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妈妈听了一会儿说“老奴耳边背,没听到。”

泰宁侯府虽然离皇城没多远,而且折柳院最靠外面,但那声音还是很小,根本听不清,春花再听就听不到了,而且她很快就拿不准,刚刚她是否真听到了声音。

“我到门前看看,”春花下了决心,她让常妈妈看着阿瓦,自己带了彩霞提着灯笼,到了折柳院的大门前,将守门的管事叫了起来。

“少奶奶,有什么吩咐?”管事迷惑地问

“开门,”春花想了一下又说:“还是别开了,你找个梯子来,我想看看外面。”

管事都是顾梦生留下来的人,对春花的吩咐并不含糊,马上从屋里搬出了桌子椅子,靠着院门的墙边搭了起来,“少奶奶,这样行不行?”

春花点着头,不顾大家的劝阻爬了上去。

夜晚的京城,在一片黑暗和寂静中,隐约能看到四周墙院房屋绵连不绝,却看不到皇城那么远的地方。

春花久久地站在上面不肯下来,突然她揉了揉眼睛,确实有一个人从胡同口转过向折柳院的大门大步走来!她细细地分辩,“小武!”

“快把门打开!”春花跳下椅子,又跳下桌子,上前去开门闩。

门开了,吃惊的是小武,“嫂子,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快说你们怎么了?”春花急切地问。

“我们护送太子进京了,”小武声音不高,但压抑中带着兴奋,说:“大哥已经进宫,让我拿着手令回家说一声,再取些衣服东西,可能有些日子回不来。”

“你们怎么知道皇上…?”

“还没到南京时,”小武说:“皇后送来了密信,我们就悄悄返回来,躲过汉王的截杀,皇后派人接我们进了京城。”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春花觉得自己的腿一下子软了下来,差一点坐到了地上。

小武一把扶住了她,“嫂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春花晃晃头,恢复过来,“小武你先换换衣服,歇一会儿。叫陈妈给你做点热汤面,再烙点饼带去,我去收拾衣服。”

“还有温同知的,也要帮他收拾些。”

“好。”春花点头答应。

小武浑身上下狼狈不堪,散发着一股酸臭味,顾梦生他们也好不了,虽然没打仗,但比打仗还要危急。

“侯爷!”小武突然松开了扶着春花的手,上前行礼道。

春花转过头,就看到泰宁侯扶着老夫人走了过来,只带了不多的几个下人。折柳院就是再独立,老夫人也一定放了眼线,尤其今天的特殊情况,她一定会盯着的。这些春花早就想到了,也不吃惊,上前行了礼。

“现在是什么情况?”老夫人和侯爷也如同春花刚刚一样急切地问。

小武看了一眼春花,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后,恭敬地说:“皇太子刚刚进宫了,顾同知就跟在太子左右。”

“好,好,京城不会乱了!”侯爷点头说,话语中不知有多少言不由衷。

老夫人也是差不多的话,又吩咐春花道:“赶紧给梦生收拾好东西带进宫里去,恐怕连身换的衣服都没有,这时候宫里没人顾得上他!”

老夫人毕竟有丰富的阅历,只看小武的情形,再听上这么一句话,她什么都明白了,对宫里的情况也能猜出几分,皇太子明早必然要出现在朝臣面前的,护卫太子回来的顾梦生也会在皇城中负责戍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是。”春花便急着收拾东西去了。

侯爷扶着老夫人回了福寿堂,低声说:“早知道会这样,刚刚不如就答应了梦生媳妇,也免得她心里有个结。”

“本来就有心结,也不差这一个了。”老夫人心里也后悔,如果答应了,最后连人都来不及派出,就能落得顾梦生的感激涕零。但就差这么一两个时辰,形势就全变了。可她还是强硬地说:“谁能想到皇太子小小的年纪,竟能算得过汉王!当年汉王可是有名的勇武善战啊。”

“不过,太子名份已定,他顺利回京,汉王再也撼不动他的位置了!”

“我们本也不是汉王私党,不管是谁登基,我们泰宁侯府就拥立谁。”老夫人虽然嘴硬,但也说:“如今梦生的圣眷可要盖过侯府了,梦生媳妇再挑唆几句,与侯府更是离心。”

看泰宁侯不吭声,老夫人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说:“我们是为了侯府才不插手争夺皇位的事,梦生也是顾家人,他必需理解。”

折柳院里,小武走后,春花回房倒下就睡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早上的请安她不去没什么,老夫人一定不会为难她。

第二百五十八章

傍晚,春花如常地抱了阿瓦去了福寿堂。皇上驾崩的消息还没有公布出来,侯府里还是如平时一样花团锦簇,大家都围在老夫人身边说笑,春花也凑过去说了几句,就准备告退。

“孙媳妇去给夫人请安。”这是春花最常用的借口,反正侯夫人见了她最多两句话就能将她打发走,更多的时候就让人在门外拦着说不必见了。因此春花对她的这个嫡母婆婆印象颇好,大家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既不必装做母慈子孝,也不必闹得翻脸成仇,这样很好。所以,每次给侯夫人请安,春花只当去散步而已。

“你母亲病着,知道你有孝心,但也不必去了,让她静静地躺一躺。”老夫人笑着说:“你过来坐着,祖母有话与你说。”

春花坐到了老夫人的身边。

二太太、二奶奶、四奶奶等人都是有眼色的,一个个找了借口退了出去,最后屋子里只剩下老夫人和春花了,就连阿瓦也让常妈妈抱走了。

“昨天东西都送走了?”老夫人笑着问:“官服、便服、靴子、袜子什么的都带全了?”

“我亲自收拾的,都带全了。”春花也笑着说:“若是梦生缺什么,也会打发人过来,祖母就放心吧。”

“昨天来报信的是谁?”

“是梦生的义弟,也是他手下的总旗。”

“都说叔嫂不见面,”老夫人看着她说:“昨天我看他还扶着你,虽然事出有因,但你也要注意些,让梦生知道不好听。

这又是闹什么?春花思索了一下,老夫人虽然性格强硬,可是总脱不了内宅女子的特点,有些事情就喜欢绕着弯说。应该是想威胁她不把昨天的事情告诉梦生吧!

“别看他当了总旗,个子也窜了起来,其实今年刚十六,生日还没过。” 春花笑了,“他和小琴是双胞胎兄妹,从小就跟着梦生和我,与亲弟弟差不多。去年我还帮他洗头呢,住进了侯府见面少多了,但情份还在,看我摔了扶我一把算什么,就是梦生在一旁我们也是一样!”

这个孙媳妇,怎么就这样难搞!自己还什么也没说,就又让她把话堵了回来。老夫人更直接些说:“我一个表侄前些时候休妻,原因就是犯了七出之一的口舌,我听了心里一直不舒服,就想告诉府里的媳妇们,都要谨行慎言。”

“祖母说得对,我小时就读过书,三从四德一直牢记在心头,现在还能背出《女诫》呢,要么我背一下祖母听听,保证一个字都不差。”说着她顽皮地笑笑,“我和祖母打赌,错一个字输一吊钱,若是一个不错,祖母给我十吊钱!”

老夫人无奈,又不能与梦生媳妇翻脸,甚至不能说一句重话。形势比人强,梦生如今是新帝的心腹,想控制梦生媳妇就更难了。她笑着说:“我可不和你赌,白白输你十吊钱!”

春花见老夫人不再揪住她不放,也放松下来,她是一定要将那晚上的事情全部告诉顾梦生。不是为了出气或者告状,而是要顾梦生警惕,有这样的家人,他随时要注意不能放心地靠过去,以免被人背后捅了刀子。

老夫人见说不通春花,突然变了脸,“你就是当年的杨家三小姐,先帝亲封的五官诰命夫人!”

“祖母怎么也糊涂了?”春花微笑着上前,“见过杨三小姐的人都说我和她非常像,可是,我自己知道我不是,还有很多人也都知道,像杨家的人、鲁家的人,最关键的是梦生,他知道我是谁!”

老夫人气吁吁地盯着春花,她其实没有证据,但对于事实,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武成侯府的五奶奶说过后她一直没有放松这件事,虽然派了几个人去查没查到什么,但是杨阁老的夫人和林家大太太对自己这个孙媳妇的喜爱和关照非同一般,而昨天孙媳妇竟能在侯府之前知道皇宫内的消息,不用说一定是来自杨阁老。

杨夫人对侄女喜爱还可以说是妇人之仁,而杨阁老岂能事事把夫人的侄女放在心上?再加上孙媳妇的年龄、相貌和去辽东的时间都那样吻合,很显然,孙媳妇就是杨家的三小姐。

可是孙媳妇的回答又是这样可恶!

明明白白的事情,她却红口白牙的不承认,底气还是那样的足!她的底气无非是杨家、鲁家还有梦生。

可是,形势比人强,如今的泰宁侯府,不仅不敢对杨家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就是对辽东的鲁家也鞭长未及。最重要的是,在这件事上,自家的长孙也不会认的。

老夫人心思千回百转,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吓住春花了。她缓和了神色,“我老太婆还没真糊涂,不过不糊涂些做不得家婆,也只好糊涂了。”然后又笑问:“你怎么不把小琴和留儿带进来?许久不见,我都想她们了。”

想是不大可能的,只不过老夫人是打算借着她们与折柳院处好关系而已。小琴和留儿偶尔与老夫人接触并不是坏事,老夫人毕竟是有见识的老封君,她的指导在这个时代比春花还要适合,春花自然会答应。

六月里,皇太子登基,大赦天下后,又下旨“暂不迁都”。春花知道皇帝肯定不会迁都南京了,他一定是因为不好直接违反先帝的旨意才这样说的。那么,与梦生以后也会留在京城了。

三个月的国丧照例要守的,京城时隔半年又陷入了沉寂中。春花新开的靖远楼收益也直线往下掉,虽然国丧不影响大家吃饭,但毕竟禁了娱乐婚嫁,吃酒席的人要少得多了。

有点损失春花倒还能承受得了,她只是盼着顾梦生赶紧回来。但是知道他在宫中,没有什么危险,这种思念就只有甜蜜,没有担忧了。

六月底的一天,顾梦生终于回了家,而且他的身份已经是正三品的指挥使,以后他将独领一旅京卫。虽然只是个三品的指挥使,但顾梦生所领的京卫是二十个直属于皇上的京卫之一,人数、武器、训练等都要远远高于普通卫所,当然他身上的责任也重多了。

福寿堂里摆了酒菜,虽然没有鼓乐,但一点也不冷清,春花百般推让后被拉到了孙辈中的第一席,小琴和留儿与府里的几个小姐一起坐在老夫人的身边,她们都受到了比平时要好得多的待遇。

隔了屏风,春花也听了顾梦生讲述了他们的行程,又说:“皇太子英明睿智,料敌在前,带着我们绕路提前回了京城。”

“如今天下已定,汉王不足为虑。”泰宁侯也这样说。

女眷们听了大概,知道局势平稳,也就不再注意朝廷中的事了,老夫人和三奶奶说起在宫里的所见所闻。老夫人和侯夫人都是超品侯夫人,三爷有荫封的三品官职,三奶奶也是三品诰命夫人,这些天她们都数次进宫,先是为先帝殉葬妃嫔守制,后是为恭贺册封太后、皇后。

“去年妃嫔殉葬的时候,我跪的地方靠后,只勉强听了几声哭,倒不觉得什么,”三奶奶想起宫中的事来,握住胸口说:“这次新皇妃嫔少,我们的位置都靠前不少,听着那哭声,我吓得差一点就跪不住了。”

“没想到生了三个儿子的郭贵妃也殉了去。”四奶奶虽然没入宫,但毕竟是勋贵女,也知道一些内情,同情地说,“一点也没给三个藩王面子。”

“你懂什么,”二奶奶说:“成祖时也不过是张贵妃以勋贵女故免殉,别人还不是一样。”

春花虽然听过殉葬,但犹有些不信,问道:“真的让活人殉了?”

“哪里还有假呢?”三奶奶打了个哆嗦说:“我们跪在院子里,还能看到屋子里的人影,内侍们将宫妃挂上后,就撤去踩着的小桌,一片哭爹叫娘,情景实在惨不忍睹。有一个采女,入宫不过十几日,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听说还写了一首绝命诗。”

大家都叹息起来。

“少奶奶将来封了诰命夫人,不就能自己看到了?”突然在下面侍候的桃姨娘冷哼一下,插了这么一句话。

所有的人都看向春花,老夫人抬头审视,二太太不知所措,二奶奶低头不语,四奶奶满面通红,留儿握了拳似要站起来,春花笑着给了她一个眼色,然后问道:“二奶奶,怎么也不给桃姨娘设个个座位呢,大家一起坐下说话多好?”

桃姨娘是个没脑子的,今天她来这里应该就是被人当枪用,而用她的人不外乎是老夫人、二太太、二奶奶一系的,三奶奶已经死了心,四奶奶是桃姨娘的儿媳妇,她嫌丢脸还不够呢!

春花的反击也很刁,她不与桃姨娘对上,而是责怪二奶奶这个管家奶奶,桃姨娘要是有资格在主子说话时插嘴,就有资格有座位,否则就不该插话。而且无论二奶奶怎么说,都会得罪四奶奶。据春花看,四奶奶虽然是庶女出身,却机敏有见识,并不好对付。

见新任的指挥使奶奶把祸水引到自己这里,二奶奶低头不言语。

第二百五十九章

桃姨娘被春花拿话取笑了,在老夫人面前虽不敢洒泼,但她故作可怜地哭着说:“我在府里也熬了这么多年了,多一句嘴,就让小辈这么打脸,我不活了!”

四奶奶只好站起来说:“姨娘今天发了昏了,大约说什么也不知道,赶紧来人将姨娘扶回去!”

二奶奶笑着说:“桃姨娘年纪大了,越发没个规矩,四奶奶还不赶紧送姨娘婆婆回自己院子!”

四奶奶的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了,庶出的人最不愿意被人揭出自己的出身,可偏偏桃姨娘又这么上不了台面。她气道:“我婆婆病了,今天没来,我送哪一个婆婆回院子,二奶奶是嫂子,好好教教我!”

桃姨娘又一次地跳出来,她指着四奶奶骂道:“四爷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你不认我,我让四爷休了你!”

留儿向春花比了个“V”,这是春花教她的,她也悄悄比了个“V”回去,一脸笑意地看向大家。国丧时不能唱戏,可眼下比唱戏好听多了!

自然地,侯爷带着弟弟子侄们过来了。春花也随着大家站了起来,听着屋子里人们乱哄哄的分辩。

顾梦生听了桃姨娘暗讽春花不能封诰命的话,脸色沉了下来,上前一把留儿抱起来扛到了肩头,对老夫人说:“祖母,我累了,先回去歇一歇,明天还要进宫。”

留儿坐在他父亲的肩头,得意洋洋地说:“母亲,我们回去了!”

春花叫了小琴,一起跟在顾梦生的后面出来。

所有的人都以为提到春花再嫁的问题,春花和顾梦生应该是最难堪的,而且还会让顾梦生嫌弃春花。可是他们都不知道,真正的结果是顾梦生非常内疚。春花根本不是再嫁,可他就是没法给太太请封个诰命。

回了折柳院,春花把已经醒了的阿瓦抱过来递给顾梦生,“与她们生气才不值得,我们带着阿瓦玩。”

阿瓦六个多月了,已经学会了自己坐着,早已经忘了二个月没见的顾梦生,在他的怀里一直向着春花扑过去。顾梦生禁不住笑了,“这个坏小子,才两个月不到,竟不认识父亲了!”

说着将阿瓦轻轻抛起来又接住,儿子一下子笑开了怀,也不要母亲了。

春花张罗了酒菜,对与儿子玩得不亦乐乎的顾梦生说:“你去将温指挥使也请进来一起喝点酒。”温峻与顾梦生又是一同升了指挥使,也亲领一旅京卫。

刚刚他们就是一起出的宫,然后温峻连家也没回就跟到了折柳院。侯府家宴时,他不肯去打扰,眼下倒没什么,春花与他也是老熟人了。

顾梦生抱着儿子去了,确实是熟人,他也很随便。只是一小会儿就转了回来,“温指挥使不肯来。”

“他还没转过弯来?”春花问道。

“是吧,”顾梦生说:“一直闷闷不乐的,说就是想打一仗,可汉王根本没拦住我们,也没仗可打。”

顾梦生让春花把酒菜分过去一半,“让小武陪着他。”

跟着皇太子回京的人都升了职,小武如今也是六品的百户了。

福寿堂的闹剧是怎样收场的,春花没去问,而她也有事情发愁。

温指挥使成了折柳院的固定客人,每天到晚上就回来,就像回家一样自然,可他却很少与春花见面,也不像以前在靖远堡时闹着顾梦生陪他,而是老老实实、默默无声在住在给他准备的小院子里,小武说他平时总是喜欢静静地躺着。

顾梦生和春花更不放心了,过了几天,两人带了酒菜去看他。

“温指挥使,你嫂子亲自下厨做了你爱吃的菜,我们喝几杯。”顾梦生进了屋子就喊温峻。

温指挥使见他们来了,懒洋洋地出了里间,一件玉色的袍子随随便便地斜披在身上,神情那样的寂寥,他散漫地坐在顾梦生对面说:“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你们只管恩爱去。”

春花将倒好了酒的杯子重重地放在他面前说:“胡说什么,你先自罚三杯!”

温峻默默将酒喝了,就靠在了座位上,不知在想什么。

顾梦生与他说一些京卫里的事情,他也只是应付着。

春花干脆就问他,“你倒底怎么了?要是真恨胡氏,等她生完孩子,给她些惩罚也行,不管怎样,总有个结果,不能就这样拖啊!”

“她怎么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太,又给我生下儿子,我不打算将她怎么样。”温峻说:“我就是觉得没意思,干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来。白天勉强把京卫里的事管好,晚上就只想躺着歇一歇。”

春花和顾梦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们回去吧,”温峻倒是劝他们,“我可能过些日子就好了,你们也不必为我担心。就是每天都来打扰,实在过意不去。”

“我们兄弟间用说这些吗?”顾梦生截断他的话说。

“我知道,所以懒得自己去找房子、张罗家务,就在这里借住了。”说完竟踱回了里间,自顾自地躺着去了!

顾梦生只好带着春花回去了,背地里他对春花说:“要是他像上次一样哭一场,也比现在好!”

春花也说:“过去他总是惹事生非,现在看还不如继续惹些事呢!”

可是他们俩也拿温指挥使没办法,只得在生活上照顾好他,又让他的长随和小武等人多注意一些。

所以当春花知道玉兰经常往温峻的小院里跑时,她就对常妈妈说:“玉兰本来就不是个本份的人,她既然有借口,就让她去吧。温峻现在需要有人闹一闹,没准儿闹一闹,他能动动凡心,或者把他的火引上来,发泄一场,不管怎么样都比现在好些吧。”

果然,半个多月后,温峻的火被引了出来。

春花过去时,见玉兰正跪在院子中间嚎啕大哭,一张脸的一半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因此她说话就含混不清,春花也没心思细听她说的是什么。温峻看着像个贵公子,其实功夫相当好,他若用力打人,这是最轻的效果了。

春花不去看玉兰,进了屋子,见温峻仍静静地靠在大炕上的一个迎枕上,看到春花进来,也没站起来行礼,只没精打采地说:“到底还是给嫂子惹了麻烦。”

春花赶紧说:“是我管束不当,打扰你休息了。”见温峻拒人千里的样子,也实在没法坐下与他说说话。

温峻虽然难得发了一次火,但立即又恢复了原来的冷漠,春花也只好让人把哭闹着的玉兰带回来。

进了自己的院子,春花把所有的下人都叫来,让大家听她处置玉兰。她先问玉兰,“你本是在内院侍候的,跑到外院里让温指挥使打了,责任是不是在你自己?”

玉兰呜呜地摇头又点头。

春花也不听她辩解,环视着大家说:“你这样不听话的丫环我是肯定不能留了,我把你送回侯府那边,让二奶奶安排吧。”

然后吩咐玉簪,“你去把玉兰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什么也不要落下,都给她带走。”

然后让玉簪、绣婷和小鹊三人,带着几个婆子,将玉兰送到二奶奶那里,“就说我说的,折柳院里不要玉兰了,退给二奶奶。”

侯府里一幕幕的事情,春花虽然说不生气,但处置了玉兰,她竟有一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然后她再接再厉,将玉簪送到绣婷、小鹊的院子里关起来,只有顾梦生不在家的时候才允许她们出来放风,又拿出布料来给她们布置了做鞋的任务。要知道顾梦生所领的京卫是实力较强的一支,有一万多人,做的鞋不愁没人穿。

如今顾梦生成了新皇的心腹,侯府的人还让桃姨娘出来下她的面子,她不能不反击。顺便把院子里清理一下,也是她很久前就想做的事了。

所以二奶奶来找她问如何处置玉兰时,她心情很好地说:“人是侯府的,我只管交回去,如何处置二奶奶做主。”

“嫂子若是生气,我把她一顿板子打死算了!”二奶奶气愤地说:“丢人丢到了客人面前,也真是该死!”

“反正我送过去的人还是活的,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春花还是不忍心因为自己而伤了一条人命,只有这样说了。二奶奶并不是因为尊重自己才要处置玉兰的,而是在她眼里玉兰的命根本不算命。她不过是拿玉兰的命送个人情或者显示一下她的能干而已。

“那就拉出去配小厮吧,”二奶奶看着春花的神色改口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留她一条性命!”

“二奶奶怎么处置,我都是赞成的,”春花笑盈盈地说:“二奶奶太客气了,为了这样的事还专门跑一趟!”

“嫂子的事情,我自然责无旁贷。”二奶奶笑着说,心里却酸得要命,不过是个不知哪里来的嫂子,现在却要自己巴结讨好。没办法,现在顾梦生是皇上的心腹,炙手可热,二爷想继承爵位,就不能得罪这位少奶奶。

第二百六十章

老夫人听了这件事,自然也会插上一手,她让人在大门口把刚下衙的顾梦生和温指挥使直接请到了福寿堂。春花这时也正好在福寿堂里,便急忙随着女眷们躲到了屏风后面。

看温峻风姿无双地进来给老夫人行礼请安,感觉到身边一片轻轻地吸气声,这小子长得确实是好,春花也不得不再次承认。

果然,温峻再次用他极其俊美的容貌和异常潇洒的气质赢得了老夫人的喜爱,老夫人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拿手抚了抚他,笑着说:“怪不是人们提到辽东双骏时,都先提到温指挥使!我这孙子本来看着还行,有了你一比就没法提了!”

温峻客气说:“我哪里比得过顾大哥,他才是侠肝义胆的好汉呢!”又极乖巧地说:“本来前日就要来给老夫人请安的,不过因为星宿不利,怕冲撞了老夫人,也不敢过来。”

“你既与梦生是生死之交,我自然当你是亲孙子一样,不用讲什么冲撞不冲撞的,以后时常到祖母这里来玩。”

顾梦生见常妈妈在一旁抱着阿瓦,就接了过去,也知道春花就在屏风后,便笑着说:“媳妇与温指挥使极熟的,还不快出来。”

春花只得笑着从屏风后出来说:“我本想装一次淑女的,结果又被你戳穿了。”其实,刚刚她若不躲起来,实在是不合群。

温峻也笑着给她请安,“几天没见嫂子了,嫂子安好?”

春花也依礼回答,看着温峻在外面行事分毫不错,倒把平时的担心放下一半。

接着老夫人一定要留饭,待泰宁侯回来,便是他们四个坐一席,老夫人这年年纪也不用避嫌什么的。而春花刚与二太太、二奶奶等人一起到了别的屋子里另摆饭菜。

饭后老夫人笑着对温指挥使说:“家里的下人扰了你的清静,我听了臊得不知说什么好。好在,我身边有几个丫头还不错,都是老实本份的人,我派两个人去服侍你,断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温峻笑笑说:“知道祖母体贴我,可是我住到这里就是因为星宿不利,要避着阴人,而且靠着属虎的人镇着方才好,恰好顾大哥属虎,我就躲到这来了,因此暂不敢领祖母的赏。”

老夫人自然是打听过温峻的来历的,温家前几个月给一个妾室大张旗鼓地办丧事谁不知道,自然猜出他是因为什么过来的,竟一点也不介意温峻的拒绝,只是笑着说:“都依你的心意,待转过这段日子,若是还想要人,祖母也给你。”

吃过饭过来的春花听到老夫人已经与温峻以祖孙相称,也不吃惊,当年池老夫人那样难缠的角色,温峻不是一样能搞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