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点点头,她是有些急燥了。她向着卢梦生嫣然一笑说:“我们再找找,看看还能不能遇到兔子!”

两人又往前走上一段,就听到前面的人大声喊了起来,“狐狸,狐狸!”

虽然是第一次出来打猎,但春花知道狐狸是不好猎的,而且由于狐狸皮值钱,大家对猎到狐狸也很感兴趣。于是和卢梦生对视一眼,打马上前看看猎到了什么样的狐狸。

结果他们除了看到一只火红的狐狸外,还看到了温副千户。就这样巧,他也带着几个人出来打猎,看着他们的马上,已经挂了不少的猎物,想来也是早上就出来的。刚刚樊大虎几个人追着狐狸,温副千户正好迎头碰上,并将狐狸射中了。

其实,想穿了也不巧,正是堡城里闲暇时光,又是适合打猎的天气,而这片丘陵正在两座堡城之间,他们相遇是偶然中有着必然的。

看着这只倒霉的狐狸身上插着两只箭,春花就知道樊大虎和温副千户各射中了一支。辽东的人们都是大方豪爽的,尤其是军人,他们不会因为这点猎物发生争执。樊大虎下马将狐狸送到了温副千户马前说:“是副千户这一箭毙命的。”

温副千户笑着说:“若没有你那一箭,我也未必能射中。”说什么也不接那狐狸。转眼看到了卢梦生,上前热情地打招呼说:“卢兄也出来打猎?”

卢梦生也笑着说:“是啊,温老弟收获不少啊!”

春花提了提缰绳,上前一步说:“温副千户,好久没见了!”

温副千户刚刚并没有认出春花来,现在听了春花与他打招呼,不觉得怔了一下,“小婶,你怎么来了?”冲口而出。

春花笑吟吟地说:“我也来打猎呀!”

转念间,温副千户就明白卢梦生带春花出来玩,便笑着说:“把那只火狐狸挂在嫂夫人的马上,给嫂夫人做个昭君帽正合适。”

樊大虎非常赞同,不由分说替春花挂上那只狐狸。

虽然这火狐狸皮很不错,但在这里,也不是少见的东西,卢梦生笑着点头谢过,上前与温副千户和他带来的几个人打招呼。

温副千户就跟在春花另一侧陪着她一起打猎,很快,春花亲手射中了一只兔子,兴奋劲就别提了,她对温副千户说:“遇到你还真幸运,我果然就射中兔子了!”

温副千户看着卢夫人明亮的眼睛,笑着恭维道:“嫂夫人的箭术真不错,就是我也不一定能射中呢!”

春花开心得脸上露出了红晕,“刚刚我有三次都没射中,梦生告诉我要想想兔子要往哪里跑,速度有多快,我就是按他教我方法射,果然就中了!”说完向卢梦生扬着头笑了笑。

卢梦生也回了她们一个笑脸。

又走了一会儿,虽然没再看到猎物,但春花看到了成片的橡子树,果实累累,地上也落了一层。这种东西在饥荒时可以充饥,平时就是喂猪的好饲料,春花马上把心思转到这上面,策马向林子中走去,想看看这片橡树林有多大。

结果她打马走了半晌,还没看到边际。温副千户告诉她,“这里我倒是来过几次,这片林子大得很,今晚我们一直走到天黑都不能看完。”

“都是这样的橡树吗?”

“是啊,越往里面走,地上的橡果越多,马就不能走了。”

春花心里有了数,对卢梦生说:“我们回去后告诉堡城里的人赶着马车来采橡果,能省不少的粮食。”

这样的信息,春花并不瞒着,她告诉温副千户,“副千户回去告诉你们那里养猪的人家,到这里来采橡果,弄碎了搀在粮食里喂猪。”

这样大的一片橡树林,谁也采不完那么多的果实。

“多谢嫂夫人提醒我,”温副千户笑着感谢,又对卢梦生说:“怪不大家都说嫂夫人善于治产,卢兄得益甚多。卢兄,你好福气!”

春花养殖产业越办越大,她有成千上万头的猪、牛、羊、鸡。并建了生产肉干、肉脯、咸肉、皮毛以及相关产品的厂子,与几家大商铺定了长期的合同,将这些东西销往关内。

堡城以及附近的卫所也有不少人家跟风养殖,再卖到春花的加工厂,大家都赚了钱,所以如今卢家的家底愈发的丰厚起来,卢太太善于治产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卢梦生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面上却风清云淡,笑着说:“太太做生意确实做得好,可每天也累得很。我有时也让她少操些心,可她就是喜欢。这不,看到了橡果,连打猎都不放在心上了。”

春花绕了这么半天,用了不少的时间,看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一天玩得非常开心,而且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斤两,能射中两个猎物,加上那只白得的红狐狸,她非常满足了!她抬眼看看卢梦生,是不是该回去了?

卢梦生能看懂春花的意思,就笑着说:“今天已经有了不少的收获了,不如我们就回去吧。”

温副千户说:“天气已经晚了,这里离我那边近,不如今天就到我那里去,我还藏着几坛好酒呢!”

出来打猎,当天不回去没什么,卢梦生走前也交待文百户,也许他们要在外面过上一夜。帐篷之类的东西都随身带着,也可能到附近的民堡里借宿。但去温副千户那里,他们确实没想过。

但温副千户的提议,还是很合乎眼下的情况的。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温副千户的驻地只要跑上半个时辰就到了,正好在天黑前进堡城。

而且这些军人们豪爽热情,非常喜欢凑在一起喝酒。温副千户热情相邀,平时卢梦生自然会答应。但今天有春花在,他便看了一眼自己的太太。春花笑着看向他,并不出声。在外面这些事情春花一向听他的。卢梦生就笑着向温副千户说:“如此,我们就打扰了。”

卢梦生和温副千户将四散分开的人都集中回来,看到大家马背上的猎物更多了。就在他们去看橡树林时,两伙人并在一起打猎,又猎了好几只兔子、几只斑鸠、几只野鸡、一只大雁,还有一只很大的狍子。

于是大家带着猎物,向堡城跑去。

温副千户骑的一匹青骢马很神骏,他一马当先地在前面带路,春花的流云一向高傲惯了的,马上带着她追了上去,春花也有点好胜心,并没有勒住它,很快她们就超过青骢马跑到了前面。

这条路是回定辽前卫的必经之路,春花走过好几次,因此她认得路,她沿着这几年军户们走出来的土路很快就到了堡城边,停在堡城外等着大家,温副千户和卢梦生也先后到了。

“我刚刚就觉得这马不错,没想到跑起来比我的青骢都快!”温副千户一勒住马就说,又上前细打量春花的马。

“这马是与野马杂交生的,颇有些桀骜不训。”卢梦生笑着说:“但跑得确实快。”

“我看嫂夫人骑得很稳啊。”

“只有太太能骑,别人就不行了。”卢梦生进一步解释说:“是太太一手喂大的,就是我骑上去都不让。”

这样训马可要费不少的工夫呢!温副千户心里想着,又问:“这马是在哪里买的?不少银子吧?”

卢梦生告诉了他,又说:“正好是机缘巧合,才买到这匹马。”

“等这匹马再大些,配种时一定给我留一次机会。”温副千户看马是行家,早看出这匹马年龄不大。

卢梦生笑着点点头,“这都好说。”

说话间,后面的人也都赶了回来,大家进了堡城,直奔副千户官署。官署是青砖房,比卢梦生的官署还要气派些。温副千户一进门就吩咐赶紧上菜,上好酒,又将他的妾室安氏叫了出来,带着春花进了后院。

春花虽然早就有耳闻,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温副千户的这位妾室,也是他原来的外室。安氏二十多岁,并没有多美貌,但看起来温柔可亲,上前帮着春花脱下外面的大衣裳,又端水服侍她洗漱,非常体贴。

不用说温副千户就喜欢这样的女人。

第二百零五章

春花拉了安氏的手,不让她在下面忙来忙去的,与她一同坐在炕桌旁闲聊,得知她出身军户,嫁的也是军户家。不过,成亲不久就守了寡,又没个孩子,只能回了娘家。一次偶遇到温副千户,就成了他的外室。再后来,温副千户就将她接到了堡城,正式摆酒做了妾。

两人说起了堡城里的事,由于地域的限制,温副千户这里的三个百户所是分开的,所以堡城里的人要比卢梦生那边少上一些,但也同样是由最初的一无所有到一天天地繁荣起来了。

“我刚到这里时可真艰难,”安氏笑着说:“副千户住着一间小土坯房,里面黑洞洞的,站在炕上都直不起腰。最难的是缺了什么东西,就是有钱也没处去买,只有等货郎过来。有一次,副千户想吃个拌菜,堡城里就找不出一滴醋来,还是等了一个月后,副千户回了卫城,才带回来一瓶醋。”

这些春花也都经历过,她到卢梦生那里去时,反复算计着,带了不少车东西,结果还是缺这少那的。就是眼下,堡城与卫所里也没法比,每到冬天,她一定要将留儿送走就是因为这个。不说别的,孩子想吃小零食都不好买,生个病就更糟糕,没医生,没药铺。

“我也一样。”春花笑着说:“去堡城时忘了带香胰子了,好久都觉得手洗不干净。等货郎一来,赶紧去买,结果偏偏货郎没带,只好又等了十天!”

“现在可好多了,堡城里开了一家小铺子,差不多的东西都有。昨天店老板看到我说,店里还进了极好的丝线,我今天去看了,马上每种都挑了一些。有了这些,做点针线什么的,也不至于配不上色了。”安氏说着,将那些丝线拿出来给春花看。

春花顺便又看了她正在做的针线,一双白绫袜子,袜口绣了云纹,一看就是给温副千户做的,针脚细密,用尽了心思。

“你的针线可真好。”春花笑着赞道,与安氏聊了起来,毕竟有相同的经历,很容易找到共同语言。

“卢太太,听说你与太太很熟,快要过年了,我想给太太做双鞋,能不能请你帮我挑个花样?”安氏的语气让春花感到她很想讨好温太太,但又很害怕。

春花明白安氏一定是知道温太太并不愿意温副千户将她收房的事,至于温太太的喜好,春花知道一二,她是决不会喜欢安氏做的鞋,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她看着安氏摆出了不少的花样,只好勉强说:“温太太不用外面的东西,她只喜欢来自京城的。你只挑自己喜欢的,给温太太做一双吧,表达一份心意就行。”

安氏黯然地收起了描着花样的纸,因为温副千户让她好好款待卢太太,她便又急着找话题攀谈,可一时间又不知说什么好。春花也差不多,想说点让大家开心的话,可她偏偏不擅长调节妻妾关系。

这时有个妇人送上了饭菜,倒把两个人都解救了。春花是饿了,马上吃了起来,安氏一面帮她布着菜一面说:“我们副千户说卢太太的菜做得特别好,他最喜欢吃卢太太炒的小菜。”

“今天太累了,明天早上我下厨给你们做几个小菜!”春花笑着说,又对安氏说:“你尝尝这烤狍子肉,一定是今天新打的狍子,味道特别鲜。”

“嗯,是不错。”安氏拿起一根串着烤肉的铁钎尝了一口又说:“听说这烤肉的法子还是从卢太太那里学来的呢。”

春花店里烤肉的器具早就流传开了,听曲剑锋说,总有人到他的铁匠铺子订货,后来杂货铺子就大批量的采购向外卖。温副千户这里有这些东西并不奇怪。这里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春花也没法阻止这种传播。

“这时候做火锅也很好。”春花笑着说。

安氏也笑了,“做了呢,副千户也爱吃火锅,一到冬天隔三差五的做。”正说着,火锅已经端了上来。

春花与安氏吃过了饭,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听着外面的动静。按规矩,总得等男人们喝完了酒,女人们服侍他们睡了后才能歇下。虽然在家里,春花常常先睡,可在外面,春花还是要给卢梦生这个面子的。

就在春花已经暗暗打着哈欠的时候,卢梦生和温副千户一同进来了。

温副千户站得有些不稳了,他扶着卢梦生的肩膀,对春花说:“小婶,我陪你和卢兄再喝几杯。”转过头又对安氏说:“你怎么把席面撤了?赶紧再摆上!”

正常的情况下,春花不适合同温副千户一桌吃饭,而且,温副千户应该叫她嫂子或嫂夫人,就象他今天对她的称呼一样。当然他们刚一见面时温副千户叫了她一声小婶是无意的,后来他自己就改了口。

看样子,温副千户有些醉了。果然,卢梦生向春花使了个眼色。春花便笑着说:“我已经喝了几盅了,再喝就多了,我们坐着说说话。”示意卢梦生扶温副千户坐下。

温副千户比春花小一些,就是他已经成亲了,春花也把当成一个孩子,并不与他讲规矩避嫌。

安氏听温副千户吩咐了,马上就带了两个妇人,进进出出地又摆了一桌子酒席出来。卢梦生显然没喝多少,与春花一起哄着温副千户吃醒酒汤,可温副千户说什么也不喝,非要再同春花再喝三杯。

看着这个小醉汉,春花无奈地说:“再喝三杯,你就听话睡觉好不好?”

温副千户答应了,春花只好陪他喝了三杯,招呼安氏扶着温副千户去睡下了。她和卢梦生则在东厢房住下了,这是给他们夫妻准备好的屋子。而其余的人,都安排到了外院。

卢梦生出去解手,春花卸了首饰,脱了鞋子坐到炕上,安氏已经带人将被褥都铺好了,她也没什么可做的,只等着卢梦生回来闩门睡了。

“咣!”一声门被推开了,春花惊疑地回头去看,卢梦生不会这样用力把门完全打开。虽然这间屋子的门不是直接对着外面,但这样把门大开,还是会放进冷气的。

温副千户踉踉跄跄地一头扎到了炕上,抱着春花的腿大哭了起来,“小婶,我后悔极了,我就不该娶胡氏,当初我要听你的就好了!”

“成亲第二天,吃早饭时我不过说了一句,菜里不加葱姜味道会差一点,可胡氏竟然说,菜是她的陪嫁做的,我要是不喜欢就别吃。我一气之下就天天去靖远楼里吃饭,后来你不让我去,我就让人把饭菜带回家里吃。”

“还有,刚成亲那年过年时,我把我娘留给我媳妇的一套红宝石头面送给她,她却说样子不好,要到京城的银楼里重打,我一气之下,就把头面收回来,别人家都欢欢喜喜地过年,我们家天天吵个不休。”

“小婶,她还总说她是侯门千金,比我出身好。可是还不是她们家看上我了,跟我伯父提的亲,又不是我上门求娶,在我面前傲什么!”

“去年,堡城里需要银子周转,我恰好手里没钱了,就跟她借一千两。可她张口就说,让我别想贪她的嫁妆!我气得要命,以后,我每年就把俸禄给她,多一两银子也不让她见到!”

春花听着温副千户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诉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温太太就是那样冷傲的性子,不过,温副千户也是宠坏了的孩子,他们碰到了一起,针尖对麦芒的,闹成了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春花拍了拍他的头说:“温太太虽然有些小性子,其实还是喜欢你的,你是男人,多让着她一点就好了。”

“我怎么没让着她,可她怎么也不肯让安氏进门,还说安氏要是敢进定辽前卫,她就把她打死。”

“你纳安氏进门前,就没跟温太太商量,她有点气也没什么,你再好好跟她说说。”

“这件事我也没办法,”温副千户认为自己都是对的,“我本来订亲后就与外面的人都断了,就是安氏那里,我也不去了。可是家里天天吵,我烦死了。等胡氏有身孕后,也不肯把身边的丫头开脸给我,我就又去找了安氏。后来安氏也有了,我才要接她进的门。”

不过,安氏也没有孩子呀!春花奇怪地想,但不用她问,温副千户已经说了,“安氏有孕了,我想接她进门,胡氏就派了个婆子带人找到安氏家里,硬是给她灌了虎狼之药,孩子就没了!呜呜呜…”

春花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温副千户,真不知说什么好,“胡氏已经给你生了个儿子,安氏也还会再生的,别哭了。来,擦擦眼泪。”

温副千户一点也听不进去,他还是哭诉,“那年元宵节时,我看见你和卢副千户一起看灯,笑得那样开心,还有你宁愿住窝棚也要到百户所去,今天看到你们一起打猎那样快活,我心里难受极了!”

春花感到温副千户的眼泪已经把她的夹裤打湿了,不禁非常同情他。尽管她不认为在温副千户的姻缘里,温副千户的责任要比温太太小,可想到温将军曾托她照顾温副千户,她还是不知不觉要偏心温副千户一些。于是她继续拍着温副千户的头,柔声说:“你要是与温太太处不来,就好好地同安氏过日子,温太太也不能打到这里来。”

“安氏是很好,可是我们怎么也不能像你和卢副千户那样情投意和,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温副千户哭得更大声了。

第二百零六章

春花经历了与卢梦生间深厚的感情,能够理解温副千户这句话。安氏确实是个好性子的女人,可是她毕竟出身军户,连字也不识,见识非常有限。春花刚刚与她聊天中已经感到了。她与颇有才华的温副千户一定缺少共同语言。

还有就是身份的问题,妾室的地位与夫君并不平等,安氏对温副千户,侍奉要多于平等交流,而温副千户那极度渴望爱的心灵并没有被满足,所以尽管有妻有妾,但温副千户并不快活。

这一点春花是怎么也帮不上忙了,能像她和卢梦生这样好的夫妻并不多,当然要两个人都努力才行,而且有时还真要看缘份。于是她说:“也许缘份还没到呢吧。”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并不想鼓励温副千户继续寻找感情的春天,他已经有了妻妾了。

温副千户哭诉了半天,心情也平复下来了,而且这样一哭一闹,他的酒也醒了不少。自己怎么做出这样出格的事了,竟到了东厢房来抱着小婶?不过,他还是没有松开抱住春花的手,依旧把脸埋在小婶的腿上。

也罢,就借着酒劲,把想说出来的话都说了吧,以后也就不会后悔了。于是温副千户吸了吸鼻子,并不敢抬起头,问:“小婶,要是那时候,我也三媒六聘地娶你,你会不会答应嫁给我?”

“什么?”春花一下子没跟上温副千户跳跃的思路,而且她也早就忘了温副千户那时候说要和她私下来往的话。她想了一下,才想起来那天温副千户的话语,不过,那时,春花没有把温副千户的话放在心上,今天也是一样,温副千户就是个没成熟的孩子,总觉得没得到的就是好的。

“你会不会答应我?”温副千户追问着,抱着春花的双腿还晃了晃春花,就像小孩子撒娇一样。

“不能”这两个字,春花就说不出来了,她不想让温副千户难过,可是留给他这个希望好象也不合适。春花不知怎么办好,便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似乎能寻找出什么好的答案。

结果她就看到卢梦生左右为难地站在门前,她马上就象见到了救星一样,指着差不多趴在自己的怀里的温副千户向他示意着。

得了春花这个明显的示意,卢梦生马上走了进来,他扶起温副千户,温和地说:“小婶一直很喜欢你,她会答应的。现在,你赶紧去睡吧。”说着将温副千户扶出了屋子,送到了福寿堂里。

温副千户猛然间明白了,小婶从来没喜欢过自己,她一直喜欢的是卢梦生。他们在那样传奇的时候认识了,然后就互相倾慕了。他就曾几次看到他们互相维护,然后小婶一出孝,他们就成亲了,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正因为他们彼此信任,卢梦生才会这样哄骗自己,他以为自己还醉着呢。

温副千户心里明白了,可身上还是软的,就由着卢梦生将他架回了屋子,听到卢梦生让安氏给他再喂点醒酒汤后走了,便挥手让安氏别去做什么醒酒汤了,刚刚卢梦生哄骗他的话已经让他彻底醒了酒了。

卢梦生进了屋子里,春花有些心虚地凑过去,虽然温副千户的话,卢梦生大约都听到了,也知道温副千户不过是小孩子脾气,但温副千户抱着她的腿大哭的样子还是有些出格了,卢梦生心里一定不太舒服。“你别误会,我看温副千户醉成那样,不敢把他推下去,怕他摔了。”

卢梦生帮她脱了衣服,人就压了上来。一般在别人家里是不能做这种事的,卢梦生也很注意这些,可今天一切都出了意外。春花见卢梦生将他的一块帕子垫在了下面,知道他怕留下痕迹,便不吭声地由着他了。

事毕,卢梦生搂着春花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温副千户,也不会嫁给他的,可是看他抱着你,我心里还是不舒服,不过,现在没事了!”

这是什么逻辑?春花不明白,可转念间又觉得明白了一些,便轻轻地笑了起来。人往卢梦生的怀里又缩了缩,“我总觉得温副千户是个缺乏母爱的孩子。”

“真是个好心肠的宝宝!”卢梦生亲了亲她,说:“快睡吧,今天的事不要再对温副千户提。”

“我知道,”春花嘟囔着说:“他喝多了。”

果然,第二天,温副千户一切都正常了,他没有提昨天醉酒的事,想来是不记得了。温副千户好客而又彬彬有礼地带着卢梦生和春花在堡城里走了一遍,春花看到这里建得也很好,军户们也都住进了青砖房,很多家里都有耕牛,这也算是这个时代财富的标志。关帝庙里关二爷的木雕像很不寻常,听说是温将军从宣府请过来的。

最离奇的是,春花在温副千户的外书房里看到一个葵花花盘,上面的葵花子密密地排着。这种东西春花在这里是第一次看到,她惊喜地上前拿起来看。

“这是丈菊,是三宝太监从海外带回来的。花开时花盘盈尺,金黄夺目,非常好看。嫂夫人要是喜欢,就拿回去种着玩,这上面的就是种子。”

原来葵花是从国外传进来的!

而且这时候的人还不知道这是可吃、可榨油的东西!

春花笑着说:“那我就收下了,等我种出来后,把种子分给你一半,再告诉你这是干什么用的。”

温副千户并没有把春花后面的话听进心里,丈菊虽然新奇,但不过是个玩意,伯父只不过见了什么好玩的就想着给自己一份才送来的。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将春花手中的葵花又拿回来,说:“嫂夫人,你别拿着这东西。”

春花不解地看向他,温副千户吞吞吐吐,又把卢梦生拉出了屋子,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而卢梦生回来后也不肯让她拿着葵花花盘。要不是春花坚持要这个花盘,看样子,卢梦生都不想让她带回去了。最后,温副千户让人找来包袱皮将花盘包起来,卢梦生则直接交给了勇子。

走的时候,温副千户送了几件从宣府带来的精巧物件给他们,又亲自带了人送到了堡城外很远。

春花与大家打马疾驰回了家,一路上没有说话的机会。进屋子后,她一面换衣服一面问:“温副千户为什么不让我拿那个葵花花盘?”

卢梦生早已经让勇子把那个花盘送到外书房里去,那里春花很少去。他告诉春花说:“温副千户想起来,当初温将军送给他这个花盘时还让人带话说,这花盘煮了水喝会让妇人滑胎,开始时他忘了,看你拿这个才想起来,他又不好当着你的面说,就告诉我了。”

“昨天还抱着我哭呢,今天就连话都不好意思当面说了!”春花不以为然地说:“不过,那一定是误会,葵花子是可以吃的,还能榨油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你就不要碰那东西了。”卢梦生谨慎地说。

春花也糊涂了,也许葵花花盘真有那个做用?她不知道,在明初,人们就是这样看葵花的,而且还把这些说法正式记录到了书本上。

不过,葵花倒是很快种起来了,这种植物很好种,要求的种植条件也很低,产量还不低。而且,春花还劝说卢梦生试着种植了水稻。

卢梦生本是用哄着春花玩的心思留出了一小块种了点水稻,谁都知道辽东苦寒之地是不能种水田的,可是,到了秋天,真就打了不少的米,而且这米非常好吃,比从南边运过来的味道要好得多。

算算产量,虽然不如麦田,但米价可要高得多,所以种水稻还是更经济的,于是在河边方便灌溉的地方,卢梦生打算都改成水田。

又是快过年的时候,今天的雪的分外的大,路上非常难走,卢梦生回定辽前卫时就没让春花一同去。

可他回来时,却带着常妈妈来了。

常妈妈是于夫人的陪房,也是于夫人最信任的人。在这里看到常妈妈,春花呆住了。

常妈妈几步走上前跪在地上给春花磕了三个头说:“这一看就是表小姐,与夫人长得非常像。”她分明是想先把她们的新关系确定下来,从地上爬起来就接着说:“表小姐,我是你姑母身边的贴身妈妈,姓常。我们夫人两年前才听说,她还有表小姐这个侄女。马上派人去接表小姐,结果听说表小姐已经出嫁了,到辽东来投亲,又打听了一年,才知道表小姐在这里,就让老婆子来认亲,给表小姐问个好。”

春花明白过来了,常妈妈这话是给大家听的。眼下她们在副千户官署的门外,周围的人不少。有人看到卢副千户领来的这个妇人,身上穿着上好的缎子衣服,披着大毛的披风,头上带着镶宝石的金簪子,打扮得体体面面,比太太穿得都好,竟然在雪地里就给太太跪下行大礼,听着话又是太太姑母的下人,一时间都呆住了。

春花心乱如麻,不知常妈妈找到这里有什么事,又担心自己的身世被暴露,就接常妈妈的话说:“常妈妈,外面冷,我们进屋子里说话。”

常妈妈躬身说:“是,表小姐。”对后面的人说了声,“你们看着把东西卸下来,小心些别磕了碰了。”就跟着春花进了屋子。

第二百零七章

春花这才注意到常妈妈身后竟然跟着不少人,有四个中年的妇人,四个年青姑娘,用她在杨府练出来的眼光看出是丫环仆妇。还有两个管事模样的人,再加上二十几辆大车。其实,刚刚这些人也跟着常妈妈一起给她行礼,只不过她被常妈妈的出现吓到了,并没有看到。

“勇子、齐嫂,你们帮忙照应一下。”春花看了一眼卢梦生,他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神色也很淡定,但春花却能感觉出来,他的心情很复杂。

常妈妈的话在知道一些内情的卢梦生听来是漏洞百出,但春花顾不得这些了,她带头进了屋子,关门时发现卢梦生并没有进来。也好,她就自己先问问常妈妈吧。

顾不得给常妈妈倒茶让座,春花急不可耐地问:“父亲、母亲、哥哥嫂子还有大姐都好吧?”

“好,都好!”常妈妈看着春花,“就是惦记着小姐,快过年了,夫人实在忍不住了,让我给小姐送点年货来。”

没事就好,春花放下了心,却抱着常妈妈哭了,“我是个不孝的女儿!”

“只要小姐好,夫人就放心了!”常妈妈也抹起了眼泪。

“太太,听说来客人了,我们来帮着做菜吧。”陆太太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这里,大家相处得非常亲密,也就没有什么隐私,一家的客人,差不多就是整个堡城的客人,所以,春花根本就没有时间与常妈妈说上几句话,就只好把大家迎进来。

“小姐,以后我就叫你表小姐,”常妈妈急忙说:“大小姐把什么安排妥当了,你以后就是夫人的侄女。”

“好。”春花点头,琼花还是那样强大,重新又给她安排了一个身份,还是于家的亲戚。幸亏她当时遇到的于娘子也姓于。不过,春花马上又想到,不管她用什么样的姓氏,琼花都会有办法给她安排上合适的新身份。

文太太、樊太太、古太太、陆太太等人见了常妈妈,赶紧给她行礼称“姑母”,常妈妈急忙让开,又回礼说:“表小姐的姑母是我们家的夫人。”

“你是太太姑母的下人?”陆太太疑惑地问。她们看到穿得这样体面的常妈妈,怎么也不相信她只是个下人。又闹了半天,大家才弄清这些关系。

樊太太对春花说:“你姑母一定非常富贵吧?”

春花勉强说:“我也没见过姑母,我来辽东镇之前并不知道有这门亲。”这是琼花设计好的,就按这样说吧。

接着的时间,春花头脑一片空白,一下子来了几十人,原来只给卢梦生一人准备的饭菜就不够了,几位太太要帮她做,她头脑里乱七八糟的,就让她们自己看着办。没多久,勇子和齐嫂又把她找了去,让她看看带来的东西怎么安排。若是一般的东西,他们都知道,可是太太的姑母让人带来的东西太贵重了,他们实在不敢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