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睡了半夜,起来喝了水又将喝的水吐了个干干净净,宋弈一夜未睡守在床边,到天色方亮时蔡妈妈进来换他,他才换了朝服去上朝,不过几个时辰又赶了回来,幼清虚弱的靠在床上,看到宋弈就鼻子发酸哭着道:“我都快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我开副药,你吃了吧。”宋弈摸摸幼清的头,心疼的道,“吃了药会好受些。”

幼清固执的摇着头:“我让蔡妈妈去弄吃的了,一会儿我接着吃,就算吐了也得吃。你别管我了,朝中那么多事,哪有空在家里一只陪着我。”宋弈在家里看着她难受,指不定就下了狠心让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她催着宋弈走。

宋弈知道她的心思,叹气道:“此药非彼药,你放心吃!”

幼清一愣抬头看着他,宋弈就扶着她起来,无奈的道:“我如今在你眼里就成了没有信用的人了?”

“没有,没有!”幼清摆着手,“宋阁老在我眼里是言出必行,从不失言,最有信用的人了!”

宋弈失笑,便是蔡妈妈和采芩也跟着笑了起来,只觉得幼清像个小孩子似的。

下午宋弈开了药方,让人去封氏药行拿药,这药行是封氏医馆与廖家一起开的,如今依旧往宫中供药,但因为先帝不在了,宫中的药也就不是日进斗金的生意,所以现在他们又私下里做碳的买卖。

幼清吃了药果然没有再吐,下午宋弈回衙门她又补了一觉,等醒来时薛思画来了,幼清穿衣去了暖阁,薛思画迎过来:“清表姐!”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幼清拉着她凝眉道,“是有什么事吗?”

薛思画瘦了很多,眼睛凹了下去,仿佛一阵风来就能将她吹走似的,她红了眼睛道:“没什么事,就突然想您了,过来看看您。”

“是因为二婶吗。”幼清叹气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一直这样,二婶在天之灵也会担心你的。”

薛思画垂着脸抹了眼泪,点了点头道:“夫君也这么说,我前几日病着迷迷糊糊的,好像娘她还在我跟前说话,我们家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还住在井儿胡同,二哥也在,爹爹也在…”

“不和您说这些,让你您心情也变的糟了。”薛思画道,“您身体怎么样,听说现在睡觉也很辛苦了是不是。”

幼清笑笑和薛思画大概说了一声,薛思画心不在焉的应着,幼清就挑眉看着她,薛思画红了脸道:“…其实,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幼清点点头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是水井坊宅子的事。”薛思画将房契的事和幼清说了一遍,“…我婆母咽不下这口气,说一定要将宅子拿回来,说她算个什么东西,怎么能占着祖产!”

幼清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件事,她以为水井坊的房契一直在刘氏手里捏着呢,没想到竟然被江姨娘拿走了,她想了想道:“那这事儿和薛姨娘谈了吗,她怎么说?”

“还没有。”薛思画摇了摇头,“夫君将这事儿告诉三哥了,三哥回话说大伯还有大哥都没有表态。我和夫君都觉得不过一个宅子就算了,可是婆母不答应,非要我再回家去问问,我不敢回去就到您这里来了,想和您先商量商量。”

这宅子要回来天经地义,毕竟薛思画是嫡出的,可是要真是撕破脸去要,又难免觉得有些小家子气了,上不得台面,毕竟在外人眼中,薛思画和薛思文还是姐妹。

“我看你不如先找个婆子去文姐儿那边试探一下。”幼清蹙眉想了想,道,“等知道了文姐儿的态度,后面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心里也有个数。”既然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揪着这事儿不放了,薛思画也不好顶着她们,谁到底她们还是为薛思画在争。

一件事归一件事,在这事儿上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并没有错。

“那我试试。”薛思画回道,“若是文姐儿不同意,我们要怎么办?”她已经听说了那天她晕倒后薛思文过去了,还差点为了合葬的事和薛镇扬吵了起来,她觉得薛思文现在肯定恨死她们了。

“她不同意是正常的。”幼清沉声道,“到时候就让你婆母出面去和郑夫人说好了,这事儿你别自己去闹,倒时候脸上不好看。”让长辈去谈,私下里解决了也就成了。

“我知道了。”薛思画笑了起来,松了口气道,“我明天就让婆子去试探一下,晚上再和婆母说这事儿,让她找郑夫人去,再不济还能让夫君去找郑督都,您说是不是?!”

幼清笑着点头,道:“可见画姐儿是真的聪明,能举一反三。”

薛思画甜甜的笑了起来。

第二日她果然让婆子去试探薛思文了,婆子一进门话说了一半就被薛思文轰了出来,说的话很难听:“…有本事让她把我也烧死了,来清算嫁妆的时候拿吧。”

薛思画也忍不住生了气,原本不想拿房契的,听着婆子回来添油加醋的说完,便去找刘二夫人,刘二夫人当即就道:“她敢这么硬气,不就占着郑孜勤的势吗,我可是知道,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圆房,有什么可得瑟。一个妾罢了。”

“我明儿就去找郑夫人,郑夫人要是不肯办,你也不要让冀儿去找郑孜勤,我亲自去找他!”刘二夫人冷笑了一声,她就不信了一个妾室还能硬气成什么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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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打算

郑夫人沉着脸将刘二夫人送走,一个人在房里琢磨了一会儿,就让人将郑辕请了回来。

“娘!”郑辕大步进来,端了婆子给他倒了茶在下首坐下,郑夫人就蹙眉道,“方才武威侯府的二夫人来找我,提起了件事,因是你房里的事我便想和你商量一下。”

郑辕不知道他房里能有什么事,四个小厮安排在外院,他早就和郑夫人约法三章,郑夫人也不再闹这件事,如今再说起来,应该就是薛思文的事情了,郑辕问道:“什么事,您说。”

“薛家二房在水井坊的宅子…”郑夫人将事情和郑辕说了一遍,“那宅子原本是在江姨娘手中拿着的,后来薛姨娘进门就给她做嫁妆压在箱子底下了,如今武威侯府的二奶奶要将宅子拿回去,大约私下里问过薛姨娘,薛姨娘语气不善的给顶了回去。这不,刘二夫人就找到我这里来了,想让我出面和薛姨娘说一声。”

郑辕头一回听到这个事儿,他想起那天在院子里薛思文恨意滔天的样子,便蹙眉道:“这事儿您不用问我,刘府的六奶奶想拿回去也在情理之中,您和薛姨娘说一声让她还给人家便是。”

一个宅子罢了,还闹到他们面前来了。

“那我去和她说一声。”郑夫人不大愿意管这件事,想了想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刘二夫人向来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这要宅子的事,到底是她的意思还是二奶奶的意思,若是…到时候我们岂不是要两面不是人了。”

郑夫人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要是这事儿是刘二夫人私下里办的,薛思画并不知道的,现在她让薛思文拿出来给刘二夫人,等他日薛思画再来要她们拿什么给他,到时候就成了他们和刘二夫人还有薛思画扯皮了。

虽是个不起眼的宅子,可是要将事情做周全了,不能留着话头让别人说三道四,别人还以为他们府里把薛思文的东西给吞了呢。

“那您私下里找薛府的问问。”郑辕并不反对,事情做周到了没有错。

郑夫人想了想,她和薛夫人不大来往:“我去宋府问问宋夫人吧,正好她有孕以后我还没有过去看过她,正好借着这事走一趟。”

郑辕目光微顿,点了点头起身道:“您忙吧,我回衙门了。”话落往外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来,回头看着郑夫人,“我记得大嫂接生的时候,稳婆是从江南找来的,手艺很稳妥?”

“是没有错,那婆子在江南一带远近闻名,手底下不知接生过多少孩子。”郑夫人说着却奇怪的看着郑辕,郑辕就转了身,咕哝道,“您既然去,就和宋夫人提一句,她若是没有找到好的稳婆,您就将那婆子再接过来备着。”

“孜勤…”郑夫人看着郑辕的背影,心顿时揪起来,让她找稳婆没事,方幼清帮过她们,如今她有事他们能帮就肯定不会吝啬,只是这话从郑辕口中说出来,让她听的很不是滋味,更加的心疼,“老六啊,你也该收收心了。”

郑辕没说话,掀了帘子大步出了门,背影又冷又涩。

郑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靠在炕头上说不出话来,她如今什么都不想,也不逼着他成亲了,只要他自己过的舒坦,随他怎么折腾去,可眼下去看他根本就过的不舒服啊。

“真是作孽!”郑夫人揉着额头,忧心忡忡,过了一刻才喊了婆子过来,让她拿了名帖去宋府,约明天一早去宋府拜访。

宋府那边自然是应了,第二日郑夫人收拾齐整由丫头婆子簇拥着,坐着轿子去了宋府,幼清虽没有到垂花门迎她,却在院子门口等着,郑夫人见着她快步过去扶着她道:“你怎么出来了,这一上一下的累的很。”

“无妨的,我也正好动一动。”幼清笑着略福了福,郑夫人拉着她,“快别和我客气了!”

幼清应是和郑夫人一起往暖阁里走,边走边道:“原想着去府里拜访您的,只是自去年开始就吃药治病的,身体也虚的出不了门,所以耽搁下来,如今反倒让您亲自到我这里来了,真是惭愧。”

“你这孩子。”郑夫人摇着头道,“我们虽走动的不多,可彼此情谊也不算淡的吧,你要这样说也太见外了。”

幼清笑着点头。

两人在炕头上对面坐了下来,郑夫人打量着她的肚子,笑道:“说起来你这肚子确实不小,我怀几个孩子,到七八个月也不见得有你的大。”又道,“听说你肚子里怀的是双胎,可是真的。”

“封神医是这么说的,可到底是不是还要生下来才知道。”幼清笑着道,“不过这肚子是一天一个样,见风长似的。”

郑夫人也是唏嘘不已,幼清想要孩子受了那么多的罪,没想到一怀就是双胎,要说她也是真是有福气的,只要这一胎安安稳稳的生下来,可省了不少事儿:“既然封神医都这么说了,想必就没有错了,你仔细歇着,把身体养好了,到时候就有力气生了。”幼清以前身体太瘦弱了。

“是!”幼清示意郑夫人喝茶,郑夫人端了茶饮了一口,想起郑辕的嘱咐,“说起来你稳婆看可选好了,双胎生的早,你得早些预备好了养在家里,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薛潋说帮她找稳婆还没有给她消息,幼清回道:“已经约了一个,就是常给人接生的鲁婆子。”

鲁婆子郑夫人听说过,手艺是还不错,可到底不如江南来的那个稳婆,她想了想看着幼清道:“当初我大儿媳生的时候,稳婆是从镇江接来的,那婆子姓秦,手艺非常好,人也稳妥仔细的很,你若是只请了鲁婆子一个人,那我明儿就写信去镇江,让人将她送来。你这情况多备几个稳婆没有错。”

幼清那好意思让郑夫人出力,就笑着道:“…那能让您为我的事忙。要不,您将秦婆婆的住址给我,我派人去接她吧。”

郑夫人见幼清没有拒绝,心里也高兴起来,笑道:“和我客气什么,我写信过去快的很,也催着让她们脚程快点,二月底三月初人就能到,你安心在家里等着。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就别和我客气了。”

“这…”幼清笑着道,“真是让您费心了。”

郑夫人摆着手,笑着道:“说起来,我还有件事要麻烦你。”幼清就认真听着,郑夫人又道,“就是薛府在水井坊宅子的事情…”她大概说了一遍,“我就想来问问你,这事儿你可听说了。”

幼清顿时明白,这是郑夫人太了解刘二夫人的品性,所以到她这里确认来了。

“我三枚确实和我提过,到是没有想到事情转到您那里去了,实在太给您添麻烦了。”幼清笑着道,“本来是小事,一个宅子在谁的手里都无所谓,可是那宅子我三妹对它非常留恋,想拿回来重新拾掇拾掇,也不住人也不买原样保留着,就留作祭奠双亲了。”

“真是个孝顺孩子。”郑夫人想到薛二老爷和薛二太太的死壮,叹了口气道,“你得空安慰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老一辈早晚都是要走的,小辈为了他们也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幼清点头应是。

郑夫人又和幼清说了几句,幼清留她午膳,她怕幼清太累就执意要走:“等你生了我再来打秋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你赶紧歇着也别送我了!”

幼清还是将她送到了院子门口目送郑夫人走远才回了房里。

郑夫人一路到家回房换了衣裳去了暖阁,刚掀了帘子就看到穿着一身朝服的郑辕稳稳的坐在炕头上,她奇怪的道:“不是说今天要去西山吗,怎么中午回来了?”

“改成明天了。”郑辕淡淡的说完,看着郑夫人道,“您去哪里了?”

郑夫人有些累,坐下来喝了口茶道:“去宋府了。”话落想起什么来看着郑辕,郑辕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的问道,“宋夫人身体可好?”

郑夫人很不想和郑辕聊方幼清的事,可到底还是开口了:“人胖了一些,脸上也还不错,只是因为是双胎肚子格外的大,她那身板瞧着就格外的吃力。听说前儿夜里还吐了,宋大人开了药才压下去…怀双胎是辛苦的,我想想都知道不容易。”

郑辕端着茶也不喝捧在手里,郑夫人又道:“稳婆的事我已经说过了,明儿就写信让人送去镇江,赶到京城来应该还来得及!”

“您现在就写吧。”郑辕沉声道,“我正好有急件要送去余杭,我帮您一起带过去,五天就能到!”

郑夫人咯噔一声将茶盅放在炕几上,喊道:“孜勤…”她红了眼睛,郑辕道,“我随手办的事,您何必多想,更何况,我除此之外也做不了别的事!”幼清在内宅,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宋弈也不需要他帮忙。

“行了!”郑夫人道,“我现在就写信,你等我一会儿。”一码事归一码事,信能早点送去总归是好事。

过了一会儿郑夫人写好信递给郑辕,郑辕妥帖的收了,起身道:“我去西山了!”便要走。

“你既然回来了索性就在家里吃了饭再走,不是说明天再去的吗。”郑夫人喊着他,郑辕道,“事情急,不吃饭了!”

也不知道是说去西山急,还是送信急,郑夫人叹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去把薛姨娘请来。”郑夫人坐了一刻,想了想还是先把这事儿办了,免得夜长梦多让刘家的人以为他们舍不得呢,听吩咐的丫头应是去请薛思文。

薛思文听完绾儿的话,愣了一愣挑眉道:“寻常几个月都不叫我去的,今儿怎么想起我来了。”

“六爷刚走。”绾儿低声道,“或许是六爷嘱托了什么事让郑夫人来和您说,您也推脱不掉,索性去看看。”绾儿觉得只要有消息,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总比一潭死水要强。

“那就去看看。”薛思文现在是什么都不怕了,以前江姨娘在她还惦记着江姨娘,如今江姨娘人没了,她就了无牵挂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薛思文由绾儿扶着去了正院,郑夫人坐在炕上,薛思文上前行礼,郑夫人看着薛思文心里其实有点后悔,当初不该一意孤行将薛思文接到家里来的,可惜,如今就是后悔了也没有用,就算没有圆房,也不可能将人送走了。

“坐吧。”郑夫人淡淡的道,“身体好些了?”

薛思文点点头,江姨娘去世她连孝都没有给她戴一天,所以心里郁卒就病倒了,如今才慢慢好转起来。

“那就好。江姨娘的事我们也觉得很可惜,只是,你还年轻一切要向前看,要爱惜身体。”郑夫人没什么话好和薛思文客套的,郑辕也不和她圆房,她逼着闹着都没有用,如今再说起来,她对薛思文其实还是有点愧疚的。

“谢谢夫人,奴婢没什么事。”她垂着头面容温顺,郑夫人想了想就打算开门见山,“昨儿刘二夫人来家里来找我了,我一开始还不知道她为了什么事,毕竟我们两府也不大来往,后来听她一说我才恍然明白过来…”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那宅子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索性就还给他们,若是你手里缺银子用,这宅子的银钱我私下里贴补给你,你看成不成。”

就等于郑夫人出钱贴补薛思文了。

她作为婆母,说这话其实已经很委婉客气了。

原来是刘家的人托到郑夫人这里来了,难道是想让郑夫人给她施加压力,让她主动将宅子还给薛思画?

想都不要想!

“夫人。”薛思文红了眼睛,道,“房契确实在我手中,当初我出嫁还是我父亲亲自交给我的,我一直留在身边,只当做念想。不怕夫人您笑话,以前想家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即便看不多姨娘和父亲,我心里也觉得踏实的很,如今爹和姨娘都不在你了,这宅子对于我来说就犹如心头那最后的依靠和依赖!”抹了抹眼泪。

郑夫人皱眉,薛思文又道:“银子我用不上,夫人不必说贴不贴的事情,我倒是想求夫人您一件事,这宅子值多少银钱,划算出来我将银子给她们。就当…”掩面哭了起来,“就当是我买的,最后给我留个念想。”

“这可为难了。”郑夫人道,“刘家二奶奶也是说想拿在手里留个念想!”

薛思文哭声一顿看着郑夫人:“您…见过我四妹,刘二奶奶了?”

“那倒是没有,我今儿去了宋府,听宋夫人说的。”郑夫人叹气道,“我看,你们既是姐妹,就别说钱不钱的事情了,你将房契给她,索性她也不买也不住的,你若是想家了就回去看看。这房契在谁的手里不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薛思画是在拿嫡女的身份压她,她就不拿出来,看谁能将她生吞!?薛思文心里转过面上却是哭着道:“说到底…我的身份不如她,大家这么想也是常理,可是…这房契是父亲亲自给我的,我也在那边住了好些年,感情不是从未住过的人能体会的,夫人…这事儿就当我求您,我姨娘一去我心若止水,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守着这点念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日子,等几年六爷他点头同意了,我青灯古佛烧香念经,我每日为六爷为您为府里祈福保平安!”

郑夫人第一次发现,薛思文远比她平日里所表现的要伶俐很多,这一番话转来转去,不但没有被她说动,她还反倒哭诉着求她帮忙。

“你的心情我理解。”郑夫人也不好勒令她怎么样,毕竟是薛思文的东西,“只是,人家的东西人家不要,你留着无伤大雅,如今她来要了,你若不给也太说不过去了。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你不如和刘二奶奶商量去,既然是姐妹,总能说的通道理的。”

“是!”薛思文擦了眼泪,“那我明儿就去找四妹商量。可是我这么做会不会给您…”让郑夫人很没有面子。

郑夫人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尽力了,既然她们说要协商,安她就乐的轻松不牵扯:“这事儿我也不管了,你们姐妹自己处理就好了。”便起了身,“我还有事,你回吧。”

薛思文就起身行礼告辞出去,等她一出门绾儿就低声道:“他们真够可以的,既然找到了夫人这里来了,难不成还想让夫人给您压力不成。”

“等着她们来闹吧,闹的越大越好,到时候夫人那边说不通,自然就会找到六爷那边。”薛思文冷了脸看向绾儿,“你打听过了,六爷出去了?”

绾儿点点头回道:“说是去西山了。”又问道,“六爷会管这个事儿吗。”

“他怎么不会管。”薛思文冷嗤一声,“他向来对薛宋两府的事最上心,更何况,夫人上午还去了宋府征询过方幼清的意思。”所以她觉得郑辕一定会管这件事。

薛思文没有说话,回到房里让绾儿开了箱笼,里面堆放着一些小东西,她自里头拿了个红白的小瓷瓶出来握在手里,绾儿看着就紧张的道:“姨娘,您真的要…”

“有什么不能的。”薛思文冷笑了一声,“你不是也劝过我吗,自诩清高只会吃亏无处诉,往后我再不端着掖着,真正得到的实惠才是最大的实惠。”

绾儿又高兴又心酸,她们小姐虽身份不高,可无论才情还是相貌哪一样也不比别人差,凭什么她们都是奶奶,夫人的,只有她们小姐委屈的成了个姨娘!

“奴婢支持您。”绾儿点着头,“等这事闹出来,六爷肯定会过来,奴婢先准备好…”

薛思文轻笑颔首。

隔了两日郑家没有消息,刘二夫人果然又上门了,郑夫人将薛思文的话转给刘二夫人听,刘二夫人气的当场就道:“她一个妾室,您随便叮嘱一句不就成了。”

郑夫人也不高兴,不冷不热的道:“不管是妾还是正室,总归是人家的陪嫁,我如何直接插手。”也在讽刺刘二夫人插手儿媳的事。

“呵呵…”刘二夫人不敢真的顶回去,“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回去就和画姐儿说说,让她出面好了。”便告辞了。

薛思画什么人刘二夫人太清楚了,这事儿指望她根本指望不上,她一回去就让人带信给郑辕,请郑辕出面!

不过小事,郑辕本不打算管这事儿,可薛思文是他的妾室闹出去也不好听,他晚上回家在垂花门犹豫了一刻还是回了内院,绾儿早就伸长了脖子在门口等着,远远的就看到个身影大步朝这边过来,绾儿提着裙子一溜烟的跑回房里,喊道:“姨娘…六爷来了。”

“来了就来了。”薛思文整理了衣裙,笑道,“你急什么,把茶备好!”这事儿,郑辕不可能说几句话就走。

绾儿笑着应是将茶备好,转身就看到郑辕进了院子里,薛思文迎了出去:“六爷怎么来了,您用晚膳了吗?”

“不必麻烦,我来是有事和你说。”郑辕负手站在院子里,薛思文就笑着道,“即是说事,六爷进房里说吧,外头凉。”

郑辕顿了顿,还是进了暖阁,在炕头坐了下来。

薛思文亲自给他倒茶:“六爷喝茶。”也在对面坐下来。

郑辕并未端茶,开门见山的道:“刘二夫人托人来和我说了水井坊房契的事…我看你让人给他们送去便罢,省的将此事牵扯着没完没了,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来。”东西是人家的,还回去天经地义。

“这事儿夫人和妾身提过。”薛思文红了眼睛,“不是不还,是…是妾身舍不得,我姨娘的东西都毁于一旦什么都没有留下,如今我唯一能作为念想的,也只有这个宅子了。”

“宅子还在,你若念想便回去看看便罢。”郑辕不愿意长篇大论的说,“明日你将房契拿出来,我着人给你送去。”话落,就要走的样子。

薛思文喊了声:“六爷!”她道,“既然您吩咐,妾身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您难得来…能不能再多坐会儿,喝杯茶,和妾身说说话。”

郑辕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妾身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若论起来,六爷便是妾身最亲的人了。”薛思文落了泪哭道,“虽说和刘二奶奶是姐妹,可您从这件事也能看得出,我们也算不得什么姐妹…”

郑辕扫了她一眼,薛思文将茶端起来捧给郑辕:“六爷…喝杯茶吧。”

郑辕接了茶,掀了盖子喝了两口。

薛思文暗暗松了口气,哭着说起小时候的种种,却没有立刻将房契拿出来,郑辕蹙眉显然不悦,薛思文仿佛没有看明白似的,自顾自的说着,约莫过了一刻钟,郑辕便觉得有些热烦躁起来。

薛思文掩面走到他面前含泪道:“六爷…您可怜可怜妾身,便是没有六爷的怜惜也罢,有个孩子妾身也能心有所托,亦能为六爷留个子嗣,您说呢。”

郑辕眯着眼睛望着薛思文蹭的一下站起来,看着她道:“你说什么?”

“留个子嗣啊。”薛思文道,“妾身想给六爷留个子嗣!”

郑辕负在身后的手立刻攥成了拳头,他眯着眼睛看着薛思文,目光扫过茶盅冷声道:“你茶里,放了什么?”他面颊绯红,浑身燥热,已忍的极其难耐。

郑辕满身冷冽,眸中甚至隐隐含着杀气,薛思文惊骇的退了一步,不敢再说,郑辕却怒目圆瞪,薛思文颤抖的伸出手去握着他的手,郑辕怒喝一声随手一扫便将她扫在了地上,随即大步而去。

薛思文震惊的看着他的背影,要知道这药是她娘留给她的,说是药性非常的烈,郑辕怎么能忍得住,她忍不住追了出去,可郑辕已经大步出了门。

他宁愿忍耐,也不想碰她,薛思文站在门口牙齿不由自主的打着颤…

郑辕一路回了外院,到了房门口吩咐小厮道:“打冷水来,我要沐浴!”

“爷,这天用冷水沐浴会受凉的。”小厮愕然,郑辕猛然转头喝道,“让你去就去,废话作甚。”

小厮不敢多言忙去打水。

郑辕褪了衣裳坐进冰凉的水桶里,却依旧觉得满身炙热…

这个女人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断不能留她!

郑辕气怒不已!

过了正月,天气渐渐回暖,幼清那天和郑夫人说过以后,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一来这事儿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郑夫人出面了,想必薛思文再坚持也不可能不给她面子,所以她就许久没有问水井坊宅子的事。

蔡妈妈和戴望舒以及路大勇来和幼清告辞,幼清叮嘱道:“虽说天气回暖了,可早晚还是是凉意重,你们不用急着赶路,一路走走逛逛,就当一起散心了!”

“是!”蔡妈妈高兴的道,“奴婢自从到了京城以后就再没有出过远门,这回是奴婢凭着老脸和夫人讨的,怎么也要好好玩个痛快。”

幼清失笑,摇着头道:“银子在您身上,您可不能四处抠着亏着三个人。”

“是!”蔡妈妈应是,笑看着路大勇和戴望舒,“怎么也不能让他们夫妻两个人陪着奴婢受苦受累的!”

路大勇面颊微红,和戴望舒一起随着蔡妈妈出去,路大勇驾车,蔡妈妈和戴望舒在车厢里,三个人不急不忙的出了城!

幼清靠在院子里的软榻上晒太阳,过一会儿就要换个姿势,要不然肚子就会压的难受,她也和被人捂住了口鼻似的闷的难受…她想了想还是翻身起来,去了封子寒那边,封子寒也正眯着眼睛在院子里打盹儿,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扫了眼幼清,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倒是没有。”幼清在他对面坐下来,问道,“您帮我看看脉,我怎么觉得心里闷的难受,跟以前差不多似的。”

封子寒一愣打量了幼清一眼,睡意全无的搭着她的手腕,号了一刻凝眉道:“心疾并没有大碍,但是因为身体负担太重,恐有些累了,你走动时切忌不要太着急,还有,每餐的饭食要少吃多餐,不准暴饮暴食。”

吃多了会增添身体的负担,幼清会更难受。

“这事夫君和我说过了。”幼清点着头,不过既然旧疾没什么大碍,她也就放心了。这事儿她不敢和宋弈说,难免他又会担心。

这些日子他夜里常守着她不睡,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这样一天也就罢了,要是时间长了,身体难免会受不住!

“你别胡思乱想的。”封子寒道,“你既然打定主要无论死活都是要生的,那就一心一意养胎,别的事都交给我和九歌管!”

幼清点头,乖巧的在封子寒对面坐着。

“看你这个样子。”封子寒摇头道,“再胖下去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幼清皱眉瞪眼道:“我这是情况特殊,再说,我天生丽质胖点别有风韵。”话落撇过头去,哼了一声。

封子寒哈哈大笑,恨不能过来捏幼清的脸。

“夫人。”小瑜笑着进来,道,“二姨太太来了。”

幼清朝封子寒皱皱鼻子由采芩扶着去了前面,薛思琪站在院子门口远远的就和幼清摆着手:“幼清!”

“二姐。”幼清笑着过去,“你今天怎么得空来了,有什么事吗?”

薛思琪笑呵呵的道:“明天二月二啊,我和大嫂还有大姐约了去踏青,你要不要也去走走,坐着轿子走的慢点没事的。”

“我就算了。”幼清笑着道,“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最省心。”

薛思琪拉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看到姨母来了高兴不高兴啊,还有几个月我们就要见面了哦,姨母可是给你们准备了一份超级大的见面礼呢。”

“什么见面礼。”幼清笑着道,“你不会是将那五十万两的银票都给我吧。”

“想的美,全给你了我拿什么给我孩子。”薛思琪假意朝幼清啐了一口,“你一生就是两个,我还没哭送礼把我送穷了呢。”

幼清忍不住笑了起来回道:“反正不能太小气了,你可是我们家最富有的。”

两个人说笑着进了暖阁里,薛思琪和她说明天踏青的细节,幼清这才想起来,问道:“怎么没请三哥,三嫂?”

“他们不住在家里说起话来不方便,不过我已经让春银去告诉三嫂了,她要是去就早点收拾好,明天先回家,然后我们再一起出发。”

幼清羡慕的看着她:“记得帮我采几朵小野花回来插在房里,也当我去踏青了一次!”

“瞧你怂样儿。”薛思琪哈哈大笑,抱着幼清道,“放心,我会给你采一盆回来,你晒干了揣枕头里闻着。”

两个人没变没际的扯着,春银回来了,薛思琪问道:“怎么样,三嫂怎么说?!”

“三奶奶说她去的,还有陈家的姨太太也会一起过来,明儿他们一辆马车,东西都会自己备好,让您不用给他们准备东西。”春银笑着道,“不过奴婢没见着三爷,但既然三奶奶答应了,三爷是肯定会去的了。”

薛思琪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一大家子人收拾妥当往城外去,其实走的也不远,就去拢梅庵,庵里前后都种着梅花,这会儿都盛开了…后山还有个草坪,噗个厚实的油布还能坐在上头晒太阳闻着青草花香。

薛思琪很高兴,时不时撩了帘子往外头看。

陈铃兰和陈素兰坐在一辆车里,薛潋和韩栎则在后面的一辆车了,两人聊着功课,韩栎学的要比薛潋精一些,着重于四书五经,而薛潋看的书却很杂,什么都知道,尤其是一些大周南北的风俗地理他几乎是门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