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兄妹说说话,我正好过来看看你。”郭少怀心情很好,含笑看着如诗。

如诗扶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说:“这几天有时会动一下,五爷摸一摸,也许能赶上。”

郭少怀摸了一会儿,却没赶上胎动,就没了耐心,随口问:“五奶奶平时对你还好?”

“好,”如诗看着他的神色,吞吞吐吐说:“就是不让提五爷,一提就生气,把人赶出去。”

郭少怀一直嘱咐如诗在春花面前为他说好话,而春花根本不让如诗提他,如诗以为郭少怀是来问此事的,所以才这样说了。

郭少怀一笑,用不着如诗再说什么了,二舅兄都让他请来了,哪能不成功?遂和如诗说几句温存的话,如诗也趁势将他系在身上的一块玉佩解了去,在郭少怀耳边轻声说:“将来等儿子大了,给他佩在身上。”

自从她有身孕,五爷第一次过来,怎么也得留下来点银钱或东西,否则她只靠侯府里每个月给姨娘的一两银子怎么活?至于小姐给自己的陪嫁,那可得留着。

两人正说笑着,突然听到春花那边发出了一声响声。庄子里的每间小院都不大,幽篁里又格外地宁静,一个茶杯碎裂的声音把所有的人都惊了一下。

郭少怀推开如诗,赶紧回了那边,却见人去席空,桌上的酒菜还没怎么动。他进了里间,春花正坐在一张椅子,屋子里一个丫环也没有,见他进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我二哥已经走了,五爷也回去安歇吧。”

郭少怀心中疑惑,但也明白又没有成功,他自诩是风流才子,暗一思索,就是对杨氏多服软一些能怎么样,内帏的事情还能传出去不成,就赖皮赖脸地上前一把抱住杨氏,去香她的面,口中说:“五奶奶,饶了为夫一回吧。为夫也是为你好,早一点抱上个嫡子,也免得岳父岳母埋怨我。”

“啪!”地一声,春花一巴掌打到了郭少怀的脸上。

郭少怀半晌才明白过来,自己挨了打。他恼羞成怒地上前一掌抡过去。春花灵活地闪开,一伸手,将放在瓶子里的五彩鸡毛掸子拿在手里,摆出了个要同他拼命的架式。

“杨氏!你!你竟敢殴打夫君!”郭少怀从来没与别人动过手,看春花的样子不禁有些怯意,但还是气愤地责骂。

殴打夫君,是违反律法的事,春花已经顾不上了,她见郭少怀没进一步过来,松了一口气,就凭她现在的体力,真不是郭少怀的对手。但语气却很强硬,“五爷,你本不喜欢我,只是迫于无奈,才娶我进门。我们就不如保持现状,井水不犯河水好了!也给彼此一个体面。”

“那怎么行?你是我的妻子,就应该侍寝、生子,凭什么不让我进房!”

“只有你不理我可以,但我却不能拒绝你吗?”春花气急反笑:“你的想法在我这里行不通,我信的是你若无情我便休。你别想让我给你生孩子了,若是你能与我保持现状,我也可以与你和平相处,若是你想勉强我,那绝不可能!”

“杨氏,你怎么学的女诫?”

“郭少怀,你也一定没好好读圣贤书!”

郭少怀听杨氏直呼自己的名字,还讽刺自己德行有亏,伸手去抢春花手中的掸子,春花一直看着他,马上就用掸子抽向了他的胳膊。

若是郭少怀能忍着痛就可以把掸子抢走,春花身材娇小,力气也不大,根本没法与一个男人抗衡,可是郭少怀这样的士子,从小在书房里读书,从没动过手,尽管他的力气一定比春花大,但却没有春花的胆气。

挨了打的郭少怀,马上就捂着胳膊退了回去,大喝一声“杨氏!”

春花也大声地回答:“我再说一遍,你别惹我,我们相安无事,否则我不会再忍气吞声了!”

忍气吞声?郭少怀觉得自己才是忍气吞声,他看了看闻声而来的如诗和几个丫环,怕再吵下去更丢人,只好恨恨又无奈地走出了屋子。他在院门前怔了怔,听着幽篁里的院门关上的声音,他有些迷茫,不知去哪里好了。

躲在不远处的月影过来将他拉回了临风轩,月影离开幽篁里后,并没有走远,她觉得今天的事情很奇怪,想探听一下,结果听到里面的吵嚷声,又看到郭少怀被赶了出来。

回了临风轩,月影张罗了酒菜,很快就将郭少怀灌得烂醉,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都问清楚了。

郭少怀第二天宿醉还没完全醒呢,督察院里就有人送来了信,原定去北直隶的一个监察御史因为有些特别情况,不能成行,临时派了郭少怀顶替。时间非常紧迫,马上就得出发。

好在他来庄子里时也带了随身的衣物,因此马上就收拾起来,打好了包袱,上次出去时带着的两个下人还一样跟着去。因为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胡妈妈和吴强去不去也不要紧,恰好他们也都因为如诗走不开。还有就是谢氏,她不由分说地让吴姨娘跟着郭少怀出了门,上次吴姨娘没出上门,不只是吴钰丢脸,谢氏的脸也丢得差不多了,眼下正好板过一局来。

还没到中午,郭少怀就坐在一驾车上离开了沧浪庄,春花礼貌地行礼送行,她看到郭少怀的眼睛还带着些懵懂,并不知道他是昨夜喝多了,还以为他没想明白他们间的问题,反正路上有很多时间,足够他慢慢想通的。

二哥还真是!速度快,水平高!春花开心地哼着,没了郭少怀这只苍蝇在她面前嗡嗡地讨厌,她准备四处走走。

庄子里不同京城,人很少,女人们带了面幕就可以坐在车里打开车帘向外看了,这对深宅中的女眷就如同放风一样难得。

春花先是巡视了她的庄田,其实就与沧浪庄紧挨着,是玉泉山脚下的一大片平原,这里土地肥沃位置又好,眼下的地价很高。谢氏与世子夫人也同她一起出门散心,她们眼中的艳羡,春花看在眼里着,是啊,自己是好命,不用说铺子,只这一片良田,她一辈子就衣食无忧。

管着这片田的庄头就是如琴的父母,他们恭敬地请大家到田庄里主人的院子里,这里好几年也来不了一个人,但还是按规矩保留着。大家坐在车里,都不想下去,院子里有什么好看的,她们本来就是想乘车看看外面。

第二天大家又向玉泉山那边走去,这里山路僻静,少有人经过,连面幕都不用戴了。因为马车进不来,谢氏很快就走不动了,郭侯也不愿意多走,便留下来陪她,春花与世子夫人在世子和郭良的陪同下一起继续向上。

世子夫人对春花说:“再走半里,有一个尼庵,叫静心庵,没有多少香火,我们可以到那里歇歇脚,讨口茶吃。”

春花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已经住了十多天了,我带茵姐出来走过几次了,倒是你这个主人,整天忙着在庄子里管我们的吃喝,没功夫出来。”

春花一笑,其实这些事她并不管,庄子上专门有人负责,她不过是拿这个做借口与肖鹏谈生意上的事罢了,但她也不说破,“眼下我没什么事了,以后我们也每天一起走走。”

不过春花很快就跟不上世子夫人和茵姐儿了,她一双小脚,本来就走不了太多的路,尤其是上山,就更难了。茵姐已经走在她前面了,又跑了下来,拉着春花的手说:“五婶娘,快一些。”

春花看着世子夫人的一双天足,又瞧了瞧茵姐儿可爱的脚丫,扶着如琴的手叹气。世子夫人也看了看她的脚,然后发愁地说:“茵姐儿已经六岁了,我一直在想,给不给她缠足。”

“当然不缠了!”春花坚决地说:“难道像我这样,成个废物吗?”

“可是,”世子夫人为难地说:“不缠足,不好找婆家。”

春花还真是因为自己这双不太成功的小脚才嫁到郭家的。她平日出门,也知道京城这边的人特别注意女人的脚,要是谁的脚又小又好看,总是尽量伸出来让大家看到,而大脚或脚缠得不好,到了这时候,就将脚努力地藏起来,怕别人笑话。

就是在家中,谢氏时常伸出自己的小脚,暗示或明示世子夫人和春花的大脚,并借此敲打她们,只是这两个人都不理罢了。

可一边的茵姐听了世子夫人和春花的话,却天真地说:“我也要缠足,要缠得小小的,比祖母的脚还小还好看!”

世子夫人向前看了看,世子和郭良已经走到了前面,说:“世子说明年就给茵姐缠足,让我今年多带她出来玩一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六章

怪不得一心扑在桃花面的生意上的世子夫人也跟着来了沧浪庄,而且每天都带着茵姐到处走。

春花诚恳地说:“茵姐缠不缠足,我本不应该多说,自有世子和世子夫人做主。但我是吃过缠足的苦的,要是让我重新选择,我宁可嫁不出去,也不愿意缠足。”

茵姐儿笑着说:“五婶娘,缠足多好看,你怎么不愿意呢?”

春花摸了摸她的小脸说:“缠足特别的痛,婶娘是舍不得茵姐痛呢。”

“真的吗?比我上次摔一跤还痛吗?”

“还要痛。”春花说。

世子夫人又想起来她小时候了,“要是还在辽东镇就好了。”

“那里的人都不缠足吗?”春花已经知道了不少辽东镇的事,但她还是很好奇地问。

“大部分人都不缠,”世子夫人说:“那里大多数人都是军户,普通军户家的女人要耕地干活,才不会缠足。就是大户人家,也少有给孩子缠足的,不说别的,要是瓦刺人打过来,一双小脚连跑都跑不动。”

大家说着话,就到了静心庵,小小的庵堂被白壁青瓦的院墙围在中间,正中殿内供着观音菩萨,两旁的侧殿里供着文殊和地藏两位菩萨,正如世子夫人所说的,香火并不兴旺。

大殿两侧各有几间侧殿,大约是住着尼姑们,门上挂着青布帘子。

他们一行人进了尼庵,庵内一位老尼迎了出来,六十岁上下的年纪,头戴青帽,身着青袍,一身简朴的打扮却有一种出尘的感觉,

到了庵堂自然要先拜佛,别人已经来过了,因此春花一人上前给菩萨行礼。说起来,她到了这里,还是第一次拜佛,春花默默地在心中念着:“菩萨,请你保佑我,给我指一条出路。”虔诚地行礼上香。

礼毕春花把如琴身上带的几个银锞子都拿出来做香油钱。

陪着春花拜佛的老尼就是慧静师太,她客气地把几个人引到了东厢房,厢房里干净整洁到了几乎空荡荡的程度,春花几个坐在窗前的条凳上,慧净师太亲自给到来的几位客人奉了茶。茶并不是真的茶,而是用一种干花泡的,别有一种清香。春花尝了一口不禁赞道:“真是好茶!”

慧静师太念了声佛号说:“尼庵里没有茶,老尼和小徒们在山上采的野菊花晾干后用来冲水,勉强拿来待客,简慢了。”

春花笑问:“不知野菊花是什么样的,我们哪一天也去采些可行?”

慧静师太笑道:“此时正是野菊花开放之时,女施主哪一天要去,只管打个招呼,老尼让小徒陪伴你们上山。”

春花就看着世子夫人说:“我们哪一天请师傅领着去采花好不好?”

郭茵抢先说:“好啊,我们也去采花晾干,回家泡茶喝。”

世子夫人笑着点头。

慧静师太笑着问:“这位女施主可是刚到山下的庄子?”

春花笑答:“我同大家一起来的,但因为些俗事,一直留在庄子里,今天是第一次上山。”

正说着,一位同样穿着青布袍的年青尼姑神色慌张地跑进来说:“师太,那个讨饭的老婆子不行了,你快去看看!”

慧静师太说了句,“请施主们自便。”就匆匆进了对面西厢房的门。

大家坐了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只听西厢房里隐隐有哭声传出,世子便说:“我们回吧。”

确实,再坐下去也不合适了,大家起身出门,春花想了想又悄悄回了院子,打开西厢房的帘子向里一看,在西厢房里靠南的一间屋子里,一个满面尘土,一身褴缕的老太太靠着炕上的木柜,急促地喘着气,一个同样满面尘土,一身褴缕的小姑娘拉着老太太在哭,刚刚来报信的尼姑正给她喂着一碗不知什么汤水,而慧净师太手正搭在老太太的手腕上,似在沉吟。

春花正看着,恰好慧静师太一抬头,正好看到她,她放下老太太的手,向春花急忙走过来说施了一礼说:“女施主,可布施一支参否?”

春花马上回头对跟着她的如琴说:“赶紧跑回去,找胡妈妈要一支参,让跑得快的人送过来。”

因为如诗的情况,胡妈妈还特别带了几支参过来,同样也是取自春花的库房,她自然知道。

春花见如琴跑远了,又对慧静师太说:“不知师太还需要些什么?”刚刚她又向西厢房北侧的屋子里看了一眼,里面也是几个生病的女人,还有几个女人在一旁照料。看她们的穿着,就知道都是穷人,故春花有此问。

慧静师太微微一笑笑,说:“女施主是有善心的。”

春花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就是有些好奇,才过来看看,“我也只不过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既然赶上了,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阿弥陀佛,这就是善缘。”慧静师太说:“女施主若是方便,可布施些米粮和药材。”

春花说:“不知可不可以请师太写个药材的单子呢?”春花带了些药材到沧浪庄来,但药材总不能乱用,还是弄清楚了才好。

慧净师太点点头,带着春花又回了东厢房,拿出了笔墨纸张,写了一些药材的名称。春花接过,只看到那秀丽飘逸的字,就张大了嘴,这么漂亮的字,是怎么练出来的。

正写单子的时候,又有另一个中年尼姑打开帘子向里看,春花知道这是找慧静师太有事情,于是拿到单子马上就告辞出去。世子夫人在路边等着她,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刚刚如琴急得不得了,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跑了。

春花大概说了一下情况,随着大家往下走,没多久,遇到了跑来送参的一个小厮,然后就是来接春花的如琴,其实沧浪庄离尼庵没多远。

第二天,春花就带着人将米粮、衣服还有一些药材送到了尼庵,另外一些药材她现在没有,已经派了人到京城去买。

那个病重的老婆子已经好转了,慧静师太让那天在老婆子身边哭的小姑娘来给春花行礼,春花急忙拦了,说:“师太都说是善缘,并不用行礼。”又将带来的几个银锞子给了小姑娘。

慧静师太笑着问春花:“女施主是杨家的人?”

春花点点头说:“山下的庄子是家里给我的陪嫁,我已经让人每月都给庵里送米粮了,师太要是需要别的,只管说,就是我回了京城,跟管事说也可以,我会嘱咐他的。”

“我已经得你外祖父很多帮助了!”慧静师太说着,仔细看了看春花,“你与你外祖父很像,昨天我一时没有想起来,后来你们下去后,我倒记起来了。”

春花没有听过于夫人同她谈起慧静师太的事,但想来也是故交,便起身行礼说:“我年纪小,很多亲友都不认识,还请师太大度告诉我。”

慧静师太拉住她说:“我与你外祖父并不是亲友故交,只不过是受过他的恩惠,才能有这么个容身之地。庵里一直供奉着他老人家的牌位,你去祭拜一下吧。”

说着引着春花到了东侧殿,一张供桌上立着于镇山的牌位。春花行了礼,因为她对外祖父的事情也非常感兴趣,曾多次向母亲打听,知道外祖父本名叫于镇山,外面的人多不知道,而都称他于半城。

这间侧殿昨天春花也进来过,但并没有注意到这张供桌,现在她行礼磕拜,又接过慧静师太奉上的香烛,放在案上。

从此,春花与慧静师太便一天天地熟了起来,春花并没有问慧静师太的经历,就像自己一样,每个人应该都有很多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也不见得就好,但她肯定慧静师太出身名门,她身上优雅高傲的气质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还有她那一笔好字,寻常人家的女子可写不出来。

慧静师太性子冷清,但可能是因为春花是于半城的外孙女,也喜欢与她说话,她常说春花是有善缘的人,这一老一小,俨然成了忘年交。

不过,促使她们结识的那支参,倒引出另外一段公案来。

那天,如琴去山庄取参,后来送参,侯夫人在山脚下全看见了,回去就把春花叫到她住的院子里,说了春花几句。不外是那样好的参,怎么就能送出去了呢,她配药正要买参。

原来春花让如琴取参时,也没说清取什么样的参的,胡妈妈见如琴如此匆忙地跑回来,就将一支最好的百年老参拿给如琴。侯夫人知道这种参往往是有价无市,后来又听说用参的是一个讨饭的婆子,儿媳妇有好参给讨饭的婆子用,却没孝敬婆婆一支,侯夫人怎么能不气。

看着侯夫人气得半死,春花不想在沧浪庄里闹也什么事来,只好把带来的参拿来给侯夫人看,剩下的几支参也都是品相不错的老参,春花给如诗留下一支以备万一,送给世子夫人一支,送给了侯夫人一支,剩下的索性都送到静心庵里,免得谢氏一直惦记。

谢氏见春花几句话间就将几支参都送了出去,心里难过了半天,要知道那都应该给自己留着才对。可是,儿媳妇就这样一眨眼间就全弄没了,她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春花呢,知道让谢氏盯着的东西肯定就保不住,所以干脆什么也不留,至于自己还有一个参行做陪嫁,拿出些好参来没什么难的,这种事她可不会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即使有这样的插曲,沧浪庄的生活还是非常的愉快,山中的美景使人心旷神怡,远离京城的喧嚣让人心生宁静,在自己的陪嫁庄子里春花更有了放松的感觉,而且眼前看不到郭少怀和吴氏,春花每天都笑哈哈的。

吃过早饭,请安,然后就上山,跟着一起出门的人不少,可最后只剩下了世子夫人、郭茵和春花三个女人每天坚持下来。

世子夫人本来身体就强健,郭茵虽小,身子却灵活,而春花却是有意地锻炼自己,这样,尼庵早就不是她们的终点了,她们最远的一次到了山顶上。要知道玉泉山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她们在山顶上还能远远能眺望到皇家的别院。

至于野菊花,她们采了很多,在沧浪庄里晾干,因为慧静师太说喝野菊花泡的水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对人很有好处,春花还把晾干的花做为礼物送给家人和几位朋友。

在沧浪庄还能经常地去看父母,与朋友相聚,她所认识的人大都到了玉泉山,大家都跟着皇上到了这里。去几家的别院做客,春花也请了大家到自己的沧浪庄里,在树荫下摆起宴席,赏花赏景,谈天说地。

秋风渐起,皇上摆驾回了京城,玉泉山下立刻就萧条了,春花也和大家一样打包回府,她本想以料理沧浪庄的余事为借口晚回去几天,却并没有成功,谢氏一定要春花同她们一起回去。

进了侯府,又回到了过去的生活,但也有一些小小的不同。吴姨娘跟着郭少怀出了门,谢氏只好又让世子夫人来管家。

世子夫人管了几天的家,先把过去吴姨娘管家里占了家里便宜的事揪了出来,虽然吴姨娘不在府中,但证据是全面的,让人根本无法反驳。因为世子夫人是专门挑郭侯也在的时候说的,倒是让谢氏很没脸。都是她一力要吴姨娘管的家,但没想到吴姨娘胆子大得很,竟然敢大手笔地留银子。

世子夫人天天拿这事说话,春花也跟着笑了好几回。

吴姨娘从一心好好管家到最后贪银子,这其间的心路历程倒是没人细想,大家关心的是这个结果,这让谢氏心里很难过,与小谢氏还吵了一架,小谢氏就再也不在众人面前出现了,据说天天在屋子里念佛。

谢氏恼羞成怒后,又开始了给世子夫人和春花立规矩,世子夫人借着管家,来请了安就走了,而春花只得留下侍候着她。

正常人家的媳妇也要立规矩的,春花也没说什么,她经过天天爬山锻练,站上一天也没问题,但她还是回到依云院里找了两匹大红缂丝的料子给世子夫人送去,并请她赶紧做了衣服穿着去请安。

世子夫人本就想帮春花,只没有办法,听了春花的想法,马上就按春花的意思做了起来。

果然谢氏一眼看到世子夫人身上的光彩耀眼的缂丝衣服就起了疑心,俗话说一寸缂丝一寸金,这种缂丝料子极为难得,很多人就是有,也绝对舍不得在家里穿,世子夫人的嫁妆本就有限,决不可能有这种名贵衣料,她也不可能花大钱去买,谢氏马上让人去打听。

不出谢氏所料,衣料是杨氏送的。

谢氏就在杨氏来的时候提起来,“我看邓氏新做的缂丝衣服不错,也想做一件,可是不知哪里能买到那样好的缂丝?”

春花笑着说:“世子夫人那块料子还是我的陪嫁,那天收拾东西,恰好翻到了,看颜色正好世子夫人穿合适,就送了过去。没想到夫人也喜欢,那我回去在库房里找一找,应该还能有几快,只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然后春花就回了依云院,第二天让人给侯夫人送了信,说是昨天没找到,今天继续找,就不过去请安了。过了三天,春花才在下午带着两匹缂丝料子去见谢氏。

一来二去的,谢氏对春花的意思也明白得很,不就是想借着找东西不来立规矩嘛。但她还是总被春花层出不穷的东西吸引着,也不知杨家到底给杨氏带了多少陪嫁,各种的衣料,少见的药材,稀奇的玩意,杨氏库房里总会发现新东西,而且总弄得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得找上几天才能找到。

谢氏安慰着自己,杨氏每次最后总是能“找”到东西,自己也算是占了便宜,武成侯府当年的聘礼基本都回了谢氏的手中,加上春花的一些嫁妆,她有时看着这些东西非常高兴,有时却更着急,杨氏的陪嫁到她手里的还是太少。而春花,心里则想,拿些自己不在意的东西换来轻松也是划算的。

间或,春花也去参加几次高门大户家少奶奶们的活动,这个也是谢氏不敢阻拦的,既是因为怕琼花,也是怕影响了少怀的仕途,这些女眷们说句话,有时还会影响朝政呢。

还有就是如诗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可她还是能吃能睡的,倒是春花看着胖了一圈的如诗,总是嘱咐胡妈妈扶她多走走。另外依云院里新多出来的三位姨娘,红指和绿绮倒还罢了,就是月影,一点也不安份,整天到处窜,春花也不去管她。

春花也有一件真正高兴的事,那就是她和肖鹏合开的织布厂已经开工了。肖鹏确实能干,他这几个月马不停蹄地跑,选厂址,建厂房,订织机,雇织工,最后征得春花同意,就在京郊设了工厂。肖鹏又亲自到乡下收棉花,棉花一收上来就热火朝天地开始了生产。中低端的布匹并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产品顺利地生产出来,并且已经开始销售。

这些消息春花是从如棋口中听到的,回到侯府,她见不到肖鹏了,只能靠如棋来传话。不过,肖鹏恐怕也忙得没时间见她,新建的工厂,生产销售都靠他一个人,一定是忙得不可开交。春花却只能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她只好把自己的一些建议写出来,由如棋送出去,肖鹏看着选用好了。

这天,世子夫人来找春花,悄悄地告诉她,“看着点你院子里的三姨娘,昨天她打扮得妖妖娆娆地进了世子的外书房,把世子吓得赶紧回了院子里,正查是谁把她放进去的呢,说是查到了人,要打一顿板子。”

春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真是吗?”

“这还能是假的!”世子夫人忿忿地说。

春花见世子夫人露出了不快的神色,马上解释,“我不是不信你,而是太吃惊了,世子和五爷是亲兄弟,她怎么能那样?”

世子夫人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太天真了!”

春花还没从世子夫人带给她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就又让谢氏将她找了过去,月影就站在谢氏屋子的门外,一身鲜亮的衣服还是春花给谢氏找料子时她涎着脸要去的衣料新做的。春花看了她一眼,月影倒还很自如,笑着向春花行礼。

谢氏却火冒三丈,就差一点指着春花的鼻子骂了,“你怎么做主母的?少怀的三姨娘在府里乱走,你也不管!”

春花想,难道月影还去勾引了郭侯?

明明是郭少怀从外面领来的人,但犯了错误还得让自己负责,春花无奈地说:“这几天我在库房里给夫人找雪莲花,我记得母亲曾给过我一盒子,只是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三姨娘去了哪我并不知道。”

如果谢氏不让她找东西,那月影就得跟着春花一起立规矩,她虽然站一会儿就要到处走走,但也不可能跑到外院去勾引人,但谢氏不会从这个角度想问题。

她说:“杨氏,你的库房实在是太乱了,我找人给你收拾一下吧。”。

这样的建议春花是不可能同意的,她笑着说:“多谢夫人了,不过我的库房里有不少的好东西,肯定不能让别人插手。”

这个杨氏,总是敢把一些话直接说出来,让人气得不知如何是好,而且还无法反驳。谢氏只得生气地说:“管好少怀的妾室,别让她到处走了!”

春花回了院子,让月影进来问她:“你干了什么我不问你,但今天你也听到了侯夫人让我管教你,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出院子了!”

月影犯了错误,却一点也没有悔改的意思,她面无愧色地在屋里东看西看,还问春花,“听说侯府里现在过日子用的是你的陪嫁?”

春花不理她,她继续八卦,“这些天侯夫人一直找你要东西,是不是侯府里什么都没有?”

“你倒底想干什么?”春花觉得月影的举动很奇怪,虽然她早就知道月影是个有主意的人,但她现在的样子还是很奇怪。

“我这么漂亮,怎么也得过好日子吧。可现在五爷出门,把我留在侯府里,每天吃不好,穿不好,每月才给一两银子,够个屁用!”

“我若是离开五爷,五奶奶一定能给我点补偿吧?”月影嘻笑着说。

春花也笑了:“那是你和五爷的事,我才不管呢,我也不会为此付一两银子的。”

“五奶奶既然不管,那就得我自己想办法了!”月影已经知道春花与郭少怀间的事情了,所以她并没有指望从春花手里再弄到银子。不过,她对自己信心十足,上次五爷出门,事出突然,她也没想明白,所以也没能跟着出去,但只要郭少怀回来了,她总会有办法的。

春花听了月影的话,暗道这个月影心太大了,郭少怀的几个妾室,都会讨好他,从他手里千方百计地要些好处,就是有些家底的如诗也是如此。正妻和妾室的区别也就在此了,正妻可以说是有独立的人格,而妾室只能靠夫君的宠爱。她们在如花般的岁月里给人做妾,为的就是更好的生活条件,在这里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月影,比其他人要得还多!

也不知道郭少怀能不能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春花想了想又对月影说:“你老老实实地呆在院子里,我可不想你小命不保,我落个虐待妾室的名声。”月影怎么样,她确实不想管,但却不想在她手里出事。

“多谢五奶奶还想着奴家了,”月影娇媚地说:“奴家心里有数呢,不会平白的把小命丢了呢。”

看到月影这无赖的样子,春花摇头说:“你也就是遇到了我,要是别家的大妇,早就让人把你发卖了,或一顿板子打死了!”

“五奶奶这话却说反了,我正是遇到了五奶奶才这样。再说,五奶奶只看侯爷和世子爷什么都没说,就知道我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