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王冲也同时增兵二十万。
魏家这边将士再剽悍,在此攻势之下,也不免捉襟见肘,疲于应付。眼见着局势越来越不利,周朝内部发生了一件大事。
周帝旧伤复发,陷入昏迷,王培吉之弟王培其把持朝政,控制了京畿一带,大有改天换日之势。
身在前线的王培吉又惊又怒,大骂王培其这个愚蠢如猪的弟弟,居然在这个时候拖他后腿。
王培吉陷入两难之地,好不容易将魏秦逼入绝境,倘若现在离开,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不说,往后只怕再难有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若是继续和魏秦死磕,便是胜了,自己也得伤亡惨重,拿什么去夺回京城。到头来,一切都得便宜了王培其这个混蛋。
几经考量之后,王培吉咬牙切齿的决定带兵回夏夺皇位。
王培吉一走,魏秦这边压力骤降,倒霉的便成了吴夏,继失了青州之后,徐州也开始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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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报频频传入京城,京城百姓欢喜如同过年,可在这欢喜之中,又掺杂了一份好奇。
坊间流言,太子遭人魇咒,失了神智。
这等流言,宋嘉禾自然也听说了,拐着弯也没从长辈那打听来一星半点的口风,宋嘉禾也就不再打听。
因为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摆在她面前,林氏重病。
入了秋,林氏就病了,一直不见好,到了冬天,已是病入膏肓。
几位御医摇头叹息,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暗示可以准备后事了。
两个弟弟彷徨不安。温氏怀着双胎,四个多月看起来就像六个月,且妊娠反应有些大,自顾不暇。宋嘉禾哪敢让她操心,便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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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屋子里萦绕着浓郁的中药味, 让人忍不住的心头发闷。
沉香院里伺候的丫鬟们见宋嘉禾来了, 赶紧迎了上来。
主母行将就木, 这些丫鬟们个个如丧考妣,难过之中还夹杂着几分前途渺茫的担忧。
宋嘉禾走到床畔,只见躺在床上的林氏脸颊凹陷, 脸色发青, 一点血色都没有。
“今儿吃得下东西吗?”宋嘉禾询问。
敛秋抹了一把泪:“夫人只喝了点参汤和药。”
宋嘉禾点了点头,静静的注视着林氏,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前世, 她死了,她也活得好好的,还能活很久的样子。
这辈子,却是…
这个变化是她带来的。若说后悔, 还真没有,只是觉得世事无常。
驻足片刻, 宋嘉禾轻声道:“好好照顾夫人, 要什么只管派人来和我说。”
敛秋垂首应是。
宋嘉禾便要转身离开。
“老爷。”气若游吟的声音传来。
林氏嘴唇开开合合,发出微不可闻的动静,她在喊宋铭,可是宋铭还在前线指挥作战。林氏病重的消息, 早就传过去了, 宋铭回信让好生医治,旁的也没有了。
在这种紧要关头,宋铭不可能丢下前线将士回来。倒是宋子谏, 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前线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也不多。建功立业的机会以后还会再有,但是母亲只有一个。
唤了两声,林氏眼皮颤了颤,徐徐睁开眼,哑声道:“老爷还没回来吗?”
说话间,她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宋嘉禾。
怔了一瞬,林氏眼底忽然涌现巨大的欢喜:“卉儿,卉儿,你来看娘了。”
她挣扎着要撑坐起来,可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劲都使不出来,只能急切的望着宋嘉禾,不停呼唤:“卉儿,你快过来,卉儿,娘好想你。”
敛秋央求的望着宋嘉禾。
宋嘉禾抬脚走了过去。
林氏一把抓住宋嘉禾的手,泪水潸然:“卉儿,娘错了,娘不该那么那么惯着你,娘应该好好教你道理,娘错了,娘知道错了,你原谅娘好不好?”
宋嘉禾垂眼望着她的手,林氏的手已经瘦得脱了型,骨头上面只搭了一层皮,看起来有些骇人。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林氏的眼角滑下来,她嘴唇哆嗦着,目光期盼的望着宋嘉禾。
宋嘉禾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命不久矣,就让她高兴点吧,毕竟她生了她一场。
林氏几乎喜动于色,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
最后,林氏哭得晕了过去,她实在是太虚弱了,一场哭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晕过去的时候还抓着宋嘉禾的手不放。
望着紧紧握着她的那只手,宋嘉禾掀了掀嘴角,慢慢的掰开,随后将她放进被子里。
林氏走的那一天,宋嘉禾正在整理账册,青书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姑娘,夫人不行了。”
宋嘉禾心头一跳,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你去通知祖母,再派人去给外祖家传个信。”走出几步想起来:“二哥,阿谆,阿谚那儿通知了吗?”宋子谏五天前赶了回来。而宋子谆与宋子谚,因为宋嘉禾怕他们来不及见林氏最后一面,遂在宋老夫人那求了通融,请了一位师傅到齐国公府暂住,两个小的暂且在家学习。
“世子少爷那儿应该通知了,奴婢派人再去看看。”说罢,青书连忙下去安排。
宋嘉禾疾步赶过去。
沉香院里,林氏破天荒的坐了起来,宋嘉禾一进门就知道她这是回光返照了。
更早一步赶到的宋子谏与温氏站在床前,两人眼眶都有些发红。
见到宋嘉禾,靠坐在床上的林氏嘴唇颤了颤:“暖暖。”
宋嘉禾嘉禾脚步一顿,慢慢走了过去。
宋子谏往边上走了走,让出位置来。
林氏细细的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绕了又绕,似乎要把她的模样刻到脑子里,她吃力向宋嘉禾伸出手。
宋子谏望着宋嘉禾,目光中带了一丝央求。
宋嘉禾垂了垂眼,走过去,伸出了手。
林氏受宠若惊一般,紧紧抓住宋嘉禾的手,眼底浮现水光:“对不起,暖暖,对不起,娘对不起你。”说到最后已是泪如满面,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这小女儿。
宋嘉禾望着泪流不止的林氏默不作声。
“下辈子,下辈子,娘一定好好补偿你。”林氏泣不成声。
宋嘉禾却是在想,若有下辈子,她不需要她的补偿,只希望和她做陌生人。
“娘!”宋子谚大哭着跑了进来,到了床边。
宋嘉禾顺势抽回手,还让开了位置。
手里一空的林氏愣了下,心头狠狠一刺。还没得及痛,就被小儿子抱住了胳膊,宋子谚哭的满脸都是眼泪,上气不接下气。
宋子谆紧随其后而来。
看着两个还未长成的儿子,林氏一手拉着一个,哭的不能自己,他们还这么小,她却没机会看着他们成家立业了。他死了,以宋铭身份肯定会续弦,那会是个怎样的姑娘?只一想,林氏就觉喘不过气来。
哭了好半响,林氏拉着宋子谏,殷殷嘱托,让他一定要照顾两个弟弟。至于宋嘉禾,她实在没脸求什么。
悲悲切切之中,宋家人和林家人陆陆续续抵达,又是一通哀哭。
宋嘉禾垂首立在一旁,被宋子谚突如其来的一声高亢的‘娘’,引得她看向床榻。
林氏已经没了动静,双眼依旧望着门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可惜终究没有等来。
林老夫人哭得差点撅过去,在两个儿媳的搀扶下才没有瘫软在地。
林氏的葬礼办得颇为风光,大约是为了安抚连妻子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的宋铭,皇帝派魏廷代表皇室前来祭拜。魏闳还在禁足当中,魏阙又在前线,这个差事只好落在了魏廷身上,不过魏廷并不乐意,比起被拘在京城,他更想去前线建功立业。不过皇帝怕他去了不是帮忙,而是拖后腿,这儿子莽撞,说不得就昏了头。
魏闳的前车之鉴犹在,王家兄弟更是内斗的轰轰烈烈,皇帝可不想再出幺蛾子。
林氏头七过后,腊月已经过了一半,京城的年味越来越重。
不过边关的战火并没有要过年而暂停。继青州之后,徐州也被魏阙收入囊中,大军直逼吴夏都城扬州建康。
夏帝吴章夙夜难寐,几次三番向王培吉求援。
王培吉倒是想帮他,唇亡齿寒。魏灭夏,实力大增,只怕周再无逐鹿之希望,可谁让他摊上一个倒霉弟弟,目光短浅,只看得见眼前那点利益。竟然在这要命的关头拖他后腿。
十月二十六,周帝王冲驾崩,祁王王培其登基,还罗列二七条罪状要问罪王培吉。
王培吉差点没被他气死,眼下兄弟俩正掐成一团,哪有余力管吴家那摊事儿。
待到二月初八,王培吉终于收拾了自己的败家兄弟,夺回皇位,稳定朝纲。再去看吴夏形势,恨不得把王培其的尸体挖出来鞭尸。
赫赫吴氏,占据,青、徐、扬三州之广,竟然只剩下建康这一座都城。
眼下,建康已经被魏阙领二十万精兵围了一个多月。
建康城墙高而坚,兵多将广,防御严密,强攻势必损失惨重,故而魏阙挖沟筑垒,围而不攻。一边令附近百姓日日夜夜在城外哭喊,呼儿唤孙,一边想方设法在建康城内散步降而不杀的消息。
短短一月内,就有八个将领想以城倒戈应秦,不过尚未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发现。更糟糕的是几处粮仓接二连三被细作焚烧殆尽。
待到三月,城内开始缺粮,到了四月,莫说百姓,便是王公贵族也断了炊。
城内百姓与守城将士冲突不断,一方要开城门求活路,一方奉皇命守城门,到了后来每日都有流血事件发生。
四月二十八当晚,北城门被饥/饿/难/耐的百姓打开,秦军蜂拥而入。
自知大势已去,夏帝吴章命心腹绞杀龙子凤孙与嫔妃之后,自刎在龙椅上。堂堂吴夏就此灰飞烟灭。
闻讯当天,已经登基的王培吉在御书房砸了一套汝窑茶杯,再一次冒出了想把烂掉的王培其挖出来鞭尸的念头。若非他捣乱,魏秦岂能如此顺利拿下吴夏,起码也得大伤元气一番,届时,他们王氏正可趁虚而入,可现在他自己也伤筋动骨,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此时此刻的洛阳城,已经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建康城破的消息传来,饶是情绪内敛的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难以自持的激动到满面红光,喜形于色:“靖王真吾家千里驹,必成伟器!”
第146章
此言一出, 举朝哗然。
一些大臣忍不住拿眼去瞟前头的宋老爷子和庄克勤, 前者代表靖王, 后者代表太子。
宋老爷子神色如常,仿佛皇帝夸赞的不是他未来孙女婿。
庄克勤肃着一张脸,他皮肤黝黑, 一般人也看不出情绪, 不过有些人自觉透过表象看见了庄克勤皮下的愤怒。
太子还在因为河间之事闭门思过,靖王却是屡立奇功,在民间军中威望如日中天, 高下立见。
龙椅上的皇帝,居高临下审视文臣武将,不安,高兴, 惶恐,犹豫…不胜枚举。
这些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 征夏大捷, 之前那些帐也该算一算了。
魏闳实在是令他失望透顶,一些小错,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糊弄过去。
可他竟敢在王吴联手, 形势那般险峻的关键时刻, 派死士刺杀魏阙,丁点不考虑对战局,对整个大秦的影响。
王培其可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若非他在后头捣乱,王周不会内乱,以至于无暇攻打大秦,大秦也不可能在一年内灭夏。一个不好,大秦甚至可能在夏周联合下,兵败如山倒,多亏了王培其这个糊涂蛋。
说来,王培其会犯糊涂,魏阙也功不可没,是他暗中收买了王培其身边的谋士,鼓动王培其造反。
这个儿子,有勇有谋,皇帝越看他越满意。
反观魏闳,就越看越不满意,若给了魏闳机会,说不得魏闳也会似王培其。
纵然不愿意,皇帝也不得不承认,他精心培养了二十年的嫡长子歪了。
一缕神思飘了出去,皇帝想到了去年,他将证据扔到魏闳面前时,魏闳痛哭流涕,只道自己猪油蒙了心,稀里糊涂铸下大错。
几日后,东宫花坛里挖出巫蛊人偶,上面赫然写着魏闳的生辰八字。魏闳声泪俱下陈情,他是因为招人魇镇才会失常铸下大错。
这开脱之法倒是别出心裁,那他便成全他,一个神智失常之人如何担当太子之位。
早朝散去,庄克勤与宋老爷子在殿外相遇。
二人目光在空中一撞,宋老爷子捋须一笑,庄克勤皮笑肉不笑。
宋老爷子轻轻一点头,抬脚离开,脚步轻快,春风得意。
宋铭又立战功,光耀门楣。未来孙女婿更了不得,听皇帝的口风,魏阙前程不可期前程。离梦想只剩下一步之遥,老爷子如何不欢喜。
与之相对的,庄克勤就笑不出来了。去年庄少游以突发疾病的理由被送回京城。没有将罪名公布,那是为了全皇室和庄家的脸面。皇帝给庄家体面,庄家却不能装成没事人的模样。所以庄克勤壮士断腕,让大孙子病逝了。
不久之后,皇帝便暗示小孙子和十公主的婚事。毕竟他们庄家世代将门,劳苦功高,在军中根基颇深。
可庄氏要走下坡路是事实,庄克勤沉沉一叹,吐出一口郁气,再不甘心又如何,形势比人强。魏闳的太子之位只怕保不住了,他若执意跟着魏闳一条道走到底,恐整个庄家也得赔进去。
大军凯旋进城那一天,京城内万人空巷,盛况空前,一些热情奔放的少女,还向将士投掷鲜花锦帕。
打头的魏阙坐在高头大马,剑眉星目,引得不少姑娘脸红心跳,眼睛都挪不开了。
因为围观群众太多,以至于从北城门到皇宫这一段路整整走了一个时辰。到了宫门前,魏阙带着将领解兵入内。
皇帝带文臣武将亲自等在太和门下,见了魏阙一干人等,喜形于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铿锵有力的声音让皇帝朗笑出声,上前几步扶起魏阙,重重一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魏阙道:“为父皇分忧,是儿臣本份,何谈辛苦。”
皇帝大笑,接过李公公奉上的酒杯。
与此同时,一众宫人捧着托盘走来,诸位将士连忙取了一杯酒。
皇帝举起酒杯:“这一杯,朕敬诸位,尔等皆是我大秦栋梁,国家砥柱。朕有你们辅佐,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说罢仰头灌下酒,诸位将士连忙喝干杯中酒。
敬过酒,皇帝又亲自对几位立下大功的将士嘘寒问暖,一一褒奖,随后和颜悦色道:“一路奔波,诸位爱卿先行回府梳洗,晚间携家眷进宫赴庆功宴,共庆盛事。”
众人连忙谢恩。
魏阙却是没离开,皇帝打发他去向宋太后请安。
见着载誉而归的孙子,宋太后前所未有的慈眉善目,魏阙所立下来的功劳,足够让她老人家心花怒放,她最看重的还是魏家这江山。
嘘寒问暖之后,宋太后才放他回府梳洗解乏。
魏琼华理了理裙摆笑道:“老三这一趟回来,看起来稳重不少,尤其这气势瞧着越来越像大哥了,到底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
宋太后捻着佛珠笑了笑,可不是,一年不到的光景,三孙子取得了天大的成就。就是皇帝在他年纪都没这份功勋。阿闳与他这兄弟一比,天渊之别。
喟叹一声,宋太后捻着佛珠想,保他一世安康便是了。
齐国公府那边,大开中门迎接凯旋而归的宋铭。
远远的就见路口出现一队人马,眼尖的宋子谚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爹!”
宋铭勒马,翻身而下接住扑过来的小儿子,将他举高。
腾空的宋子谚兴奋的尖叫起来。
抱着长高长胖不少的小儿子,宋铭眼底一片温情。
“爹,你总算回来了,我好想你,我天天都在想你。”好话不要钱似的从宋子谚嘴里冒出来。
哄得宋铭眉眼含笑,一直抱着他到了门口放下。
宋子谚恋恋不舍,不过他自认为自己是大孩子了,不能再撒娇,所以乖乖下了地。
“父亲!”宋子谏带着弟妹上前行礼。
但见宋铭不仅黑了还瘦了一圈,宋嘉禾眼眶微红,幸好精神奕奕,才没落下泪来。
目光一一在儿女身上划过,尤其是在三个小的身上,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年不见都长高不少。
宋嘉禾亭亭玉立,已经有了大姑娘的模样。
宋子谆几乎和宋嘉禾一般高了,说话时嗓子嘶哑粗粝,显然在变声,都是大小伙子了。