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点了点头,果真坐到炕上休息,这一天,她确实累得不轻。做饭做菜用的是体力,可与大家周旋用的是脑力,尤其是有了温太太这个另类,把家宴的气氛调整到和乐融融的状况可不容易!

卢梦生很快就回来了,先是将洗澡水给春花备好,又殷勤地要帮春花洗,当然春花想要拒绝是不可能的,然后就进了被窝。

春花推了他一下,见一点作用都没有,便嘀咕着说:“那么多碗碟还在盆里泡着没洗呢!”

“唔,没关系,明早我会起来洗好送到舅母家里的。”卢梦生的嘴里含着他最喜欢的雪团上的红珍珠,吐字不清地说:“你别想着那些碗碟了,只想着我!”

春花在他□着的肩头咬了一口,却让他更加地兴奋,低声叫着“春花宝宝,春花宝宝!”

厨房那满满一盆未洗的餐具就被忽视了,春花渐渐地沉迷了进去,听卢梦生在她耳边问着:“好不好?”

她便用自己的双腿更紧地盘住了他的腰,先咬了他伸向自己的耳朵上的耳垂一下,带着兴奋和羞意哼哼着答道:“好。”

其实不用问,卢梦生也是知道春花的感觉的,他们是那样的契合,宝宝一心让自己快活,自己最想的就是看到宝宝在自己的怀里兴奋又满足的样子。但春花的这声肯定,还是霎间让卢梦生有一种要爆炸开了的感觉,他又深又急地加剧动了起来。

这一夜,春花睡得分外地香。第二天一早,她又享受到了床上吃早餐的待遇,但她总觉得卢梦生有些别扭,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而且拦着她不让她去厨房。

“怎么了?”春花忍不住问了。

“那个粉色的瓷碗碎了一个。”卢梦生有些紧张地看着春花,安慰她说:“等有人到广宁府,就请他们帮我们再买一套!”

那一套粉彩瓷碗共有八碗八碟,还配了八个调羹,并不是从广宁府买的,而是在定辽右卫,说起来也是一件巧合的事。

春花在定辽右卫筹建新店时,与卖餐具的杂货店店主很快就熟了,有一天店主就给她看了这套碗碟,其实店主并没有指望春花会买,而是想说明一下他虽然在定辽右卫这个小地方做生意,但他的祖上可是从江南过来的,而且过去他们家的生意很大,经营过很多值钱的瓷器,这套粉彩碗碟就是那时留下来的。

这套碗碟,确实是好东西,与春花在杨府所用的瓷器不相上下,就是店主,也并不清楚它真正的价值,只知道是他的祖上留下来的,放在店里多年,算是镇店之宝了。在定辽右卫那样的地方,是没有人肯出那么多钱买这种东西的,店主早已不指望将它卖出去了。

可不知为什么春花就喜欢上了,但犹豫了几次她也没有舍得买,实在是太贵了。可成亲前,她又特别带信托伍掌在那边帮她买了,伍掌柜努力讲了价,最后花了二百两银子将这套碗碟买了下来,专门挑个细心的人带回定辽前卫给春花。成亲后,春花与卢梦生平时吃饭时就用这套瓷器。

昨天请客时,春花本来没打算拿出来用,但后来因为温太太的傲气,她为了压住她,加上多少有些女人的虚荣心做怪,就拿来给女客用了,果然也得了一片的赞叹,温太太也因此收起了不少的骄傲。

说起来,春花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说前世,就是她在侯府,用的每一样东西,都不是凡品。她虽然从不摔东西,但是一样是不拿那些好玩意当一回事的,送人的、弄坏的不计其数,她也从没上心过,大半的嫁妆她都败光了,也没手软过一回。就因为那些并不是真正是她的,而且知道杨家无法收回,不想留给郭家人一丝一毫。

但这套粉彩瓷碗是她用自己赚的钱买的,又是专门为了自己的小家所购。初听到打了一个,不再成套了,心里竟然很心疼。她已经将卢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将她亲手置办的这些东西当成了最心爱的。

但怎么舍不得也不至于因为这个与卢梦生生气,而且不用说,卢梦生一定是一早起床洗碗时不小心将碗弄碎了。他知道春花喜欢这套碗,才这样的紧张,其实还不是重视春花!

春花心里一暖,她凑上前去轻轻地亲了一下卢梦生说:“哇!你洗了那么多碗只打碎了一个!真了不起!”

然后就笑了起来,春花越想自己的话越觉得好笑,笑得在炕上打了两个滚。卢梦生被打趣后,先是一怔,他平时虽然也很随和,但总归是端方过日子的人,并不会说这样的俏皮话,在定辽前卫这样的边城听的也少。

“你这个小坏蛋!”卢梦生很快就清醒过来了,他上了炕一把将春花按住,打了一下,“竟然敢对我说风凉话。”

他的手落下来是那样的轻,根本算不上打人,抚摸还差不多,而且他一直不停地摸了下去。

春花觉得身上还乏着呢,就按住了他的手说:“你且停下,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说呢。”

到底是歪缠了半个时辰春花才能说起这重要的事情。

“昨天温太太无意中说,胡指挥使想让温副千户去屯田,说现在朝廷很重视屯田,容易立功升职。”春花将温太太的原话对卢梦生讲了一遍。

卢梦生原来并没有太在意春花的话,以为她不过是说笑,可他听了后知道,这确实是个重要的消息。其实春花毕竟有着极宽的眼界,极多的见识,温太太一说出那几句话来,她就明白这个消息的重要性。

卢梦生沉吟了一下,“我早就不想在军储所了,可是,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去屯田。”

卢梦生的军职袭自他的养父,最初是军储所里的小旗,参加永乐皇帝的亲征时,曾立下军功,从小旗升到总旗,后来又与瓦刺人打了一个遭遇战,再次立功,累功封为百户。

百户是六品的武官,但像卢梦生这样并没有实际的职位,他还一直在军储所里负责管理维修军械,与温副千户是个闲散军官略有相似,一样是没有真正的职位。作为一个有抱负的人,他一定渴望着自己能从军储所里出来,管理军士,建功立业。

这些春花都懂,而且她也不反对,卢梦生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她帮着出主意说:“听温太太的口气,大约过完年就能有消息了,我们不如去走走她的门路,请胡指挥使也安排你去屯田。”

不管是上面的意思,还是胡指挥使只是为了她的女婿做打算,真正安排温副千户去屯田时,是不可能只安排一个人的,总会有几个人一同去,卢梦生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说起来,卢梦生几次立下战功,在定辽前卫也算得上很有名气的年青将领了,有什么好机会给他也是应该的。但这与同瓦刺人交战不同,不能只是等着机会,还是主动出击好。

说起这样的事,卢梦生并没有春花有经验,他听春花说的很有道理,便同意了,两人盘算着过几天去温副千户府上拜访一次。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料就在卢家宴客后的第二天,卢梦生和春花接到了温副千户下给他们夫妻的帖子,正月初十温家宴客,请卢梦生带着太太去吃年酒。

这种请客前下帖子,也是卢家这种小门小户平时遇不到的,他们间有什么事只是口头说一声,从来不用什么帖子。要知道很多人还不认字呢,下帖子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还是他们这个小家第一次收到帖子呢。收了贴子是要回的,春花自然懂得怎么回帖,但她的字太烂,只能指导卢梦生写了回帖。两人相较,还是卢梦生的字稍稍能拿出手。

鉴于上次温副千户上门送的八礼盒,这次卢梦生与春花上门吃年酒,必需要准备像样的礼品,更何况他们还打算走温太太的门路,请胡指挥使给卢梦生安排一个百户的实职。

恰好上次肖鹏来时给春花带了不少的东西,现在就很合用。春花回了靖远楼里,拿回了四匹妆花缎,两匣子新式样的宫花,两匣子京城里有名的点心,还有一包上等的燕窝。

肖鹏给春花送的东西,春花并没有带入卢家,她怕卢梦生看出不对来,怀疑自己的身份。其实现在一想起来自己的身份,春花就心虚得很,卢梦生对她是掏心掏肺的好,可她却瞒着他不少的事情。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呢?

春花收拾好了两个包袱,并不急着去找卢梦生,刚刚他们一进靖远楼,就有几个来喝酒的军官将卢梦生拉去一起喝几杯酒,这种时候,还是给卢梦生一些自由和面子好。

春花便与留儿一起玩了起来,又看了勇子、小武、大丫和小琴的功课。因为在节日期间,靖远楼里并不忙,范娘子等人有了时间也过来一起说说笑笑。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卢梦生进来了,他向着春花笑了笑说:“等急了吧。”

“不急,”春花也笑着答:“正好我们在一起说一会儿话。”说着与范娘子等人告别。

卢梦生伸手接过春花拿起来的包袱,自己背在身上,与春花一同回家。一路上,春花听着卢梦生给她讲今天遇到的几个军官和他过去在一起打仗的事,第一次听他讲话时有些走了神,她不知自己怎么说自己过去的事。

进了屋子,春花将包袱放在炕上,连衣服也没换就拉住了卢梦生说:“我听你给我讲过去的事,也想把自己的事都告诉你,可是,我不知怎么讲好。”

春花在路上后来情绪不高,卢梦生已经感觉到了,虽然他们成亲没多久,但彼此已经很熟悉了,尤其卢梦生很注意春花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他早就知道春花的身份是有问题的,觉得自己理解春花。

一个从夫家逃出来的女子,冒着一个已死的寡妇的名字,到定辽前卫这样荒凉的地方谋生,不用说这其中有着多少的不得已。春花的过去本就该深深地埋在驿堡边那无人知道的大树的树洞里,但却被他无意揭开了,但他并不想再继续揭下去。

因为那样对春花来说一定会是痛苦非常的! 

春花的夫家,一定对她非常的不好,而她的娘家,早就不可能再认她了。她过去的亲友,应该已经不记得这个小女子了,现在她有的,不过是自己而已。

“宝宝,”卢梦生把春花抱在自己的怀里,用最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过去的事情你就彻底地忘记了吧,你现在是我的太太,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春花伸手揽住了卢梦生的脖子,抬眼看向他,他的眼睛很大,目光是那样的纯粹,里面只有一个自己。看着卢梦生瞳仁里的自己笑了起来,春花才察觉到自己的喜悦根本掩饰不住,有这样爱自己,自己也爱他的丈夫,夫复何求?

虽然有些事情他们并没有说清,但春花却知道他是理解自己的,就是以前会莹绕在心里的一点孤独,现在也全被这种理解驱散了。

春花也没有想到,这一页就这样容易地揭过去了。

卢梦生看到春花准备的礼品,虽然他并不太认识这些东西,但还是能看出来价值不斐,他不安地说:“肖老板送了这样贵重的东西给你,我也没还礼,不大好吧。”

不管是亲戚还朋友间的礼尚往来,讲的就是有来有往,肖鹏送的东西明显超出了卢梦生能接受的限度,而且他也曾看出来肖鹏对自己是有些想法的,春花明白他的心结,“我过去救过肖大哥的妹妹,他一直很感激我,才帮我逃了出来,而且他妹妹成亲时我是送了大礼的,这些就算他们还我的礼,我们收下没什么。”

卢梦生不可能想到春花和如棋的经历,但他本是豁达的人,又信任春花,要是春花真的与肖鹏有着什么,也不会到定辽前卫来了,所以他便将这唯一的担心也放下了,只是不同意将燕窝送出去,因为他听春花说燕窝对女人有滋补的作用,送温太太正合适,“这些留着你自己吃。”

春花能说她过去连极品的血燕都不肯吃吗?她抱着卢梦生撒着娇说:“我从来不肯吃这些东西,不是舍不得,而是不信。你想你的身子这么好,是靠吃什么补品了吗?”

卢梦生本来非常坚持,但让春花这一句话问住了,他从小粗茶淡饭地长大,任何补品也没吃过,但身体强壮健康。

春花怕卢梦生逼着自己吃这些燕窝,又说:“《黄帝内经》里讲,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只要好好吃饭,心情愉快,再做些自己愿意做的事,身体自然就会健健康康的。”

春花虽然看着娇滴滴的,但其实她在靖远楼里每天总是忙忙碌碌,工作量很大,但她一直乐在其中,身体也比在杨府和侯府里还要好。

最后卢梦生只同意送出一半的燕窝,剩下的他还是想留下来给春花吃。最后剩下的一半,还是让春花偷偷地送回了靖远楼里做菜用了,她原本就对吃补品一点兴趣都没有。

到了初十的未时三刻,卢梦生带着春花按帖子约的时间到了温副千户家的门前,早有下人在门前等候,将他们引入温府。

温府是个两进的院落,崭新的朱红大门上面新刻的砖雕门檐非常气派,正对着大门的影壁上画着一只猴子骑在一匹马上,寓意着马上封侯。绕过影壁,就是宽敞的外院,温府自然不同于卢家那样,而是讲究规矩,内外有别,春花在这里就与卢梦生分开了,她被人引进了一侧的垂花门,进了内院。

虽然是隆冬,院内的花木凋零,但一圈的游廊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却喜喜庆庆的,上次跟着温太太到卢家的那个婆子在正屋的门前迎着春花,将她请到了屋里。

二进院落里的正屋是五间,春花进了东面的外间,临窗一铺大炕,上面铺着大红的锦褥,炕上摆了一个张炕桌,一个耸肩花瓶里插着几支五彩的孔雀尾羽,一个圆茶盘里放着金边描花茶壶,周围四只同样花纹的盖碗。

温太太正在炕桌旁的一个坐位里半躺半靠着,听带春花进来的婆子回,“卢太太到了。”缓缓地坐了起来,做势要起身来迎春花,“卢太太,怠慢了。”

春花岂能让她真地站起来,马上快步上前按住了她,“温太太,别客气,几日没见,觉得您怎么有些瘦了?”

温太太确实瘦了些,而且还有些没精神,她也丝毫没有掩饰这些,整个人都带着些慵懒。她在春花的示意下又半躺回了座位,带了些骄傲和羞涩说:“我有了,才知道的。”

本来春花对她刚刚的表现颇有些不以为然,现在听了这个原因,倒也不会再计较她的态度了,有了身孕的人确实要娇气些,“那温太太可得小心些,尤其是头几个月,可要慎重些。”

春花虽然不大懂女人生孩子的话题,但经历过前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多少也知道些,而且她现在的身份是生过孩子的人,怎么也得说上几句相关的话。

温太太点了点头,看丫环给春花倒了茶,便示意了一下,请她喝茶,说:“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想起来那天与卢太太在一起说话很是热闹,便请卢太太来陪陪我。”

春花这时才明白,原来这次女客确实只请了自己,而不是自己是第一个来的,别人都没到。

温太太还在指挥使府上时,就有些孤傲,在她看来定辽前卫的女儿家,并没有人在身份上能配得上与她来往的。成了亲也是一样,卫城里几个高级军官都没有带妻子来,身边陪着的都是小妾,虽然有几个千户和副千户是有正妻在定辽前卫,可以走动,但这些人年纪大都数都比她大上不少,出身也差多了,温太太从心里看不上这些人,也不愿意与她们来往。

可卢太太则不同,温太太觉得上次在卢家过得很愉快,她将这归功于卢太太曾经去过京城,有一个还在京城的表哥。所以这次温副千户要请客,就加了卢太太这唯一一位女客。

春花笑着陪温太太说话,她这次来也是有求于温太太的,所以把身段放低,专拣些温太太喜欢听的事来说。

一时间,酒菜端了上来,春花尝了尝,味道自然是不错的,便又想起了温副千户,不知他为什么不在家里吃饭,就是不加葱姜蒜之类的东西,这样的饭菜也不逊于靖远楼。

春花吃得还好,可温太太却吃不下去,她只挑了两样浅尝辄止,但还是很快就反胃了,一群婆子丫头们又捧了漱盂、铜盆、布巾等前来侍候,折腾了半天才止住,但温太太已经完全没有食欲了。春花自然也放下了筷子,她关切地说:“温太太只吃这一点怎么行,总得想想办法,做些可口的才行。”

温太太看了看春花,欲言又止,还是那天去卢家的那个婆子,春花听温太太叫她牛妈妈,上前笑着对春花说:“卢太太,老奴冒昧地插一句话,我们小姐这两天什么也吃不下,却馋那天在卢府里吃过的金边白菜,老奴斗胆求卢太太给小姐再做一次。”

温太太听牛妈妈这样说,马上喝斥道:“胡说些什么,还不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

第一百五十六章

春花嫁了卢梦生后,身份已经是官太太了,不比昔日只是饭店的老板娘。现在让她给温太太做菜,就有些看轻她的意思,春花也看出来那牛妈妈说的话其实就是温太太的意思,只是温太太不能自己说,如果春花拒绝了,那就无法转圆了。

时下的风气,也确实有一些人会拒绝的,这时人们还不似后世的人,对于气节风骨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完全扔掉。

可春花却不是这样想的,温太太大故然有些不大懂事,她本来就是在深宅内院长大的不通世情的娇小姐,但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一个馋嘴的孕妇,怎么也要照顾的。于是她便笑着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看府上的厨师也是个高手,我只要指点几句,一定会把这个菜做得比我还好,温太太就等着品尝吧。”

春花虽然并不介意在别人家做菜,但她有过太多的经历,最擅长的就是角色转换,现在她已经是个小官太太了,应有的体面还要留着。更重要的是她还要维持卢梦生的面子,总不能让人用她给温太太做菜的事做为嘲笑卢梦生的借口吧,可指点厨师几句却不算什么。

她这样的举措在这种情况下是最恰当的。温太太感激地点了点头。

“卢太太放心,”牛妈妈也马上说:“不管是什么密方,在我们府上都不会流传出去的。”

“不要紧的,”春花摆着手说:“也算不得什么密方,温太太若是还喜欢哪道菜,一并说出来,我好对厨师说。”

做菜自然是有些秘方的,但更多的是靠厨师的悟性。其实温太太是对厨艺一窍不通,否则只要吃过一回,大约就能明白那个菜的关键,有经验的厨师听了就能做出来。

厨师很快就来了,春花果然将那天的几道菜的秘决一一说出,温太太最终还是含羞说那天的几道菜她都喜欢。窗纸一捅破,厨师马上就明白了,按春花的说法备了料,很快就重新摆了席。

温太太可能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吃了对口味的菜竟然没少用。春花也跟着尝了尝,温府的厨师做的果然不错。

再次撤了饭菜,温太太便心情很好地与春花聊天,春花便趁势找了个合适的机会问:“不知温副千户什么时候能放出去屯田?去哪里呢?”

温太太虽然在指挥使府上长大,但却没有什么政治头脑,否则那天,她在卢家也不会随意说出那些话了。眼下,她正把春花当成最合心意的人,便笑着说了:“过了年,消息就会放出来,在定辽前卫西北边,有一大片荒原,瓦刺人已经从那里全部退了出去,按上面的意思,打算先放上几个百户所,垦荒种田,以后发展成千户所,还有可能建新的卫城。”

春花仔细地看着温太太的表情说:“那天我无意与卢百户说了此事,卢百户也想去屯田,不知能不能有机会呢?”

温太太毫不在意地说:“过年时,我听父亲说这一次要开三处的百户所,选了三个百户,就有卢百户一个,还有一个姓孟,一个姓周,由副千户统管。”

胡指挥使还是很公正的,卢梦生、孟百户都是卫城里最为优秀的年青人,安排他们去屯田是顺理成章的。

“既是这样,正合卢百户的心意。”春花笑着说:“就怕这种事情现在只是说说,并没有定下来,到时候会有变化,我们会白欢喜一场。”

温太太这时也听懂了卢太太的意思,过去,她也见有人求姨娘办事,现在第一次有人求到了她这里,她便点了头说:“我回家对父亲说一下,把卢百户的事情定下来。”

春花就笑着问她指挥使喜欢些什么,暗示自己要去给指挥使买礼品送过来。温太太自然听懂了,她矜持而得意地笑着说:“用不着,我的话父亲一向从不驳回的。”

“那就谢谢温太太了!”春花说着便起来欲福上一礼,温太太让丫头婆子们扶住了。

春花又与温太太说了些美容打扮的话题,在这些女人们最喜欢的话题上相谈甚欢。直到前院的席散了,春花才与卢梦生一同告辞了。

回到家里,春花将温太太的话说了出来,两人放下了心。温太太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她不但没有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必要。

他们都知道温太太口中的那个姓孟的,应该就是上次与卢梦生一同运军械的孟百户,至于姓周的,就连卢百户也没想起来是哪一个。

卢百户在外院却没听到这样重要的消息,温副千户毕竟要比温太太这样的内宅女子要精明得多,不会轻易说出这些内幕的。春花得来消息,也可以算是成功的夫人外交了。

夫人外交春花并不太懂,不但根本就没法与前世那些上了媒体的夫人们比,就是比她在明代的姐姐琼花也相差甚远,但她人缘好,虽然不是刻意,却打听到了一些重要的消息,结果是相当理想。

过了两天,温太太打发人来对春花说,她回娘家时对父亲说了,卢百户去屯田的事情已经确定下来,只等过了十五就会公布。

于是春花再次去看温太太,并没有与卢梦生一同去,卢梦生要是去了,就要与温副千户在一起说话,她和温太太间的事还是不通过温副千户的好。

但卢梦生还是将她送到了温府的门前,因为春花带了些谢礼,其中的两匹织金缎的重量可不轻,还有肖鹏给她带来的一些小玩意,正是温太太非常喜欢的。

果然温太太看了春花带来的装在雕花象牙小盒子里的各色胭脂水粉,爱不释手,她从小父亲从京城给她请来了一位教导嬷嬷,从那位嬷嬷口中,她就一直对京城有着非同一般的想往。

她听说那里的城墙是那样的高大,那里的府第是那样的轩昂,那里的人物是那样的俊秀,那里的物产是那样的丰富…温太太最大的理想就是将来到京城去生活。

其实,她这样想,还与她心里的一个小角落里隐藏着的一个潜意识有关。胡指挥使的父亲是永宁侯,她本就应该是侯门千金,但由于是姨娘没有被侯府接纳,自己也没被送入侯府教养,而且一直没上族谱。

后来为了与温副千户成亲,父亲求了祖父,才将自己记在了族谱上,这样温太太对自己是侯门千金的归属感就更强了,天子脚下的侯府才是她的家,那里美轮美奂的生活才是她应该享受的。温太太平时所用的东西就大部分来自京城,她对那里的一切都有着一种神往。

京城的东西实在是太精巧了,就像卢太太带来的这些,虽然父亲回京城时也会给她带回来一些小东西,但一个粗线条的父亲怎么及得上专门做过这类生意的肖老板会选女人喜欢的物件呢?

春花就此被温太太引为在定辽前卫的第一位闺蜜,也是她唯一一个,因为别的人她实在不屑于往来,只有卢太太还算是勉强够格。对春花来说,与夫君未来上司的太太相处融洽也正是她要做的。

因此春花此后也多次来看温太太,她有了身孕,不免有些多愁善感,比平时喜欢找人说说话。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定辽前卫自然灯火闪烁。一年前的今日,春花刚刚在定辽前了落脚不久,当时元宵节时,靖远楼只是在门前点了一排的灯笼。如今,靖远楼在新起的二层楼顶搭了五尺多高的灯架,上面用小灯笼排成了大大的靖远楼三个字,在卫城各处都能看得见。

靖远楼门前,摆出了一排的桌子,上面用竹竿挂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写着谜语,猜中了,就送一份汤圆,既可以要一碗刚刚煮好的,也可以要冷冻的,当然这汤圆也是向外出售的。

因为谜语都不难,引了无数的人上前去看,不识字也不要紧,有人会将上面的谜语一个个念出来,因此靖远楼前围着的人最多,大家的笑声也最大。

春花拉着卢梦生站在远处看着这里热闹的场景,“耿掌柜和金花真能干,这些都是他们俩张罗的。”

“你不是给他们写了个计划书,让他们按着行事吗?”卢梦生笑着说。

“就是有计划书,落实下来也不容易,”春花斜了一眼卢梦生说:“我也想上去猜个灯谜,好赢一碗汤圆吃。”

“你又胡闹,”卢梦生握着春花的手说:“想吃什么馅的汤圆,回家我煮给你吃。”

春花确实在说笑,她怎么能去自己的店里猜谜呢,于是她就拉着卢梦生走了,“我们去别家猜谜,我猜谜可厉害了!”

春花不是在吹牛,她虽然学问不深,但脑瓜极灵,确实擅长猜谜。她一间间铺子走过去,每间都猜上两个灯谜,得了不少的小东西,卢梦生手里都拿不住了。这还是因为大家都认识,她不好意思猜得太多。

“宝宝,你怎么这样的聪明?”卢梦生手里一串杂七杂八的小玩意,用景仰的目光看着春花。

春花倒难得地谦虚一次,“其实不是我聪明,是这些谜语都不难,如果是难的,我也猜不出来。”定辽前卫的灯谜比较粗浅,谜底大多是日常用品,还真难不住春花。而她在京城虽没去外面看过灯,但就是在郭家也见过些文人们编的灯谜,真的不知所云啊。

春花这样一本正经,卢梦生看着好笑,要不是周围这么多人,他自己手里又拿着一大堆的东西,真想上去捏捏她的脸。两人只顾着说话,便没有太仔细看着路,与一个人碰上了。

“小心些,别碰了我家太太!”

春花被推搡了一下,卢梦生赶紧将她护在怀里,沉声责问:“是谁在推搡我太太?”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春花听着刚刚推她那个人的声音很熟,拉了卢梦生一下,借着灯光仔细一看,说话的正是温太太身边的牛妈妈,再向后面看去,温副千户和温太太一并走了过来,牛妈妈与几个下人簇拥在周围。其实春花并没有碰到温太太,而是与那牛妈妈碰了一下。

牛妈妈也看出来春花了,马上笑着上前行了了一礼说:“老婆子没看清是卢太太,得罪了。”

春花明白,温太太有了身孕,想出来看灯,又怕被人碰了,就有些小心些过头了。自己虽然被推了一下,但并不重,也没怎么样,这种小事,用不着计较,于是便笑着与打招呼,“温副千户与太太也出来看灯?”

卢梦生明白了情况,也放下了刚刚的事,上前招呼温副千户。

温太太见了春花,倒是很热情,便扔下温副千户与她一同走,春花只好与她并行,将卢梦生留在了后面。

“怎么买了那么多?”温太太看到卢梦生双手里拿了那么多的东西,不禁奇怪地问。

“都是猜谜赢来的,”春花笑着问:“温太太拿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听说是从各店铺里赢来的东西,温太太立刻不感兴趣了,“定辽前卫能有什么好东西?我用的物件都是在京城和广宁府里买来的。”

对了,这位太太是有这个习惯,春花刚刚忘记了,她笑笑不再客气了,正好她们路过一家竹器店,见外面挂着灯笼,春花便笑着说:“我们去这家猜猜灯谜?”

温太太见春花兴致盎然,也被她感染了,点头随她过去了。

高高挑在上面的一个红灯笼上写着“红娘子,上高楼,心里疼,眼泪流。”便马上回身去找卢梦生。此时卢梦生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了,春花说了谜底,又指着上面摆着的一只竹编的带梁的小筐说:“我要那个。”

卢梦生果然上前对店家说了谜底,又拿回了那只小筐。春花将卢梦生手里的东西一一放了进去,一把筷子、一包针、一块火石、一只木偶,林林总总十几样东西,都是这样的小物件。春花要赢这只筐就为了装这些东西。

这时温副千户也猜中了一个谜语,也拿了一只与刚刚春花选中的一模一样的小筐,递给温太太。温太太接过了,看也没看一眼,就递到她身边的一个丫环手上,说:“这粗糙的东西我可用不上,赏你了。”

春花看到温副千户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扭头向前走去,便打消了自己想再猜一个谜语的打算----她原来一直是每家猜两个谜语的,对温太太低声说:“副千户是为你猜的谜语呢,想让你高兴。”

温太太却高声说:“我让他派人到京城给我打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他不肯答应,想拿这个破筐子应付我,没门!”

刚刚遇到温氏夫妻时,春花就感到他们虽然一同看灯,但并不亲密,眼下更证实了这一点。

春花见温副千户向前走得更快了,就知道他一定听到了温太太的话,不禁也皱起了眉,夫妻俩就是有什么矛盾也不该在外面说出来,可是她又不能劝眼前的温太太,恐怕现在的她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

一副红宝石头面虽然贵重,但对这俩人却不算什么,他们的矛盾决不止是一副头面那样简单,但春花无意追究。她笑着岔过话题,与温太太说起路边的灯笼,再也没有猜谜的心思了。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些没什么意思的话,春花在心里打算怎样摆脱温太太,她想和卢梦生继续高高兴兴地看灯。就在她东张西望时,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勇子和留儿等几个人。

刚刚春花到靖远楼时,得知范娘子打发他们先出去看灯了,大约就是打的不让他们扰了春花和卢梦生的主意。范娘子是知道春花的一些实情的,她总怕留儿给春花带来麻烦,毕竟留儿不是春花的亲生女儿。

春花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赶紧大声喊了起来,勇子听到了,带着他那一小队人走了过来。大人们都在忙,勇子就是大人了,由他领着这几个孩子。

此时卢梦生也听到声音过来了,他从勇子背上把留儿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肩头,把那只篮子交给勇子。勇子等几个也猜到了些谜语,便将东西都放入了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