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青说的时候,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直到说完,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眼之中,阿容看着谢长青道:“其实我们都是很软弱的人对不对,我有害怕的不能面对的,你也有,所以…”

“所以,我们要让自己有够强的心,还有更好的医药之术。你说罪恶感是最后的底限,我觉得面对生死的软弱才是最后的底限。声声,做一个出色的药师,救更多的人以弥补你所不能救治的生命,你能做到吗?”其实,谢长青说了这么多,只是不希望阿容背着罪恶感,一个对病患有罪恶感的人将会一直活在这阴影里。

救更多的人以弥补不能救治的生命…无疑,这句话给阿容造成的冲击很大,是啊,如果因为一个生命退缩,那么当初就不该选择这条路。医生首先要面对的就是生和死,所以她要拥有够强的心以及更好的医术:“嗯,我会努力!”

“好,我们一起努力。”

这世界上最好的良药,果然无非几句解心识意的话而已,谢长青剖开自己的经历,把自己血淋淋的一面放到阿容面前,告诉她自己也曾经软弱过。人生最难得的,又最好排忧解闷的,除了知己知心,便是共为天涯论落人…

“长青,不要再背着那个包袱了,你劝过了我,那我也来劝劝你。我们遇到的都是身体上软弱的人,所以我们要强悍起来,用自己的强悍为他们挡风遮雨撑一片晴天。”当谢长青说那个孩子的时候,阿容头一回见到了这个男人的泪。

有人说,假若一个男人还有泪,而不因为绝望、痛苦及困境而流的话,那么他还是个骨子里纯粹干净的人。

而这世上最缺少的就是干净纯粹这四个字,这么一想阿容就看着谢长青,在他还怔愣着的时候说:“长青,来…让我们做一件孩子才做的事儿,用来排遣苦闷,找到信心和笑!”

“啊…”谢长青看着手里的石片、石块儿,有些不大能反应过来。然后就见阿容侧着身子往池塘的水面上削,一块石片就在水面上飘移了好几回,在灯火映照这下就有层层圈圈的涟漪泛开。

见第一块儿石片贴着水面飘了这么远,阿容一拍掌指着水面说: “看见没看见没,这真是超常发挥,比平时厉害多了。我平时最多三两个,可是一到难受的时候就能飘老远,果然是化悲愤为力量啊!” 看吧,阿容这人就是有自我调节的方式,就算今天谢长青不来劝,给她一把石子儿,然后她自个儿就能在湖边把事儿从头到尾全解开来。

瞧着阿容拍掌脸上有了笑意,谢长青也侧身试了试,然后比划了比划动作问道:“是这样…”

于是阿容点了点头,然后谢长青就把石块儿扔了出去,但是谢长青没把握好力道,直接就沉到了水底,一点儿水漂没起。

只听得阿容起哄道:“呀,总算遇着个不如我的了,太好了。”

这得意就欢喜的阿容,谢长青看了才觉得舒畅,于是又侧身扔了一块石片儿。没想到打了一圈水直到最后在小池塘对岸一声脆响,化作碎石散落在了水里才罢休。

“刚才手感不好,这下力道拿谁了,声声,你还是陪个末座吧。 ”谢长青终于露出点眉目来了,他本来就是那侃笑生风、爽朗纯粹的人。他正一点点在阿容面前融化,回到原本上来,这就是一个大大的进步了。

但是这下阿容又不干了:“你这是来安慰我的,我看你是来找安慰的,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得意。”

说完,阿容从谢长青手里抡过石片、石块儿,她准备大干一场,虽然对于谢长青这战绩很辉煌,可是她不甘心。

于是谢长青就只能在一边看着她打水漂了,还不时得听阿容问: “我这个怎么样,那个好不好看…”

他还能怎么样,一一点头说好呗末了谢长青摇头,暗自说了句: “原来,你就是这么排遣自个儿的…”这样就很好了,抹泪咽声那可就不是声声了!”

自他认识阿容起,阿容脸上的笑就从来没停过,在阿容身上。谢长青即看得到自己,又能看到更多有趣的一面。所以他喜欢阿容,起初说到底是因为他骨子里更喜欢从都的自已,而对自己所谓的“神仙”面具很疲惫。

经过这么多接触,谢长青看到了阿容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或是软弱无助、坚强独立,又或是傻气爱笑、小心充愣。体现在她身上的,总是显出很多趣味来。

从前他明白自己喜欢阿容什么,但是越接触得多,他反而越不知道自己喜欢这姑娘什么了。

说不上哪里好,只是见了欢喜,心便喜欢,仅仅是这样而已。所以有一点阿容没有想错,骨子里谢长青就是一个简单纯粹的人。而在另一边,看着抹完泪就开始往水面上扔石头的阿容,安亲王直接傻了:“小楼…是小楼…”

王爷,什么小楼,您说的哪座小楼。”陪同睡不着的安亲王起来逛园子的是肖校尉,他个摸不着头绪的,一听小楼就直接想远了。 “是啊,我早应该想到的,她就是小楼。这今时代的医疗水平这么落后,却有刀针手术,甚至对人体还这么了解。不但是因为这些早就有。而是因为小楼来了才得已发展。”这或许还是头一回,安亲王 …嗯,或许该称他作周毅山。

不管前世今生,他是头一回对小楼,也就是阿容观察得这么仔细。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不管他平时记不记得起,只要再一见到,就会发现自己其实记得很多。

这下肖校尉听出来了:“原来小楼是个人啊?”

然后周毅山就暴躁了:“小楼一直就是个人,难道你以为她是东西。 “属下…屑下知道她不是东西…。啊,不是…那个,王爷属下不说了!”于是肖校尉闭嘴了,再也不敢开口,怕自己惹着已经爆了的这位爷。他们这位王爷现在说是变了,其实也就平时没事儿时好说话,要有事了脾气比从前还暴躁。

眼见肖校尉远远退开,守到了门洞边上,好像生怕他迁怒似的,周毅山又想笑。从前安亲王的名声是真不好,打骂属下是正常的,军棍刑罚也是多见的,就算这几年他做了不少改善,这些人骨子里的敬与惧从来没变过。

忽然周毅山又一惊:“既然肖校尉他们都难得改过观念来,现在的小楼会怎么看待我?”

杀伐果断的人,一旦不果断了,就会开始处处施不开拳脚。可怜他前世决断利落,这辈子却要憋闷了。

再一个忽然,周毅山又想起阿容白天陪他去看选纪。这会儿又和谢长青在一块儿,于是在从心理上来说,周毅山觉得自己快炸开了,生生被阿容掰成了一地碎饼渣子…

“这个…这个小楼,她…她怎么…”

默默然地,周毅山又看了眼阿容在那儿扔石子打水漂的模样,扔得好时叫着向谢长青示意,谢长青就冲她笑笑。扔得不好了就侧脸看着谢长青,该是苦闷的,谢长青就操拣她的头。

此情此景,周毅山忽然又像是被抽干了空气或水份一样,瞬间又疼了也好蔫了也好,反正就这么个意思。

在小楼打水漂时,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

173.不可靠的名分与习惯

只当由来是愧疚,其实却多是舍不得、弃不掉的…情。

很长的一段时间,周毅山的脑子里都是这句话,也不记得是哪个拽酸辞儿的写来的。从前大概嫌弃得不愿意多搭理,现在莫明地想起来,简直就是自己的写照,他自己还说不出这么贴切的话来。

“小楼…”纠结万千吐出的却只是这两个字,周毅山自己都有点恼火,他最烦这有话说不出,有事儿干不动的人,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

而这时候,阿容和谢长青已经扔完了石头,两人正有说有笑地打算回去歇着。情绪好了,彼此的感情也互相吐露了几分,这时正是气氛最好,感觉最融洽的时候。

走到廊边看到周毅山时,两人也不意外,这位经常大晚上出来夜游园,是个典型睡不着觉的。据说行军多年,有点风吹草动就得醒。

所以阿容见了站在廊下的人就一挥手,特高兴地说:“安亲王,还没睡呢,要不我还是给你开剂丹药,给你安安神。这要去边关了,更捞不着觉睡了,别说踏实觉了。”

“你不要闹了,安亲王这是在忧心边关的事睡不着,到了边关反而能睡得着。安亲王还是早些歇着,明天还要进宫谢恩。”谢长青说完就要拥着阿容走。

这要搁平时,周毅山不知情,肯定含笑看着俩人笑笑闹闹地离开,他在后头还感慨,这俩儿可真是相处得融洽有趣。可现在他知情了,他还能么,当然不可能了。

“小…声声,我有话想跟你说。”周毅山这时候是千百分的确定了,所以再也不愿意犹豫。

做为一个天之骄子,周毅山不论前世今生都属于人上之人,贵在云端,所以不大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但是在阿容回头一问:“什么话,说吧,我听着呢。”

这一来他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要是现在说也不太可能,毕竟时过境迁,他还是相对懂得了一些东西:“没什么,那把大将军剑应该还给我了。”

“噢,大将军剑呀,好,明天我顺道拿给你。”说完阿容就和谢长青走远了。

留下周毅山一个人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不可能见到的人,重回眼前,不可能再倒的事,再给一次选择…可是这人和事前都多了一些东西,周毅山有些迟疑了。

比如选妃的事,今天一正二侧,皇帝拿着圣旨定了名份,他反悔?当然不是不可以,但是谢长青和阿容呢,他们俩这样…

“小楼,我该怎么做,从前就是太不顾及你的感受,太只管自己活得好。结果却还埋怨你只顾自己活得舒服,到最后…到最后你离开,其实我还没能醒悟过来,要不是有这么个境遇,只怕我是永远都不会懂了。”

说着这话,又间着叹了口气,又暗道:“懂了却束手缚脚不敢动,生怕走错一步,落个满盘皆输。小楼,我总是在你那儿使不上劲啊!”

看着荡漾着光影的小小池塘,周毅山只觉得绚烂夺目直逼星河,然而他却像是被这些小小的光刺伤了一样,转身逃一般地离开。

“王爷…王爷…刚还好好的,今晚到底怎么一回事。”肖校尉不解了,见一样的人,差不多的地方,这到底唱哪儿出啊!

次日,阿容看到一小队随行官从园子里过时,才想起来答应了把剑还给人家,于是就赶紧去拿那柄什么大将军剑。拿了剑赶到园子里时,只见那位今天特蔫菜的坐在那儿,没半点精神的样儿。

一看这情况,阿容就奇怪啊,这位平时生龙活虎,那是上山能打死老虎,下海能生擒鳖鱼的人,今天蔫巴菜了:“安亲王,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模样该不会是边关很严重吧?”

“小…声声,如果将来长青欺你负你,背弃现在许下的承诺,你会怎么办?”周毅山觉得现在自己只敢用这样的方法来问,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这情况应该怎么办。

这话问得真不吉利,至少阿容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转念一想,又是味儿不同了,于是说道:“怎么了,安亲王做过这样的事儿?”

听这话一说,周毅山就更愣神了,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是,我曾经做过这样天理不容,道理不行的事。”

“有这么严重啊,要是谢长青敢这么对我,我…他这辈子最好别让我再见着面!”阿容心想,见着面了我就剁死他,从前没快意恩仇过,老觉得自己不如人,稍稍委屈求全点是正常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不是指身份不一样,是想法儿不一样了。也许是谢长青才会有了这样的想法,这世上必有个人,是你不愿意去喜欢得委屈求全的。

并不说这不是真心相爱了,阿容现在的想法是:“爱,但要有尊严,没有尊严和独立人格的不是爱,是奴役与被奴役。”

就从这方面来说,她觉得自已在某种程度上,从前就是被奴役着的。

而周毅山一听,心就凉了大半截儿,他心想的是:“什么,最好别再见着面,见着了她要怎么样?”

“那你会怎么做?”周毅山这话是想也不想就脱口是出了的。

听得这问题,阿容就扬了扬手里还没来得及还的大将军剑说:“那就借你这把剑给我剁了他,话说你这把剑剁了人不用背人命官可吧。”

一听这就是玩笑话,周毅山叹口气说道:“我是说正经的…”

见这位非想问个答案,阿容也跟着叹了口气,坐在石桌边,全没半点其他念想地说道:“那你如果是正经想听答案,我也可以跟你说说。要是真是这样,我会恨他一辈子,或者连同下辈子一起恨,也或许恨到最后越来越淡,到最后忘了自己曾经爱过恨过,就这样。”

“也就是说,你会恨到最后把好与不好的都淡忘?”周毅山的心更凉了,说出这句话来,他觉得自已的话是带着寒气的。

“是啊,难道真的要恨一辈子,那意味着要一辈子惦记他,一个需要我去恨的人,我觉得不值得拿一辈子去惦记他。”阿容倒是实话实说,当然她到现在也没能完全忘记周毅山,不过只是淡了许多许多而已。

毕竟有时间来抚平伤口,还有谢长青这样上好的疗伤圣药,再难好的伤口也该结痴了。

此番话一出来,周毅山心里像是被轮子辗了一样难受,好像胸口脑子里一块儿都被辗成了烂泥。他浑身上下再没有一处是不凉不寒的,明明是大好的天,他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假如他有心赎罪呢?”

“那就得看女方能不能原谅了,至于我,我也不知道,大概我遇不上这样的情况。”阿容坚定地认为,自己这辈子。打死不可能见到周毅山了,更不可能想到会到眼前来,还以这样的面目出现。

“能原谅又怎么样?”

咦,安亲王今天够事儿的啊,阿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答道: “能原谅的话,要么一块相守白头,要么结成朋友。”

于是这下阿容为周毅山提供了另外的答案,那就是要做足够的事情,不但让阿容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也要求得阿容的原谅。

等回过头去,阿容还把这事儿当玩笑似地说给谢长青听,没想到谢长青最终的评价是:“事后的道歉或愧疚于事无补,发生过的事就像是树上的刀口,长好了也是一辈子的疤。”

瞧瞧,遇过背弃之事的人就是不一样,这想法才合阿容的念头: “不过不知道安亲王说的到底是谁,他可是正妃侧妃全找齐了,要真有个这么心心念念的姑娘,以后人也不能跟着他过吧。”

“声声,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名份,只要圣旨还没广发天下,那事情就还有转还的余地。”谢长青长在其间,对于这些再明白不过。

皇子再出尔反尔,那也是皇子,皇上的儿子,你再世家大族总要稍稍低点头,毕竟这还可能是将来的皇帝。不过姚海棠的正妃身份不出大问题,估计是很难易人的。

“哦,那安亲王还真算情痴的,到现在还念着从前的人,还满心愧疚,还算是个有心人吧。”阿容这样对周毅山做了评价,虽然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者,她是这么评价的。

但是谢长青却一语道破:“情痴有心得用在当时,过身了再用,累赘了。”

谢公子可真是擅长于防患于未然啊!

对于谢长青的话,阿容口想也是,于是点头说:“那你要情痴有心赶紧用,要是过身了,我可就嫌弃你累赘!”

“声声,你最近愈发的长出得意劲儿来了。”谢长青这么说着,眼里多是纵容温宠。

这样的眼神,阿容怎么会看不出来,于是她就这么迎视着谢长青的目光良久,末了阿容说了一句:“谢长青,我开始习惯你了。”

习惯,嗯,这是最可怕的东西,有时候比错过更可怕…

174.安亲王的提议与帝星的殒落

七十五夜,鬼节,民间传说是开鬼门关的日子,这天晚上家里有禽畜要进屋躲,有孩子的人家要把孩子早早哄着睡了,老人和成年人则围炉夜话直到天白了再去睡,按卫朝的习俗这叫“人声鬼怕”。

当然,这样的风俗多是民间才守得紧,要真像阿容这样在药馆里忙活,哪里守得了夜。这夜里来了两个病患,病症分外奇怪,阿容的鬼节夜就围着这两个病患转悠着。

“感觉好些了吗,已经行功化药了,应该发汗才对,怎么半点汗都看不到。”病患的脉相是急热,但再往深里一扶。那急热的脉相又不见了,反而更像是卫朝药书上记载的“返寒症”。

见病患摇头,那就意味着还是没有好转,这时差人去请谢长青和几位药师的人也回来了,不久谢长青就和药师们一块来了:“怎么回事?”

“是返寒症,药书上只有症状和脉相的解述,但是没有关于药方的记载。这病是因肺脏而起的,但如果寒气返进体内,寒气就会散进五脏之中,到时候只怕是药石无效。”阿容对于这些自己没见过的病,通常抱着研究以及誓要克服的态度。越是没见过的病症,越能激起她的那股子狠劲儿,不祛症她是不会罢休的。

闻言药师冉互相小声商议了一番:“温经散寒汤是否可用?”

“不可,现在寒气还没散入五脏,要是用温经散寒汤,经脉里的寒气会提前入脏腑。”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看法,在药上他们总要经过讨论才能够达成一致。

这时候谢长青忽然望着阿容说:“声声,还记得当初你对姚二是怎么施治的吗?”

“药气薰蒸,辅以施针,这…有什么联系吗?”又蒸活人。眼前这几位药师不会跟当初郭药师一样阻止她吧。

说起采药王和黄药师陪同程渝川回过云山去了,要不然可能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参考,现在看来是只能看她们自己的了。

“将寒气压在周身各处穴道上,再藉由施针发于外,再以药气薰蒸,以外引内…”谢长青说了很多,大部分阿容听得不太懂的,那些很文言文的东西,过了这么些年了,她还是听不太明白。

有谢长青的话,药师们对药气薰蒸有了一定的了解,也都觉得应该试了试。蒸药房是现成的,只要把药醒好滚出气来说法行了。

在选药方上,他们还是不太能达成一致,但到后来为了求稳,选择了药王的和络汤:“这药温平而大正,用来发寒气虽然不如温经散寒汤这么对症,但其优势在于稳,稳中见生发之意,那就是现在最合适的药方了。”

于是大家伙各自去准备,药师们一到蒸药房,没有表现得太过于惊讶,倒是病患的家属们多有不同意,哭着闹着说药馆杀人毁命。

“这个保…我来替他们作,这被蒸的大活人,我可是头一个。”姚承邺这个人啊,总是在最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虽然他是因为犯了咳嗽的毛病才来的,不过这也方便了谢长青就近派人唤他来。

“姚东家…”药师们纷纷喊道。

这天底下有无数个姚东家,但在京城里,能让药师们纷纷敬称一声姚东家的人不过姚承邺一个人而已:“你是井东姚家的那位当家?”

便只见姚承邺笑而不语,然后余人就更醒了梦似的。纷纷表现出他们的不敢置信来,看着姚承邺各自低声商量了一会儿,这才怀有些迟疑地同意了。

结果蒸药房里,病患都还没来得及进去,姚承邺先进云了,说: “反正也是太平药,我也进去松泛松泛,别说上回蒸过了后。次日里觉得筋骨那叫一个舒服,浑身上下都跟被揉捏了一样,可比那更让人舒坦。”

瞧瞧,这就是那蒸出味道来了的,要不然那么多人好蒸桑拿呢,头回蒸完后,大多人会爱上这感觉。尤其是像姚承邺这样会功夫的,感觉就会更加明显。

这样一来,药师们心想,要不咱也进去体验体验,于是药师们另开了一间,各自进去体验去了。

“听说你们在大蒸活人,要不我也来试试?”进门来的是周毅山,这都十五了,这几天里忙里忙外,连个安歇都没有,他即使是有什么计划也已经被打乱了。

见是他来,阿容和谢长青纷纷招呼着,既然他自己要进去,他们当然不能不让:“那安亲王可是受不了了,就早些出来。”

这一蒸蒸到凌晨去了,药师们受不了先出来,而病患们也在同一时间出来了。倒是周毅山最后出来的,当然了他从前就经历过,现在无非是重温而已,当然比旁人久些。

末了大家各自散场时,周毅山忽然叫住了谢长青和阿容。他提出了一个想法儿:“长青和声声随我一道去边关可好,军中也就两名药师坐阵,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们俩去正好鼓舞军心,毕竟长青还领着郡王衔,军中上下见了也多会感受到朝廷的照拂,将士好更甘心的替这家国天下卖命。”

之于谢长青和阿容,这样的提议并不意外,前几年谢长青也去过军中,甚至药王亲自去过。所以他们俩没往别处想,只是最近京里这样的风雨,安亲王还有这样的提议他们就有些不大能理解了。

“京中多有波澜,这时不便出京。安亲王出京是有底的,我们要是出了京,只怕就没人高在天上为我们做这后盾了。”谢长青也说得直接,这些话也适合直来直去,毕竟谢长青知道,安亲王向来是什么都清楚的。

见谢长青这样说,周毅山想了想叹道:“也是,京中各桩事多变,还是要小心应付。边关也不太平,声声个小姑娘家也不宜去。”

闻言,阿容说道:“有什么宜去不宜去的,长青愿意,我倒也没什么不愿的,可旁人未必答应我们俩安安生生去,太太平平回。”

正在三人一边走一边说话的时候,天边一颗明星划过天际,阿容一眼就看到了,连忙指了说:“看,星子落了。”

不料却见两大男人脸色都变了,便只听得谢长青说:“是紫宸落。”

紫宸,阿容不大懂这是什么东西。

知道阿容一头雾水,什么也不懂的,周毅山解释道:“是帝星,天辰九宫,紫宸为首,紫宸坠高深变。”

“你们俩的意思是皇上他…”可是她前看着皇帝是那打得死老虎的体格,不过一直也没切脉,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样的脉相。

“不应该是这样,皇上素来身体康健…皇上功夫高深,难道一直在压着脉相不发?”帝星陨落在卫朝是很灵验的事,从来没有出过差池,所以谢长青有了这样的设想。

只见周毅山看了眼声声,然后才说道“长青,我们得立马进宫去,声声这里的事交给你,你支应得来吗?”

点了点头,阿容知道这短短的一夜,便能让人生让人死让人荣让人衰:“你们赶紧去吧,要多小心着些,要是有什么不妥当,就派人出来通传一声。对了,要不要叫上姚二哥?”

“不用了不用了,我来了。这么舒服的时候不让睡觉,唉…咱命苦啊。”姚承邺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谢长青和周毅山走。

其实阿容不太明白为什么姚承邺要去,只是这么一问,隐隐觉得这位得去。

看着三人离去,阿容在原地挠了好一会儿头。她已经很久没使这动作了,但这一会儿把老久没挠的全挠了回来:“变天了啊…”

只是阿容却不知道,这变天是福还是祸:“要真是安亲王做了皇帝,那依着他对长青和姚承邺的亲近,我的日子应该挺好过的。可为什么我心里一阵阵泛寒呢?”

咬时候内心潜意识地反应比身体和心理上的认知要快得多,阿容相信这一点,但是苦思没有结果,又只好随它去。

走到半路上冷风一吹,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时在刚刚紫宸落下的地方起了一颗闪着金色光芒的星辰,和紫宸的光芒是完全不一样的。

“咦…这个我看过记录,金星在帝位,则见圣主明君。哟,看来这位是卫朝的唐宗宋租、秦皇汉武了,那可了不得了。”阿容喃喃自语完了回屋去,今天晚上病患已经巡过了,接下来就看明天是什么样一番景象了。

历史上的这四位千古大帝,仅从历史的角度看,他们是不可多得的圣主明君,但这四位也多为人所诟病。为人诟病的,无非多应在女人身上。

阿容这时记起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汉武帝,负了陈皇后,杀了卫皇后和太子,最后又来个杀母立子。就这方面来说,阿容觉得圣主明君是靠不住的。

“算了,他对于女人靠得住靠不住也没我什么事儿,那就看姚海棠的能耐了,或许安亲王是唐太宗,姚海棠是长孙皇后也说不定。”顺了顺嘴,阿容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

蔫知有时候,天也是当忧的!

(有很多孩子问,为什么周毅山要穿来,他会起到什么作用。往他照顾谢、容两家上去想是完全不对的,从前周毅山就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比起姚承邺来,他才是个真正的商人。

其实我想说,周毅山和阿容是同时穿来的,只是开始一直没写他而已。

从前一直想,一对异姓同穿越会怎么样,女频大部分给的答案是相亲相爱结为夫妻,或着共同奋斗,互为心理上的依托。

但我不这样想,应该说男人不会这么想,所以才会有了这个故事,从一开始故事里就隐约有周毅山潜伏在里面。所以我是一直处心积考虑要这么干,至于周毅山和阿容最后会怎么样办,噢…我好像剧透了,捂,我不说了!

当然,做为亲妈,事情最终会向着圆满美好发展,但过程么,嘿嘿

175.我若为帝与怨吗

我若为帝。你为后如何?

但伏低在皇帝的龙床前时。周毅山脑子里是这么想的,自然这话要说的对象不是旁人。正是阿容。他的小楼。

只是这时周毅山眼前还晃着一个谢长青。正在那儿替皇帝诊治着 “舅舅。你何必这样。”

“朕想给他们一个干净的天下。可以放手去做想做的事,而不必像朕一样束手束脚。长青,舅舅没能做完,你要帮着把这件事办下去。”

这算是皇帝死前最不干得安的一件事,他这一生,没能纵意人生。没能趁意沙场。所以皇帝这时回想自己的一生。最美好的时候竟然是那时旧在王府里青春少艾的时光。

“是,舅舅,这事儿我会办妥当,承诺过您的我会一一办到。现在请您安歇着。我给您施针,施过针了会好受些。”谢长青一边施针。一边安抚着道。

或许是得了谢长青的话,皇帝渐渐平静了下来,脸下甚至带着几分对生死的坦然:“颐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