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周文茵朝着赵承彦福了福,赵承彦便牵着她的手,道,“你跟我来,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说着便拉着周文茵进了房里,又反身关了门!

“你看看。”赵承彦献宝似的拿了个小小的匣子出来给周文茵,“快打开看看。”

周文茵并未摘帏冒,隔着绡纱她看到匣子里放着一颗半个鸡蛋大小的东珠,赵承彦急切的道:“喜欢吗?我今日在房里收拾东西看到的,我以前找了许久,没想到今天被我无意中碰到了,我觉得这颗珠子和你有缘,就拿过来送你了。”

周文茵敷衍的笑笑,道:“谢谢殿下,妾身很喜欢!”

“你怎么了?”赵承彦觉得周文茵有些奇怪,伸手去摘她的帏冒,等看到她的脸,他微微一愣,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吗?”

周文茵摇摇头,在椅子上坐下来,给赵承彦斟了茶,自己又捧着茶慢慢喝着,可捧着茶盅的手却微微抖了起来,赵承彦见她没事,就高兴的说起今天在文华殿的事情,说了一半,周文茵忽然抬头看着他,声音很大的道:“殿下,我有身孕了!”

房间里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赵承彦维持着方才说话的表情和动作,呆呆的看着周文茵。

周文茵额头的汗瞬间流了下来,她和赵承彦是四月中旬认识,四月底他们就在这间房里有了第一次的肌肤之亲…可是,她很肯定这个孩子不是赵承彦,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可以赌一把,赌赵承彦相信她!

若是赵承彦愿意为了这个孩子和太后对抗,那么她的未来就有希望,这个男人可以依靠,若是他不敢…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她期待又绝望的看着赵承彦。

赵承彦木讷的端了茶盅喝了口茶,吞咽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在耳际,过了许久他不确定的道:“真的有身孕了?”

“殿下不欢喜吗。”周文茵眼泪就簌簌的落了下来,“妾身以为殿下很高兴的,原来是妾身想的多了。”她勉强笑了起来,可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妾身其实也不欢喜,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时候了,他会要了妾身的命。可是,妾身还是很高兴,高兴能和殿下有一个孩子,即便他无缘来到这世上,妾身也高兴,殿下不必害怕,妾身会自己解决好这件事。只是,往后可能要两个月妾身都不能和殿下再见面了,殿下自己保重!”她说着站了起来,朝赵承彦福了福,抓了桌上的帏冒欲开门而去。

可动作却是极慢,她在等赵承彦的挽留。

“等等!”赵承彦腾的一下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周文茵,一鼓作气的道,“我…我很高兴!”

周文茵惊喜的看着赵承彦。

“我很高兴。”赵承彦望着周文茵的表情,像是受到了鼓励似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不能断了他的性命,这件事你等等我…我去和祖母说,让她同意你把孩子生下来,这是我们的孩子,我要看着他长大成人,养在膝下!”

“殿下。”周文茵扑过来偎在赵承彦的怀里,哭成了泪人,“殿下的好妾身记得,可是这个孩子不能留,他要了妾身的性命也就罢了,可是会影响殿下的声誉。更何况,您刚刚定了亲事,若是传出去,亲事很有可能也会受到影响。”

“我根本不想要那什么长兴侯的小姐,我只想要你,想要你永远待在我身边!”赵承彦满脸通红的握着拳头,像是要奔赴战场似的道,“你等我,我现在就回宫,把这件事告诉太后。”话落,他不等周文茵说话,松开她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周文茵沉默的看着赵承彦出门,等听到院门关上的声音,她才虚脱的在椅子上坐下来…她是不是太冲动了?要是太后大怒执意要除去她和孩子怎么办?

她心里又开始不安,冷汗簌簌的落,她想考验赵承彦,如今他受住了自己的考验,但接下来怎么办,她却没有想好。

周文茵紧紧咬着唇瓣,事已至此,就只能和太后搏一次!

赵承彦毕竟和太后不是嫡亲的祖孙,所以,太后还是要顾忌赵承彦,若这会儿让赵承彦和她离心,对于太后来说,实在太得不偿失了。

周文茵独自一人坐在房里,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西山,杜鹃小心翼翼的进来,问道:“奶奶,我们回去吧?”她的话刚落,忽然,谢嬷嬷带着几个宫女无声无息的站在了门口,周文茵骇的脸色发白,谢嬷嬷就冷笑着道,“左二奶奶,太后喧您进宫。”特意强调的“左二奶奶”这个称谓。

不用谢嬷嬷说,周文茵也知道这个时候进宫是为了什么,她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随着谢嬷嬷进了宫。

坤宁宫的正殿没有像平时一样灯火通明,只有偏殿里有淡淡的光线透出来,周文茵每走一步便大汗淋漓,宛若置身深渊一般,可不管她多慢,这段自正殿入偏殿的路却走的极快,转眼的功夫她便进了门。

她知道,这是一段改变她命运的路,走过去便是康庄大道,过不去她就身败名裂。

她进了偏殿,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却满面坚毅的赵承彦,她心里一震害怕的将目光移开朝罗汉床上投去,太后娘娘穿着一件绛红色团寿纹对襟宫装,阴沉沉的坐着,目光如利箭一般的望着她。

“妾身参见太后娘娘。”周文茵走过去在赵承彦的身后跪了下来,太后忽然目光一动,抄了手边的一只粉彩蝶戏兰的花瓶就朝周文茵丢过去,她动作太突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周文茵只觉得耳边砰的一声,随后才觉察出额头上的痛楚,她哀嚎一声捂着头栽在了一边,血就顺着她的指缝渗了出来。

“茵儿!”赵承彦惊的忙扑过去将周文茵搂在怀里,“你怎么样。”就看到横在她的额头上有道拇指长短的裂口,触目惊心的往外渗出血来,赵承彦慌了手脚,朝着谢嬷嬷吼道,“快去请太医!”

这里是坤宁宫,没有太后的命令,没有人敢出去。

“祖母!”赵承彦拿帕子给周文茵捂着额头,急着道,“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您若有气就朝我撒,和茵儿没有关系!孙儿求您,快去请太医来。”

太后望着赵承彦急的快哭了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赵承彦的胆小懦弱怕事,从来不敢和她顶半句的嘴,她喜欢他的性子,只有这样将来他即便登基了,也还得依赖她依赖徐家,只有这样,她拼命做这一切才值得的,可是她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胆小懦弱怕事,赵承彦才心性不坚定,容易被人蛊惑!

所以说,凡事有利有弊,但是,在她这里,没有弊,她不允许!

“一个寡妇,你一声一声茵儿的也能叫的出口?”太后冷眼看着赵承彦,觉得是莫大的嘲讽,“你是没有见过女人?这样的东西你也能如珠如宝?你太让我失望了。”

“祖母!”赵承彦这个时候没有心思和太后理论,急着道,“这些话待会儿再说行不行,您先请太医来好不好?她还怀着孩子呢!”

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太后便腾的一下站起来,随手也不知抓了什么东西就朝周文茵再次丢过去,等砸在了周文茵的肚子上,赵承彦才看到,是一杯盛了滚烫茶水的茶盅,周文茵闷哼一声大哭起来,赵承彦慌手慌脚的将水拂开:“茵儿,你怎么样了。”说着,紧紧的抱着周文茵,愤怒的看着太后。

太后气的血气直往头顶蹿,昏昏沉沉的恨不得一刀把眼前这对“苦命鸳鸯”给宰了,谢嬷嬷忙过去扶着她,低声道:“娘娘,您要息怒,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

“你看看,你看看。”太后指着地上的男女,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太叫哀家恶心了。哀家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感动自己的。”

谢嬷嬷也厌恶的不得了,她安抚的给太后倒茶,劝着她喝了半盏,太后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冷眼看着抱在一起的赵承彦和周文茵,冷冷的和谢嬷嬷道:“把这个贱人拖出去,哀家再也不想看见她。”话一顿,又道,“去和左夫人打个招呼,她家的畜生,哀家给她办了!”

谢嬷嬷正要应是,余光却被赵承彦眼中的憎恨惊着,她心里一抖就轻轻捏了捏太后的手,太后一愣也找赵承彦看去,便彻底冷静下来!

她和赵承彦毕竟不是嫡亲的祖孙,若是这个时候为了这种事让赵承彦恨上她,对于她来说,太不值当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望着赵承彦,一字一句道:“承彦,你告诉祖母,你想怎么办!”

赵承彦一见太后的语气变了,立刻就露出满脸的狂喜,他急切的道:“祖母,孙儿想把孩子留下来,求求您祖母,这是孙儿的第一个孩子,求求您成全我们吧。”

太后闭上眼睛吐出长长一口气,过了许久她才睁开眼看着赵承彦,道:“你想好了?”

“是,孙儿想好了。”赵承彦亟不可待的道,“只要您把这孩子留下来,让茵儿留在孙儿身边,往后祖母无论让孙儿做什么,孙儿都会言听计从!”

太后沉默了一刻,朝半躺在赵承彦怀中的周文茵看去,问道:“你怎么想的!”

周文茵虽疼,可并没有晕过去,相反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气若游丝的挣扎着坐起来,满脸满身的血,缓缓和太后道:“这件事是妾身的错,太后娘娘若是要责罚便责罚妾身一人吧,殿下和孩子都是无辜的,求求太后娘娘。”她匍匐在地,朝太后磕头。

“茵儿。”赵承彦扶着她,道,“祖母不会责罚你的,她一定会留下孩子和你的。”

周文茵看着赵承彦,赵承彦很坚定的和她点点头,周文茵喜极而涕。

太后摆摆手,指着周文茵和谢嬷嬷道:“把她送到钟粹宫去,关在那里,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若是外面有人问起来,就说哀家留了她在宫里住了!”

谢嬷嬷应是。

赵承彦大喜过望,膝行了几步,朝太后直磕头。

周文茵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等赵承彦登基为帝,那左二奶奶便会身死,她就可以用赵承彦的妻子身份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她相信太后也等不及要让赵承彦登基了。

这一天,不会远的,她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

所以,她赌对了,赌对了!

方幼清,连天都不绝我周文茵!所以,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匍匐在我脚下,喊我一声皇后娘娘!

她心里想着就朝太后看去,等那一日,便是连今天所受的侮辱她也会一并和太后讨回来!

进来几个女官,一人一边的扶着周文茵下去,周文茵顺从的没有说话,跟着女官出了坤宁宫,赵承彦不放心,朝太后匆匆行了礼,道:“祖母,孙儿也陪过去看看,等茵儿稳定下来,孙儿再来受罚!”话落,匆匆跟着出了偏殿。

太后揉着额头,屏风后面,徐配书走了出来,脸色亦是不好看,他方才正在和太后商量大皇子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赵承彦冲了进来,他不得不避开,却没有想到让他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这粤安侯府怎么挑了这么一个恬不知耻的儿媳妇!

“娘娘消消气。”徐配书道,“不过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找个地方安顿也就可以了,最重要的不能让二皇子和您离心,如今您一松口,二皇子只会更加的念着您的好,感谢您,将来也会更加听话!”

“暂时留着吧,若是现在让她死了,承彦肯定想到是哀家做的。不着急…等他成了帝王,身边女子环肥燕瘦,他就不可能再惦记一个寡妇。”太后沉沉的道,“大皇子的事,皇帝那边怎么说?”

“圣上很高兴,还当着几位阁老的面夸赞了大皇子勇武。”徐配书说到这件事脸色更加的难看,相比较二皇子的荒唐,大局才是最重要的,等江山夺下来,便是再换个人坐又如何。

“派去那么多人都没有杀掉他!”太后不高兴的撇了眼徐配书,徐配书垂着头没有说话,太后就道,“那就按我们原来说的办,你先抓紧把事情筹备好,等我命令行事。”

“一年前微臣就准备好了。”徐配书坚定的看着太后,道,“一切听从太后的旨意。”

“皇后那边占了先机,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等大皇子更加受重视!这件事我再思虑一番,还有时间。”太后便摆摆手,道:“你回去吧,累了一天了!”话落,便靠在了迎枕上,徐配书应是躬身退了下去。

谢嬷嬷自外面回来,太后闭着眼睛问道:“那边安顿了?”

“是!安顿好了,还请了太医,可是左二奶奶不肯号脉,也不让太医上药,一切都是殿下代劳的。”谢嬷嬷给太后添茶,太后闻言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凤梧宫中,皇后看着手中的信眉梢高高的挑起来,她看向端姑姑就笑着道:“宋太太可真是个妙人!”

“是!奴婢也觉得宋太太很有趣。”端姑姑半跪在皇后的脚边给她垂着腿,微笑道,“不过,她两个月没有多少的动作,奴婢昨儿还猜想她是不是有孕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宋太太有旧疾,不敢有孕!”

“确实是件憾事。”皇后将信递给端姑姑,淡淡的道,“将信烧了吧,免得传出去连累了她。”

端姑姑应是,拿着信在墙角的宫灯上点着等烧起来才放进铜盆里,确定全部成了灰烬让人端出去倒了。

“走吧,这么有趣的事情,我们自然不能错过才是。”皇后站起来理了理衣襟,端姑姑看看时间,问道,“太后娘娘会不会已经歇了。”

皇后往外走,边走边道:“…她派了那么人都没有动承煜半根毫毛,她心里还不知多气,如今承彦又闹出这种事情来,她若能睡的着,我倒真是要钦佩她了!”话落出了凤梧宫,一路去了坤宁宫。

太后果然还没有休息,只是静静靠在罗汉床上假寐,听到谢嬷嬷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皇后来了!”

“她怎么来了。”太后睁开眼睛,眉头紧蹙,立时就想到了赵承彦和周文茵的事传了出去…难道是想以此事来要挟她?那可真是太小看她了,若是能要挟的了,她就不会将周文茵光明正大的放在钟粹宫里。

可是,太后还是翻身坐了起来,露出严阵以待的样子。

过了一刻,皇后自殿外进来,笑盈盈的朝她行了礼,太后淡淡的应了,指了指对面的:“坐吧。这么晚也不休息,可是有什么事。”

“端娘前头看到承彦又是哭又是闹的出去,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孩子自小老实,不会被人欺负了吧。”皇后懒得和太后拐弯抹角,太后一听便道,“他能出什么事,不过是闹孩子脾气罢了。”

皇后心头冷笑了笑,面上却是道:“他也不小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可真是让人担心。”话落,又道,“不过,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也很是让我看不懂。说起来,您知道薛致远薛大人吧?”

太后不知道皇后要说什么,便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薛大人有个侄儿…”皇后说着,像是普通人家儿媳和婆母说隔壁人家见不得人的阴私一般,神情里露出种少见的俗气,太后厌恶的皱眉,就听到皇后道,“那孩子比承彦略长两岁,也是不懂事的闹腾,先是害薛季行差点死了,后来又跟着自己的表姐跑了,听说他表姐成亲后,他还不离不弃的跟着呢,自己的事情也不管,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太后终于知道皇后要说什么了,便冷淡的道:“这是薛家的事,你今儿怎么这么好兴致和我说这些。”

“臣妾觉得恶心!”皇后掩面像是赶苍蝇似的道,“薛二公子的表姐,便就是左二奶奶,两个人之间…啧啧…”

太后喝茶的手一顿,抬眸看着皇后,目光里皆是审视,皇后接着又道:“四月初吧,左夫人不是将左二奶奶送回家吗,听说在头一天,她还将一身是伤的薛二公子也从家里丢出去。臣妾可真是想不到,左二奶奶那么文文弱弱的人,竟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皇后。”太后面色不善,“哀家可真是意外,你竟然也会说这种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

皇后掩面一笑,摆着手道:“算了,母后不爱听,那臣妾不说了。”话落她站了起来,道,“那母后早点休息,臣妾告辞了。”话落,扶着端姑姑案首挺胸的出了偏殿。

“太后。”谢嬷嬷道,“要不要奴婢去查查?”难怪周文茵方才不让太后号脉,原来是怕月份深了被太医诊出来。

“贱人!”太后眯着眼睛,道,“去和太医院说一声,把安胎药换了!”

谢嬷嬷一惊,道:“这样,殿下会不会…”太后摆摆手,道,“先把那个孽障除了再说。”孝期苟合也就罢了,竟然还拿一个孽种来骗她,她以为她是谁,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以为捏着了承彦她就非得顾忌,便是赵承彦也得看着她的脸色吃饭。

谢嬷嬷不再多言,应了是。

第二日一早周文茵起床洗漱,她头上包着棉布,在钟粹宫中散步,昨晚来的匆忙加上她额头有伤,没有细看,如今再细细打量这钟粹宫,可真是不及坤宁宫一半的好,难怪太后当初闹腾着要搬回去了…

将来,她也不会住在这里,她听说在承乾宫不远有个长春宫,到时候她要和赵承彦说让她住在那里,这样,赵承彦下了朝去看她也很方便。

周文茵信步走着,悠闲得歇了个午觉,下午起来后赵承彦就赶了过来,两个人偎在钟粹宫中说着情话,有着从未有过的舒适和情意绵长,周文茵靠在赵承彦怀中,低声道:“殿下往后会一直对妾身好吗。”

“那是当然,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赵承彦低头看着她,满目的爱意,“若是可以,便是连亲事我也不想要,我只要你一个人。”

周文茵掩面而笑,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太后娘娘听到了,定然又会大怒的。”

赵承彦士气顿时消了半截,果真不敢再说。

“殿下先忍忍。”周文茵贴在赵承彦的耳边,道,“等殿下成了君王,这些忍耐也就不会再存在了,到时候,天下都是您的,谁还敢让您忍耐,让您受气!”

赵承彦想点头,可是想到了太后,他还是叹了口气,道:“可是,太后她…”他没有外家,靠的全部都是太后的势力。

“嘘!”周文茵抱着他,低声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等到时候我们再商量这些事,殿下别怕,妾身会永远陪在您的身边。”

赵承彦点点头,又觉得信心大增!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天色渐暗下来,赵承彦便要起身离开:“我不能在宫中留夜,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多保重,若是有事就去谢嬷嬷,她心好,会帮你的!”

“我知道了,殿下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一些。”周文茵依依不舍的送赵承彦出门,赵承彦又舍不得回来抱了抱她,两个人又在殿门口毫无顾忌的说了会儿话,赵承彦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周文茵看着赵承彦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笑了起来,她只要全心全意的抓住赵承彦就足够了。

“二奶奶。”杜鹃端着过来,笑着道,“药煎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周文茵一愣,问道:“什么药?”杜鹃就回道,“上午太医院送来的安胎药,说是要喝几剂才成。”

“知道了。”周文茵接过来,端着药在鼻尖闻了闻,忽然一愣朝杜鹃看去,杜鹃一愣不解,问道,“怎么了?”

这个药的气味周文茵太熟悉了,她第一次小产的时候,郎中给她的开的药里便就有这样的气味,还有,左京的通房柳儿怀孕时,她让梨花灌进她嘴里的药也散着这样的气味。

她很确定,这药绝不会是安胎用的。

“快去倒了。”周文茵推着杜鹃,“这药不是安胎药。”她站了起来,亲眼看着杜鹃慌乱的将药倒在了花盆了才松了一口气…

宫里头,除了太后没有人敢给她送这样的药,可是,昨晚太后明明答应了,怎么今天忽然又改变了态度了?

这一夜一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太后改了主意?

“不行!”周文茵对杜鹃道,“你快去把殿下追回来,我不能留在钟粹宫,我要和他一起回十王府!”

杜鹃的性命和周文茵是绑在一起的,她闻言立刻提着裙子飞快的跑了出去,可是过了一个多时辰,杜鹃却是无功而返:“奶奶,殿下不在十王府,奴婢打听了,说是去了锦乡侯府,似乎是锦乡侯府出事了。”

“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周文茵凝目看着杜鹃,杜鹃摇摇头,周文茵便推着她道,“那你去坤宁宫外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杜鹃应是而去,过一刻大汗淋漓的跑回来,低声道:“坤宁宫宫门锁了,奴婢看到苏公公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像是背后被人追着似的。”她说着一顿,又道,“奴婢还去了凤梧宫,凤梧宫的殿门也是关着的,所有人都静若寒蝉似的,走路都没了声。”

出了什么事,怎么一下子坤宁宫会变成这样,周文茵直觉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到底什么事?

什么事能让太后和锦乡侯府如临大敌。

“你再去锦乡侯府。”周文茵心里砰砰的跳,太后既然给她送了堕胎的药,就一定会派人来查看她的情况,但是到现在都没有人过问她,周文茵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她一定要弄明白,“一定要打听清楚。若是能找到二皇子,那就最好。”

杜鹃点头应是气喘吁吁的跑了出去,周文茵如坐针毡般在空无一人死气沉沉的殿内来回的踱着步子,直到太阳缓缓落了下去,她才在殿门口看到杜鹃的身影,她迎了杜鹃,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锦乡侯府的门也是关着的,外头还有官兵围着了。还有,锦乡侯和徐三爷都被锦衣卫带去西苑了,太后娘娘刚刚也赶去了西苑!”她说着抹着汗又道,“还有殿下,殿下也去西苑了。奶奶,奴婢在锦乡侯府的门外听到了官兵说了一句什么…龙袍!”

周文茵耳朵里就嗡的一声,随即她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龙袍…她怎么将这件事忘记了,寿山伯府找到龙袍以后怎么处理的,她没有再打听过,难道…他们将龙袍送到锦乡侯府去了吗?

怎么会这样。

周文茵周身冰冷,开始禁不住的抖了起来,她拉着杜鹃的手,结结巴巴的道:“快去薛府找到薛明,让他来救我!”出了这种事,太后一定不可能再留他,赵承彦也护不住她了。

“奶奶。”杜鹃也开始抖,她当然知道那件龙袍是怎么回事,她跪在地上,和烂泥似的起不来,不行,她不能再留在这里,大厦将倾,她们命如草芥的下人哪里还有活路,杜鹃强撑着爬起来,道,“好,好,奴婢这就去请薛二爷!”说着,她提着裙子飞快的往外跑,周文茵想喊住她,可是早没了杜鹃的身影。

杜鹃能顺利的出去,但是她不能,怎么办,她要怎么自救。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自从左京死后,她便被上天眷顾,一路顺风顺水到今天,期间便是连左夫人和太后都奈何不了她,所以,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胡思乱想了许久,忽然,鼻尖闻到一股焦烟味,随即有纷乱的脚步自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似乎还有隐约的打杀声。

周文茵大骇。

182 命运

乌压压的天幕之下,星星点点,一轮明月若银盘悬挂在天际,照的殿外像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可转瞬间,这层清晖被火光替代,周文茵不知道这光从哪里透进来的,她也不敢出去证实,只得瑟缩在墙角。

钟粹宫原本有四个女官,可自下午开始,她就没有再见到一个人,静悄悄的落针可闻,越发将宫外传来的声音放大,有尖叫声,嘶哭声还有刀剑嗡鸣交戈的刺耳声!

怎么办?若是薛明不来怎么办,那她岂不是在这里等死!

她蓦地站起来,打开了宫门,将头小心翼翼的探了出去,外面便是那道幽长的宫道,原本两边应该点着宫灯,可此刻却是幽暗一片,月光在地上投下奇形怪状的影子,或跳跃或静止,令她毛骨悚然。

可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就在离她不过两丈远的距离,有一个小内侍倒在了血泊里,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就仿佛要掉出来一般。

周文茵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来。

忽然,有人匆匆自左边跑了过来,她吓的忙缩了回去,将门关上屏着气息,那道脚步声跑的又慌又快,过了一刻便不见了踪影。

周文茵再次打开了门朝外头看,这个时候,甬道里竟然亮了起来,她朝前头看去,就望见一个宫里隐隐的透着火光,随即从里头纷乱尖叫的跑出来七八个女官和内侍,无头苍蝇一样在往两边跑。

可那些人不过跑了七八步的样子,紧接着就从那个宫门里追出来四个带着刀的男子,一个个身高马大气势凶狠的样子,照着乱窜的女官和内侍砍了下去,几乎是一刀一个,被砍的人立刻砰砰的栽在了地上,那些女官和内侍就跪在地上不停的拼命求饶,可那些人停也不停,手起刀落…

尖叫声充斥在耳边,此起彼落。

不一会儿,周文茵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那味道被盛夏腥热的晚风一吹,没有散反而有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周文茵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跑进门内,啪的一声关了门,她忽然很感谢太后将她安置在这偏僻的地方,若是在前面,她恐怕早就没有命了!

可是,她也出不去,这么长的路,只要她一出去就会被人发现。

那些人是什么人,若只是圣上要镇压太后,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杀人,难道是…

周文茵忽然想到,太后可能发动了宫变。

她曾有一次在太后是书案上看到了五军营三个字,她当时并没有太在意,难道太后早就预谋好了要逼宫了?

她心里飞快的转着,为自己找出路,可是乱纷纷的除了恐惧她什么都想不到。

就在这时,她背靠着的门忽然被人拍响。

周文茵捂着吓的差点叫出来,立刻想到了刚才在甬道了杀人的那些军士,她本能的抵住门,尽管腿在不停的打着转,可她还是用尽了力气,拍门的声音并不大,又急又乱,过了一刻,门外有人压着声音轻声喊道:“茵儿,你在里面吗,是我!”

是薛明,薛明的声音。

周文茵眼睛一亮,却不敢立刻答话,就听到薛明又道:“茵儿,你快开门,我来救你出去。”

真的是薛明,周文茵惊喜的开了门,果然就看到了薛明站在了门口,她一下子扑在了薛明的怀里大哭起来:“你怎么才来,我好害怕!”

“我知道,我知道。”薛明虽然来了,可是对周文茵心里存了恨,但是此刻见到她这么依赖的扑在自己怀里,他心里立刻软了下去,不管怎么样,在周文茵心目中最依赖最信任的还是他。

薛明抱着周文茵进了门,又反身将门关上,按着周文茵的肩膀道:“杜鹃去找我,我就立刻赶过来了,可是皇宫里里外都是人,几个门都被人守着,我好不容易花钱跟一个五军营的人买了套衣裳混进来的。”

周文茵这才发现薛明穿的衣服和刚才那些人一样,周文茵要说什么,薛明看着她头上的伤,急着问道:“你的头怎么了,是谁伤你的。”

“我没事,一点小伤,等出去再和你说。”周文茵目光微闪,怕薛明问他为什么在宫里,忙要岔开话题,薛明却是又道,“杜鹃说…说你有了身孕?”杜鹃若不说周文茵有身孕,他或许便不会来。

没有想到有一天周文茵会怀上他的孩子,他简直不敢相信。

周文茵一愣,立刻就明白了杜鹃为什么会说这话,她想了想点头道:“是,我怀了身孕,求太后娘娘收留我在宫中,我想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薛明眼睛一亮,他就知道周文茵是爱他的,心里还是有他,他立刻高兴的道:“真的,你真的打算生下孩子?”

“是!”周文茵很敷衍的点点头,道,“你快告诉我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薛明却一心想着孩子的事情,他满脸的喜悦,抱着周文茵亲了又亲,喜道:“我要做爹爹了吗,茵儿我们有孩子了,我真高兴!”有了这个孩子,他们就真的可以在一起了,以前的事情他都可以忘记,他要带着她远走高飞。

“泰哥儿。”周文茵现在不想和他说这些,便道,“外面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和二皇子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和他在福满楼见面,我看到你们好几次,你不会和他…”薛明根本没有在听她说什么,脸色骤然变冷,就像那一天在粤安侯府时的样子,眼底露出杀意和决绝,咬牙切齿的道,“你和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你误会了。”周文茵心里突突的跳,赵承彦不知道在哪里,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薛明,想了想她低声解释道,“我见他只是因为他是二皇子,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去了几次福满楼,我父亲也都在场,这件事你可以去问父亲。”

薛明将信将疑,周文茵就拉着他的手急切的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告诉我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太后调动了五军营的三千人精兵,逼宫了!”薛明声音沉沉的,“西苑和皇宫现在皆被围困,几道宫门都有五军营的人把守,街面上也难走的通,到处都是东城兵马司的和锦乡侯的侍卫家丁以及放进城的江湖游侠!”

周文茵满脸惊愕,太后果然早就准备好了,若不然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她不可能安排的这么周详!

“今天下午锦乡侯府发现了一件龙袍,随后锦衣卫便将锦乡侯府包围。”薛明接着道,“圣上将徐配书和徐鄂押去了西苑审问,随后太后也去了西苑,若非看到宫中起火,杜鹃慌张的去找我,我还不知道太后发动了宫变。”从锦乡侯府找到龙袍,到此时,不过短短的三个时辰的时间,太后和锦乡侯府的应对,实在令人嗔目结舌…如今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后早就准备好了,龙袍的事恐怕只是个引子,逼得太后提前发动了而已。

“那我们怎么出去。”周文茵一想到方才死在外面的那些人,就浑身发冷,薛明凝眉道,“凤梧宫被包围,皇后娘娘现在不知如何,五军营的人得了令,将宫中所有妃嫔清洗一空,所以,这会儿宫里到处都是五军营的人。”

相比较西苑而言,宫里的防卫确实要松懈许多,这一点周文茵是知道的。

“我们如果要出去,就只能走小路。”薛明说着开外面看了看,回头对周文茵道,“不过宫里我没有来过,你认识不认识路?”

周文茵也摇摇头,她虽然来过几次,但都是去坤宁宫,别的地方她一点都不熟悉。

薛明蹙眉,见甬道的右面人比较多,便当即做了决定:“那我们从左面走,往人少的地方走没有错。”他说着大概辩别了个方向,“西侧门在那边,我刚才就从那里进来的,现在试着从那里能不能出去。”周文茵点点头,薛明又道,“你的身体,行不行?”

就是不行也要行,周文茵很坚定的点点头,道:“我可以。”

薛明就不再犹豫,瞅准了外面没有人,便拉着周文茵飞快的出了门,朝左边跑去,两个人一路跑着,便能听得到远处传来的各种哀嚎声,还有鼻尖的焦烟味越来越浓烈,周文茵不停的辩着方向,和薛明道:“从这里看,好像是凤梧宫那边起火了。”

薛明随意的应了一声,两个人穿进一条抄手游廊,游廊下面是水,再望前看就是一片湖,周文茵认识这里,就指着另外一边道:“这边的前面就是坤宁宫,我们要换个方向。”

薛明应是,两个人就朝另外一边跑去,刚走了几步,就远远的看到一行人朝这边跑来,那些人个个手中拿着刀剑,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杀气,薛明拉着周文茵就趴在了地上,那些人却在另外一边拐了弯,遇见两个正逃着的女官,几个人问都没有问一声,手起刀落,两个女官便跌进了湖里,两人皆的出了一身冷汗,等那些人走远了他们爬起来拼命的往前跑,虽然他们走的地方很偏僻,可依旧时不时能看到女官或是内侍的尸体,还有各处燃着大火的宫殿,单看这边用生灵涂炭来形容毫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