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点头应了。

十王府中,赵承煜和郑辕对面坐着,他有些恼怒的道:“父皇总是这样,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长此下去,朝堂哪还是赵家的朝堂,分明那些谄媚奸佞小人的朝堂!”他背着手来回的走动,又道,“钱宁那个小人,竟然用这种把戏,父皇也还容忍他了,真是太可笑了。”

“殿下息怒!”郑辕冷目看着赵承煜,劝道,“钱宁的事,不必操之过急。殿下也知道崇文门税收的事是圣上的决议,你如今盯着宋弈,盯着钱宁,虽说能得一时的利益,可却也在这些事中,消磨了圣上的耐心,反而得不偿失!”他查探过,宋弈昨晚和幼清先去的望月楼,后来又在郭府门前停留了一刻,两人半夜不睡觉在外间闲逛,外人都说宋弈被南直隶遗弃,被圣上责备,被朝堂的人围攻心情郁闷,可他却总觉得宋弈是有别的打算。

他看着赵承煜,蹙眉问道:“宋弈书房的那两份卷轴,你是如何得到?”

“这些您就不要管了。”赵承煜摆摆手,道,“我自有办法弄到。”他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对,又立刻改了口气,道,“绝对不会有假,他此刻穷图匕现,我就要将他所有的退路都断了!”

郑辕紧紧的皱了眉头,负手起来走到了门口,想了一刻又看着赵承煜,道:“我看,巡视三边之事你再等等,届时我与你一起去。”

“不用。”赵承煜立刻回绝了,“我一走,朝中的事情全要靠您打理,宋九歌心思太深,我怕他又拉拢到南直隶的那些蠢货支持,到时候我们前面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只要断了宋弈的后退,将他一个人孤立在朝堂,就算他有支持赵承修的心,也没有哪个能力!

没了宋弈从中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谁会想到赵承修那个没有用,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

郑辕有些犹豫的看着赵承煜,冷声问道:“听说皇子妃娘娘请了宋太太明日赴宴?”

“是!”赵承煜很坦诚似的,道,“我让她办的!”

郑辕蹙眉,神色不明,赵承煜一下子就想到了郑辕心心念念惦记着宋弈夫人的事情,他心头一动走过去,手搭在郑辕的肩膀上,道:“舅舅,等他日宋弈败北,我定将此女赏给您!”

郑辕淡淡扫了一眼落在他肩膀的手,修长,苍白,早些时候去广东落下的薄茧,已经在这半年多的锦衣玉食中消磨了!

“到时再说吧。”郑辕转身,赵承煜的手便顺势手了回来背在身后,郑辕就道,“不管什么事,你都必须与我和商量,如若我不再也要和伯爷或是皇后娘娘商讨,切不可冒失而动,为了一时之利而伤长远之益,可知道!”

赵承煜点点头,道:“知道!”

郑辕没什么可说的,点了点头,负手出了门!

赵承煜一个人在书房待了一会儿,便回了正院中,大皇子妃带着赵颂安在院子里荡秋千,他走过去不悦的道:“男孩子整日里玩这些丧志的东西,总有一日你得将他养出脂粉气。”

“殿下回来了。”大皇子妃笑着过去,让人端椅子来,笑道,“才吃点心,带他来消消食。”话落,她又道,“郑六爷走了?”

大皇子妃从来不和他顶嘴,赵承煜说了一句就说不下去了,索性不管,便道:“走了!”又看着大皇子妃,“你明日请女眷到府中来,可知道怎么办?”

“请殿下指点。”大皇子妃在对面坐下,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赵承煜就低声说了几句,大皇子妃认真听着一一记着,道,“妾身记住了。”

赵承煜这才露出满意之色来,说了几句,他身边的常随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低声道:“殿下,二皇子的病情加重了,要不要请御医来?”赵承彦住在十王府的最后面。

“两不相干的事,我如何知道他病了。”赵承煜冷笑道,“传令下去,这几日把门户守好了,闲杂人等没有手令者一律不得随意进出。”

常随应是而去。

大皇子妃笑眯眯的朝赵颂安招了招手。

曾毅跪在地上正拿着药瓶小心翼翼的给钱宁上药,白花花的屁股上只有一道印子,但却显着紫红色还渗着血珠子,曾毅看的心疼的不得了:“赖恩太狠了,五板子打在一个地方,这地儿要养好些日子才能好!”

“嘶!”钱宁疼的直咧嘴,“你轻点。”

曾毅越发的放轻了手脚,药渗了进去,钱宁觉得屁股上的伤透着一丝清凉的时候,他才舒服的松了口气,冷笑道:“这点伤还要不了杂家的命。”话落,又哼了一声,“却叫杂家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使坏。都是些没良心的,用过了就丢弃了,他如今还没有得储君之位呢,就想一个个铲除了,真是心比天高,可惜…命却比纸薄!”

“父亲说的是…”曾毅看着钱宁,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道,“是大皇子和郑家?”

钱宁扯了扯嘴角,道:“杂家说过,杂家就是死也得咬他一块肉下来!”话落,他正要开口,外头就有个小内侍进来,递了瓶药,道,“公公,这是宋大人让人送进来的,说是封神医独家秘方配制的伤药,另外还送了许多的补品药材,摆在外头了。”

钱宁接了药瓶过来,递给曾毅,道:“用宋九歌的!”便哼了一声,道,“连着宋九歌的仇,杂家也要一起报了!”

曾毅却突然聪明了一回,若有所思的道:“父亲,儿子怎么觉得这事儿蹊跷呢,您说,您会不会被宋九歌拉过来做马前卒了?”他总觉得宋太太不会那么蠢为了吃醋杀了郭小姐,让郭宋两家反目,宋弈也不可能辩都不辩就吃了败仗被人赶回家了…

诡异的是,宋弈一走,钱宁就被挡了靶子!

“谁是蠢人!”钱宁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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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

206 试探(一更)

“这些日子你没事不要出去。”汪氏盯着方明奚,“老老实实在国子监读书,离春闱也没有多长时间了,这样混若是落榜了,看你有什么脸面回去。”

方明奚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靠在椅子上打着盹儿,他昨晚回来的迟,一早就被汪氏拖起来,实在是困的厉害:“娘,我知道了,您别一直在我耳边说这件事,我的学问如何,我心里有数!”

汪氏直皱眉,低声道:“不是我要和你唠叨,而是你太让我不放心了。”她说着顿了顿,语气中有着警告,“我冥思苦想的钻营,谋利,为的不就是你能有个好前程,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你春闱能高中,若是失利了,我折腾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现在就抽身离开,省的以后灰溜溜的走,连祖宗的脸都丢完了!”

“哎呀。”方明晖不耐烦的道,“娘,我知道了,我记住了!”话落站了起来,打算回去睡觉,“等春闱的时候再说吧。”

汪氏一把拉住他,叱责道:“你这个时候还睡什么,还不快去国子监读书。”

方明奚推开汪氏,大声道:“我又不是闲着没做事,如今我和蔡家的几位爷关系匪浅,到时候他们肯定能帮上我的。”又道,“更何况,心儿的婚事也是因为我才成的,杨家那么好的家世,您能寻的到?”

杨家什么家世,汪氏一提到这件事心里的火就蹿了上来,她勉强压住,望着方明奚道:“济宁侯府是不错,可是那蔡五爷为人太精明了,手段上你玩不过他的!”现在那些勋贵之家谁不削尖了脑袋贴在寿山伯府,济宁侯虽也贴着,可到底蔡彰手中还有个张茂省,比起别人来他就有底气多了,在圣上跟前也得脸。

“玩什么手段。我们是好友。”方明奚转头过来看着汪氏,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倒是有件事我想问问您,您是不是和大皇子妃那边有来往了?”

汪氏脸色一变,冷声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是谁和你的说的吗?”

“没人和我说。是您这段时间没有再提郑夫人,我就猜想您是不是跳过了郑家又找到什么路子了。”方明奚能这么说,是因为她了解汪氏,说句不好听的,汪氏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她不管做什么,都肯定有她的理由和目的。

汪氏松了口气,摆手道:“没有的事,你不要胡猜乱说的。”郑家不是她不想走动,而是不能再去,当初郑夫人委婉的答应她帮忙,似乎表面上她的话是起到了作用,但是细想之下,郑夫人看的还是宋弈和幼清。当然忌惮肯定也是有的,若不然最近皇宫里守卫怎么会森严了几分,她猜测,说不定皇后娘娘会私下里将倪贵妃处置了,只要人一死,她身上所有的事情也就不在了。

这些事她控制不了!

汪氏很清楚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所以,能出头时她毫不犹豫,但要缩头她也绝不会逞强。

利益虽重要,但保命更要紧。

方明奚见汪氏敷衍了事,便也不在问,反正是她的娘,不管怎么算计都是为了他好,他想了想就道:“我回去睡一会儿,下午去国子监,您也歇着吧。”便走往外走,汪氏跟着走到门口,方明奚又回头道,“幼清今儿一早是不是去十王府了?”

汪氏点点头,是大皇子妃请的,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方明奚若有所思,笑着道:“大皇子妃疑心也太重了,这台拆都拆了,难道还怕他们和好不成。郭小姐可是实打实的死了,这恨郭家怎么咽的下去,怎么也不可能反过头原谅了幼清,与她们和好如初。”话落,又道,“听说在发现郭小姐绣鞋的地方,可是找到了幼清身边哪个姓戴的婢女身上的丝绦,那婢女使的一手好鞭子,舞起来虎虎生威,寻常的女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他说完,摆摆手,道,“算了,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我仔细瞧着,情况不对我们就搬出去。”

“你好好看书,这些事我和你父亲操心就好了。”汪氏不愿意听方明奚整天把心思用在歪道上,“你若和那蔡彰真走的好,就想办法让他带你去宫中面圣,其它的都是假的。”

方明奚不想多说,摆摆手走了。

汪氏无奈的回了房里!

幼清先去的井儿胡同,接了方氏两个人一起上了车,薛镇扬站在车外叮嘱道:“切忌不可冒失,说话也当谨慎一些!”他是不放心,可大皇子妃正经下的帖子,要是没有个得当的理由,是断不能推的。

“妾身知道了。”方氏应了,薛镇扬才心事重重的上了轿子往衙门而去。

马车很快就出了薛府,幼清给方氏倒了茶:“如今都是大皇子妃出面,倒是皇后娘娘许久没有见了。”

“以往见过几次,我倒是觉得大皇子妃人很好,话也不多笑语盈盈的很亲和。”方氏茶也没心思喝,放在了茶几上,望着幼清道,“她既然请我们去,想必是和皇后娘娘商讨过的。”

这些幼清也不能肯定,便点了点头,方氏又道:“郭小姐的事太蹊跷了,如今还没有眉目吗?”

“还没有,戴望舒也没有找到。”幼清一想到戴望舒,心便沉了下去,对方将她抓了,若是狠一点的很有可能已经将她灭口了,“不管怎么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都要找下去。”

方氏点点头,叹了口气:“郭家的人一直将郭小姐当宝贝似的宠着,亲事上也是左挑右挑生怕她受委屈,如今这冷不丁的,人突然没了…”做了母亲的人,一听到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便格外的难受,能感同身受对方的苦痛。

“我也没有想到。”幼清靠在车壁上,无奈的道,“那夜我瞧着郭老夫人的样子,也心疼的不得了,她们生气也好,生恨也好,都能理解。”

方氏拍了拍幼清的手,姑侄两人没有说话。

过了一刻,车在十王府的侧门停下来,守门的婆子仔细盘问过后,才放行进门,等下了车来迎她们的是大皇子妃身边的女官,幼清扶着方氏由丫头婆子簇拥着进了院子,方氏和幼清并肩走着,来往有女官和内侍匆匆而过,幼清就朝十王府的东面看去,可惜,高阁楼阙什么都看不见。

听宋弈说,二皇子赵承彦就被圈禁在里面,近日似乎病了,都是消息没传出来,也没有人去注意和关心这样一个失宠被圈禁的皇子。

幼清和方氏进了主院,随着引路的女官一路进了正殿,她们上次来的时候就在这里,再次来她倒是不陌生。

单夫人和郭夫人还没有到。

大皇子妃穿着一件正红色宫装,梳着牡丹髻,发顶上别着一只凤簪华胜,点着花钿显得既美艳又端庄,她拢手坐在主位上笑望着门口,幼清和方氏上前行礼,大皇子妃等她们行完了礼,才笑着道:“也不是头一回见,不必多礼!”

大皇子妃也打量着幼清,就见她穿着一件橘红色素面妆花褙子,滚着鹅黄的绒边,艳丽的宛若骄阳,莲步行着头上的发簪熠熠生辉,非常的惹眼,她扫了眼飞快的移开目光看向方氏,方氏穿着一件葡萄紫的撒花褙子,人有些矮胖,略敷了粉的脸上依旧能看到隐隐的斑点,大皇子妃笑了笑道:“二位请坐。”

“是!”幼清在方氏的下首落座,方氏笑着道,“没有见到小君王,听说也选了先生要启蒙了是吗。”

大皇子妃点点头,笑着道:“他自己认字,没事也喜欢翻了哥哥的书出来看,我瞧着他着急,便给他选了先生。若是按我心思,还想着留到明年,孩子还太小,整日里早起晚睡的着实让人心疼。”

“小郡王可真是聪明。”方氏笑着道,“这么小就知道自己读书认字了。还是娘娘教导的好!”

说自己的孩子,当母亲的面上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骄傲之色来,她看着幼清,微笑道:“宋太太成亲也有些日子了,趁着年轻小早些生养孩子,这养起来也不费力,等年纪大些这生养上,难免比别人要费些功夫了。”

又是孩子的事,幼清心底叹气面上笑着道:“妾身是无福的命,不敢和娘娘这样的贵人相比,只能听天由命了。”

大皇子妃挑眉,她是知道幼清的身体有暗疾的,说是受了惊吓或是刺激就会容易犯旧疾,早前还犯过两回,倒是和宋弈成亲后再没有听说过,约莫是和封神医住在家里也有关系,有两个医术高超的人护着,想必是有恃无恐了。

“都是看缘分的。”大皇子妃笑道,“说起夫妻,薛夫人最是有夫妻的,儿女双全都有出息,还有宋太太这样的侄女,真是令人羡慕啊。”

幼清和方氏对视一眼,方氏笑着应道:“妾身的福也是太平盛世皇恩浩荡之下,才有的福气。”

大皇子妃满意的点点头,才知道原来薛夫人也不是真的笨嘴拙舌!

“听说方二小姐也要定亲了?”大皇子妃看着方氏又朝幼清看去,“定的是杨府的小公子?”

方氏颔首:“是,也算是他们有缘分,等两家选好了日子,就能下定了。”

“可喜可贺。杨阁老教养出来的公子,定当才华横溢前程似锦的,到时候薛大人和宋大人又多了一方助力。”大皇子妃说着就端了茶盅慢条斯理的喝着,幼清眉梢一挑,道,“助力一说真的是锦上添花,最重要的还是二妹和杨公子日子能过的幸福。再者说,杨阁老贵为首辅,是我们高攀了,哪敢多想!”

是不是助力你们最清楚了,得亏家中的子女不多,若不然这满朝都成你们家的姻亲了,大皇子妃淡淡一笑,朝外头看去,有女官躬身进来,回禀道:“单夫人和郭夫人到了!”

“快请进来。”大皇子妃说完,就笑着和方氏以及幼清道,“今儿就请了你们四位夫人,没有别人,我们也不闹腾,就坐一起说说话就好!”

幼清和方氏应是,转目朝门外看去,就看到郭夫人和单夫人由丫头婆子簇拥着前后进来,方氏和幼清站了起来。

单夫人穿着件湖蓝的比甲,郭夫人上头是一件忍冬花天青底的革丝褙子,下面是条墨绿的裙子,颜色很素净,面上还留着悲切,人也非常的憔悴,她和单夫人向大皇子妃行礼,大皇子妃起身虚扶了二人,道:“让二位夫人移步,实在是失礼,快请坐。”

单夫人和郭夫人应是,幼清和方氏便和两人行礼,单夫人垂着眼帘虚虚的还了礼,郭夫人则是冷淡的扫了眼幼清,很认真郑重的还了礼,才在单夫人的下首落座,坐在了幼清和方氏的对面。

幼清和方氏也重新坐了下来,大皇子妃就和单夫人道:“近日天气愈冷,夫人身体还好吧。”

“前两日染了风寒,现在到是痊愈了,若不然妾身也不敢来叨扰大皇子妃。”单夫人接了女官泡来的茶放在茶几上,笑着道,“娘娘身体可好,两位小郡王可好。”

大皇子妃颔首,回道:“都挺好的!”话落,她又看向郭夫人,语气略沉的样子,“郭小姐的事我也听说了,郭夫人请节哀顺变。”

郭夫人起身行了礼,谢道:“谢娘娘关心,妾身还挺的过去。”

“那就好。”大皇子妃叹气道,“上一次郭小姐到这里来玩,我瞧着还喜欢的很,还说要给她保媒呢,没想到我这还没开口,她人就…”话落叹了口气,“红颜薄命,可惜了郭小姐这般的灵秀佳人。”

郭夫人红了眼睛,撇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

“你瞧你,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单夫人安慰郭夫人,劝着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活着的人就更要活的好。更何况,她死的不明不白的凶手也没有找到,你就更要打起精神来才好!”

郭夫人动作一顿,目光就落在对面坐着的幼清身上,大皇子妃瞧着眉梢一挑,就道:“说起来,郭小姐出事前去了宋府?是去找宋太太的?”她看着幼清。

“是!”幼清叹道,“我没料到她会出事,若不然怎么也不能让她一个人离开。”话落,愧疚的看着郭夫人。

郭夫人好像没看见似的,冷冷的道:“宋太太不必内疚,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是我们秀儿福薄,怨不了别人。”

幼清一怔,满脸的尴尬。

大皇子妃没有说话,单夫人也淡淡的喝着茶。

“这事儿谁也想不到。”方氏咳嗽了一声,勉强应着道,“幼清这些日子也是夜不能寐,愧疚不已。我劝着她说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也听不进去,人也消瘦不少!”重重的叹了口气。

没有人接方氏的话。

正厅里气氛很压抑,过了好一刻大皇子妃才望着郭夫人出声道:“郭小姐身边的两个丫鬟可有下落了?”

“没有。”郭夫人蹙眉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若是找到了她们好歹也知道秀儿出门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这不清不楚的,实在叫人煎熬。”

大皇子妃点点头,道:“殿下也听说了,还派身边的常随带着人去找,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但只要有一点希望,总归是不能放弃的。”

郭夫人就感激的起身,向大皇子妃道谢:“多谢殿下和娘娘,妾身的家事,让你们费心了。”

“怎么是家事。”大皇子妃摆着手,“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殿下最不见得这种事,他说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一帮郭大人才是。”

郭夫人道谢应是。

“我说倒没有别的意思。”大皇子妃望着幼清,和气的道,“郭夫人心里难过,我们都能理解。宋太太也不必内疚,正如薛夫人说的,这件事谁也没有想到!”又看着郭夫人,“今儿我做个和事佬,郭夫人消消气,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宋太太,宋太太也和郭夫人赔个礼,二位还和从前那般亲亲近近的,一起将害郭小姐的凶手找出来,绳之于法。”

幼清顺势就站了起来,朝郭夫人行了礼,郭夫人脸上淡淡的侧身避开,道:“当不起宋太太的礼。”很有教养的应对着,但态度却令人生寒。

“这不就好了。”大皇子妃露出皆大欢喜的样子,“今儿索性没什么,几位夫人难得来,我请几位去看看平儿养的莲花,他和圣上讨的,在西苑的池子带的种,带回来后就养在暖房里,如今开的如火如荼的。”一顿又道,“几位和我一起去看看!见着花儿,人的心情也好。”

她都开口了,大家自然不会推辞,幼清和方氏起身应是,单夫人和郭夫人也跟着起来,大皇子妃走在前头由裘嬷嬷扶着,出了门下了台阶,边走边道:“我还想着等伺养的好了化开了,给圣上和皇后娘娘还有他十一叔送一些去呢!”

“以前那想得到冬天也能看到莲花。”单夫人附和着道,“现在的人可真是越来越聪明。”

大皇子妃点头:“可不是。”单夫人忽然话锋一转,“大郡王真是心灵手巧,又孝顺,上一次我们一起在运河上时,妾身就瞧出他乖巧聪明,如今长大了些,真是越发的能力超群。”

大皇子妃最不愿意提及的就是被太后掳走的事情,闻言她眉头几不可闻的就皱了皱,淡淡的道:“是啊!”又移开了话题,“他还说把花房建的大一些,在里头养些牡丹,兰花之类的,这样也不用去外头买了,家里随时就能看得到!”

众人笑着应是。

赵颂平建的花房并不远,穿过对面的花园和一间院子相连的就是花房,大皇子妃道:“就建在他院子旁边,说照顾起来方便!”

原来是赵颂平的院子,幼清打量了一眼,随着大皇子妃进了花房。

里头摆了两顶大缸,幼清走过去,果然就看到水面上浮着两朵粉色的莲花,莲叶情悠悠的陪衬着,非常的养眼,旁边的一顶缸里则是三朵白的,两朵开的很旺另外一朵则是含苞待放的样子。

“可真是好看。”方氏笑着道,“大郡王真是了不起。”

大皇子妃轻笑,道:“前几日他十一叔落到河里去,就是为了彩莲花,说是看着好看,非要去采,没想到就失足落到水里去了,幸好人没什么大事!”顿了顿无奈的道,“他十一叔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和我们平儿一样,见着好看的好玩的就闹腾着要。”

赵承修十岁,赵颂平今年才七岁,若是真一样闹腾,可见赵承修还真是个不懂事的…还有,看见好看的,赵承修是直接去采落到水里还生了场病,反倒赵颂平乖巧多了,知道找人要了种自己回来种。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让人在心里一比,还真是高低立判啊,幼清淡淡应着,很认真的看着花。

“娘娘。”有女官自外头进来,回道,“小郡王醒了,说要看见您才用膳,奴婢们怎么劝都不成。”

大皇子妃就皱了眉:“没瞧见我这里的正陪着几位夫人呢。”她话落,单夫人就道,“小孩子总是这样的,一睁眼就要娘,娘娘去吧,我们在这里看看走走,稍后再请位姐姐送我们回去就成了。”

“这…”大皇子妃有些犹豫,想了想,道,“那几位夫人先看着,我去去就来!”

单夫人点点头,很理解的道:“娘娘和我们不必客气,尽管去忙。”

大皇子妃就为难的带着丫头婆子出了花房,一时间,花房里就剩下幼清几个人以及各人身边带着的丫头,四个人站在两个缸前面…其实不过几朵莲花,也不是稀奇的东西,看了几眼也就罢了,所以,这般站着,倒显得非常尴尬。

方氏没话找话说,笑着和单夫人道:“夫人前两日病了,今儿看您的精神倒挺好的!”

“嗯。”单夫人淡淡的道,“难为薛夫人还关心我,我还以为你们跑杨府跑的,连我们单府的门往哪头开都不记得了呢。”话落,转了头去。

方氏向来不擅长这样随机应变的事情,她顿时红了脸,喃喃说不出话来,单夫人转头过来看了她一眼,又收了视线!

“姑母。”幼清挽着方氏的手,“这暖房里头闷的很,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出去吧。”

郭夫人就冷目看着幼清,道:“听说宋太太要和杨家结亲了,攀上了门贵亲戚,我们这样的就不用放在眼里了。”她冷哼了一声,道,“不过,往日的情没了,这账可不能忘,宋太太晚上睡着后,可是会做梦?”

“夫人。”幼清无奈的看着郭夫人,“郭小姐的事,真的与我无关,我和您解释了,还望您能体谅。”

郭夫人顿时气红了眼睛,道:“枉费以往我和老夫人对你们夫妻那么好,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样的人,现在想想,我们真是瞎了眼了。”话落拉着单夫人要走,单夫人就笑着道,“你消消气,案子不还没有查出来嘛。”又看了眼幼清,“等查出来了,到底是谁做的不就知道了,到时候我陪着你,定不会让那些黑心的人逍遥法外。”

幼清气的也红了眼睛,道:“真的和我无关。你们要是不相信,那就等真相大白那天好了。”话落,拉着方氏的手道,“姑母,我们走!”

方氏心头也暗暗生气,目光在候在门口的十王府女官身上转了一圈,见她们虽低着头,可一个个都听的认真,她不想大家在十王府出丑,便点头道:“好,我们出去走走,稍后便回正殿。”姑侄二人就一起出了垂花门,几个人身边的丫头也互相看着对方,大家原来因为彼此的主母常来常往,也都熟悉了,如今这样见面话都说不上,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所以就非常的不自然。

采芩和周芳垂着头跟着出去,辛夷和小瑜跟在后头,陆妈妈拍了拍玉雪,几个人都出了花房。

单夫人就和郭夫人道:“那我们就再待会儿,等她们走了我们再走。”

“嗯。”郭夫人埋怨似的道,“娘娘也真是,明知道我们如今两看相厌,还将我们都请来,这不是诚心给我添堵吗。”

单夫人就哎呀一声,道:“这话放在心里就好了。你啊,心里一难过这脾气也长了几分了。”

“我一想到秀儿,我哪能还有什么好脾气。”郭夫人气的拂袖,不再说话。

单夫人叹气。

幼清和方氏在正院前的花园前漫步走着,方氏低声安慰她:“这世上有分有合,你不要往心里去,再者说,郭小姐的事和你没有关系,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我知道。”幼清看着方氏,“郭夫人这样,我能理解。”

方氏放心的点点头。

花园里也没什么可看的,该谢的花都谢了,只有池子里的鱼游来游去,幼清和方氏在池边的石墩附近停了下来,十王府的女官就拿了两个褥垫垫在石墩上,上了茶,幼清就和方氏在石墩上坐了下来,和方氏坐着晒太阳…幼清的余光就在四周打量。

十王府很大,她来前曾和宋弈一起看过里头的图形,像个迷宫似的和皇宫相仿,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哪里是哪里,但赵承煜住的地方她大略是知道方位的,约莫是十王府的最正中,这里的花园应该是里头最大的一个花园,在后头还有两个小的,十王府的最后面则是人工湖,湖边听说种着垂柳,铺着游廊景色非常,却也曾有许多内侍女官的亡魂留在那里。

她目光四处一睃,忽然就看到不远处有个小丫头的身影一晃而过,她看着一愣,微眯了眯眼睛,就觉得那丫头的背影有些熟悉,等过了目她忽然心头一顿!

是杜鹃!

她记得周文茵后来身边一直带着一个小丫头,年纪十一二岁的样子,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当初没有死在皇宫里?

周文茵死后幼清就没有再关注她的事,更没有想过去打听她身边一个小丫头的死活,如今冷不丁的看到人,她才忽然想起来。

幼清掩饰似的端了茶,心里飞快的转着,杜鹃怎么会在十王府,难道当时被抓回来安排在这里的?

没有理由啊,幼清有些想不通。

杜鹃脚步飞快的走过去,转眼功夫就身影就消失在小径之中。

幼清顿了顿,端了茶回头看着周芳,笑问道:“你渴不渴?”一副要给周芳倒茶的样子。

周芳一愣,走了过来摇了摇,幼清就点点头,朝杜鹃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周芳立刻心领神会,目光飞快的朝那边一睃,几不可闻的眨了眨眼睛,幼清就放了茶盅和方氏道:“这太阳晒久了有些热,姑母,我们去正厅等娘娘吧。”

方氏并不知道,见幼清不舒服,她自然随着她起身,边走边道:“可是方才里头的闷的难受了。”又回头看着采芩,“带药来了吗。”

“没有。”采芩摇摇头,幼清也拉着方氏道,“我没事,您放心好了。”

方氏颔首。

这边,单夫人和郭夫人也相继出了花房,跟在幼清和方氏身后,边走边说着话,重新回了正厅。

大皇子妃依然没有回来,四个人就坐在正厅里喝茶,女官上了点心,笑道:“小郡王吃饭慢,娘娘一时脱不开身,还请几位夫人略坐坐,娘娘稍后就来。”

“娘娘忙着吧,我们自便就成。”单夫人笑着拿里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颔首道,“十王府的点心果然和外头不同,口感松软,入口滑腻。”

郭夫人无心品尝,勉强坐着。

周芳走了进来,在幼清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幼清脸色几不可闻的微微一变,和周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夫人。”周芳欲言又止,低声道,“奴婢去…”

幼清蹙眉和她摇了摇头。

------题外话------

二更大概要六点左右。

207 欲加(二更)

城门外的官道边有个很简易的茶寮,用油布围着搭了个棚子,棚子后头建了个茅草房,外头垒着灶台,但凡要从崇文门进城的人都会从这里路过,或歇脚,或等人。

里头生意不错,四张桌子,坐着十几个人,桌子上摆着粗碗和店家自己做的烧饼馒头。

路大勇和江泰将马拴在屋后,进茶寮寻了个位子坐下来,老板上了茶,路大勇又要了六个馒头,两个人就着茶每人吃了两个馒头又塞了一个在荷包,丢了钱抬脚就走。

江泰低声道:“城外都找过了,若是人在城外,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哪里?”路大勇脚步一顿看着江泰,江泰就低声道,“西山大营。”

路大勇心头一顿,江泰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西山大营寻常的人进不去,但是郑辕和大皇子就可以啊,他想了想犹豫的道:“可是这样,会不会…”他觉得若戴望舒真的是大皇子的人带走的,完全没有必要藏在军营中,那里人多嘴杂,反而不安全。

“若不在大营,就只可能人还在城中。”江泰沉着脸将马从马棚里牵出来,如果还找不到,那就真的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路大勇紧紧蹙着眉头,摸了摸怀里戴望舒用的鞭子,他摇摇头很肯定的道:“戴望舒一定不会死的!”

江泰拍拍路大勇的肩膀,指了指法华寺那边:“要不然我们再去法华寺看看?”说着一顿又道,“还有前头的拢梅庵,也再去看看。”

“好!”路大勇翻身上马,心里想着戴望舒,心里揪着难受,戴望舒还那么年轻,未来有许多的美好的日子还等着她,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那样美好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若是可以,他宁愿代替戴望舒去死。

他早就活够了,在媳妇和孩子死去的时候,他就是该死的人,他也早该去地下找他们,一家好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