们也可暗中相助他一二。”董先生说着顿了顿又道,“属下还想到一人,老大人不凡请祝大人来商议一番,这几日单看祝大人行事,确有一番奇才谋略。”他的那些分析,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且观点又独到精辟,不单他便是夏阁老也曾赞薛侍郎眼光好,挑了个好女婿!

夏堰颔首:“那就请休德过来一叙!”话落,又对单超摆摆手,“你还没吃饭,不如先在这里用些,休德你也见见,董先生与他接触几次,颇为推崇!”

单超微微一笑,看着董先生道:“董先生向来看人精准,下官还记得他当日评论那同在行人司的宋九歌,是哪那八个字…”他想了想,董先生已自己说出来,“狐狡虎藏,难测深浅!”

几个人暂时抛开烦事,皆是会心一笑,夏堰道:“可见我等老了,是时候该给这些年轻人让道了!”此言一出董先生立刻道,“老大人谦虚,您之谋断眼界乃半生积累,这些年轻毕竟资历尚浅,朝堂还需有您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坐镇!”

夏堰摆摆手,几个人又说了几句别的事,等单超随意填了肚子,祝士林已经到了,他诚惶诚恐的朝两位老大人行礼,夏堰笑道:“你不必如此,今日我们之议事,你不要有所顾忌,畅谈即可!”

祝士林应是,在末位陪座。

董先生将刚才的话大概和祝士林说了一遍:“…两位大人的意思,可以三管齐下,确保十日内能结案陈清,可其它两处两位大人朝事缠身无暇顾及思付,便请您过来,亦想听听您的一件。”所为三管其下,其一是正堂查问,其二则是与郑辕合作,第三便是董先生对祝士林的期许了,希望他能相处更好的计策来。

“别听他吹嘘。”夏堰无奈摇头,和祝士林道,“我和单大人乃老朽枯渴,受朝堂浸yin多年,又自持正直磊落,早不会这些谋略计策。”

祝士林连摆手,起身回道:“两位大人行事磊落,根本不屑与此道,可如今为了救薛大人,却愿自降身份,下官在此替老泰山多谢两位老大人!”说完,一揖到底,行了大礼。

董先生上去扶祝士林起身安慰了他几句,祝士林才道:“下官才疏学浅,也不善于此道,还请两位老大人给下官些时间,仔细琢磨一二!”

这种事那是一拍脑门就能想得到的,夏堰和单超自然不会为难他,几个人就此事又商议了一番,夏堰见单超面有疲惫之色,提到:“今天就到此为止,单大人几日未曾休息,难得休息一夜早些回去歇着,明晚此时我们再议!”

单超惭愧,但确实是累的很就没有推辞,和祝士林一起和夏堰告辞出了夏府。

祝士林心事重重的回了三井坊,薛思琴正在门口等他,见他回来忙过来迎着,问道:“夫君回来了,两位老大人是为何事请您过去。”挽着祝士林进了卧室,又给他倒了茶。

夏堰和单超一个位居一品身为内阁首辅衔户部尚书衔,一个位居二品统管刑部,平日里见都难见一面,可如今竟然请祝士林去商议事情,可见对祝士林的看重,薛思琴虽担心薛镇扬的安慰,却也为祝士林骄傲和高兴。

祝士林却愁眉苦脸,心焦如焚,他叹了口气,忧虑重重的道的把事情和薛思琴说了一遍:“若写八股做制艺论政事我倒不会心虚,可这计谋手段…”

读书人素来清高,只觉得潜心修学研究政事策略即可,哪会无事去看那些闲书,更何况,他们也不屑那些难等大雅的手段,和坑人得益的法子。

“找郑六爷合作?”薛思琴想了想,道,“这都三天了,要是郑六爷有法子,也不会毫无动静吧。”她觉得这个事儿有些拿不准。

不过这个时候死马也要当活马医!

“怪只怪为夫太愚笨了。”祝士林羞愧,心里不停的理着这件事,却依旧毫无头绪,他起身和薛思琴道,“你早些歇着,我去书房坐坐!”

薛思琴知道他是为了薛致远的事费神,又心疼又感激的给他理了理衣裳:“夫君也早些休息,若为救父亲却伤了夫君的身体,妾身也不安心。”祝士林看着爱妻温柔贤良,想到岳父的栽培,越发的焦心,颔首道,“知道了!”便转身开了门,薛思琴却突然喊住她,有些心虚的含糊其辞,“要不要请幼清过来…”她怕伤了祝士林的自尊心。

祝士林一愣,想到方家表妹之前种种的处事和观点论述,想了想,道:“好,那娘子不凡请她过来,我们一起商议!”

“夫君!”薛思琴感动不已,她以为祝士林会介意,没想到他非但不介意,还大大方方的同意了,要知道幼清毕竟是女子,让祝士林去问她的意见,实在是太难为他了,更何况,若是幼清真的想出来了,岂不是打了祝士林的脸!

但是这事关薛镇扬的性命和前程又容不得这些,她才说出来,可祝士林不介意,却依旧让她欢喜,她满目爱意崇敬的望着祝士林,颔首道:“那妾身明日一早就派人去接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