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阙停了下来,神思不属的宋嘉禾尚未反应过来,魏阙便伸手拉住她的缰绳:“表妹,到了!”

宋嘉禾如梦初醒,留意到他近在咫尺的手,离着她的手不过一掌距离,宋嘉禾好像被烫到了一般,唰的放开缰绳。

魏阙挑了挑眉,就见她飞快的翻身下马,还特意往外走了几步。跟着他走的时候不害怕,这会儿倒害怕起来了。

魏阙忍俊不禁,慢条斯理的下了马,走向宋嘉禾,停在两步外。

宋嘉禾鼓足了勇气,抬头迎视魏阙的目光,这一次没有闪躲,没有扭捏:“三表哥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感激涕零,然我无福消受也无以为报,三表哥日后不必再如此待我,否则我心难安。”终于说出来了,此时此刻宋嘉禾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抱歉,我给你造成了困扰。”魏阙顿了一下,轻声道:“我原本并不想让你察觉。”

宋嘉禾一怔,是的了,要不是上元节他带她去见了骊姬,她可能永远都意识不到这一点,固然她是有些迟钝,可他也挺含蓄的。

宋嘉禾望他,魏阙也望着她,四目相对,春风阵阵,吹得迎春花轻轻摇曳,淡淡的花香弥漫在两人中间。

“我生而不详,命中带煞,便是家人都嫌恶我,又如何忍心牵连…”话音未落,就被宋嘉禾急声打断了。

“胡说八道!”宋嘉禾十分生气的模样:“有的小孩顺产,有的生的艰难了一些,不都是常有的事,寤生怎么就不详了。”

魏阙注视她,双眸睁大,瞳仁格外乌黑清亮,他轻轻笑了起来。

见他笑,宋嘉禾从那莫名的愤怒之中抽身,忽觉不好意思起来,别过眼道:“不过是些无知妇人的无稽之谈,三表哥不必介怀,更不必妄自菲薄。我,我…”宋嘉禾为难的咬了咬唇,横下心道:“我非因此而不愿。”

魏阙慢慢的收了笑:“我知道,是因为魏家,对吗?”

宋嘉禾垂首不语。

“魏家是一滩泥沼,我亦不忍心表妹陷入其中,所以百般忍耐,只想着远远瞧着表妹也是好的。”魏阙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我自诩隐忍,可终究情难自禁。”

随着他的话,宋嘉禾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乱了起来,便是呼吸都乱了。

魏阙眸底闪过流光,他接着道:“百般思量,我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回。若是表妹对我无心,我也可死了心,退回兄长的位置上。倘若表妹的对我也有意,我委实不想放弃。”

宋嘉禾睫毛轻颤,犹如受惊的蝴蝶,就听见他问她:“表妹对我真的无一丝好感?”

宋嘉禾默了默,随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表妹为何不敢抬头看我?“魏阙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宋嘉禾握紧了拳头,忽然觉得无比的委屈,他凭什么这般咄咄逼人,猛地抬起了头:“我才不喜欢你!”说罢,宋嘉禾就要跑。

魏阙岂能让她这么跑了,一把握住宋嘉禾的手腕。

才跨出去一步的宋嘉禾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拉了回来,直直撞进他怀里,强烈而又霸道的男性气息从头到脚将她笼罩。

宋嘉禾有些慌,伸手推他。

魏阙扶她站稳,顺势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一步距离:“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和你说明白一些话。”

宋嘉禾拉了拉袖摆,似乎想借这个动作消除他残留在手腕上的灼烫。

魏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眨不眨。

这视线似乎有分量一般,压得宋嘉禾心头沉甸甸的,片刻后,宋嘉禾抬眸看着他:“我承认我对三表哥有好感,然而我这人惫懒愚钝,过不了那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生活。表哥胸怀大志,日后注定不凡,而我只想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魏阙的目光在宋嘉禾脸上饶了又饶,宋嘉禾不避也不让,魏家水太深,皇宫的水更深。

魏阙望了她片刻,神情郑重又诚恳:“表妹担心我不能待你如初,将来见异思迁?”

宋嘉禾的确有此担心,若是魏阙赢了,其实她觉得他一定会得偿所愿的,他那么厉害。将来会有无数的诱惑摆在他眼前,他拒绝得了吗?

她这人贪心的很,纵然对林氏有诸多心结,可不妨碍她羡慕林氏。她母亲着实是这世上难得好命的女子,父母疼爱,手足和睦,出嫁后公婆慈爱,妯娌和善,丈夫一心一意。大抵也是太圆满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塞了一个宋嘉卉给她添堵。

不论林氏再怎么令宋铭失望,宋铭都不曾想过纳妾,哪怕林氏年老色衰,不可理喻,宋铭都没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宋嘉禾也想要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幸福,她肯定会比林氏更珍惜。

奈何寻常男子想做到这一点委实不容易,这世道对男子太宽容了。她当年愿意嫁给季恪简,一半就是因为季家门风好,宁国公与姨母鹣鲽情深,风雨同舟数十年,哪怕季家子嗣单薄也没想过纳妾开枝散叶。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季恪简对她承诺绝不纳妾,宋嘉禾愿意相信。

“我非重色之人,这些年来亦不曾拈花惹草。”魏阙缓缓道:“我愿向表妹立下誓言,若得表妹垂青,绝无二心。”

不妨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宋嘉禾又是一怔。说来魏阙这人还真说得上洁身自好,唯一她听到的桃色新闻就是骊姬,也被证明是一场乌龙。

可宋嘉禾还是无法安心,实在是魏阙以后可能会有的成就让她心难安。就算他想忠贞不渝,旁人也要劝他三心两意的。

魏阙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接着道:“表妹不信我能做到,就相信另一个人一定能做到?一辈子那么长,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既如此,表妹为什么不愿意试着相信我。”

宋嘉禾为之一颤,心神摇晃,她终究要嫁人,她会努力找一个能一心一意待她的人,然世事无常,十年二十年后,那个人会不会变心,天才知道。

宋嘉禾竟然发现自己被他说得有些动摇了:“你喜欢我什么?”喜欢她的容貌?

魏阙看着她,眉梢眼角流露出浅浅的笑意,目光专注而又深情:“一开始留意到表妹是因为同病相怜,你我都不在父母身边长大,不受生母所爱。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关注,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见了表妹便心生欢喜。一颦一笑皆令我不自觉跟着忧心和愉悦。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出门在外我更加注意保护自己,因为我想回来见你。我想变得更强大,因为我想为你遮风挡雨。

我知道魏家太乱,在你看来不亚于虎狼之穴,所以我费尽心机去扫平这些障碍,然我无能,至今还未彻底解决。我不敢说,从此以后不让表妹受丁点委屈,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会尽我所能护着你,若是谁让你受了委屈,我十倍百倍替你讨回来。”

“表妹可愿信我?”魏阙注视她,缓缓说道。

宋嘉禾心乱如麻,想说什么,又觉喉咙口堵了棉花似的。

“你别着急,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答复,你可以好好考虑下。”

宋嘉禾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满布纠结,魏阙朝她温柔一笑。

心乱那团乱麻好像又大了一圈,宋嘉禾心浮气躁的朝他匆匆一福,随即抬脚离开。斟酌了这么久是要来拒绝的,她都想好怎么说服他了,结果一点都没派上用场,反倒自己快被他说服了。哪个混球说他讷于言敏于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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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阙静静的目送宋嘉禾的背影消失在眼帘之中,从她的背影中就能看出她的纠结,魏阙笑了下,这反应还不错,本来就没想她一下子就能改变心意。他这情况,她不安,情有可原。

笑容尚未完全褪下,站着的魏阙毫无预兆的一抬手,只见有什么东西自他指尖飞出,破空而去。

同一时间就见远处一巨大松冠晃了晃,飘出一人。

错眼间,那人已经来到魏阙面前:“阿弥陀佛。”可不正是好久不见的无尘大师。

无尘大师一脸的宝相庄严,仿佛刚刚偷听被抓了个正行的那个人不是他。

“师叔好兴致!”魏阙语调嘲讽。

“彼此彼此。”宝相庄严的无尘大师秒变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入得不是空门,而是蜀川变脸门。

大和尚笑得颇为不正经,上下打量他:“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不想你这小子也能说出那些肉麻话来!不错,有出息。”一脸的欣慰。

魏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无尘大师不以为然,重重的捶着他的肩膀:“男人就该有这魄力,该出手时就出手,磨磨唧唧的,黄花菜都凉了。一辈子能碰上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千万不要错过了,世上没有后悔药。”

魏阙本想震开肩膀上那只大掌,闻言默默的忍了。

哀色从无尘大师眼底一闪而过,快的彷佛从来不曾出现过。大和尚满脸欣慰的看着魏阙:“你小子活的太累,找个人,也能让你多点人气。”

不知想到了什么,魏阙冷淡的眉眼骤然温和下来。

无尘大师啧啧称奇:“还真是,百炼钢成绕指柔!“话锋一转,无尘大师开始泼冷水:“不过我瞧着,人小姑娘好像不太中意你!”颇有那么点幸灾乐祸。

“她需要时间考虑。”魏阙淡淡道。

无尘大师故意抬杠:“考虑后决定拒绝你。”

魏阙神色微凉:“不会的。”他不想成为第二个师叔,半辈子活在后悔中。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魏阙绝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无尘大师完全不知道自己激励了好师侄,瞅着魏阙那神色,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手,这小子打小要什么就会竭尽全力,小时候喜欢一只雪山灵狐,愣是追了七天七夜,差点没把自己冻死在雪山里头。但愿他能心想事成,要不又是造孽。

不过无尘大师冷眼瞧着小丫头对魏阙也有几分心思,就是魏阙这儿麻烦事太多。

“你家里那边能答应你?”魏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无尘大师一清二楚:“要不要我帮你说两句。”

无尘大师虽然老是一幅不正经的样子,但人四海有名,尤其是一手八卦推演之术出神入化,走到哪儿都是各方势力的座上宾,便是梁王也对他客客气气。

“目前还不需要。”魏阙道。

无尘大师点点头,也不多问,他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把握,语调一转:“那姑娘家里什么意思?”

魏阙想了想:“她祖母和父亲怕是舍不得。”

不巧,这两人他都略有所闻,无尘大师同情的拍了拍魏阙肩膀:“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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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出了林子, 被白花花的太阳一照, 宋嘉禾不适的眯了眯眼。她使劲眨了眨眼,适应过来。

不经意间瞥见远处有一群人,宋嘉禾随意一扫,第一眼就发现了人群中的季恪简, 颀长挺拔,鹤立鸡群一般。

若有所觉似的,季恪简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宋嘉禾不闪也不避, 坦然与他对视, 还不忘略略屈膝,远远向他福了一礼。

这一刻宋嘉禾发现自己是真的放下了。不期然的魏阙那张长眉斜飞,英武刚毅的面庞浮现在眼前,耳畔回响起他诚恳中带着些许卑微的声音。

要相信他吗?

宋嘉禾捏紧了帕子,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手里这团锦帕,皱巴巴的。

季恪简朝她颔首微笑。

如此旁人也都留意到了远处的宋嘉禾, 好些个不禁期盼,期盼着宋嘉禾能走过来。美人嘛, 谁不喜欢, 哪怕明知娶不到, 看一看,说说话那也是令人身心愉悦的一桩美事。

然而注定是空欢喜一场,打过招呼,宋嘉禾便带着人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宋六姑娘怎么一个人?”其中一位公子随口道, 语气不无扼腕,竟然无缘近看美人。不由得心念一动,打量季恪简,差不多的人家都知道季家在为季恪简相人,也知道安乐郡主钦慕季恪简,只是万万想不到季恪简居然对安宁郡主不假辞色。

安乐郡主那样家世,相貌,才情都拔尖的贵女,季恪简都看不上。眼下瞧着季恪简对他这位貌美如花的表妹也未另眼相看,真不知什么样的佳人能入他的法眼。酸溜溜之余,又有不可与人道的佩服,怪道长辈赞季恪简有君子之风。不为权势折腰,他自问是做不到的,因为做不到,所以格外钦佩能做到的人。

季恪简眉峰不动,声音温润:“该是和人走散了。”他想起了宋嘉禾方才的眼神,平静清澈,没了曾经的含羞带怯,看来,她终于走出来了。

这般就好,那是个好姑娘,不该在他身上浪费感情,她值得更好的。

只不过,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涌出一种空旷之感,季恪简心下一哂,啧,男人啊,果然犯贱,他亦不能免俗。

宋嘉禾无心玩耍,也不想这么快回府,回去后,宋老夫人必是要问她的,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和祖母说。

祖母的态度显而易见,不喜欢自己和魏阙在一起。她一开始就发现了,知道她也不愿意之后,祖母松了一大口气。

可现在她竟然有些犹豫了,祖母知道后一定会无比失望。

宋嘉禾找了个安静的凉亭坐了,盯着凉亭外那一截树梢发呆。

她若是嫁给三表哥,不可避免的要面对魏家那一大群人,梁王妃,魏歆瑶,甚至是庄氏,他们都是魏闳一派的,哪里容得下野心勃勃的魏阙。男人为了权利你争我夺,女人绝不可能一团和气。想想那样的日子,宋嘉禾就觉烦躁。

可魏阙说他会替她撑腰,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如是对她说。

但是人心易变,将来他若变心,她如何自处。然而旁人的心也是易变的,就是旁人若变了心,她还能仗宋家之势,不叫自己吃亏,可换做魏阙…

宋嘉禾敲了敲脑袋,做人要理智些,祖母说了世道对女子不公,女子更要对自己好一些。

恰在此时,一阵树叶簌簌作响之声传来,宋嘉禾疑惑抬头,就觉眼前一花,再看,一袭□□的无尘大师已经立在她五步之外。

“宋施主,好久不见!”无尘大师打了一个稽首,慈眉善目的看着宋嘉禾。

宋嘉禾懵了下,赶紧站起来还礼:“大师好!”他怎么会在这儿,宋嘉禾一头雾水。

无尘大师笑的仿若普度众生的佛祖:“贫僧刚与我那师侄分开。”

宋嘉禾脸色一僵,就听无尘大师慈悲的声音响起。“贫僧见他满目悲戚,黯然不已。”

宋嘉禾瞪大了眼,似乎是不敢相信。

迎着宋嘉禾难以置信的视线,无尘大师微微一笑:“贫僧也不敢相信,他四岁时,贫僧识得他,这些年来,从没在他身上见过这等表情。贫僧少不得过问了几句。”

无尘大师的目光落到宋嘉禾脸上,明明温暖和煦如春风,然宋嘉禾忍不住的心虚,下意识扭过脸避开了。

无尘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可否请贫僧喝一杯茶?”

“大师请!”宋嘉禾赶忙抬手一引。

“施主也请坐。”说着无尘大师走入凉亭,在宋嘉禾对面的石凳上落座,宋嘉禾才随之坐了回去。

宋嘉禾有些紧张的看着无尘大师,拿起石桌上的茶壶亲自为无尘大师斟了一杯:“茶有些凉,还请大师不要嫌弃。”

“温也把凉也罢,能解渴便是好茶。”无尘大师淡淡一笑,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宋嘉禾莫名觉得好有道理,大师不愧是大师。突然间,她留意到无尘大师的目光定在她手腕上。

宋嘉禾低头看着腕上那条紫檀佛珠。

“这佛珠可是明惠师太所赠?”

宋嘉禾诧异,不想无尘大师连这也知道:“正是师太所赠。”宋嘉禾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大师如何知道?”

“施主可想听一个故事?”无尘大师不答反问。

宋嘉禾愣了下,摩着佛珠,这故事和佛珠有关吗?望一眼笑容温暖如春风的无尘大师,宋嘉禾点了点头。

“四十多年前,有一刀客,少年成名,威震江湖,他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刀,他游走江湖,四处历练。

有一天他遇见一伙土匪在打劫,于是提刀相助,结果却大开眼界。那被打劫的队伍里一位貌若倾城,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一手鞭法使得出神入化,将觊觎她美貌的匪徒打得落花流水。到头来刀客发现根本不用自己帮忙,对方就能打退匪徒。

不过那姑娘依旧十分感谢刀客仗义相助,见刀客衣着简陋,风尘仆仆,便给了他一袋碎银子以示感谢。”

听故事的宋嘉禾捏着佛珠转了转,这故事没按套路来啊,不该是英雄救美吗?

宋嘉禾看着无尘大师,他的眉眼含笑,眼底流转不同寻常的光彩。

宋嘉禾心念一动,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不禁仔细看他,想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刀客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动如脱兔,娴静如花,还生得如此貌美。刀客鬼迷心窍一般,跟着队伍去了姑娘的家乡。一年过后,刀客终于打动了姑娘。”

宋嘉禾发现无尘大师的眼睛亮了起来,打从心底透出来的明亮,可很快又暗淡下去:“姑娘想让刀客去从军,这般家中长辈也能放心。

然刀客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那样按部就班的日子逼得他想发疯。姑娘发现了刀客的痛苦,她知道刀客不快乐。她想鸟儿终究要在空中飞,而不是住在笼子里,况且她也想飞出去看看。于是有一天姑娘对刀客说,她愿意陪他四海为家。”

然后呢!半响不见无尘大师继续说下去,他彷佛定格在某一瞬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等了又等无尘大师还是没有开口,宋嘉禾终于忍不住了,追问:“后来怎么样了?”总觉得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无尘大师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收起来:“刀客拒绝了,他觉得姑娘在锦绣堆里长大,合该金尊玉贵,享受锦衣玉食。而他这种人注定要浪迹江湖,刀尖舔血。他突然间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姑娘是冠上明珠,而他只是乡野顽石,一开始就不该有所交集。

可姑娘说,她不怕吃苦,只要跟他在一起,身苦心也甘。然而刀客不这么觉得,他怕姑娘吃苦受罪,也怕姑娘哪天就守了寡,更怕有朝一日姑娘后悔。之后,刀客留下一封信,消失无影无踪。”

宋嘉禾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愤怒心疼难过种种情绪交织在一块:“那刀客怎么可以这样,招惹了人最后一走了之,人姑娘都不嫌弃他,都愿意陪他受苦了,他却把人抛弃了,让那姑娘以后怎么办?”

“可不是吗,那就是个混蛋,活该他孤独终老,后悔一生。”无尘大师闭上眼,打了一个稽首,复又睁开,声音恢复了平静:“若是两情相悦,那些风风雨雨又算得了什么,夫妻同心,终将渡过风雨迎来彩虹!”

宋嘉禾趁着他闭眼的时候,偷偷擦了下眼角,瓮声道:“那姑娘日后如何了?”

无尘大师望着宋嘉禾,目光悠长,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年后刀客回去找姑娘,一年的时间他终于明白什么是自己最想要的,比起成为天下第一刀客,他更想和姑娘在一块。可为时已晚,姑娘已经被他伤透了心,任刀客如何乞求都不愿回心转意。”

无尘大师幽幽一叹,“有些事,错过了,就是永远。”

宋嘉禾心头紧了紧,她希望这故事里的姑娘能忘记刀客,重新开始,可直觉又让她知道这都是自己的妄想。

她想起了从祖母口中听来的只言片语,年轻时遇人不淑,看破红尘出家为尼。明惠师太年轻时也玩鞭子。

宋嘉禾摸了摸手上佛珠,这串佛珠陪了明惠师太几十年,因为她当年病重险些醒不过来,师太大发慈悲与了她,无尘大师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位姑娘就是师太吧,而大师就是那个不负责任的刀客,是不是。

宋嘉禾心绪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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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大了,就不怎么爱凑热闹了。如这次青龙节,宋老夫人便没有参加。她正和朱嬷嬷对着账本儿,就听见丫鬟报宋嘉禾回来了。

宋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望一眼更漏,这么早就回来了。

宋老夫人合上账册,对朱嬷嬷道:“明儿再看吧!”

朱嬷嬷应了一声抱起账册,躬身告退。

宋嘉禾一进门,宋老夫人就发现她神态中的与众不同,她神色郑重,又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彷佛从一个枷锁中逃了出来。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宋老夫人心下打鼓,招手让她过来,不动声色的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祖母,我今天遇见三表哥了?”宋嘉禾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